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文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缩回机舱，就见骑士沉默地站在那，枪口稳稳地对准了下面已经撑开了披风的蝙蝠侠。
“不开枪吗？”
就算蝙蝠侠不一定会这么简单地就死了，但尝试下，也没什么坏处。
闻言，骑士下意识握紧了枪，食指扣上扳机，颤了颤，又放松下来。
“……不。”
他放下手，缓缓地说。
“这还远远不够。”
“我要让他失去更多，看着重要的人一个个死在眼前……他需要感受痛苦，真正的痛苦。”
他站在冷雨里，背都挺不直，目光穿过发着蓝光的镜片，久久地盯着那个已经成了黑点的人影。
像是要再次杀死早已腐烂入土的过去，又好像……只是在看着。
埃德文想了想，把手机一递：“那颗脏弹，现在就在哥谭警局下面，现在用掉，他大概能看完爆炸全程——”
“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我会确保用上它的。”
骑士低头瞥了一眼，推开他的手，坐了回去，“去外面检查一下。”
埃德文歪了歪头，恍然道：“啊，对……追踪。”
说完，他就飞到外面，检查起直升机的外壳。
没一会儿，就在它的底部，发现了一个正在运作的定位器。
这不是他熟悉的样式，按照蝙蝠的习惯……说不定除了定位还有别的作用。保险起见，埃德文把它直接扔了下去。
他还不能让骑士被蝙蝠侠发现。不管是身份，还是基地。
他和骑士的合作还没到结束的时候——他们最近的武器大部分是莱克斯集团的。
埃德文摸了摸手腕上出自卢瑟实验室的手环。
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莱克斯·卢瑟的脑子怎么样。
撇开这一点不谈，他虽然现在拿到了池水，但哥谭的事情也不能说完全解决了。
不管是蝙蝠，还是被彻底掀了棋盘的刺客联盟，估计都会很想找到他。
以及。
刚刚蝙蝠侠提前出现，显然是有人帮忙——大概率是那些黑邦。
埃德文其实不太在乎这种……“背叛”，毕竟他也只是在利用他们，没想过真的要去控制哥谭的地下势力。
但他的肚子还在痛，而且骑士好像也还缺着钱。
于是，在去往基地的路上，埃德文就一直坐在那，捧着手机，面无表情地点着屏幕。
甚至在下飞机后，也仍然没抬起头。
他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在骑士身后进了基地，坦然地把对方当做了导盲犬一样的存在。
“你还差多少钱？”
埃德文冷不丁问。
“十亿。”
骑士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少年。
“你在做什么？”
“算账。”
埃德文手一抬，把手机屏幕展示给他看。
“我把黑邦所有的流动资金都转走了，那些暂时兑现不了的资产，也准备拿去抵押给感兴趣的人……过段时间就能拿到钱。”
“——也就是说，你的十亿有着落了。”
或许是因为目的达成的缘故，骑士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嘴角一直勾着小小的弧度，不太明显，却比过去任何一刻都要真实。
“很好。”
他转过头，打开旁边房间的门。
“这段时间你暂时待在这，医疗箱在柜子里，关于卢瑟……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对此，埃德文没有什么疑义：“行，那有事通讯联系。”
说完，他摆摆手，敷衍地道了个别后，就把骑士关在了门外。
然后也懒得管身上的伤，拖了张椅子坐下，就开始继续解决手头的问题。
“……”
他发现，仅仅只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网络上、电视台就铺天盖地都是关于那场爆炸的信息。
各种揣测、阴谋论，层出不穷，最离谱的是，居然有不少人认为这是蝙蝠侠的手笔。
埃德文突然想到了芭芭拉·戈登。
先前，他选择把芭芭拉单独带走，只是为了留个后手，之后他就没管了，这件事完全被交给了骑士负责。
稍微算一下时间也知道，骑士完全没工夫把芭芭拉送到另外的地方。
所以现在……
芭芭拉要么是已经死在了奇迹之城的某个角落，要么……
就在这个基地里。
得出这个结论后，埃德文心底不禁猜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戈登之后还会不会继续和蝙蝠合作下去。
不过戈登是什么反应他暂时不知道，倒是夏普，这才刚上台，声望就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而且接下来的几天，爆炸产生的后果还在持续发酵。
夏普的能力本就十分平庸，之前全靠着斯特兰奇的洗脑，把自己当做了阿卡姆创始人的转世，才勉强硬气地站在了这个位置上，如今斯特兰奇的失踪，对他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想来这些天，包括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出现在镜头前了。
不过相对的，埃德文发现，那几个黑邦倒是因为各项资产迅速消失的关系，变得安分了不少。
倒是一些规模较小的，他没插手干预的帮派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崛起。
恐怕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取代旧的那些，成为新的领头羊。
或许会更乱，或许会稍微好转一点，但不管怎么样，哥谭市，永远不会因为一批人的倒下而改变。
这也是他始终无法理解蝙蝠侠……甚至是那些义警的原因。
比起蝙蝠，他的工作就十分简单了。
以至于，在黑邦的问题解决完后，埃德文就发现自己居然空闲了下来。
这几天骑士似乎在忙一些别的事情，虽然和之前一样，用通讯和他交流情报，卢瑟那边的消息也都事无巨细地跟他说，但本人却完全没出现过。
最近的一次通讯，骑士通知他大概在明天，或者后天，就能去见那个秃子了。而且从骑士的话来看，对方对他的情况似乎很感兴趣，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解决。
至于现在……他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整天，也没想到要做些什么。
自从卡……来到这个世界，他好像一直都没停下来过。
可是……
看着屏幕里，那张和几个月前已经有了些许差别的脸，一瞬间，埃德文只觉自己像是沉入了水里，连呼吸都成了奢望。
他用力闭上眼，抓着胸口的衣服，熟练地忍耐下来，等待痛苦缓和。
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尽量避免去想那个乱糟糟的白毛脑袋了，可只要一点点契机，一点点联系……那张脸就会跳进脑海，把平稳的情绪撕扯得一点不剩。
尤其是现在，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然而，一个更难以解决的问题，如今再一次摆在了他面前，并且已经到了无法被忽视的地步。
——时间。
他是跨越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所以现在，他很难不去想象，如果费尽心思回去，面对的却是一堆白骨……
那他，是不是又要去寻找让时间倒退的办法？
“……”
抛开这些不着边际的悲观想法，埃德文咬了咬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他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现在已经是深夜，外面的走廊里漆黑一片，也没有脚步声。
基地他没怎么逛过，现在更是抱着想惹点事的心态，一边靠着步数摸黑计算着基地的布局，一边蹭着墙，漫无目的地走。
不过没想到的是，在第十二分钟的时候，他发现了一截往下的楼梯，并且下面有一道光照进了过道里。
他朝着光走了过去，发现这里似乎是个训练室。
训练室里，好几天没见的骑士被斯莱德按倒在地，被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他感觉自己可能还是不太了解这位合作人。
现在这个点……埃德文算了算时间，刚过凌晨的三点半。
他们看上去好像已经“活动”了很久。
见里面两人打得正上头，他也不进去，只靠着门框旁观。
“上身再低一点，你现在站都站不稳。”
斯莱德膝盖一顶，就把杰森掀翻在地。
“集中注意力。”
“动作再快一点。”
“……”
……
斯莱德每说一句，杰森几乎都会倒地一次，不单单是因为实力差距，还因为即使杰森抓住了时机，也没有每一次都还手。
虽然了解的不多，但根据过往的记忆，埃德文猜测，斯莱德正在把杰森原有的、从蝙蝠侠那学到的习惯、技巧……各种细枝末节，一点点抹掉。
这么做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在计划开始后，不被熟人认出来。
或者……也是为了从根本上成为另一个人，一个和蝙蝠侠毫不相干的人。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大概又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才以杰森的再一次倒地作为结局结束。
斯莱德瞥了眼门口，朝埃德文抬了抬下巴：“来找他？”
埃德文没有回答：“我以为明天……或者后天，要去找卢瑟？”
“这可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斯莱德嗤笑了一声，捡起旁边的上衣就离开了。
一时间，整个训练室里，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声。
好一会儿后，杰森才撑起身，站了起来。
“……什么事。”
他站在灯光里，又难得没有戴上那个头盔，脸上的那个“J”形的烙印就变得十分显眼。
第62章 第 62 章
“你给了我三份拉撒路之池的池水。”
埃德文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烙印上挪开。
“但我没有三个人要复活，一个给……”他含糊地略过了小怪物的名字，“然后是我自己——在……回家后，我打算把红灯戒拿下来，它太吵了，而且还有个外星人能用它来跟我说话。”
“我猜也是，”杰森拿起一旁的头盔，说，“所以我想你最好尽早拿下来，那可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
本来他以为，埃德文会说说关于那个戒指的事情，结果没想到紧接着，他就听见对方用那种毫无起伏的气人语调说：“我是说，它或许可以用来修好你，啊，不过我只能给你三分之一……不，六分之一。”
“……”
有人跟他说过。
知敌方能制敌。*
尽管他们不是敌人，可鉴于他不止一次地想把子弹打进埃德文·克雷茨的脑子里，这句话也依然适用。
“合作者”。
天知道这个小混蛋能不能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虽然就之前的事来看，他做得还算合格。
但不包括现在。
看着小混蛋脸上，那种“啊，我就随便找个话题找点事做”的表情，杰森几乎要被气笑了：
“那就留着，你会有机会再用一次的，我保证，或者继续这个话题，那你很快就会用掉一份了。”
他承认。
在计划行动、统筹情报的时候，小混蛋很受欢迎，他比电脑都好用。好吧，骗人的时候也还行——事实上那总让人惊叹，只要对象不是他。
但是现在……？
“不，我不是说这个。”埃德文故意又瞥了眼那个烙印，“我是说你的脊椎，或者神谕的？”
“……”
杰森把头盔夹在手臂下，关了灯往门外走。
“她不在这。”
埃德文跟上了去。
“你送她离开了？”
“……”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杰森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现在情况就很他妈奇怪。
一场谈话……或者说，一次闲聊。
好极了。
深更半夜，孤儿和孤儿。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他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多到能填满所有不眠之夜，和所有……回忆时间。
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和那些痛苦和折磨的回忆纠缠到天亮，然后开始下一项工作……
而不是在这，陪一个脑子缺根弦的小混蛋。
“……她很聪明，我不想她知道多余的事，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噢，所以你心软了，但是好吧，这是你的计划。”
“……”
杰森停下脚步，正要开口，就注意到这小混蛋目光游移，像是在走神。
他冷笑了一声：
“那你现在的计划是什么？”
埃德文一愣，侧头看向他：“我……”
才开了个头，话就没了下文，他微微皱着眉，脸上带着点迷茫，像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一样。
杰森挑眉。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小混蛋这副样子。
可惜没一会儿，埃德文就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向杰森。
“我想现在就出发。”
“——卢瑟，我要去见他。”
*
“现在距离我的起床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对于一个刚睁眼，就看见一个不请自来的陌生少年站在床尾的人来说，莱克斯·卢瑟的语气听上去过于温和了。
“你应该学会预约，孩子。而不是闯进来……”卢瑟转头看向倒在卧室门口的女人，“还打晕了我的保镖。”
“事实上，我预约过了。”埃德文转过身，给了他一个假笑，“就在刚刚。”
卢瑟打量着他的脸。
一个远没成年的孩子，打倒了茉西，还是在没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一个超能力者？还是……又一个外星人？
“我想我没收到这条消息。”
“所以我才说——‘刚刚’。”埃德文没继续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有兴趣听听我的事吗，卢瑟先生？”
相当明显的挑衅和示威。
卢瑟嗤笑了一声。
“这可不是谈话的好态度，你应该学一学什么是礼貌。”
然后，埃德文就感觉一个硬物顶到了他的头上。
“放轻松，小鬼。”
是茉西，她提前清醒了。
卢瑟不慌不忙地理了理睡衣的衣襟：“现在，你可以说说你的来意了。”
埃德文一笑：“好啊，没问题。”
话音刚落，卧室里忽地黑了下来。
卢瑟皱紧眉，喊了一声：“茉西。”
然而，他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双发着淡蓝色光的眼睛出现在了房间里。
接着，同样的事情就发生了在茉西身上——那双眼睛的主人把枪抵到了她的头上。
“离他远点。”他说。
“或者，我在你头上开一两个洞，然后你就可以给你老板省下一笔工资了。”
听到这个经过电子过滤器扭曲的声音，卢瑟挑了挑眉。
这种做法似乎和某个出名的披风斗士一模一样。
“怎么，你也是哥谭那只蝙蝠的粉丝？”他看了眼骑士的头盔，随口问道。
骑士笑了，然后用另一把枪指向了卢瑟：“不，我是某种更为糟糕的东西。”*
卢瑟语气讥讽地说：“那你就该……”
才说了一半，突然响起“吱嘎”一声，是埃德文拖了张椅子坐下。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被打断了话头，黑着脸的卢瑟：
“现在，我们能谈了吗？”
“毕竟这是一次‘正规’交易，而且我也从不崇尚暴力。”
卢瑟这会儿也猜出了这两人的身份，语气不悦地说：“我知道，你就是那个……从其他世界来的实验体。”
埃德文眨了眨眼睛，仰起头问身后的骑士：“你和他是这么说的？”
“没有……”
“我是这么猜测的而已，你的——”卢瑟打断了骑士，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埃德文的手腕，“手环，那是‘我’做的，对吗。”
“显而易见。”埃德文卷起袖子，不躲不闪地把那个手环完全暴露在他眼前，“你做过一样的？”
卢瑟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后，就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
“没有。”
“噢，”埃德文恍然，“所以，你感兴趣的不是这个……嗯……稳定器，而是我让我来到这里的东西。”
卢瑟哼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见他这个反应，埃德文眯了眯眼睛。
——这就好办了。
“在来这前，我遇到了一个来自未来的人，他在我身体里放了一些他的……‘科技’。”
他扫过身上当时受伤的位置，表情冰冷，但再抬头时，就又恢复了正常。
“未来？”
见卢瑟起了兴趣，埃德文头也不回地抬了抬手，示意骑士收枪。
“现在说这些还早，让我们先来谈谈正题吧。”
眼前的这个卢瑟，和他认识的那个差别不大，即便现在他们没有本质上的冲突，但……这不代表不会动手脚，埃德文想，如果换成是他，他也一定会做点什么。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往椅背上一靠，“说起来，莱克斯集团的军火部是不是打算抬价了？我听说是……抬百分之十？”
这一刻，卢瑟才算是真切地感觉到了来自埃德文的威胁。
“看来我需要对安保系统进行升级了。”
“没关系，我其实不太在意这一点。”
他是从最近的资金流动上算出来的，又不是黑进了莱克斯集团的电脑系统。
“……”
接下来，骑士就见到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表演”。
几句话的工夫，埃德文就和刚刚完全不一样了，也和先前套话的时候，那种故意示弱的样子不一样。
现在的小混蛋，更像是那次他在通讯里听见的样子——高高在上，锋芒毕露，让人完全不敢轻视，好像什么都尽在掌握。
但想到基地里，那些已经被对方塞满情报，甚至还有可能被动过手脚的电脑，骑士才发现自己好像……对这个小骗子太放心了。
“……”
大概过去了五六分钟的时间，这场基本上只有一人尽兴的“谈话”才算是接近了尾声。
埃德文观察着卢瑟的反应，然后毫不客气地提出了最后一个条件：“再多百分之二，我就告诉你那个人的名字。”
闻言，卢瑟哼笑一声，神色莫名。
“你最好祈祷结果不会让我失望。”
“当然。”
反正再不济还有红灯戒，实在不行就直接处理掉。
埃德文藏起所有的危险言论，满脸真诚地点了点头。
“现在，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你感兴趣的那个附加项目了。”
*
一切谈妥后，在跟着卢瑟去往他实验室的路上，埃德文突然拍了拍骑士的手臂。
骑士侧头，就见他又是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这是他能够回去的关键性的一步，所以即便表面上维持着冷静，心里也还是会忍不住焦虑。
现在这样，就是最直观的表现——他的话变多了。
“我还以为你会绑了他的二把手，然后把手机塞进尸体的嘴里扔到他床前。*”
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太一样，现在他的嗓音稍微沉了点，但仍是带着明显的稚气。
骑士愣了下，随即嗤笑了一声，语气半是嘲讽地说：“好主意，而我还以为你是想正常交易。”
“这是个玩笑。”
“是的，我知道，所以我笑了。”骑士顿了顿，说，“现在也只是比原定时间早了十几个小时。”
埃德文不以为然：“卢瑟不会迟迟都不定下时间，他既然这么做，就说明他没想认真交易。”
“所以你选择挑衅他，在你马上要躺进他实验室里的时候。”
闻言，埃德文露出个笑来。
“别担心。”
他的语气笃定，像是在说一个真理。
“只要我计划里没有的，那就不会发生。”
第63章 第 63 章
像是为了报复刚刚被枪指着这件事，在马上要到的时候，卢瑟突然以不相关人员不能进入实验室为由，要求骑士留在了上面。
至于埃德文，则跟着他走进了一个需要指纹和虹膜认证才能打开的电梯里。
电梯一直下行到最底层。
门一打开，就直接是一间实验室。
这里和埃德文见过的那个不太一样——虽然当时墙壁已经倒塌了一部分，但也能看得出规模不小，起码和这里比起来……
他环顾了一圈这个可能还没韦恩庄园的客厅大的实验室，暂时没有发表意见。
毕竟这里不是莱克斯大厦，甚至不在大都会，所以似乎也不应该要求太多。
不过这里原先是用来做什么的？
看着那几个胶囊状的玻璃舱，埃德文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惑。
而在玻璃舱边上，大概有十来个研究员在控制台前工作。卢瑟一走进去，其中一个带着眼镜、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就迎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个像是检测器一样的东西。
“准备好了，莱克斯。”他说。
卢瑟没有抬手的意思，而是朝埃德文抬了抬下巴。
“拿着这个。”
埃德文回想了一下，电梯里的那几个不太像是摄像头的小型设备，接过了检测器：“想看看我是不是人类？”
“抱歉，”卢瑟毫无诚意地道了个歉，“显然你的体温十分异常，所以这只是我出于个人的一点好奇心……不过我想你应该理解我的担忧，毕竟你刚刚表现得……十分了解‘我’？”
埃德文当然不会没听出来他话里的嘲讽。
所以他点点头，故意说：“是的，印象深刻，卢瑟先生，所以我也不会把你现在的道歉当真的。”
卢瑟不以为意，瞥了眼已经显示出结果的检测器：“恭喜，看来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我希望你能配合检查，因为这是一件能让我们双方都获益的事。”
这是当然的。
刚刚在上面仿佛剑拔弩张的环节里，其实大部分是心知肚明的利益交换。埃德文深知，只有足够“公平”的游戏，才能让这个人参与进来。
在跟着旁边那个戴眼镜的研究员来到一堆仪器前后，埃德文发现，他检查的重点似乎是那个手环。
“这是我曾经最常用的一种样式，简单，便捷……”卢瑟站在一旁，就见他随意按了一下手环的侧面，然后手环靠近内侧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接口。
在通过这个接口连接上仪器后，一些埃德文完全看不明白的东西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和我想的一样，这是一个试作品。”看着上面的各项数据，卢瑟语气平静，但话里多少还是带着点轻蔑。
旁边的研究员适时地为他老板的话附上了解释：“额……是的，它并没有起到解决问题的作用，只是让你身体里的某样东西强行进入半休眠状态，不过……我想，它的能源要耗完了。”
说着，他放大了其中一项数据：“对，没错，它现在最多只能维持半个月……或许更短的时间。”
“而且这是一次性用品。”卢瑟话里带着点不满，“不过看在是初版的份上，能做到这种程度也还算可以了。”
“这是你做的。”埃德文忍不住说。
“所以我说它‘还可以’。”
“……”
行吧。
“行了，接下来就看看正题吧。”卢瑟兴致缺缺地抛开手环的问题，转而目光落到埃德文身上，“不说说看吗？”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埃德文简单陈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况。
时间距离那天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他在这段时间里也一次又一次地回想过——
那个和伪教徒造出来的机械少女，和她背上那对看着就十分累赘的机械翅膀是最可疑的，尤其她还不顾红灯戒的火焰，强行把那些金属羽毛扎进他的身体里。
所以那时，埃德文在发现身体变得虚幻，甚至察觉到拉扯感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去查看了身上的伤口。
可惜，时间紧迫，他并没有发现什么。
出于这样的怀疑，埃德文详细描述了一遍那些金属羽毛的模样。
最后，他总结道：“所以我想，那些羽毛就是造成我站在这里的原因——它的一部分被故意留在了我身体里。”
卢瑟听得认真，眉头却越皱越紧。
研究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埃德文：“但，但这是不可能的……你身体里……”
是的，照理说他身体里，那些取代了血液和心脏的红灯能量能够烧毁很多东西，甚至能在真空中燃烧，可现在却偏偏对那个让他穿越的“科技产物”束手无策……
从那个满口圣经的伪教徒的反应来看，这显然是用来刻意针对他的——
当时，他在……得到红灯戒，找上门要报仇的时候，那个家伙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在之后，在看到他利用红灯能量进行构造实物时，才表现出惊讶。
这就说明，未来的他也戴着红灯戒。
所以，他的能力被针对……是符合逻辑的。
埃德文心蓦地一沉。
沉默了两秒后，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臂：“试试看？”
这提议显然也是卢瑟想要的。
不过埃德文拒绝了由研究员来操作的要求，并且表示：“你们最好离远点。”
虽然不知道理由，但卢瑟没有急着反驳，退开了几步。
然后他就看到，埃德文在切开自己皮肤的瞬间，红色的灼血就迅速燃烧，并且整个手术刀在几秒内就化成了黑灰。
“……令人惊叹。”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但你的‘血’，却没有把你烧成灰烬。”
埃德文想了想，跟上了卢瑟的思路：“你是说，那些羽毛……它们被当做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说了，这个半成品没那么好用，”卢瑟打量着他手臂上的伤口，“它们应该是被消耗了部分，现在在你身体里维持着某种平衡。”
“一旦被打破，那这个手环就没用了。”
“也就是说，一定程度的受伤，力量的滥用，都可能会导致这个平衡崩溃。”
见埃德文陷入沉思，卢瑟只当他在舍不得这种力量。他直起身，语气温和地说：
“好好想想吧，再强大的力量，陷入依赖后，也只会成为一个弱点。”
“多用用脑子怎么样？”
“我能看出你暂时没有过度使用，否则你也站不到这里……这很好。不然你的脑子也会随之退化……虽然现在就已经足够愚蠢了。”
“……”
埃德文没有留恋红灯戒的想法。
他本来就打算摘下它，现在只不过是得提前了而已。
不过，在听见卢瑟的指桑骂槐……不，应该是两个一起骂了，而且他还只是顺带的那个，埃德文表情古怪地看了对方一眼：
“你在说那个氪星人？我以为他脑子也很好。”
“是‘它’。”卢瑟冷下脸纠正道，“那不是人类。”
联系到他那个世界的莱克斯·卢瑟，埃德文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这就是你想成为总统的理由？”
虽然不知道他离开后，卢瑟有没有竞选成功……不，蝙蝠不会让那家伙成功的。
听到这么个意料之外的问题，卢瑟不禁挑了挑眉。
“不，我想成为总统，是因为我值得。”
说完，他拍了拍埃德文的肩膀：“来吧，别耽误时间了，还有一些需要你配合的事情。”
“你打算做什么？”
“救你的命。”
卢瑟笑得温和，语气却高高在上，像是在嘲讽埃德文的谨慎和多疑都毫无必要。
埃德文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完全不相信他的鬼话。
在不知道红灯戒能力的情况下，卢瑟或许是认为这是他本身的能力，所以现在……他是想借机研究？
倒也不是不行。
埃德文扯了扯衣袖，把手插回口袋：“你知道之前在上面说好的那些条件……是不能改的，对吧？”
卢瑟哼笑了一声，不以为然。
“当然，我说过了，这是一件我们都会获益的事情。”
*
即便因为红灯戒的关系，一大部分的检测都做不了，但埃德文还是在实验室里待了很久。
时间大概临近中午的时候，他才回到楼上和骑士汇合，然后一起离开了卢瑟的地盘。
回去的路上，埃德文都十分沉默。
现在情况并不明朗，在离开前，他们得出结论，取下戒指也存在着一定的风险。
就像卢瑟说的那样，他身体里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所以，在无法确定那些“羽毛”是否陷入完全休眠的时候，贸然让红灯能量的消失，很可能会产生一些影响。
一些严重的，他无法承受的影响。
最糟糕的情况是，他不但回不去，说不定还会被送去一个连科技都不复存在的时间……
见埃德文的反应和预想的不太一样，骑士低声问。
“情况怎么样？”
“……我不太确定。”
埃德文看着中指上的那枚戒指，有些犹豫。
“什么？”
“我……”
埃德文嘴巴张合了几下，没有说下去。
好半晌，他才突然笑了一声，放下手，语气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我是说，我好像得提前死一次了。”
第64章 第 64 章
灰霾的天空下，雪纷纷扬扬地飘着，落在散发着煤油味的屋顶上。
这就是冬天哥谭市的日常。
“是的，我知道，他不该再这么下去了……嗯，我到了，回头联系。”
迪克挂断了通讯，把车停在了韦恩庄园的门口。
这绝不会是一个见面的好时机，他想。
可他还是下了车，打开门走了进去。
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近，有人听见了动静走了过来。
现在提姆没有回来，里面应该就只有……
看见是阿尔弗雷德，迪克表情稍微一松：“阿尔弗雷德，他怎么样了？”
之前他本来打算从布鲁德海文来哥谭市帮忙的，在得知那个叫埃德文·克雷茨的小子惹了大麻烦后。
但是他被丧钟缠住了。
而等到他回哥谭市的时候……布鲁斯已经受了重伤。
肋下的三枪和肩膀上的两枪，全都是在装甲衔接的薄弱处。
据说，罗宾找到他的时候，他几乎快要昏迷了。
还有那个手套……听说只是一件试作品，他们把它拿下来的时候甚至还是滚烫的——即便一开始设计的时候，就有意识地选择了最好的隔热材料，也无法完全阻挡红灯能量的灼烧。
“他已经醒了，正在工作。”阿尔弗雷德用他特有的古怪腔调说道，“迪克少爷，我很高兴你回来了。”
“他的伤已经好了？”迪克有点意外。
他走上楼梯，打算去蝙蝠洞看看情况。
阿尔弗雷德跟在后面一起上了楼。
“我恐怕无法用‘好’来形容，他已经连续工作超过二十四小时了。”他说，“我很担心他，少爷。”
迪克的眉头打了个结。
好吧，果然是这样。
“我去找他谈谈。”
“非常抱歉，迪克少爷，布鲁斯老爷说，他现在并不想被人打扰。”
阿尔弗雷德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有阻拦的意思。看着迪克打开机关，打算下去，他甚至停下了脚步：
“不过，马上是晚餐时间，我得去做些准备了——有什么需要的吗，少爷？”
迪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都可以，阿尔弗雷德，只要是你做的。”
不过他的笑容在看到蝙蝠洞里的那个身影后，就逐渐消失了。
他下去的时候，布鲁斯已经脱掉了上衣，正拿起装甲打算往身上穿。
看着他缠满绷带的上半身，迪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需要谈谈，布鲁斯。”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
解决了丧钟带来的麻烦，回到哥谭市后，他曾短暂地回过蝙蝠洞。只不过那时布鲁斯正昏迷着，也就没机会说上话。
后来，他又忙着和提姆、死亡天使还有芭芭拉处理黑邦带来的混乱，等到阿尔弗雷德告诉他们布鲁斯醒来的时候，泰坦那边又有了任务。
迪克想象过他们重逢的场景，很多次，而眼下这一种出现频率大概是最多的——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就打算披上披风了。
又是这样。
“不是现在。”
布鲁斯拒绝了迪克的谈话请求。
他低着头，穿上装甲的动作没有半点犹豫。
好吧，意料之中。
迪克走下去，来到他面前：“布鲁斯，听着，不管你打算去做什么，我都能帮你。现在外面已经恢复平静了，提姆做得很好，所以你大可以好好休息——你必须得休息。”
然而布鲁斯的回答是带上了蝙蝠头盔。
“我不需要帮助。”他说。
头盔遮住了他的表情。
迪克没有被他这副样子吓退。
“回来前芭芭拉告诉我，她说你找到了他的踪迹。你现在是打算去找他？你知道这很危险。”
“我知道，但我得这么做。”
当然了。
迪克想。
他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杰森。
上一次……布鲁斯就差点把哥谭市都掀过来。而现在，他似乎又打算去做同样的事情。
即便，现在杰森几乎能被再一次确定已经死亡。
“你连续工作多久了？你确定你现在的状态能够抓到他？”
在解决了黑邦带来的麻烦后，布鲁斯就回了蝙蝠洞，几乎整天整夜地待在这里。本来应该由布鲁斯·韦恩出面的韦恩集团的例会，也都被交给了提姆。
他自己则是在蝙蝠洞里，自虐似的试图把所有有关、或者看上去无关的事情联系起来。
然后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了——或许还进行了升级——那个手套。
现在，身上绷带都不能拆的情况下，他又穿上披风准备出发了。
“再加上现在你的伤还没好，你应该知道那个小子有多狡猾，更不用说他还了解你，了解我们，你不能这样——”迪克走上前，试图拦住蝙蝠侠，但是被躲过了。
“我知道。”
蝙蝠侠朝着蝙蝠翼走去。
这看上去可真的一点都不冲动。
迪克想着，然后他追了上去：“你不能把一切都关在外面，布鲁斯！”
“你有没有想过，你查到的……或许会是又一个陷阱也说不定。”
迪克说的是芭芭拉，蝙蝠侠想。
她在奇迹之城炸毁的第二天就出现在了哥谭市，安然无恙地，并且声称见到了那个带着蝙蝠模样头盔的人。
那个人……应该是克雷茨合作对象，或者雇佣对象，可对方却把她放走了。
没有伤害她。
不是说这是一件坏事，只是……需要警惕。
“……”
蝙蝠侠沉默地看着他的第一个被监护人。
他知道迪克说的是对的。
但是。
先前，他详细询问了芭芭拉，关于她被绑走的过程和地点，结果发现了钟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下的监控设备，以及……那天晚上，她其实就在奇迹之城的一个地下室里。
而且距离戈登和罗宾非常近。
几乎只有一墙之隔。
近得……就像是曾经他和杰森的距离。
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他几乎无法保持冷静。
一个恶心的嘲讽……或者玩笑。
“布鲁斯？”
“不行。”
蝙蝠侠收回目光，语气冷硬地拒绝道。
迪克不清楚克雷茨的危险性。
这个任务他必须一个人完成。
这几天他去找了所有能找到的克雷茨的电脑。
里面没有留下多少痕迹。这是意料之中的。毕竟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发现，对方的记忆能力超乎常人。
而电脑房里，虽然留有指纹之类的生物信息，但克雷茨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也就无法派上太大用场。
倒是刺客联盟那边有意外的线索，通过拉斯的话，和近期的一系列事情，他拼凑出了一部分真相，得知了这几个月来克雷茨计划的一部分。
最重要的是，他还知道了克雷茨的最终目的——拉撒路之池。
并且在这之后，他还在被炸毁的奇迹之城的废墟里，找到了一些炸弹的残骸。
经过比对后，他发现是科德企业售出的——它曾恶意收购了韦恩公司的研发部门。所以这就导致，即便那些炸弹经过了一定的改良，也依然看上去十分眼熟。
之后，他立刻就去查了他们，然后就发现了一些线索。直到今天，他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追踪方向。
他会找到克雷茨，然后撬开他的嘴，得到一切的真相。
“对不起，迪克，”即便说着这样的话，蝙蝠侠的语气依然没有缓和的意思，“我很感激你能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不行，这件事情我会一个人解决。”
说完，他就翻身跳上了蝙蝠翼，用行动再一次拒绝了迪克的帮助。
蝙蝠翼轰鸣着飞离了洞穴。
迪克站在原地，抬头看向边上飞机库的门，低声自语道。
“噢，这次你说了可不算，布鲁斯。”
他脱掉了衬衣和裤子，露出了穿在里面的夜翼制服，然后打给了正在钟楼的神谕。
“拜托了，神谕，帮我看看蝙蝠侠打算去哪。”
*
与此同时，被蝙蝠侠寻找的埃德文刚和骑士回到基地。
摘掉红灯戒的事情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不过不急于一时。起码得等到卢瑟那边也做好准备之后……
他得把意外发生的概率降到最低。
眼下，还有另一件事情亟待解决。
“说起来，你们是不是打算离开这个基地了？”埃德文突然放下了手机，问。
“对，在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完了。”骑士说着，看了眼少年，“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不过我不是这个意思。”埃德文想了想，有点不太确定地说。
“是关于蝙蝠的……我不觉得他会放过我，所以我想要不要把他引过来，你知道的，嗯……一劳永逸？”
他试图观察骑士的反应，但头盔阻挡了他的视线。
“而且就算不这么做，他也很快就会找到我的……毕竟能让我回去的人并不多，不是吗？”
骑士隔着头盔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发现了什么？”
合作了那么长时间，埃德文现在已经慢慢习惯情报共享了，听见这个问题，他就把手机递了过去，说起自己的推测来：
“钟楼里的监控之前就被拆除了，不过他们暂时还没发现我进去过蝙蝠洞——”
“刚刚我发现，蝙蝠洞的飞机库被紧急打开两次，而且是一前一后。虽然中间间隔的时间不算长，但也足够一架蝙蝠翼飞出很长一段距离了……”
不等他说完，骑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查到了这里。”
埃德文摇了摇头。
“蝙蝠电脑里没有关于这附近的资料，只是他查到了那些炸弹的来历。以及，好像还有刺客联盟那边……”
“他总是擅长这个，装扮成英雄，然后对罪犯穷追不舍。”似乎是因为情绪起伏的关系，骑士的咬字变得有些浑浊不清，“那就让他来，在杀了他之前，我要让他好好受点罪……”
埃德文歪了歪头：“你有想法了？”
骑士低笑了一声。
“——非常多。”
第65章 第 65 章
即便知道了蝙蝠可能会来，骑士也不打算改变原先的安排。
运输机到的这天，雪恰好停了，也没什么风，天上还是看不到太阳，但已经算是难得的好天气了。
“准备好了？”
看着外面有条不紊地把装备送上运输机的民兵，埃德文随口问。
据说这些民兵还不是全部，大部分在委内瑞拉……也就是南美，只不过暂时没训练完成，得再过几个月才能进行下一步。
“我生来就准备好了。”
骑士带上头盔，再一次把自己完全裹进了装甲里。
“等到他来，一切按计划进行。”
埃德文知道骑士不想让他做多余的事。
这一次的计划几乎都是由骑士来定的，他一直不太确定是否足够保险。
不是说计划本身有什么问题，事实上那很巧妙，只是……
他忍不住看了眼他的这位合作人。
和他不同，骑士没有留后手的意思——不是说完全没有，只是……没有他想的那种——那些……不择手段，却足够好用的后手。
明明之前他做的时候都没反对……所以其实是不喜欢那种方式的吗？
埃德文不太理解。
这就导致制定计划的时候，他们产生了一些分歧。
“你有把握吗？”
“当然，”骑士说，“我会打倒他，由我的方式。”
好吧，一些奇怪的仪式感。
埃德文移开目光，没有反驳。
既然没留后手，那就让骑士的计划成功就行了。这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他想。
现在……就等着蝙蝠侠来了。
*
另一边。
“神谕，用卫星扫描这片区域。”
蝙蝠侠跟着线索，来到了位于路易斯安那州边缘的一座临海城市。
他把蝙蝠翼停靠在了城郊，并且调到了隐形模式，然后套上了当地人的衣服，做了易容后，走进了当地的一间酒馆。
在扫描结果出来前，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了解。
克雷茨显然并不是一个友好的旅客。
这一点，从当地前几天的报导就能看出来。
——有一些人失踪了，同时械斗也变得多了起来。
熟悉的手段，很符合克雷茨一贯的做法。
他似乎很喜欢和黑邦那些人混在一起。或许是觉得他们好用，而且随时可以抛弃。
可光凭这一点是不够的，所以他现在要进一步调查。
不管怎么样，他会找出来的。
只是每个地方的黑邦永远总会有点排外，这让套话的难度直线上升。
甚至一直到晚上，他都几乎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好在，从一个喝醉了的警员口中，他得到了失踪者的名单。
从酒馆出来后，他就让神谕调查了那些名字。
其中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詹姆斯·威尔森”。
他是一个物理学博士，在十多年前非常有名，甚至几年前还进过星辰实验室。
只不过近些年，和黑邦扯上了关系，自此他就渐渐销声匿迹了。
在来之前，蝙蝠侠试着推测过，既然克雷茨的目的是拉撒路之池的泉水，现在他已经得到了，那他在这里停留的目的会是什么。
现在看来，似乎很明显了——他需要有人送他回原来的世界。
“我还以为他会去找卢瑟。”
夜翼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频道里。
蝙蝠侠脚步一顿：“我说过这件事我一个人解决。”
“有吗？我好像没听见，”夜翼声音轻快地说，“我来都来啦，再搭档一次又怎么样呢？而且我找到了一些线索，不想先听听吗？”
“……”
蝙蝠侠忍下了已经到嘴边的呵责。
他知道夜翼的意思。
而且如果他需要帮手的话，迪克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汇报情况。”
说起正事，夜翼的语气一下严肃了不少：“我好像找到克雷茨在这的据点了，正在想办法进去，不过这里守卫很严密，他们手上拿着的似乎是莱克斯集团搞出来的东西……我不太确定。”
“说真的，如果他真的和卢瑟搭上线了，怎么还会来这里——起码我觉得他俩应该会聊得来？”
“他不相信卢瑟。”蝙蝠侠说，“他不相信任何人。”
就在这时，神谕也发来了扫描的结果。
蝙蝠侠点开臂甲的按钮，显示出全息投影。他看着上面夜翼所在的位置，说：
“夜翼，去第六大道，现在。”
夜翼大为不解：“为什么？我都已经找到他们了。”
“第六大道扫描到了另外的信号，我需要你去查清楚那边的情况。”
“好吧，那这边就交给你了。”夜翼的声音听上去不太情愿，但他没有反驳。
蝙蝠侠又说：“只是查看情况，别轻举妄动。”
“这我做不到，”夜翼回绝道，“你没教过。”
说完，他就挂断了通讯。
“……”
蝙蝠侠沉默地发射抓钩，荡过街道，一直来到了夜翼之前发现的那间废弃工厂。
他没有说谎，第六大道确实有很大嫌疑。
只是他之前从黑邦口中得知，前两天这边有运输机降落，所以实验室只可能在这边——按照克雷茨的性格，是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别人的，他不会对这个世界的任何人付出信任。
那么第六大道那边的……就只是一个诱饵。
蝙蝠侠想到了那个带着和他差不多模样头盔的男人。
回想之前那不到一分钟的交手过程，他发现对方被训练得很好，而且很多动作十分有代表性，似乎有军方背景。
只是联系到当时把夜翼留在布鲁德海文的丧钟后，这点猜测就变得不确定起来。
或许，这个人是克雷茨特地让丧钟训练出来的。
蝙蝠侠想。
看着下面有条不紊的巡逻，他站在高处的围栏上，一个俯冲直接将走到了拐角的两人放倒。
从头到尾安静又迅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
蝙蝠侠没有浪费时间“询问”。
克雷茨足够谨慎，不会让自己的任何事情被透漏给一个底层的混混。
不，说不定就连高层都不会知道。
就像是哥谭的那些黑邦一样——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把他们耍了一通的人的名字。
所以，他直接让神谕黑进了他们的通讯频道。
这没有花费多长时间，起码，在他解决完第三批人之前，他就在耳机里听见了克雷茨的声音。
“你还在那吗？”
对方的声音像是在室内……或许就在实验室里。
“是的，我马上来。”
回答他的，是一个有点刺耳的声音，用了和他一样的遮掩声音的手段——是那个带着蝙蝠头盔的男人。
“我这里还需要半个小时，拖住他们。”克雷茨用命令语气说道。
“放心，这轻而易举。”
这段对话结束后，频道很快就被切断了——应该是克雷茨发现了不对劲。
半个小时。
这应该是他撤离的时间。
蝙蝠侠加快了进度。
或许是因为准备时间不足，再加上急于求成……克雷茨并没有像之前在哥谭市那样，完全把自己藏起来。
至少，在扫描过整个工厂后，他找到了那个隐秘的实验室入口。
实验室入口的安全协议等级很高。
这花了他二十秒的时间。
进去后，蝙蝠侠毫不意外地发现，里面没有那些黑邦，取而代之的是——
砰！砰砰！
几颗子弹打在他身前的位置。
蝙蝠侠抬头看向天花板角落架起的枪支。
一些能远程操控的陷阱武器。
这反而让事情变得简单起来，无需他提醒，神谕在发现这里情况后，就第一时间开始尝试接管这里的主控系统。
接下来，只要找到克雷茨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了，彻底地。
然而。
看着里面那个带着蓝色蝙蝠头盔的男人，蝙蝠侠嘴角绷紧成一条线。
“……”
他想错了。
夜翼那边的才是克雷茨。
不，或许刚刚的通讯也是陷阱之一。
“怎么了，老家伙。”骑士摊开手，“看到是我很惊讶？”
蝙蝠侠转头就想离开，似乎是打算去找夜翼。
“不，你哪也别想去！”
骑士的情绪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举起枪就朝着那个背影就按下了扳机。
蝙蝠侠身形猛地一晃，回身甩出蝙蝠镖，不偏不倚地命中了骑士的枪口。
蝙蝠镖上红点快速闪烁，眼看就要爆炸。
千钧一发之际，骑士先一步扔开枪。
枪支还没落地，就听“砰”的一声，蝙蝠镖瞬间炸开。
见状，他低笑一声：“又是这种小把戏。”说话间，他动作迅捷地接下了蝙蝠侠的拳头。
“怎么了，老家伙，动作这么慢？伤还没好？还是说……你只是变老了。”
骑士一个翻身，顺势从腿侧枪带里拔除另一把枪，朝着蝙蝠侠受伤的肩膀按下扳机。
仅管蝙蝠侠第一时间抬手打偏了枪口，但还是被震得倒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神谕突然在通讯里联络他：“蝙蝠侠，夜翼那边突然失去联系了。”
“你看，你永远记不住教训。”
就像是听见了神谕的话一样，骑士幽幽地说。
“在害死了一个后，就只会继续去找下一个人当替补。”
“闭嘴。”
蝙蝠侠低喝道。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生气？”骑士枪口抵住蝙蝠侠的下巴，“你是在后悔吗？因为最好的那个死了？”
一些从噩梦里带出的情绪，随着每个说出口的单词钻出脑海，像是蛛丝一样缠绕着脏腑，绞作一团，扯得生疼。
但头盔下，骑士却越发地想笑。
杀了他！
杀了这只蝙蝠仔！
一些声音在脑海里说，还带着一些恶心人的笑声。
窒息感随之而来。
而就在这时，耳机里，那个小混蛋的声音再一次把他拉回现实。
“骑士，你在脱离计划。”
空气一下子涌进了肺里，胸腔里有什么在隐隐作痛。
骑士握紧了枪。
“……”
偏偏这个时候，蝙蝠侠看准时机一拳打在了他的头盔上，他一时躲闪不及，蓝色的外壳碎开，脑袋也嗡嗡作响。
骑士抓住他的肩膀猛地一提膝击中他肋下的伤口。
“没用的，蝙蝠侠，你今天就会死在这里！”
察觉到他话语里露骨的憎恨，蝙蝠侠沉声问。
“你是谁。”
骑士又笑了一声，但自始至终，他的声音里都没有半点笑意。
“所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对吗，布……”
说着，他抬起手，就想按下打开头盔的那个按钮。
“——杰森！”
听见埃德文的喊声，骑士这才反应过来小混蛋能看到这里的情况。他的手一顿，稍往上抬了抬，转而按住了耳机的位置。
“我听见了。”
他低声回答道。
然后声音重新变得平静下来。
骑士抬起头，透过淡蓝色的镜片冷冷地盯着蝙蝠侠。
“现在，第二回合开始了。”
第66章 第 66 章
蝙蝠侠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新出现的、还未知晓姓名的反派。
刚刚，对方那句“我听到了”显然不是对他说的。
所以唯一的答案——克雷茨。
还是很难想象，克雷茨会和这样的一个人有类似合作一样的关系……或许只是另一种方式的利用。
毕竟从克雷茨出现在阿卡姆算起，他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学会这些。
甚至，蝙蝠侠怀疑有可能存在洗脑之类的情况。
就像泥脸和夏普。
不过这些都得延后再谈，现在，他得抓紧时间。
蝙蝠侠侧身闪过骑士的攻击，同时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拳猛地击中了对方的关节处。
这一般都是装甲的薄弱处，效果也十分明显。
骑士后退一步，甚至枪都有点不稳。
钝痛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蝙蝠侠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事情不急于一时。
他已经等了很久，不差这一会儿。
骑士一个后仰，带着寒光的蝙蝠镖擦过他的脖子，割开了一部分装甲，没有留下伤口。
并且借着躲避的动作，他朝蝙蝠侠发射了抓钩枪，抓钩上还包裹着什么东西——
察觉到危险，蝙蝠侠一个翻滚，只听背后“轰”的一声，那抓钩在碰到他披风的同时，瞬间发热爆炸——是塑胶|炸药。
而且威力比他腰带里的还要强一点。即便披风是防弹的，但也没有阻拦多少爆炸的威力。
后背隐隐的灼痛不断提醒着他，眼前这个人对他有着足够的了解，甚至包括战斗时的习惯……
说不定还有绝大部分的道具。
蝙蝠侠注意到只要他的手靠近腰带，对方就会警惕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能做出闪避动作。于是他一个假动作骗过对方，然后闪身藏到边上的掩体后，躲开了对方接连的几枪。
“怎么了，蝙蝠侠？你看上去好像变弱了，真让我失望。”
那个刺耳的声音依旧不断地挑衅着。
依旧是那种带着憎恶和愤怒的语气。
随着对方的话音落下，刚刚被他滚过去的烟雾弹发挥了作用——灰色的烟雾迅速散溢开，掩藏住了他的身影。
趁着对方视野一时被遮蔽，蝙蝠侠掏出抓钩枪，抓住了上方的钢梁，迅速把自己拽了上去。
但还没来得及在钢梁上站稳，他的眼前就黑了一瞬。
旧伤，加上新伤……他的状态在直线下滑。
蝙蝠侠从腰带里拿出肾上腺素，给自己打了一针。
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
不管怎么样，他得速战速决。
“神谕，情况怎么样？”
他压低声音问。
神谕的声音听上去很焦急：“刚刚克雷茨好像放弃了系统控制权，我正在调出监控……快啊，快啊……啊，找到了！”
“他离开了总控室，带着人质一起往最上层去了，不过我只看到两个……他就立刻就破坏了监控，我不确定是不是所有人质都在。”
最上层？
不等蝙蝠侠多想，四周的热武器陷阱突然被启动，弹药向四周倾泻，枪声顿时连成了一片。
除了骑士周围的一小片地方，其他几乎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蝙蝠侠趁着枪口还没转到他这个方向的时候，甩出几只蝙蝠镖，射向了一部分的枪口，枪口成功被炸毁，却也让骑士发现了他的位置。
骑士当即用抓钩枪抓住钢梁，同时朝着蝙蝠侠的方向开枪。
砰！砰砰！
不过对方这么一动，周围的陷阱就停了下来。
似乎刚刚只是为了把他逼出来……
应该是克雷茨在背后控制。
看来他即便离开了总控室，还是有办法看到这里的情况。那么……他去最上层的目的是什么？
按下心中的猜想，蝙蝠侠翻身下了钢梁以躲开子弹，同时，飞镖射出割断了骑士抓钩枪的绳索。
并且在落地后，他趁着骑士还在半空，重心不稳，抓住骑士的脚腕往地上重重一摔。
但骑士显然有所预料。
“动作变快了？好极了，那接下来看我的！”
只见他的手在地上一撑，身体顺势一侧，另一条腿往蝙蝠侠的下巴踢了过去。
蝙蝠侠躲避不及，被踢了个正着，血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感觉到脚腕上的力气消失，骑士动作轻巧地翻身落地，回身一个勾拳就打在了蝙蝠侠的脸上。
“你的把戏和你一样，都过时了！”
蝙蝠侠往后倒下，却也迅速作出反击，手腕一动就把蝙蝠镖扎进骑士腿里。
“啊啊——！”
骑士忍不住发出惨叫，倒退了一步。
但紧接着，他就咬紧牙关，拔出了腿上的蝙蝠镖并且徒手捏碎。
飞镖的碎片刺破了他的手掌，血从指缝中流出。
“就这样吗？我体会过更痛的。”
说着，枪口朝着蝙蝠侠就要按下扳机。
蝙蝠侠一脚踹在他的手腕上，并抓住了骑士的手臂，将对方反制按倒在地：“被你们带走的人，他们在哪！”
闻言，骑士笑了一声。
“噢，我差点忘了，你最喜欢扮演英雄，打击罪犯……呵。”
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臂甲上特地安装的电击器瞬间启动。
火花闪过，电流窜入蝙蝠侠的身体，让他忍不住松开了手。
骑士没急着起身，而是乘胜追击，反手朝着那张脸开了一枪。
蝙蝠侠偏头躲过，但子弹还是擦过了头盔靠近耳朵的部分，左耳一时间嗡嗡作响。
骑士一脚踢在他肋下，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
“所以，你已经忘记你的第一任跟班了。看来你还是没变，任务永远是第一位，我没说错吧？”
即便隔着电子过滤器，蝙蝠侠依旧能听出对方声音里赤|裸|裸的恶意和嘲弄。
但紧接着，骑士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似的，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他们终将都会被你抛弃。”
这句话显然有所指代。
或许克雷茨把他的事情都告诉了这个男人……试图用这种方式让他动摇。
“你觉得你很了解我。”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说完，骑士就拿出抓钩枪，朝着上方的钢梁射出抓钩，消失在了蝙蝠侠的视野。
与此同时，通风管道里棕色的气体喷涌而出。
蝙蝠侠当即拿出呼吸过滤器带上，但……依旧吸入了一部分。
看着毫无征兆落下即将砸到他身上的石块，以及……
砰！
蝙蝠侠怔怔地看向枪响的方向，瞳孔放大又迅速收缩。
一串珍珠项链断裂，染着血的白色珍珠散落在地上，一直滚到了他脚边。
他的呼吸颤了颤，手死死地攥紧了披风。
——是恐惧毒气。
短短几个月，克雷茨就把恐惧毒气复制了出来，或者，稻草人现在也是他的合作对象之一。
“……”
蝙蝠侠闭上眼睛，从腰带里拿出解药给自己打了一针，但是效果十分有限。
他扭过头，努力让自己忽视眼前的尸体。
现在时间已经过半，他不应该再耽误下去。
即便刚刚截获的通讯很可能只是个陷阱，他也必须得抓紧时间。
可是。
“布鲁斯……是你吗？”
蝙蝠侠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背后的杰森，呼吸不由一滞。
和录像带里一样，杰森被绑在椅子上，眼睛被蒙着，脸上……是那个刺眼的“J”的烙印。
“不……”
蝙蝠侠激烈地喘息着，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并努力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上。
比如。
这里实验室有被使用过的痕迹，但是不多。
比如，这个带着蝙蝠头盔的男人明显是在拖延时间。
“……”
或许情况比他想的要糟一点。克雷茨很可能已经找到了回去的办法。
蝙蝠侠用力闭了闭眼，按下臂甲上的按钮接通了神谕的通讯。
“夜翼那边怎么样。”
“还没有消息，但第六大道那边的信号也消失了，真希望只是信号被隔断……”
“……他会没事的。”
但他的速度得快一点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栋建筑物里也会有不少炸药——就像当初的奇迹之城那样。
“怎么了，蝙蝠侠，害怕了吗？”
“你只是个把自己打扮成蝙蝠的普通人，你以为你藏在那身盔甲下面，你就能藏起自己的恐惧？让所有人怕你？”
“不！我告诉你！我不会！并且我很快……！很快！就会了结你……”
没有理会对方的又一次挑衅，蝙蝠侠拿出蝙蝠镖，调整好追踪功能后向边上甩出。
蝙蝠镖意料之中的直接击中了后面控制台上的按钮。
通风口的气体停下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对方居然朝他的方向抛出了一枚闪|光|弹，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一点火星落在了角落的一堆粉末上。
它们迅速被点燃、燃烧，然后剧烈的爆炸声随之响起。
是铝热剂。
看见骑士被爆炸波及，蝙蝠侠的心一沉，抓钩枪毫不犹豫地射向对方，试图将他拉过来。
有关于克雷茨——他的计划，他的目的，以及他的那些保留手段，这个男人应该是最清楚的。
而且，说不定他还会知道夜翼那边的情况。
然而偏偏这时，头顶的钢梁突然断裂，在晃了两下后整个砸了下来，“哐当”一声砸在两人中间。
蝙蝠侠下意识退开了一步，可就在他作出这个动作的下一秒。
砰！
枪响了。
隔着爆炸的火焰与烟尘，蝙蝠侠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的胸口炸开了一朵血花。
长年累月地和罪犯打交道，以及长年累月的学习，都让他清楚地辨别出，那就是心脏的位置。
只见，那人晃了晃后，就僵硬地倒了下去，身体瞬间被火焰吞噬，再没了生机。
这一刻。
不知道为什么。
蝙蝠侠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抽痛了一下。
第67章 第 67 章
漆黑的披风被火焰照得反出了金色。
浓烟中，他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那是一个……罪犯。
一个和克雷茨一起……把哥谭市搅得一团乱的，罪犯。
不知道是不是恐惧毒气的作用，蝙蝠侠感觉空气中似有似无的焦糊味被无限放大，心跳也犹如擂鼓。
“……不行。”
他得去阻止克雷茨，这是优先事项。
现在火势越来越大，还时不时有爆裂声传出，角落里应该还藏着不少助燃物。
蝙蝠侠冷静地分析着现状，手从腰带里拿出几个黄色的胶囊扔进火焰里。
这种特制的胶囊会对火情起到一定的抑制作用。
“……”
没有证据的。
他心想。
除了……刚刚被他抓着脚腕时，挣脱的那个动作。
那种协调性、反应速度……以及那杂耍一样的动作。
但也只有这一个。
“……”
钢梁本身就十分沉重，尤其它的结构还被掉落在上面的石块压得扭曲，变得越发难以挪动。
在这里证明一个没逻辑的猜想纯粹是浪费时间。
这说不定是克雷茨的又一个陷阱。
现在得节省时间。
可他的脚步，却怎么都没办法挪开。
偏偏这个时候，一张被他压在八音盒底下的照片，突然跳进了脑海。
那是一张合照。*
而在它的背面……
想到那几行让人心脏发热的字迹，蝙蝠侠不由自主地抓紧了面前被烧得烫手的钢梁。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挪动。没一会儿，随着吱嘎一声，钢梁发出刺耳的呻|吟，压在上面的石块也开始逐渐松动。
身体马上就要到极限，疲惫像是山一样压了下来。
他的手却越抓越紧。
然而，就在即将成功的档口，头顶突然又传来一声爆响。细碎的石块掉落在近前，蝙蝠侠抬起头，就看到其他的钢梁也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砸下来。
“不——！”
轰隆！
不仅仅是钢梁，还有几乎整个天花板都一齐砸了下来，甚至还连带着上一层的结构都跟着垮塌。
那个身影……彻底被掩埋在了废墟里。
“……”
钢蓝色的眼睛无力地映着这一切。
“……不……不……不……”
蝙蝠侠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徒劳地继续搬动着石块，可这起不到任何作用，整个工厂都因为爆炸的缘故，变得摇摇欲坠。
接着，很快就有一只手拉住了他。
“布鲁斯？”
是夜翼。
“这里马上就要塌了，我们得赶紧离开。”
他一边把蝙蝠侠拽着往外走，一边解释起刚刚发生的事情：“我找到克雷茨了，但是……没拦住他。”
“他离开了，就……当着我的面，我想。”
“我尝试联络你和神谕，只是那边似乎设置了信号屏蔽，而且丧钟……布鲁斯，你怎么了？”
蝙蝠侠垂着头，手心捏着先前被骑士捏碎，还带着血的蝙蝠镖碎片，沉默着，一言不发。
迎着夜翼带着关切的目光，他的嘴巴张合了几下。
“我……”
喉咙里像是生了锈，只说了个开头就说不下去了。
要说什么？
说可能找到了杰森？却因为怀疑又一次看着他死了？
还是说现在甚至造成这一切的凶手，都已经回了原来的世界？
“……”
蝙蝠侠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钢蓝色的眼睛里已经藏起了所有情绪。
“……找人把这里清理干净，死了的人……全部归档。”
*
这一幕，完完全全落在了远处高地上的两人眼中。
“看起来结果还不错。”
斯莱德收起狙击枪，看了眼边上的骑士，“你得感谢那小子给你收尾。”
头盔下，骑士冷着脸，近乎执拗地看着下面那两个逐渐远去的人影。
好半晌，才收回目光。
他摘下头盔：
“他呢？”
斯莱德看着那堆冒着滚滚黑烟的废墟，抬了抬下巴：“估计还在下面。”
本以为那小子已经和骑士互通了情报，结果，他却看到骑士的表情空白了一瞬，脸上冰冷一点一点地碎裂。
“……什么？”
斯莱德有点意外：“他没和你说？下面当你替身的是他。”
砰！
骑士的表情变得狰狞，手里的枪冒着硝烟：“你、他妈的、杀了他？！”
斯莱德避开这一枪后，见骑士还打算继续动手，单手捏住他的手腕：“刚刚那一枪是他让我开的，你要还有力气，不如去给他收个尸。”
“……”
骑士绷紧着脸，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挣开丧钟的手，收起枪，重新戴上头盔，打算去把那个混蛋挖出来。
“别被影响过度了，孩子。”斯莱德抱着枪，说，“不要忘记你的目标。”
骑士头也不回地跳下了高地。
“——我永远不会忘记。”
……
等骑士来到工厂废墟的时候，爆炸已经平息，只有火焰仍旧在燃烧着。
找了个大致的位置，他就开始清理石块和断裂的钢梁。约莫用了十多分钟，才看到了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躺在下面，几乎一动不动。
“……埃德文？”
“……”埃德文抬了抬头，见来人是骑士，才用鼻音应了一声当做回答。
接着，他的身上就生出无数蛛丝似的红线，随着它们迅速瓦解、消退，埃德文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连带着那身装甲和头盔一起。
他几乎是完好无损地躺在那……
除了，胸口的那个血洞。
……该死的。
刚刚和蝙蝠打到半途，小混蛋通知说要改变计划，还让他趁着爆炸，脱身去找丧钟。
他当然知道小混蛋不会就这么死了，是有他自己的安排。现在看他确实还活着，但……这一枪偏偏是真的。
见骑士盯着自己，埃德文以为他在疑惑刚刚改变了外形的事情，于是解释说：
“这算是前两天突然发现的，其实改变外形也不算很难，就类似于构建出皮肤一样穿在身上……但是这样就需要我很专心，所以很难做别的，不，主要问题是有点痛……”
说实在的，这比他想的还要难许多，尤其是在挨了一枪后，疼痛就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可就算是这样，他本来也不会这么狼狈的，然而没想到蝙蝠在旁边居然待了那么久，还试图把他挖出来。
如果再拖一会儿，他估计就会暴露了……幸好上面的炸弹炸得够快。
埃德文忍着剧痛，把自己支撑起来，右手捂着伤口，一点点往外爬。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
“等会再说这些。”
“……谢了。”
埃德文现在完全没精力去分辨杰森的情绪，见他愿意帮忙，直接放弃思考，十分干脆地把手搭了上去。
至于对方有没有因为计划突然改变而生气……就等会再说吧。
“……我抓住你了。”
感觉到小混蛋的手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着，骑士沉着脸握紧后，把人从清理出的缺口中拉了出来。
一脱离废墟，埃德文就被浓烟呛得咳了好几声，结果却牵动了伤口，脸色因为疼痛苍白了不少。
“咳咳咳……咳咳……总之，先离开这。”
骑士没有发表异议，事实上他一句话都没再说。在把他拉上来后，就转而抓住埃德文的手臂，把他一直扶上了车。
车平稳地起步，没一会儿就把工厂抛到了后面。
埃德文见那浓烟越来越远，松了口气，回头才注意到车里的氛围有点奇怪。
旁边骑士正反复检查着他的枪，看上去似乎十分烦躁，而前面开着车的民兵，则被这样的骑士吓得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怎么了？”他不解地问。
短短几个单词，却像是火星一样，点燃了骑士的情绪。
“你他妈的不是要解释吗？那你最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压低了声音逼问道：“还是说这就是你的看法？所有人按你的想法做，才叫合作？我说了按照计划来……”
“我、的、计划。”
他重复道。
埃德文想了想，努力分辨出他话中的重点：“我不确定蝙蝠有没有把你认出来，你知道的，他那边有一些录像，再加上你刚刚又……所以我觉得，现在这样更保险。”
“我现在能改变外形，又没有血和心脏……”
他在戴上戒指的时候，就已经不算是正常人类了。
“这很好用，比起别的方法……都会更逼真一点。”
看着他这副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当做筹码的样子，杰森沉默地把枪塞回腿侧的枪带。
“……痛吗？”
他哑着声问。
“还好？”
埃德文感觉到他好像平静了些，就随口回答说。
“你刚刚还说你很痛。”
“……？”
埃德文不理解，于是干脆就顺着他的话回答，“好吧，那就还是很痛。”
“……”
显而易见的敷衍。
骑士不想再理这个小混蛋。
结果没一会儿，就听埃德文又说：“再快点，他们马上会去检查工厂那边。”
“丧钟已经去收尾了。”
埃德文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原因。”
“是之前蝙蝠就起疑了……一直赖着不走，好像还打算把废墟清干净，把你找出来。”
“……”
骑士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像是在认真听着，但在头盔下，他却是愣住了，蓝色的眼睛瞪着，瞳孔时而放大时而缩小，紧接着又狠狠地闭上。他咬紧了牙，呼吸也变得急促。
……
不，专心眼下的事情。
这次行动是为了试探，以及将他们从蝙蝠侠视野中暂时抹除。
而不是为了陷入过去虚假的感情里。
他攥紧了手，将所有的动摇从心中剜除。
“不过别担心，他现在只是怀疑，所以最好……怎么了？”
埃德文说到一半，才察觉骑士好像在想别的。
“没什么。”
骑士语气变得坚定，像是在作出承诺，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我会杀了他的。”
第68章 第 68 章
“嗯……”埃德文看着车窗外飞速而过的街景，沉吟了一会儿，“那到时候最好速度快一点，你知道拖久了会引起正联的注意的，对吧？”
说完，不等骑士回答，他又立刻跳到了下一个话题：“之前夜翼那边我用立体投影骗过去了，但蝙蝠应该不会完全相信，接下来他一定会盯紧卢瑟那边……”
他的语速越说越快，骑士侧头瞥了一眼，果不其然发现他有点心不在焉，显然心思早就不在这了，以及……
恐怕这个小混蛋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嘴角的弧度从刚刚开始就没消失过。
想也知道，今天之后他们就会分道扬镳，并且在他躺进卢瑟的实验室，被研究几天后，就能回到他自己的世界……和时间。
他们不会再见了。
骑士收回目光。
这样是最好的。
……他不会再有机会被这个小混蛋影响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
连同他们的合作一起。
“……”
埃德文完全不知道旁边骑士心里的那些想法，话题又跳回了最开始的那个：
“其实就算蝙蝠确定了你的身份你也没事，我把你在委内瑞拉的基地的信息都处理掉了……”
骑士沉默着，近乎专注地看着小混蛋的手指神经质地拨弄着那枚戒指，一下又一下。
声音不大，却听得人莫名烦躁。
“怎么了？”
注意到他的目光，埃德文疑惑地问，手上的小动作也停了下来。
“……”
他或许应该说点什么，以免小混蛋又用那种观察着什么东西的眼神盯着他看。
但他猜错了。
埃德文没有转头，甚至没有刨根问底——他远远地看到了路牌，声音一下子就变得轻快了起来：“我要走啦！”
“闭、嘴！”
听见骑士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语气还多少有点凶狠的意味，埃德文一愣。
他回过头看向可能生气了的合作人：“怎么了？”
车内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有点压抑。
他隐约听见了一声短促的喘息。
好像，有什么意外，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
埃德文嘴唇动了动，却有点茫然，不知道说什么。
他能感觉到骑士好像带着点情绪，但现在又没有足够的线索，来让他推测出原因。
尤其骑士还整个人都裹在装甲里——不过说起来，他们每次面对面，骑士都没把脸露出来过，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
骑士发出了一声介于叹息和咒骂之间的声音。
“……抱歉。”
他刚说完，车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停了下来。
“我要走了。”
埃德文看了看外面，又重复了一遍。
他已经到目的地了。
这次骑士没再生气。
“再见。”
一个简单的双音节单词，他说得认真，又艰难。
埃德文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嗯，再见。”
说完，就拉开了车门。
下车前，他想了想，回头看了眼骑士，说：“那有事通讯联系。”
*
对埃德文来说，眼下没有比回去更重要的事了，所以在分开不久后，他就把这段小插曲暂时抛到了脑后。
之前在夜翼面前用立体投影上演的那一出戏，他不觉得那能够完全骗过蝙蝠侠，再加上关于莱克斯集团的线索……蝙蝠一定会追着查上来。
所以在这之前，他就向卢瑟要了一个假身份。
看着身份识别卡上那张和自己毫无相似之处的脸，埃德文再一次构建出了一个外壳。
他现在已经逐渐习惯疼痛，所以构造比之前那次稳定得多。
几个小时后，埃德文顶着这个身份坐上了飞机，来到了大都会——这座和哥谭市隔海相望，却截然相反的明日之城。
莱克斯集团的总部位于大都会的中心，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地标建筑，随便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后，司机就立刻会意，直接朝着市中心开了过去。
现在是白天，蝙蝠侠不出意外是在处理正义联盟的工作，又或者是韦恩集团的事物，他只需要注意着不要留下线索，被可能会在晚上溜进实验室的蝙蝠发现就行了。
还有那个氪星人……
卢瑟那边的进度还是很快的，他只需要躲过这几天，几天后，发生再严重的事情也和他无关了。
大致的情况和埃德文的猜想差不多，但是，又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偏差。
时间过了中午，埃德文在被卢瑟的员工带进了莱克斯集团总部的实验室，对手腕上的那个稳定器进行完初步调试后，本来打算离开等卢瑟的通知，毕竟接下来这里就会成为蝙蝠侠——说不定还有那个氪星人——重点关注对象。
结果到楼下之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车牌号。
以及一个眼熟的人。
——布鲁斯·韦恩。
“……？”
然后，韦恩企业董事长布鲁斯·韦恩，aka蝙蝠侠，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带着他的现任罗宾，提姆·德雷克，从大门走了进去，还是由莱克斯集团董事长，莱克斯·卢瑟——一个罪犯，亲自带的路。
虽然早就知道韦恩集团和莱克斯集团是有一部分合作的，韦恩和卢瑟也确实是旧识，但……
埃德文看着那连披风都没穿的某义警，对自己选择卢瑟作为交易对象的决定，产生了一丝怀疑。
还好为了以防万一，他始终维持着外形的伪装。
只是，蝙蝠来的速度太快了。
或许这其中出现了一些意外？
埃德文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后选择了折返。
不过……这最好别被卢瑟发现。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看向了不远处的几个实习生。
*
“布鲁斯，我想你应该知道，莱克斯集团实验室的研究内容……”
前面卢瑟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一些天花乱坠的东西，提姆跟在两人身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这是他熬的第三天。
这次会面本来不用他跟着来的，但最近布鲁斯的情况有些危险，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尤其是在今天凌晨，他从那个蝙蝠镖碎片的血迹上提取了DNA，进行比对后，发现那个带着蝙蝠模样头盔的男人就是杰森·陶德……
提姆掐了掐手心，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哪怕夜翼是亲眼看到埃德文·克雷茨消失不见的，布鲁斯也仍然觉得存在疑点，并且直接把视线放在了明显和克雷茨有关的莱克斯·卢瑟身上。
提姆心底其实也有怀疑，因为先前他们并没有从工厂的废墟下发现杰森·陶德的尸体，所以现在他和布鲁斯一样，认为死的那个只是个替身，又或者……克雷茨打算用拉撒路之池复活他……
不过这都得等找到克雷茨之后再说了。
现在布鲁斯因为二代罗宾的事情，变得非常……不理智，就连阿尔弗雷德都劝不好他。
“你好。”一个女声在他边上响起，“需要咖啡吗？你看上去好像很困。”
提姆侧过头。
就见一个比他稍微矮一点的少女端着一杯咖啡，脸上带着亲切的笑。
“谢谢，帮大忙了。”提姆回了个笑，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他看了眼少女的胸牌，问：“梅思丽……小姐，你是这里的实习生？”
梅思丽笑了笑，眨了眨眼睛，问：“我正打算去进行新产品的测试，有兴趣吗？”
提姆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两位董事长，点头应了下来。
他跟着少女走到了一边，看着那些明显是用来应付参观的繁复的表单数据：“我能知道这是什么功能的吗？”
“目前主要的研发方向是隔绝太阳光的影响。”
“……啊？”
提姆脸上露出一瞬间的茫然，随即表情变得有点古怪。
她歪了歪头，一脸无辜的说：“这是为了预防各类奇奇怪怪的皮肤病，才进行的研究，这简直是众多病人的福音，莱克斯·卢瑟先生不愧是一名慈善家，你说呢？”
提姆移开目光，看向周围的那些试验器械，不太走心地应了一声。
“……对，慈善家。你说的没错。”
“需要我带你逛逛这里吗？”
“啊，如果不麻烦的话。”提姆犹豫地看着她的动作，“你身体是不是不太舒服？”
闻言，梅思丽顿了顿：“是的，心脏有点小毛病，别担心，这不影响什么的，医生说它过几天就会好起来了。”
毕竟只是一个弹孔而已。
梅思丽外壳下的埃德文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带着提姆开始介绍一些研究项目。
这里的东西他看过一遍就基本都记住了，虽然一大部分是他无法理解的各类术语，但只是介绍的话，完全没有问题。
然后还特地提起了一个足以引起重视的话题。
“其实我很奇怪，为什么研究最成熟的仿生人项目没有被拿到这里来，”他垂着眼，语气带着点自豪，“那已经研究出很多……‘功能’了，我几乎都想象不到它有什么弱点。”
埃德文的目的很简单，误导蝙蝠他们的调查，引走他们的注意力。
卢瑟答应交易显然另有目的，并且他的目的很可能也是蝙蝠这么快找来的原因……或者说原因之一。
说不定蝙蝠现在还把卢瑟要做的事情和他联系起来了……
想起之前在另外的实验室里看到的那些玻璃舱、以及最近卢瑟对他能力的研究，埃德文就觉得有必要提前做个准备。
只不过，不能做得太明显。
旁边的三代罗宾随着介绍的进行，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并且明里暗里地开始试探和套话。
埃德文当然是一问三不知——他本身也没有去了解详细的情况，现在他只是把这种嫌疑透漏出来，当一个诱饵，来拖延时间和转移注意力就足够了。
一场各怀鬼胎的聊天进行得双方都很满意。
道别的时候，这位现任罗宾还在他身上留下了个定位器，埃德文毫不心虚地配合了他的表演，转头就把它留给了那位在杂物间睡了一下午的梅思丽女士。
而另一边。
提姆在回去的路上给布鲁斯汇报情况，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了。
“布鲁斯，你说卢瑟不会是……想做个超人出来吧？”
第69章 第 69 章
蝙蝠侠没有否定他的这条推测，即便它听上去和克雷茨毫无关系。
不过，在顺着卢瑟这条线查下去后，他们倒是找出来了一些别的线索。
比如说，一笔金额巨大，且来路不明的转账。
提姆就这一条进行了深入调查。
卢瑟是个喜欢出现在镜头前的人，这也方便了提姆核对他的行踪，然后他就发现，转账前后的那几天，卢瑟恰好推掉了一个星球日报的采访，并且之后几天也没有什么出面的活动。
他怀疑，卢瑟那几天很可能是离开了大都会。
再加上同一段时间，克雷茨也刚离开哥谭市没几天……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达成的合作关系。
以及，那个叫梅思丽的实习生。
提姆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应该是故意接近他的。
而且她对实验内容的了解，有点太浮于表面了。
虽然，他回来后当天就查清楚了对方的身份，发现对方实际上是一名新闻专业的学生，伪造了档案进入了莱克斯集团实习，目的显然和他们是差不多的。
但出于谨慎，他没有就这么放心下来。只是暂时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打算等手头的事情完成了之后再说。
看着电脑屏幕上一条条琐碎的信息，提姆叹了口气，续上了今天的第三杯咖啡。
就在刚刚，布鲁斯终于脱下了披风，躺回了卧室的床上。
可这不代表他冷静下来了。
甚至实际情况恰恰相反。在他们从大都会回来后，布鲁斯就试图把所有有关于杰森·陶德的东西收起来——尤其是展示柜里，那套属于杰森的罗宾制服。
他坚持认为杰森还活着，而迪克却觉得他只是在拒绝接受杰森的死。
于是意料之中的，他们大吵了一架。
好在有阿尔弗雷德，杰森的那些东西才能好端端地待在原来的地方。
提姆不知道布鲁斯和迪克谁才是正确的，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调查、分析一切，解读每条证据。
“芭芭拉，情况怎么样了，有新消息吗？”他接通了神谕的通讯。
先前他让芭芭拉帮忙查最近一段时间内，和莱克斯集团有关的人员流动。可因为线索太少，所以只能一个个地进行排查。
“我还在处理，”芭芭拉说，“不过我已经找出了几个有嫌疑的名字，正在把他们的详细资料发给你。”
“收到了。”
提姆仔细看了一遍里面的内容。
“这几个人看上去都和克雷茨天差地别，不管是背景、长相……虽然我不觉得他会从这些方面挑选假身份……”芭芭拉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烦躁，“总之，光凭资料很难下判断。”
提姆也是这个想法。
而且，布鲁斯说过，克雷茨身上有一些……明显属于反派的特质——这也是布鲁斯始终不相信他会对杰森抱有善意的主要原因。
尤其，这个“反派”特指的还是小丑。
他们都有一些……恶劣至极的幽默感。
想到之前芭芭拉被绑走的那件事，提姆深吸了一口气。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保持专注，不能分心。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资料上。看着上面的那几张照片，他站起身，决定在告诉布鲁斯之前，先自己去查一查。
毕竟……如果现在去告诉布鲁斯资料分析的结果，他一定会从床上爬起来，然后不由分说地披上披风，去审问这几个人。
用除了杀死以外的所有手段。
听见他的决定，芭芭拉说：“你真该庆幸他们都在大都会，你不用跑太远。我把坐标发给你了。”
“别担心，夜巡不会迟到的，你知道我一向很准时。”
“是啊，前提是你没有半路睡着的话。”
*
虽然芭芭拉说了“不用跑太远”，但提姆还是花了好几个小时在路上。
他的运气很差，在查到最后一个人名之前，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最严重一条，居然只是莱克斯集团过长的加班时间。
不过，提姆心想，最后的这个，他或许会得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这个人名下的住址是别人的，学籍虽然看上去是真的，但是却查不到除了成绩单外的其他任何一点痕迹，以及最重要的一点。
他的身高体型都和克雷茨差不多。
通过这几天的监控，神谕锁定了一栋公寓楼，并且确定对方在不久前走了进去——这里应该就是他近期的住所。
提姆看了眼那间亮着灯的窗户，拿出抓钩枪，发射向屋顶。
可是在进去之后，他却发现情况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公寓弥散着一股淡淡的酸臭味，像是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人打扫、甚至没人进来过的样子，而且他只看到了满地的烟头、酒瓶，以及一些……针头，至于那个在监控里走进这间公寓的男人，则是不知所踪。
他正打算仔细搜寻，结果就听见背后传来“滴滴滴”的电子倒计时声。
炸弹？！
来不及多想，提姆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轰隆——！
实验室里，埃德文刚拿出手机，就听见耳机里传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手微微一顿。
卢瑟给他的假身份他没有用过几次，即便那身份下有真实存在的人，他也觉得不够保险。
不过秉持着物尽其用的想法，他把这当做了个诱饵，将对方进出公寓的录像插进了这几天的监控记录里，现在看来……好像还真的有人上钩了。
他用手机调出了诱饵附近的监控。
……罗宾？
埃德文重新仔细找了一遍，却没发现蝙蝠侠。
所以……
要么罗宾这是单独行动，要么蝙蝠在别的地方……不管哪种，既然发现了这个诱饵，就说明他们已经快要查到这里了。
埃德文出神地看着中指上的戒指。
这几天，他学会了一句话，有压力就会有动力。
在被蝙蝠侠半夜“拜访”了一次后，卢瑟就没了一开始的游刃有余。哪怕平时语气没怎么变，但情绪肉眼可见地变差了。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原先他连实验室都不会来多看一眼，基本上只在最开始的时候给了个研究方向，顺便监督了十几分钟后就没了下文。
现在，他却恨不得每天都来看一次进度。
因为埃德文手腕上有个初版，再加上这本就是“莱克斯·卢瑟”做出来的东西，所以随着他这几天来的次数变多，完成版的稳定器迅速被做了出来。
只是，即便这样，他们也没有给出具体的完成时间，每次他问起的时候，他们给的回答都是一些夹杂着复杂名词的敷衍。
显然这是卢瑟下的命令。
收回思绪，埃德文环顾四周，随便找了个研究员问：“还需要多久？”
研究员推了推眼镜，头也不抬地回答说：“今天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我是说，距离能正式投入使用，还要多久。”
研究员这才抬起头，拧着眉看了他一眼：“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接下来还有适配性的问题需要解决，不过现在只能针对你的情况进行初步模拟，无法确定……”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段后，他就见埃德文根本没有在听的样子，于是停顿下来，问，“额……你在做什么？”
埃德文低着头继续点着手机屏幕，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了个谎：“如你所见，发邮件。”
类似的套话他已经听了一整天了，再多听几句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做点有用的事情。
比如说，看看星球日报的某位记者销假了没。
毕竟，他现在还姑且算是和卢瑟站一边的，所以如果那个蓝色童子军回了大都会，情况就会一下子麻烦不少。
“……好了吗？”
埃德文随口回了一句：“没事，你继续说，我都记住了。”而且想忘记都难。
“……”
做完这一切后，埃德文收起手机，才注意到对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想了想，接上了对方之前的话题：“你的意思是快调试完了，但是没法实验，对吗？”
“额，我想是的。”研究员怔了怔，点点头，“最好是进行模拟测试再投入使用，不过你的情况复杂一点……所以会花费一定的时间。”
埃德文看着操作台上的那个装置。
如果不是眼看着它从一堆不明用途的零部件拼凑起来的，他也不会相信就这么一个黑色的护腕一样的东西能起到什么作用。
“嗯……不，”埃德文收回目光，“它已经完成了。”
“……什么？”
“虽然你们每次都说什么‘检测’、‘模拟’、以为我听不懂你们那些……奇奇怪怪的名词，但是……”他支着脑袋，露出了个没有笑意的笑来，“我还是挺擅长分辨人有没有说谎的。”
说完，他脸上假笑也消失了。
“所以，到底还有多久能投入使用？”
一旁，研究员双眼无神，耳朵上不知什么时候夹了一张扑克。
“……两天。”
埃德文无所谓地点点头。
他看了眼已经没什么人的实验室，想了想，说：
“记者先生的假条也是到后天，那么，今晚就麻烦你加个班吧。”
第70章 第 70 章
“是这个？”
埃德文低着头，正专心地研究着手上这个完成版的稳定器的各项功能。
即便实验室的门外响起一些细微的动静，也没引走他的注意力。
研究员先生一边用全息模型演示着，一边说：“是的，就像这样，不需要多余的操作，就能把穿梭时空的数据传到特定的电脑里……事实上我们还在这边设计了往返的功能。”
埃德文点点头：“所以这个其实是不打算给我用的。”
“没错。”
被迫非常诚实的研究员坦言了卢瑟的小心思。
埃德文撇了撇嘴。
好极了。
虽然早就知道卢瑟是个……但他也没料到对方居然压根没想让他离开。不过这不算什么问题，毕竟他已经提前掀棋盘了。
刚刚外头的那点动静，应该是卢瑟察觉到了这里的情况，所以让人来阻止他离开。
他一直有意误导卢瑟，让对方以为他的超能力仅仅是体内的灼血，所以，至今卢瑟好像仍然觉得枪械什么的对他管用。
埃德文食指敲了敲桌子。
现在还不是出去的时候。
其实如果单纯想离开的话并不难，只是要把卢瑟引出来，就得稍微费点工夫。
——他打算杀了卢瑟。
这不是临时起意。
即便没现在这出，在发现卢瑟故意拖时间的时候，他就打算下杀手了。
简单便捷，不留后患。
卢瑟一死，就算有人想找他算账，他那时候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至于骑士那边，他也已经准备好了收尾工作，没人会找到他们曾经合作过的证据。
当然了，这是最理想的情况。
埃德文看着监控里那些逐渐聚集在门外的警卫，拍了拍旁边那位熬了一整夜的研究员的手臂。
“嗯……去开个门？”
研究员先生听话地走过去打开了实验室的门，然而打开的一瞬间，枪声倾泻，他当即倒在了地上，抽搐着，两眼翻白。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来。
居然是□□？
见开门的人不对，外面枪声顿时停了下来。
应该是卢瑟提醒过什么，外面的人没有进来，于是场面一时僵持住了。埃德文不打算这么干等下去，正要用灯戒的能力时——
外墙突然碎裂，清晨的日光涌了进来。
始作俑者停在那半空，逆着光，近乎完美的身体被勾勒着一圈金边。
他两眼发着红光，背上猩红的披风猎猎作响。
埃德文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氪星人。
紧接着，他听见警卫纷纷痛叫起来，然后就是枪支落地的声音——
直到它们被热视线烧得发烫，隔着手套都拿不起来，氪星人眼中的红光这才消散。
他双脚踩到地面上，走到了那个研究员身边，确认没有大碍后，将人抱到了一边。
随着他的动作，警卫纷纷后退并且呼叫起支援。
埃德文注意到，这个过程中氪星人朝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算不上多好。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知道，对方来这里的目的一定有他一份。
不过眼下稳定器已经完成，那就算不上什么问题——甚至还让事情简单化了。
毕竟……卢瑟总是喜欢正面迎战超人的。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卢瑟带着几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仿生人走了过来。
“虽然只训练了一段时间，但也足够放倒你了。”
话音刚落，仿生人那几双类人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埃德文，而他自己，则穿着一身绿色的氪石战甲站到了氪星人的面前。
卢瑟脸上带着笑，目光看向那个蓝色童子军：“而你，超人……今天我就会战胜你，让你知道，永远不要小看人类！”
“我从来没有。”
他当然不会相信一个外星人的话，随着细微的机械声响起，装甲的功能在瞬间被完全启动，氪星人猝不及防被击中倒飞了出去。
卢瑟也开着装甲飞出去，绿色的激光积蓄在所有炮口，对准了氪星人的身影。
“……”
虽然很想两个人两败俱伤，但显然这不太可能。埃德文不觉得氪星人会被击败，而且就算真的卢瑟赢了，他也没这个机会等到那个时候——蝙蝠应该要到了。
所以在那边的两个家伙打得起劲的时候，埃德文不再掩藏红灯戒的能力，将其中一个仿生人制住，调整好角度，直接扔到了卢瑟身上。
只见仿生人的刀恰到好处地在氪石战甲胸口戳出了一个缺口，里面作为能源的氪石顿时暴露出来，超人一下子从半空跌落。
卢瑟本想乘胜追击，结果刚刚那一刀不仅划开了战甲的外壳，还将氪石周围的能源转化器破坏了一部分。这就导致那身战甲的功能大幅度降低，整个人在半空摇摇晃晃地无法保持最基本的平衡。
埃德文就趁着这个时候，朝着相反的方向一个加速飞向了地面，几乎在瞬间就离开了他们的视野。
感谢卢瑟在建设大都会方面做出的贡献，现在整个城市的下水道都是铅做的。
就算进了下水道，埃德文仍然没有落地，而是直接选了个方向就径直飞向了黑暗的深处，没留下任何痕迹。
只要十分钟，或者十几分钟后，他就能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不需要他多熟悉这里的路，只要离得够远就行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
埃德文拿出手机，按下了一个号码。
没一会儿，对面就接了起来。
不等对面开口，埃德文就说：“威尔逊先生，我存在电脑里的关于卢瑟的文件现在能用了。”
“……知道了。”
听到这个声音，埃德文愣了下。
“骑士？”
但随即他就抛开了这个问题，不等对方开口就说起正事来，
“现在卢瑟和超人打起来了，我得马上走，不然他解决完卢瑟应该就会把我带到蝙蝠那边去。”
刚刚氪星人的那一眼，埃德文很难不多想，说不定夜翼或者蝙蝠……大概是夜翼，把他的事情告诉了这个童子军，不然解释不了实验室外墙里隔着层铅的情况下，他是怎么找上门的。
氪星人的眼里，他和卢瑟应该算是两个罪犯在互咬，只不过……碍于蝙蝠在找他，所以打算先处理卢瑟的问题而已。
埃德文不打算阻碍这一点。既然卢瑟一时半会儿杀不了，那让他老实点就行。
“骑士？”
“我找到了。”
“那就行。我把你的生物信息放进了他的实验室文档里，蝙蝠发现的话，就会认为当时死的是你的克隆……”
埃德文抬了抬嘴角，声音轻快。
“这大概能让蝙蝠气很久了，再加上一些别的……足够让卢瑟在监狱里关很长一段时间，而且等到他出来，也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
说完，算了算距离，觉得足够远后，他就停了下来。
“你……！”
耳机里骑士似乎语气很差地说了句什么，但声音混沌不清，埃德文只听了个囫囵。
“你说什么？”
他心不在焉地问了句，注意力全放在了手里那管拉撒路之池的池水上。
行吧，是时候死了。
为了防止等会反应不及，埃德文调换了先后顺序——等到针管里的绿色完全被推进体内，他才捏住右手中指上的红灯戒。
胸腔里虚假的心脏鲜活地跳动着，却无法让人生出半点留恋。
在灯戒即将离开手指的时候，死亡的预感疯狂在脑内警报，埃德文扯了扯嘴角，毫不犹豫地选择将戒指完全摘除。
然而还没等手没放下来，埃德文感觉到脑袋空白了一瞬，紧接着，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迅速消失了。
他猝不及防重重地倒在地上，意识被笼罩上了一层雾，变得模糊起来。
“你怎么了？”
耳机里，骑士似乎这么问了一句。
“……”
埃德文无法做出回应，他抓着胸口的衣服，张大着嘴，连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
“……埃德文？”
“……”
“等等！你他妈的不会现在就——？！”
在骑士的咆哮声里，那双绿眼珠逐渐失去了焦距，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抽搐着，但很快，他就连抽搐都做不到了。
就在这时，先前注射的拉撒路池水开始发挥作用。剧烈的疼痛撕开了迷雾，他听见自己胸腔里，有什么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扑通。
接着是眼睛，黑暗退去，他再一次看见了些微的光。
扑通。
最后是呼吸。
埃德文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被打捞上来一样，急促地喘息起来，任由下水道混浊的空气涌入肺里。
然而，明明直到摘下戒指前，埃德文都在想着复活后立刻离开，现在事到临头，他却根本想不起来这件事。
或者说，他根本做不到思考。
拉撒路之池带来的后遗症，几乎在一瞬间就让他脑袋里全然充斥了死时所有的剧痛、和死前最为鲜明的情绪——愤怒，和憎恨。
在这理智都被扭曲的疯狂中，他感受到的不是生的喜悦，而是绝望与痛苦的不断反刍。
仿佛连灵魂都为这种疯狂所嚼碎、吞咽。
冷汗从额角滑落，瞳孔不断收缩。
埃德文将脸埋进臂弯里，咬紧着牙，呼吸越发急促。他手臂青筋暴起，手指抓进了地面，哪怕指甲断裂出血都没松开。
这时，骑士的话语闯进了耳朵里。
“该死的，你现在怎么样了？能说话吗？”
熟悉的声音，让埃德文总算在几乎崩溃的情绪里抓住了点什么。
他的表情扭曲，嘴巴张合了几下，直到口水滴到地上，才勉强发出了一个完整的音节来。
“Ca……”
“什么？”
“……卡尔……”
随着情绪决堤，始终都被压抑着的悲痛和思念裹挟了灵魂。
时隔数月，迟到了很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滚出眼眶，他也再一次喊出了小怪物名字。
“卡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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