郊外的空气清朗,傅予深和洛诗抵达马场时,云层后露出了一点和煦的日光,穿透周围的冷杉树群,斜斜的透下一缕缕光束。
“好漂亮啊……是新修的马场吗?以前都没听说过这里还有这么个地方。”
她踩着脚下绿意浅浅的草坪,放眼望去,平原空旷,吹来春末初夏的风,多余的烦恼都能被涤荡一空。
“是两年前京海一位房地产商开发的项目,原计划是要打造成一个高端会员制马场的。”
从观光车上下来的裴特助,贴心地为洛诗撑起遮阳伞。
“后来地产商破产清算,这个项目也跟着一起被卖了出去。”
“原计划?”洛诗捕捉到一个关键词,她环顾四周,“所以,现在是私人马场了?”
否则应该不会这么安静。
裴特助有些意外地看了傅予深一眼。
傅总没跟太太说,这马场是他刚回国的时候买下来的啊?
今天来时听说太太爱骑马,他就知道傅总这马场是为了太太才买的,毕竟如果只是作为商务会谈的场所,傅总更擅长高尔夫,买高尔夫球场才对。
裴特助没得到傅予深的指令,不敢乱说话,只含糊回答:
“……是的。”
好久没来马场,洛诗走在松软草地上,就像走在自己遥远的少女时光中,远处有员工正在给马洗澡,水冲刷过马匹顺滑的皮毛,散发出绸缎似的光。
洛诗遗憾道:“可惜我的马术服都留在洛家,否则……”
“去更衣室看看,说不定有适合你的马术服。”
傅予深语调神秘。
更衣室附近的马场员工远远就瞧见一对年轻男女走来,知道是老板带着老板娘来了,立刻堆起笑意将两人带到了更衣室内。
打开衣柜,里面果然有已经准备好的马术服。
换上衣服后,洛诗对镜自揽,发现这衣服崭新,尺寸刚好,连款式和品牌都是她喜欢的。
就算是再高端的马场,应该也不会配备这么贵的马术服吧?
洛诗看向傅予深更衣室的方向。
傅予深换衣服的速度显然要比她快,洛诗出去时,已经有今天参加聚会的客人与门外的他攀谈起来。
余光瞥见洛诗的身影,对方眼中明显有惊艳神色。
“这位是……”
“我太太洛诗,”傅予深答得迅速,同时给洛诗介绍,“这位是京海电视台的台长罗芳茹女士。”
电视台的台长?
洛诗有些困惑,傅予深的交际圈不应该都是互联网金融之类的人吗?怎么还会邀请京海电视台的台长?
“之前就听说傅总结婚了,没想到太太这么漂亮。”
两人握了握手,罗芳茹笑着问:
“听说洛小姐是艺术家,我女儿正在筹备婚礼,我正好想送一幅画给她当贺礼,不知道能不能跟洛小姐交换一个联系方式?”
惊喜来得太突然,洛诗愣了会儿才道:“当然……”
“你们聊,”傅予深示意另一边正在招呼他的几个人,低声对洛诗道,“聊完再过来,不着急。”
仿佛对此早有预料,傅予深说完便自己走向了不远处的渐渐聚集的人群。
能结识到文娱圈的人脉,对于此时的洛诗无异于打瞌睡时有人递枕头。
她一边陪着罗芳茹一起在马棚周围闲逛,一边忍不住在罗芳茹选马的间隙朝远处的傅予深投去视线。
阳光下,眉眼冷峻的男人身形高挑,剪裁利落的马术服更显他人高腿长,俊朗得与周遭身形走样的老总们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和傅予深攀谈的一对中年夫妻笑意盈盈。
男方滔滔不绝地讲着什么,女方在一旁察言观色,时不时微笑补充,这样的搭配在商场上很常见。
傅予深虽然有裴特助在旁边,不过这种场合助理很难插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一旁安静听着。
“……原本我还在奇怪,今天现场怎么多了这么多媒体同行。”
选好马匹的罗芳茹走到洛诗身边,视线同她一起落在远处男人的身影上。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她这么一点,洛诗也渐渐醒悟过来。
“不过,你刚刚跟我提起的那件事,以傅总的能力应该很容易就能解决了,怎么还绕一圈找我来帮忙?平白无故的,还让你多欠我一个人情。”
罗芳茹含笑的眼里带着几分探究。
真要想帮忙,直接替他太太解决不就行了?
洛诗却似乎明白了傅予深的心意。
如果是以前,他这样效率至上的人肯定不会多这么多余的事,但他隐约察觉到,她不太想过于依赖他来解决问题的心思,所以才用了这么迂回的方式来帮她。
他懂她的想法,也愿意尊重,尽管这对他而言,这或许是一些没有必要在意的小矫情。
另一边。
今日邀请的客人中年龄大多在三十岁以上,不过也偶有几个年轻二代,替父辈受邀出席,见傅予深被众星捧月的围绕,心里颇不是滋味。
“既然是傅总的马场,待会儿大家一起上马跑两圈?”
一个绝不超过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提高声音对傅予深说道:
“我爸总跟我说,傅总这个年纪能做出这番事业,很了不起,让我公司事务上多跟你学学,今天您是东道主,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吧?”
嘴上说得客套,但他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傅予深没面子。
马术和高尔夫那种运动不一样,得花时间精力从小培养,不是什么暴发户砸钱能速成的。
原本和乐融融的氛围有些凝固。
周围的众多客人都各怀心思的打量着这出即将开幕的闹剧。
徐家在京海是颇有底蕴的老牌名门,民国时做纺织厂生意,后来抓准时代变向,改开电子厂,借着时代东风赚了一大笔。
辉煌不过几十年,没跟上新时代的脚步,深蓝科技旗下的智能家居系列就开始全面挤占徐家的市场,眼看一年比一年势弱。
这俩人,表面是年轻人争强斗狠,实际上是旧名门和新贵之间的积怨。
傅予深朝马上的年轻人看了一眼,刚才他骑着马轻巧越过障碍物,看得出来,是从小培养的马术,在这种场合这么高调,对自己的水平应该相当自信。
对上暗暗挑衅他的富二代,傅予深面色平静,对视道:
“是徐总家的公子?之前还听徐总说在国外留学,现在都已经进公司了,时间真快。”
明明只差三四岁,傅予深与他父亲交情匪浅的语气,倒显得眼前的徐公子像是个不懂事的小辈。
他脸色有些难看。
傅予深又继续道:
“你父亲徐总的面子,我当然是要给的……”
“予深。”
身后响起女孩清冷镇定的嗓音。
周围人顺着声音回头,有不少人都认识洛诗,但也有不少人因为洛诗久别圈子多年不认识她,悄声向其他人打听她的身份。
傅予深眼神微动,看着洛诗朝他缓缓走来。
“你们聊什么呢?”
她微微笑着,明知故问。
傅予深瞥了一眼马上的徐公子,收了上马的心思,语调缓缓道:
“没什么大事,有人想邀请我,上马跟他一起跑几圈。”
似有若无的,语气中夹杂了几分为难。
洛诗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唇边虽然还带着点笑,但看向那位徐公子的眼神都冷了几分。
“徐朗,好久不见,看来你现在对你的马术很自信?”
从洛诗出现开始,他的表情就僵硬起来了。
傅予深出席社交场合从来都没有女伴,以至于他都忘了,傅予深已经结婚,结婚的对象还是洛家那个不好惹的大小姐。
小时候徐朗跟她在同一个马场学马术,摔跤的时候没少被她看笑话。
“……还行,不过就是在国外比赛拿了点业余奖而已,跟洛小姐你比不了,你当年的教练可是专门请的国外的退役马术运动员,这么多年过去,肯定比我厉害。”
徐朗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给自己鼓劲。
他早就听说过洛诗被赶出家门的事,至少有十年都没在马场见过她的身影,怎么可能有他厉害?
洛诗心里也一沉。
徐朗要是这么多年一直都勤学苦练,她还真不一定能赢他,她倒是不怕输,但如果要是给傅予深丢脸……
“想去就去,反正不管怎样,你都不会比我上去输得更惨。”
傅予深的嗓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
洛诗没有回头看他,但站在旁边的身影似乎给了她一种无形的勇气。
既然傅予深都不怕,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见洛诗同意跟他一起跑一圈,徐朗露出几分志得意满的笑容。
难得两个他讨厌的人凑到了一起,能让他们一起丢脸的机会可不多,他都已经想好今天挣了脸面以后,回去要怎么跟他那些狐朋狗友吹嘘他赢了傅予深夫妻俩一次——
视线忽然定在一处。
马棚外,一名马场员工缓缓牵来一匹给洛诗准备的马。
徐朗瞪大了眼,脱口而出:
“——她骑这匹马跟我比?”
众人里也有懂马的,一眼就认出,这匹油光水滑的高大黑马是纯血的汗血宝马,数量极其稀少,价值在千万之上。
在看徐朗骑的那一匹——
也是汗血宝马,只不过不是纯血的。
差两个字,价格就差了好几个档次,还没洛诗那匹马的零头贵。
傅予深从员工手里接过缰绳,牵着来到洛诗旁边,等她上马后才坦然看向徐朗:
“我花钱给我太太买的马,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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