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苍换了身方便在沙滩上行走的打扮，注意力称不上太过集中。
他眼角余光落定在另一头，那边已经没有他们刚来时那股疯玩儿的劲头了，正兴致勃勃地坐在供旅人休憩的圆桌前喝着冰饮。
即使他们过来的名目是“进行协助”，但并没有分担走太多二年级两位前辈身上承担着的压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绑定了一个系统在身上的缘故，文月苍对各类“指标”的变化比较敏感，像是现在，他无法判断出五条悟和夏油杰现在的状态，但能近乎直觉地察觉出这二人聚精会神的程度与他们来前相比没有什么差别。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他练来练去的这段时间内，灰原雄和七海建人来来回回出过不少次任务，即使难度和学长相比差得远，但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咒术师。
不把他算作是战力，没理由不把他们算作是战力，只能说，现在的情况已经严峻到必须由五条悟亲自、全神贯注地盯梢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另外，从旁人的口中听到“星浆体”这个词汇还没什么太大的感触，“献祭”、“融合”什么的概念迄今为止文月苍也还没有直面接触过，但是……
天内理子无疑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他无法从她身上找到任何一点与人类不相似的特征，所以他当时的直觉其实并没有出错，夜蛾老师的讲述中着重的是“协助”，强调重要性反而放到其次，意思恐怕就是让他们听从二位学长的判断行事。
顺着这条思路走下去，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他们无疑会站到听从天内理子真实想法的那一方，他看上去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乖乖跟在厉害的人背后，这件事也许就能顺利解决。
但哪有这么好的事，至少他不相信。
想要挖出隐藏成就，必须要跟着副本里的关键人物是没错，但他不能只“抱大腿”，自己却什么也不做，这样即使侥幸过掉了这一段剧情，也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他要做的是找到一个能完全避开身边其他人的、又能够以最大效率奏效而不至于干扰到正常行动的方法，把五条悟和夏油杰排除在外后，选项只剩下了一个。
与身处整个事件最中心的天内理子沟通。
越过五条悟和夏油杰去做这件事光靠他自己太困难了，甚至在这样“护送”的任务状态下，文月苍想象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把另外两个人支走，他也不能这么做。
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挂的悬赏的事他刚刚也有听说，目前他还是一个“才疏学浅”的水平，没法保证天内理子安全的情况下……
“系统，我要和你换个东西。”他这会儿站得远，沙滩上又还有路过的行人，只要把声音压到够低，低到即使是附耳靠近他听也难以听见的程度，不愁会被其他人注意到。
现在他们的状态可谈不上多好，文月苍就更放心了。
……
【喂，能听到我说话吗？】
文月苍手掌摊开，上边不知何时多出一盏铜制的星星灯，这是他精打细算后与系统换来的一样东西。
他看着眼睛忽地眨巴两下，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情况的天内理子，明白大致是效果起作用了。
一：发起谈话的人力量判定必须高于被发起谈话的人；
二：被发起谈话的人精神强度必须低于道具能够捕捉的上限；
恰好这两条规则天内理子都能满足。
相对应的，这样的道具只能使用这一次，此外还有一条有利于他的作用，谈话会全程屏蔽发起者与被发起者以外的人。
【你、你是谁，使了什么手段，为什么妾身被困在这里了！】
天内理子想向身边的其他人求救，却发现毫无作用，这让她顿时有些慌张，而她居然见到了“自己”依旧保持着正常无异的状态在“活动”着，这一点让她更加慌张。
【我是今天跟过来的一年级生，那两个人的学弟，你冷静一下，我有一些事需要同你亲自谈。】文月苍说，【你看那两个家伙，尤其是白头发那个，是不是已经相当疲惫了？】
这话说出来文月苍自己都有些不信，要是他没有系统起到辅助作用的情况下，可能真分辨不出五条悟现在的状况如何，只会当这家伙的的确确是个怪物，好几天没睡保持精神高度集中的无死角防御状态还能这么强。
【是、是有些，可是我不了解你们咒术师……】天内理子的回答反倒出乎他的意料，她定睛观察了一会儿，竟然得出了结论，略有些委屈地说道。
【不，我说这话可不是为了在为学长们打抱不平，说到底，执行任务是我们的职责，没死伤已经不错了，累些又有什么，我担心的是这样的状态继续维持下去，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文月苍铺垫上半天，终于问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你是真心想和天元融合吗？】
【我……】天内理子被这一个问句问住。
既然犹豫，那就是还对人世上的一切有所留恋。
他的语气柔和上不少：【你知道的，我们学校性质特殊人也少，一二年级加起来同学也就五个，作为一年级我入学又没多久，也算摸清楚了一些大家的性格。】
【而这里面没有人会认可把你送去融合换得暂时平安，等期限到后再寻找下一个星浆体的事，无论是我，还是他们，我只能说一句确定的话。】
【你可以选择走你想走的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这是一个困难的选择，身为星浆体，又有着那样的作用，想必天内理子从还小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掌握了一切动向，对她关于未来的想法进行了“洗脑”，文月苍不需要她立刻得出答案。
那边天内理子卡壳了十几秒，这才疑惑地问：【为什么你不和他们明说呢？】
【那两个人的水平太强了，强的人一般会有自己的打算，和有自己打算的、又比我强的人合作有时候会是一件比较让人苦恼的事。】文月苍露出微妙的表情，最后选择一种相对委婉的说法。
他揣摩揣摩，以前某款大热游戏他曾经登顶过榜一，假设有同一场大型任务需要全服一起行动，而他和某个无论是入坑时机、游戏理解还是根本实力都不如他的人分配到了一起。
在他已经安排好全程，眼看着马上要结束这个任务的前提下，忽然这个人蹦了出来，对接下来的事指手画脚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换作是他，绝对不会听从。
同样的道理套在五条悟和夏油杰身上也是一样，他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能停下来好好权衡利弊的时候了。
【果然是因为那两个家伙脾气超级差的吧。】天内理子挤眉弄眼上一阵，刚刚那副被惊吓到的样子全然不复存在，又恢复了刚刚在沙滩上时的活力。
诚然这是因素之一，但文月苍没有轻易将把柄送到其他人手中的道理，坚定道：【没有。】
【不过，他们是好人，你也是……】天内理子语调放轻，临近融合的日期，她玩得再怎么开心，内心深处也始终紧紧绷着一根弦，只需要轻轻地拨动一下就会崩裂，【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选。】
从她有记忆起，“自己将来就是要和天元融合”的说法便一直一直萦绕在她身侧久久不去，有的话不论对错，听得多了入了脑了也就成真的了。
【我看你刚刚玩得挺开心的，下次还想玩吗？】文月苍想了想，【你在学校有舍不得的朋友吗，爱看轻小说、漫画或者动画吗，有喜欢玩的游戏和偶像吗？这些问题，随便哪一个都行，只要你的回答是‘有’或者‘想’，我会帮你实现心愿。】
他原以为，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让天内理子思考清楚，现在看来，只怕这次的冲绳之行还是给了她相当大的触动。
一旦产生了“想要留在这个世间”的想法，想要说服她配合自己的行动就不会是什么难事。
【想……】天内理子低低嘟囔了一句。
【这样就足够了，稍后你找个机会让他们注意力转移一瞬，在这之后的其他人眼中，你会变成我、我会变成你。】文月苍看着天内理子瞪大的双眸，慢慢叮嘱道，【装成不爱说话的样子就好，然后我会想个说法，让黑井跟着扮成我的你行动，等回了东京，你就向我的同学说出真相，请他们保护你们的安全，把你们送到二年级的前辈们身边。】
【请放心，我不是星浆体，无法被天元融合，手上也有足以自保的手段，比你安全得多。】
在确定其他人想法和天内理子意愿的前提下，这是他在短时间内能想出来的唯一的路，将她放到暗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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