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虐心甜宠 > 曾将爱意寄山海 > 第57章 57.
    我是后来才知道,周嘉也吊威亚受了伤,那段时间没有拍摄,在医院里躺着。


    但他没告诉我,微信里,依然装作每天很晚才收工,监督我发过来打卡的一日三餐和运动,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段时间我也很焦虑,因为那年忙着毕业工作,太久没有写东西,写得很生疏,我每天都陷入对自己的怀疑和自卑中,反复删改重写,无论怎么写都无法满意,甚至一度怀疑我是不是其实并不适合这条路。


    我的情绪又开始很容易就失控,一方面为了自己的糟糕而痛苦,一方面又因为厌弃这样动不动就失控的自己而痛苦,我像一个被左右拉扯的矛盾体。


    周嘉也不在,我的焦虑和压抑与日俱增。


    我也无数次想过,像去年圣诞节接机一样,混在粉丝里偷偷去看他。可我最终还是忍住,因为早在一开始就明码标价过,这就是喜欢周嘉也的代价,我不能害怕,也不能反悔。


    那天是去超市买菜,我一个人。


    碰到梁方和江柔一起,他们送了我一段路,到了楼下才把重重的东西给我,江柔跟我说再见时嘱咐我道:“小也估计得下个月才能回来了,你有什么情况都可以联系我,我这段时间都住这边儿。”


    我有点想他,“希望下个月能吧,他跟我说陈导要求很高,但我没想到会延迟这么久。”


    “嗐,主要是他躺了半个多月……”说到这里,江柔噤了声,意识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转了口说道:“没事,下个月应该能回来了,上回我们去探班,进度都差不多了。”


    我没多问江柔,我不想让她为难,我知道他们谁也没跟我提一定是因为周嘉也说过什么。


    回到家里后,这段时间都焦虑和压抑好像再也克制不住,我给周嘉也打了很多电话,很多很多个电话。


    我知道那时候他一定在忙,可我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的打。


    直到晚上他终于看到了手机。


    那几十个未接来电接连成串,他匆匆给我回拨过来,声音里的紧绷以为我是出了什么事,着急地问我怎么了。


    那几个月里,我连他的声音都听得很少,他晚上回去就已经很疲惫,第二天要起大早,他如今名气不小,但在陈导带出来的一众大腕里资历尚浅,又是第一次大荧幕,其实他的压力很大,所以我也没有去打扰他,很乖的好好吃饭和运动,我不想让他分心,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尽管我很想他,很想很想他。


    但是我知道,这就是喜欢周嘉也的代价。


    人声鼎沸里谁都可以喜欢他,只有我不可以,出了这个公寓,我和他只能像陌生人。会有光明正大牵着手走在光线下的那一天吗,也许有吧,但我觉得我没关系,我可以不在意。


    只是他受了伤,谁都可以光明正大去看他,只有我不可以,我压抑的苦痛好像再也控制不住。


    我不怪他不告诉我,因为我也很清楚他的考虑,就算告诉了我又能怎么样呢,只会让我徒增忧心,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甚至去医院看看他都做不了,与其让我远隔千里难过,不如什么都不说。


    我真的不怪他。


    我只是很想他,很想很想他。


    我在这头捂着嘴流泪,他在电话里安静的听,通话的计时在一分一秒的熬过,除了刚接通时那句焦急的怎么了,他再也没有问过什么。


    因为好像不用问什么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吸着鼻子开口叫他名字。


    他很低的嗯了声,声音哑得艰难说着,“别听他们说,没那么严重。”


    “没……他们没人告诉我,我也没有问他们。”我捂着眼睛,手掌好像还是很难擦完,“周嘉也,你疼不疼


    啊。”


    他没说话,许久后,才哑着声回我一个字:“疼。”


    “现在已经没事了吗?”


    “上个周就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好。”


    “但是可能要下下个月才能回去。”


    “……好。”


    “在家要乖,别让我担心。”


    “好。”


    我们又沉默了,但是谁也没有说挂电话,直到有人敲门要找他,他才挂断了电话,让我先睡,不要等他。


    花花似乎感觉得到我的低落,每晚都守在房间门口,听到我醒,就会挠门。


    我开门,它就会扑向我,它会舔我的手,用毛绒绒的脑袋蹭我,它以它的方式怕我难过。


    后来我干脆让它进房间里睡,它很乖的就躺在我的床头,我每个夜晚醒来,会看到它很乖的躺在我的旁边,忽然就想起周嘉也上次说的话,他说如果有个女儿的话,这个世界上就会有一个跟你至亲相连的亲人,会和花花一样很依赖你,很需要你,很爱你。


    在那之后我还问他,为什么是女儿,儿子不行吗。


    他说都行,儿子的话就让他早点长大,早点保护你。


    可是谈到以后的话,都还很远,如今我能做的也就是好好生活,好好期待。他说会有的吧。


    会有那天吧。


    可是过了下个月,又下下个月,周嘉也还是没能回帝都。


    他的行程排满,回来一趟并不容易。


    只不过他杀青离组,时间相对自由了一些,能有很多零零碎碎的时间给我发信息和打电话,尽管时间间隔很长,我回他的信息,可能要等几十分钟后才有回音。


    那天他在芜州要出席一个典礼活动,程觉江柔他们都在,跟他一块儿在后台休息室,做完了妆造在等流程。


    他抽空给我打电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聊天,他问我今天吃的什么,我说我只会做那些菜,都已经要吃腻了,不想吃了,他笑着像哄小孩,让我再忍忍,好好吃饭,等回来给我做别的。


    他那边的背景里闹哄哄的,跟他玩得熟的艺人一旦凑齐就会闹成这样,幼稚得快要掀翻棚顶,他们闹到周嘉也面前了,发现他在打电话,立马了然,呦了一声,“周嘉也,你几个月没回家了,你怎么耐得住啊。”


    周嘉也啧了一声,想揍人,那人怪笑着躲了。


    那些人跟他调侃起来没完没了,仗着现在休息室里都是自己人,而我听着那些从他朋友口中支零破碎的关于他想我的证据,忍着笑偷偷听着。


    终于,在一众调侃中,有人说了句良心话,江柔在旁边提议道:“下周那个酒会,你让薏薏跟我们一起去呗,不然按照你这行程得到什么时候去了。”


    “就是,你看还是柔姐会关心你,会想主意。”


    “我那是快被他抽烟烦死了。”


    周嘉也哎了声,想阻止,但来不及了,我都听见了。


    我在电话里问,“我看不见的时候你就抽烟吗。”


    他叹了口气,“今天先给我留点面子,回去再收拾我行吗。”


    “不行。”


    “薏薏。”他放低声音,背过他们轻声祈求。


    我忍着笑,“不行。”


    我听到他拉开椅子起来,背景里闹哄哄的声音也远了些,他到了个安静点儿的地方,没什么人,低声跟我解释:“没有抽多少,就是一起吃饭的时候抽了点。”


    “跟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


    “嗯。”


    “那就是还喝酒了?”


    他静了一瞬,有些挫败的失笑,“所以我今天难逃一劫了是吗。”


    我听着他那边忙乱闹哄哄的声音,想象着他站在人


    少的地方暗自给我打着电话,热搜上已经有了今晚的这场活动,他下午抵达芜州的照片和妆造都有热搜。


    可他现在背过人声鼎沸,低声眷恋着跟我打着电话。


    其实我们翻来覆去说的对话,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内容,我知道他烟酒有度,除了应酬也就只有烦闷压抑那一个原因,他的压力一直都很大,困倦和疲惫向来都压着,他在外面仿佛一身用不完的精力,如同万丈光芒的太阳,但在家里有时候只是靠着我一句话都不说就能待上一整天。


    我没说话,他再次压低声开口,低哑的声在背过人群的晦暗里,是只有我听得到的低声细语:“真没有抽多少,我就是,有点想你。”


    “薏薏……下周有个酒会,是私人的,就在帝都,你要来吗。”


    他的声音太轻,那几分犹疑听得心疼。


    我问他,“你想让我去吗。”


    “想,也不想。”


    “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我想见你,但是那个环境……”


    他还没说完,我就回答他:“那我就去。”


    他很轻的笑了一声,似乎对我的回答不意外,所以他再次开口的声音依然低哑,“到时候,我不能陪着你。”


    “我知道。”


    “也只能远远的看着你。”


    “我知道。”


    “除了江柔,其他人你都不认识,也没有人认识你。”


    “我知道。”


    “连我也不能认识。”


    “……我知道。”


    他这次沉默得更久,我和他之间凝固的空气,静到可以听见他身后不远处的休息室里,有工作人员进来问准备工作,似乎隐隐约约有人在说他的名字,程觉他们帮他推脱着说他有点事。


    他重重叹气,语气比方才更艰难,“要不还是算了吧。”


    我听得到他的痛苦挣扎,忍着心疼,又想要骂醒他,“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周嘉也,你是胆小鬼吗。”


    “是吧。”


    “胆小鬼。”


    他低哑的自嘲笑着,嗯了一声,“我是胆小鬼。”


    “胆小鬼。”


    “我是胆小鬼。”


    “胆小鬼。”


    “我是胆小鬼。”但是下一秒,他的嗓音低得让我难受,“可是胆小鬼很想你。”


    “林薏,你来见我吧。”


    酒会那天,来接我的是周嘉也的朋友,星光娱乐的太子爷蒋南。


    我没有见过,但听过,有时候他们会连麦打游戏,我就坐在旁边看他们打,听他们吵得不行,他有时候在麦里听到我的声音,还会调侃一句这就是你家十一吧。


    他身边不知道我名字的人,都是用十一代称。他的保护很谨慎,连我的名字都不会在外面提。


    我一坐上车,后座坐了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美女,打量了我一眼,客气冷淡的嗨了一声,因为蒋南开车过来亲自接我上车这回事,对我充满审视。


    显然,这才是蒋南今晚真正的女伴。


    而我只是借着他的女伴的名头,进入这场酒会。圈里人都知道蒋南浪子一个,多带个女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由于不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蒋南也没有要跟这位女伴解释我的身份的意思,周嘉也交朋友都很仗义,帮忙就是帮到底,不会乱说话。


    他把我接上了车,也没叫我名字,只暧昧不明的说了句:“藏得可真严实。”


    在任何有其他耳朵的地方,只字不提周嘉也。


    进了会场,那位女伴挽上蒋南的胳膊,看我的那一眼像是得意。因为蒋南挽的是她,不是我。


    我接收到了她的信号,却没有什么心情在意,因为我在人


    影憧憧里,并没有看见周嘉也。大概是我心不在焉的样子太明显,蒋南略低下来一些,压低声音提醒我:“十一妹妹,装得像点可以吗,你能不能把你的目光放点在我的身上,你这样可疑得像是借着我这条船找下家,一看就不是我带来的人。”


    说完,他替自己惋惜,“老周不带我上个王者真的说不过去,本来我今晚可以左拥右抱的。”


    我想了想,“那要不我也挽着你的手?”


    “别。”蒋南一口拒绝,“我可不敢,等会儿老周看见了,我活不过明天。”


    “……”


    他说话嘴贫,做戏却比我成熟,低头侧眸跟我说话的样子,像极了花花公子哥在说话逗情人开心,惹得旁边那位他今晚真正的女伴看我的眼神像刀。


    经他提醒,我也收敛了许多,没有再去找周嘉也的身影。


    周嘉也估计是还没有到,不然早就已经是目光聚焦的地方了,今晚的酒会是陈导带着他一块儿来,为了庆祝陈导时隔五年的新片顺利杀青,他在受邀名单上是今晚的主角之一。


    我的身份是蒋南的女伴,跟着他走了一圈寒暄,这样的环节和场面其实让我很不适,我对社交的恐惧快要达到了姐姐,每见一个人都不适到头皮发麻。


    女伴这个身份很尴尬,尤其是在这样名利分明的场面,别人看你的眼神是略低一等的,那些油头肥肠的贵客扫在我身上的目光,审视加上玩味,仿佛是在看一件精美的珠宝,有欣赏,但是那点欣赏的意思也就是对珠宝的欣赏,花点心思就能到手,也能随手送人。


    我敏感得感到一阵恶寒,甚至是恐惧,是因为这些目光其实不算陌生,那些已经随着年岁变得久远的阴影,会埋在你已经遍体鳞伤的灵魂里,伴随一生。


    高中回到南苔之前,我在帝都读书,那些名门出身的公子小姐,看我的眼神,就是这般带着低人一等的凝视和轻蔑。


    我的出身算不上秘密,或者说,在既定的圈子里,算不上秘密,尤其是这样为人不齿的笑料,传播得最为津津乐道。


    虽然没人明说,但是谁都知道我是林家的私生女。


    是个贪图富贵的麻雀妄想飞上枝头生下来的私生女,跟我那低贱恬不知耻的母亲一样,是个赖着林家吸血的小丑,这么低贱的出身也敢来读这样的学校,做着飞上枝头的梦。


    这些话,我听过了无数遍。


    在背后故意放大声音让我听见的窃窃私语里,在撕烂我的书和涂花校服的讥笑声里,在水杯里被放了劣质性药想要看我出丑的恶劣里,男性,女性,老师,同学,没有一个是善意,他们齐心协力的排挤就像是想要把我这个异类赶出他们的层级,在他们眼里,我是低劣的,是不配出现在他们的圈子里的,低人一等,就该滚回泥沼。


    而我除了忍受,别无他法,因为我那一心想跻身上流的妈妈,想方设法把我送进那所学校,做着母凭子贵站稳脚跟的梦。我朝前往后,都没有退路,也没有人在意,我的平庸只会换来她的憎恨,让她美梦破灭的恨。


    这一圈寒暄下来,熟悉的轻蔑凝视让我快要窒息,可我全程挂着微笑。


    因为有一个胆小鬼想见我,我也想见他。


    终于,这场漫长得如同煎熬的寒暄还没有到头的某一刻,忽然听到不远处开始此起彼伏的热闹了起来,周围的人都陆陆续续朝着大门口看,寒暄也停了,交谈也停了。


    就像天光乍亮,太阳光芒万丈的升起,所有人都会被夺走目光。


    那位在跟蒋南寒暄的肥肚子老总暗自打量我的眼神也挪开了,看向了大门口,那眼里哪里还有轻蔑和凝视,只有频频向着人群中央遥望,带点巴结和打算。


    蒋南暗自碰了碰的胳膊,微微侧着低下头对我说道:“十一妹妹


    ,不回头看看?你心上人来了。”


    我硬着头皮忍了许久的坚强,仿佛在这一刻有点崩塌,忍了很久才忍住眼眶的酸意,我不能在这里落泪,因为想见我的是个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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