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原梨香揪着网格,透亮似偷藏了银河的眸子一点点被垂下的眼皮遮住。


    博卡斯特收起折叠刀,干净的右手一点点向她染血的脸蛋靠近。多可爱的小鸟,比他以前养过的任何一只都漂亮聪慧。


    “砰——!”


    枪声响起,一枚子弹穿透肩胛骨。手指尚未来得及触碰上原梨香,整只右手便先无力地垂落下去。


    “梨香!”


    双手握枪的卷发警官出现在远处,他沉着脸像只蓄势待发的狮子。


    鲜血被心脏挤压着从伤口迸出,殷红的血顺着手臂滚落,染透整只胳膊。博卡斯特捂住右肩伤口,失血让他苍白了脸。


    远处的警官警惕观察四周后一步步向捕兽网靠近,护在上原梨香和博卡斯特中间。


    “梨香,梨香!”


    松田阵平唤了女人几声,拧紧眉头。杀意似一柄刀子从他眼眸扎向博卡斯特:“你做了什么?”


    低沉的笑从博卡斯特喉咙深处传来:“让小鸟睡一觉而已。”


    松田阵平没有说话,他别在耳朵里的蓝牙耳机传来幼驯染的声音:“阵平,情况怎么样了?”


    “你来一下,”松田阵平举枪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梨香失去意识了,我一个人可能不太方便。”


    “了解。”随即耳机中传来开关车门的声音。


    “博卡斯特!”松田阵平上前半步,“你被逮捕了!”


    博卡斯特低笑几声,右手伸入裤袋做出一个掏的动作。


    松田阵平一惊:“不许动!”


    但博卡斯特对他的威胁置若罔闻。


    枪声再度响起,惊走几只树梢停歇的鸦雀。松田阵平恶狠狠瞪着面前中了两枪倒在地上的男人,再三确认他已经彻底丧失行动能力后,松田阵平收枪从腰带后侧抽出一把匕首。


    耳机里传来在落叶林里奔跑时的飒飒声和萩原研二的低声询问:“我刚刚听到两声枪响,你那边什么情况?”


    松田阵平挑断两根编织成捕兽网的绳索:“博卡斯特打算从兜里掏东西,劝阻无效后我只能再次开枪。”


    萩原研二又问:“现在呢,情况如何?”


    松田阵平隔着网单手搂住上原梨香的腰,一根根割断头顶上方捕兽网的绳结。受力点消失,窈窕的女人软着身子瘫在他怀里,随即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乌发散落,女人脸上凝着未干的来自博卡斯特的血,反倒有种妖冶的美。


    松田阵平用掌心细细擦过上原梨香的脸,她躺在蛛网般在地上铺开的捕兽网里,像只失去生命力的蝶。


    松田阵平从落叶堆中捡起一个装药用的西林瓶,外面围着的白色贴纸上写着被抽空的药剂的化学名。


    松田阵平是机械天才,但对医学一窍不通,看不明白西林瓶中原先装着的到底是什么药,作用为何。


    他把药瓶揣进兜里,单手搂着上原梨香,另一只手试探向她的脖颈——呼吸心跳都在正常阈值。


    耳机里再次传来萩原研二的声音:“再坚持一会,我马上就到了。”


    松田阵平“嗯”了一声,搂着怀里的人站起身。他掂了掂手里的重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上原梨香变轻了,潜伏组织的一个多月已经过得很不好。


    眉头紧蹙,眉眼间流转着怜惜,松田阵平调整了个容易发力的姿势,刚要迈出第一步,身后近在咫尺的距离传来飒飒声。


    甚至不用回头,松田阵平就能猜出身后的情况——博卡斯特站了起来。


    但是这怎么可能。


    博卡斯特一共中了三枪,右手肩胛骨一枪,腹部两枪,浓稠的鲜血甚至把他穿着的深灰色的衬衣染成黑色。不及时送医的话


    连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更别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重新站起来。


    单手抱住上原梨香准备抽枪,手指刚碰上冰冷的枪壳,一柄折叠刀整段插进松田阵平背部。


    他闷哼一声,左臂死死抱住怀里的女人,右手用力拔出枪。


    “呵呵呵……”


    阴冷的气息在耳边响起,插进背部的匕首来回搅动两下,博卡斯特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你们霸占了我的小鸟这么多天,是时候把我的她还回来了。”


    松田阵平冷笑出声:“你的小鸟?”


    器官被搅动的痛苦激得松田阵平险些站不稳,更何况他怀里还被抱着一个失去意识的女人。


    插在背部的匕首被拔出,旋即偏移了一寸再次深深插进血肉。肌肉被破开的痛感拉扯着头皮,爬满冷汗的额头汗津津的。


    肌肉在强烈的强烈刺激下变得迟缓,同一瞬间,手里的枪被博卡斯特夺走。


    他颤抖着放下怀里的女人,每一个细小的动作,插着匕首的地方都拉扯着疼。直至把女人轻轻放回地上,他才咬牙牙关骤然发力,不顾插在背部的匕首,骤然向身后人发起袭击。


    横踢破空而来,博卡斯特心下一惊,连忙后退,小腿带起的风从他鼻尖撩过,手中刚夺过来甚至没能捂热乎的枪被踢飞。


    “好险,”博卡斯特活动了下手腕,“要是被刚刚那一脚踢到,我一定会脑震荡。”


    松田阵平攥拳摆出进攻姿势,上前半步摆腿空中旋转一圈,旋即借着转动的力量抬腿再次使出一记回旋踢。


    能一击踢碎前挡风玻璃的回旋踢被博卡斯特挡下,他双手交叉于胸前勉强接住这一击,被蛮横的力道逼得连连后退。


    “嘶——”


    博卡斯特倒吸一口凉气,甩了甩发麻的双臂:“不错的攻击力,硬碰硬可能会给我添大麻烦。”


    说罢,他从外套内兜掏出一把改装过的微型手.枪:“原本是怕小鸟没掉进网里才特意准备的,现在勉为其难地送给你吧。”


    话音落,一根透明的针管从枪管射出,扎在松田阵平腹部。


    绷紧的肌肉一点点松弛,后背密密麻麻的痛也变浅变淡


    松田阵平抽出扎在腹部的细针管,试图再度展开进攻的步伐变得摇摇晃晃。吊着最后一口气把拳头重重砸在博卡斯特脸上,他踉跄几步,膝盖一软,倒在地上彻底没了意识。


    ·


    一辆黑色私家车顺着公路蜿蜒向下,疾驰的消防车呼啸着冲上山,无人注意到副驾里低头沉睡的女人。


    上原梨香垂着脑袋,被简单整理过的乌发散落在鬓边遮住小半张脸,随车子晃动的节奏轻轻摇晃。


    远去的浓烟逐渐消失在后视镜,只消再绕过几个弯,博卡斯特就能载着上原梨香离开这个地方。


    笼子已经准备好了,希望这次的小鸟能活得久一点。


    博卡斯特扭头看向副驾沉睡的女人,她确实是他养过的最精致的小鸟,但也许会是最难驯化的小鸟。但是没关系,他有的是办法一根根折断她的傲骨。


    思量间,一声巨响夺走所有注意力。


    只见一辆深灰色私家车宛如失控的野兽,从位于博卡斯特视野盲区的山坡直挺挺冲出来。


    轮胎下是飞扬的尘土,被外力碾断的树杈和绿叶簌簌掉落,骤然杀出的车子以截断山河之势坠在博卡斯特面前。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萩原研二猛打方向盘飘逸甩尾,截停博卡斯特的同时避免了碰撞发生。


    “该死!”博卡斯特恼极,“一个二个全来搞破坏!”


    下山的路被整个截断,但博卡斯特记得半山腰还有个通往别处的岔道。他猛踩油门开始倒车调转方向,心里咒骂起贝尔摩德。


    也不知道贝尔摩德受了什么刺激,最近频频找他麻烦。若不是昨天她突然强塞个任何过来,他也不至于没带枪就匆匆赶来抓上原梨香——博卡斯特不在乎组织的死活,但他还没在这个世界玩腻味。


    贝尔摩德格外受乌丸莲耶宠爱,他可以随意杀害组织中低级干部,但得给贝尔摩德留几分薄面。


    黑色跑车调头往来的方向疯狂逃窜,萩原研二暗下眸色,冷脸直追。


    殷勤轰鸣似野兽咆哮,博卡斯特踩死油门,不是瞥两眼后视镜里离他愈来愈近的灰色跑车。


    为什么会这样。


    先是突然蹦出个近战能力拉满的男人,现在又来个车技在他之上的家伙。偏执自负的男人近乎发狂,自尊心像垃圾般被人丢在地上反复碾压踩踏。


    仪表盘上象征车速的红针已经指向最大值,无法再攀升。博卡斯特又用力踩了两脚油门,旋即泄气般用力捶打方向盘。


    “他妈的!”他转头瞪向身侧熟睡的女人,阴恻的表情爬上气急败坏的情绪,“小鸟你真能给我添麻烦!果然女人就不该太有主见!”


    横跨小河的架桥近在眼前,博卡斯特裂开个笑,睨了后视镜里一直紧紧追在身后的男人,猛打方向盘。


    尖锐的刹车声像魔鬼惊声尖叫,干净的路面被轮胎擦出四道痕迹。


    萩原研二拧眉也跟着猛打方向盘,自桥梁出现在视野余光的瞬间,他便意识到博卡斯特的意识。


    “不会让你逃走的!”


    他猛踩油门,坚硬的跑车在他手中如有生命,像条狡猾灵活的泥鳅,以博卡斯特意想不到的方式插进岔道,把他堵死在原地。


    “呵。”


    博卡斯特嗤笑一声,冷汗顺着额头流下。胸膛不停起伏,他裂开个残忍的、嗜血的笑,同时踩下刹车和油门。


    车子停留在原地,告诉转动的轮胎却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只消他松开刹车,车子就会像子弹般窜出去,撞烂拦在他前面的不知死活的警察的车。


    萩原研二睨了眼博卡斯特特意加固过的车前杠,不过须臾便反应过来他的意图。


    博卡斯特又往油门加了几分力,不停转动的轮胎发出在高速摩擦下发出悲鸣,轮子后侧滚起一串沙尘,轮胎下的公路被磨成黑色。


    萩原研二的车子只改装过引擎和防震,车侧门没有经历任何加固改造。被博卡斯特以这种距离直直撞上,他不至于当场死亡,但必定会被撞成重伤,残喘着看自己一点点咽气。


    要避开吗?


    萩原研二一只脚已经踩上油门,只消稍稍往下踩,他就能从眼前必残的局面挣脱出来。


    但如果他真的踩下油门避开了,还能及时逮到博卡斯特吗。上原梨香被带走后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经历何种炼狱。


    但如果不躲开,除非博卡斯特把他连人带车撞下桥,不然他绝对逃不掉。但三五分钟时间,足够伪装过的诸伏景带人赶来救援。


    “该死。”


    青筋在额头绷起,萩原研二咬紧牙关,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另一辆车,他甚至能闻到刹车片在高速摩擦下软化发出的焦臭味。


    萩原研二扫过眼面前已经陷入疯狂的男人,视线落在副驾的女人身上,蓦地笑了。


    幸好梨香现在睡着了,不然她一定又会怕到再次出现过度呼吸综合征。萩原研二破天荒地想。


    刹车被松开,黑车疯一般撞出去时,萩原研二浅浅一笑,眼底尽是凄凉:“但愿小诸伏能动作快一点。”


    只要他们快点赶到把他救下,只要他不是死在上原梨香周围,她应该就不会死。


    被加固过的车头离萩原研二愈来愈近,只消弹指,他便会连人带车被撞翻,被迫承受如同七八头犀牛在身上来回碾


    压的力道。


    被撞变形的车身兴许会形成二次伤害,像挤柠檬般把他的血液从身体里挤出来。


    突变总是来得如此突然。


    就在博卡斯特即将撞向萩原研二的瞬间,副驾的女人骤然睁开眼,一把拽住方向盘。


    粘着干涸血液的睫毛微微颤动,刚从睡意中苏醒的女人眼神清明,抱着必死的决心。


    骤变打乱了两个男人的节奏,黑车撞破护栏从桥梁上冲出去,直直扎进湍急的长河。


    “梨香!?”


    萩原研二扑到被撞出来的桥梁缺口边。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只来得及看到缓缓下沉的车尾被湍急的河流越送越远。不做犹豫,他纵身一跃,也跟着跳进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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