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惩娇 > 第65章 第 65 章
    裴闻说完这句似乎就没了兴致,既然已经将把人夺了回来,他就不会再把阮洵期放在眼里,犹如心里那根刺被拔了出来。


    裴闻冷眼看着他,欣赏够了他脸上痛的有些狰狞的神色。


    他的目光淡漠疏离,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审视,过了片刻,男人抬脚离开了这方偏僻的小巷。


    裴闻前脚刚走,阮洵期就猛地咳嗽了起来。


    嗓子里都是生了锈般的血腥。


    他一时片刻咳得停都停不下来,悄声无息抿下唇角的血迹,胸口疼的有点受不了。


    青萝听见咳嗽声,万分心疼的出现在他身后,小心翼翼扶着他的胳膊,却又被他拂开了手,她有点委屈,咬了咬下唇,“郎君,你先进屋吧。”


    阮洵期也没看她,深深吸了口气,肺腑里好似都浸透了血气,呼吸都扯得胸腔生疼,少年浓密乌黑的睫毛挂着洇湿的泪,他眼底一片湿红。


    想到她今日说的那些话,心如刀割。


    更是不能细想他的师兄,说的那几句话。


    阮洵期抬起脸,“姑娘,在下不能误你终身,再过几个月,我们便和离吧。”


    青萝听见他这句话,脸色煞白,她自然是不愿意,阮洵期虽然家境贫寒,可他又不是什么庸徒,往后必能为自己挣来一个青云直上的前程。


    况且,那天阮洵期骑马游街,风姿绰然。


    有几个怀春少女不会动心?


    她好不容易才抓着这么个好人,实在舍不得就这么放弃,她立马红了眼睛,泫然欲泣的弱态楚楚可怜,“郎君,我无处可去。”


    阮洵期是个好人不错。


    却不是烂好人。


    他抿了抿唇,五官清俊,肤色白皙,从他口中吐出来的话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淡,“姑娘放心,在下家中的银两都归你。便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若是看得上也可以都带走。”


    青萝没想到文文弱弱的小书生也没那么好应付。


    她哭着跪了下来,“青萝若是出了这个门,真的活不下来。”


    她抓着阮洵期的裤腿,死死攥着就是不肯松开。


    她也不是舍不得脸面,她甚至在心里默默地想,若是实在不成,她就给他下个药,先睡了再说。


    就不信这位小郎君与她有了夫妻之实,还会狠心抛弃她。


    阮洵期抽出自己的衣摆,“律法森严,无人敢随意杀人。”


    青萝低着头,哭哭啼啼:“那位…那位大人不会放过我的。”


    阮洵期现在也知道她口中的人说的是谁,他默了半晌,青萝以为是自己的话打动了他,眼神一亮,“求郎君救我一命。”


    阮洵期低头看向她,“你先起来,不必跪我。”


    青萝愣了愣,只当这位小郎君是不喜欢旁人跪她,她连忙站了起来,下一瞬,便听他认真地问:“大婚那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青萝压下心里的慌乱,选择撒了谎,“我不知道,我醒过来就在花轿里了。”


    “我自幼无父无母,被鸨母当成瘦马养在别院,想来是鸨母将我卖了。”


    “郎君,我愿留下来为奴为婢,只求您留下我吧。”


    阮洵期又咳了起来,他前些日子忙着到处找人,累得连合眼的时辰都没有,整个人病得憔悴,断断续续的吃了药,这伤寒一直都没好全。


    青萝将自己的身世说的要多可怜就多可怜,阮洵期听完只说会再多给她一些银两,要与她和离的念头,并未改变。


    院子里的那只小黄狗。


    围在少年的腿边,不停的打转。


    阮洵期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小黄狗,“我知道,你也想她。”


    姜云岁和裴闻婚事的礼数,过得很快。


    好像赶着两人成婚。


    日子定的仓促,侯夫人心中有忧,裴闻对人做了那样的事情,事后却没让人煎药,这万一岁岁有了身子,月份一大,藏都藏不住。


    侯夫人想到这里,就又将裴闻翻来覆去狠狠骂了一通。


    干的事情,一点儿都叫人喜欢不起来。


    姜云岁整个人就像枯萎了的花,娇嫩的枝叶都跟着败了下去。


    她半分要成婚的欢喜都没有,身边伺候的人也不敢贸然提起婚事。


    裴闻如今连避都不避了,每日正大光明出现在她的院落。


    哪怕姜云岁一个字都不和他说,他也能怡然自得,坐在窗边喝茶。


    他偶尔还会在她这儿看看书,他看的书,晦涩难懂,看完了还要留在她的屋子,就像他这个人似的,赖着不走。


    这日,姜云岁照例躲进了里屋,宁肯对着墙上的画发呆,也不想出去面对他。


    裴闻放下了手里的书,掀开帘子,走进了里屋。


    夏天渐渐炎热,她脱了外面的褂子,就只穿着单薄的宽袖绸衣,柔软的绸缎映着少女若隐若现的身段,一截雪白的手臂懒洋洋搭着软枕,皮肤比玉还透还白。


    裴闻走过去,没什么声音。


    他坐在她的床边,顺势捞过少女的手腕,轻轻地在掌心里揉捏了两下,她似乎瑟缩了一下,仓皇回过头看见是他,眼神还是如从前那般柔软而又天真,洇湿的水眸,无时无刻不再透露着她的畏怯。


    她蹙着好看的眉头:“你怎么进来了?”


    裴闻不徐不疾开了腔,嗓音低沉悦耳,“你躲我,我只好进来了。”


    姜云岁没想到会被他这样直接说出来。


    她一点儿都不想和他说话,使劲抽出手腕,还是被他掐在掌心,纹丝不动。


    明明两个人从小都是吃差不多的东西长大的。


    他的力道,就是更重。


    看起来斯文清瘦,蛮横程度却不亚于乡村野夫。


    裴闻许久没有和她凑得这样近,一时怀念,男人的掌心隔着绸缎贴着少女纤弱的腰肢,将人抱在自己的腿上,她浑身好似都是软的,又软又香。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亲近她。


    她就该这样待在他怀中。


    裴闻低声在她耳边问:“你能这样躲我一辈子吗?”


    听着没什么情绪的嗓音低低落入她的耳里,男人温热的气息落在她后颈这片细嫩的皮肤,一下子就像是被撩起了火来。


    耳畔一阵酥麻。


    她咬紧齿关又不说话。


    裴闻对她刻意的冷落,似乎不满,他惩罚似的咬了口她的耳朵,“哑巴了?”


    姜云岁浑身都不太对劲,被他这样抱着,逃也逃不掉,那种似乎又被他的气息包围的压迫感,重新席卷,她不安的抓着他的衣襟,抿了抿唇:“我不想理你。”


    她差点咬到舌头,“对,我…我这辈子都不理你。”


    裴闻听着她的话,缓缓笑了起来,他不常笑,每日都是端着没什么表情的脸,总不想让别人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久而久之,就更不爱笑了。


    可是他笑起来,是很好看的。


    一点儿都不像冰霜都难以消融的寒山。


    裴闻揉在她腰间的手掌,不由收紧了力道,面上不显分毫的不满,清润的嗓音悠悠落在她的耳边,“不想搭理我,那…阮洵期的事情,你想不想听?”


    姜云岁明知道裴闻是故意在诱惑她,还是忍不住要上钩。


    她太好骗了。


    一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停留几瞬,裴闻没忍住低头又亲了亲她的唇。


    姜云岁无处可躲,裴闻现在越来越喜欢亲她,而且每次亲她都很凶,好像要把她的舌头都吃掉。


    “既然你不想听,那就算了。”男人餍足过后,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姜云岁终究抵抗不过内心的挣扎,下意识抓着他要离去的手,眼神纯得叫人不忍心欺骗他,“等等,你…你说。”


    裴闻的唇角扬着冰冷的弧度,眼里的笑意也不太真诚,他漫不经心抓过她主动凑上来的手,“他和他现在的妻子感情和睦,编修院的同僚说他很是顾家,每日都赶着回去陪他的妻子。兴许还不到我们成婚那天,他都要有孩子了。”


    “你见过他的妻子,的确有几分姿色,师弟情难自拔,也在常理之中。”


    姜云岁生生被他的话气得红了眼睛。


    裴闻的唇角还噙着淡淡的笑,目光却十分的冷,他低眸看着她,望着她渐次发红的眼睛,委屈的快要把眼泪落了下来。


    她还是那么在乎阮洵期。


    裴闻抬手,粗粝的指腹慢慢抹去她眼角的泪,他说:“你不该为别人掉泪。”


    这些话是他自己要说,见她掉了泪,他心里也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火燎火烧,难受得很。


    “还以为这么些日子过去,你早该死心。”


    “怎么还要记着他?”


    裴闻见她止住了泪,默了许久,男人忽然低头,齿尖将她的唇角咬破了皮,望着她水汪汪的眼睛,他才勉强满意。


    “你为他掉泪,也该为我掉泪。”


    “这样我才不会那么不甘。”


    姜云岁发觉裴闻这个人真的太恶劣了。


    “你死了,我肯定为你哭三天三夜。”


    “我死也要死在你的后头。”


    姜云岁听见这句话,顿了一顿,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不过他确实死在了她的后头。


    “为你敛尸,给你安葬,等将你安顿好了之后再来找你。”裴闻慢慢的说着。


    姜云岁却是不信的,上辈子她死之后,裴闻脸上连一滴眼泪都找不到,又怎么会陪着她一块死呢?


    男人的花言巧语,只能听一听。


    裴闻在她这里用了晚膳,等到天彻底黑了才回去。


    姜云岁不待见他,他也不在乎。


    早就断了她的后路。


    到了现在裴闻怎么会不知道她的不情不愿,便是再不愿意,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裴闻刚从听澜院出去,就被他的父亲叫到了祠堂里。


    老侯爷从青州回来,从妻子口中听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气得吹胡子瞪眼,勃然大怒。


    裴闻被父亲用鞭子狠抽了一顿家法,侯夫人想拦也没拦住,转念想想,这也是裴闻当受的,挂着倒刺的鞭子将他的后背抽得皮开肉绽,满屋子都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裴闻跪直了身体,后背挺拔,被抽得浑身是伤也没吭一句。


    侯爷抽断了手里的鞭子,见他仍是死不悔改的样子,怒火中烧:“我便是这么教你的?”


    恃强凌弱,强取豪夺。


    裴闻默默抿直了唇角。没有说话。


    裴闻被这顿鞭子抽得不轻。


    世子被请了家法的动静还不小,闹得人尽皆知,阖府上下的奴婢都知道了世子爷被惩戒了的消息。


    一连几天,府里的气氛就犹如这天气一般。


    阴气沉沉。


    裴闻的伤势很重,他的父亲几乎没有留情,挥鞭子时用尽全力。


    哪怕被打成这样,裴闻确实还是毫无悔过之心。


    敷了药之后,他的伤口看起来依然触目惊心的。


    后背都是相互交错的疤痕,终于等到伤口结了痂,裴闻却又难得的病了一回,发起了高烧,看着有些不省人事。


    侯夫人火急火燎请了大夫,开了方子,煎好了药。


    床上的病人却不肯喝,无论怎么都撬不开他的嘴。


    裴闻昏昏沉沉的像陷入了梦魇,醒也醒不过来。他听见了哭声,觉得自己的心也好似揪成了一团,他的眼前是一片看也看不清楚的雾色。


    等雾气散去,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他看见一张哭花了小脸,脸色发白睁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他,浑身都因为害怕在颤抖,说话都哆哆嗦嗦的:“你都…都要成婚了,能不能…能不能放过我?”


    裴闻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望着她脸上的泪,觉得她这样看起来好可怜,他也好可怜。


    他抬手,摸到了一片潮湿的眼泪。


    眼泪在他的指尖化成了血水,浓郁腥甜,温度灼灼,将他的皮肤烫出了血淋淋的伤口。


    裴闻疼的蹙起了眉,他的眼皮动了动,床上的病人终于醒了过来。


    侯夫人见他睁开了眼睛,总算是松了口气,立刻叫人端来刚煎好的汤药。


    裴闻慢慢坐起来,男人脸上都是苍白的病色,他摆了摆手,不太想喝药,他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侯夫人知道他在找谁。


    这两日他在梦里,都是一直叫着岁岁的名字。


    侯夫人在心里叹了叹气,这些日子,岁岁一次都没有来过,他当然是见不到人的。


    她忍不住说:“你不喝药,病怎么能好?”


    裴闻这场高烧还没走全,浑身好似都还很烫,他问:“岁岁呢?”


    侯夫人道:“她没来。”


    裴闻垂下了眼皮,好像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他忍下心里挥之不去的烦闷和燥意,她不来就不来,真就不信她能一辈子都不搭理他。


    裴闻闻着浓郁的药味,就蹙起了眉头:“母亲,我已经没什么事了,无需用药。”


    侯夫人气得没什么好话可说:“岁岁病了你都知道劝她喝药,怎么轮到你自己,你就不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


    裴闻反驳不了。


    默了半晌,端起母亲递过来的药碗,一饮而尽。


    这样苦的汤药,他喝下去竟是连眉头都没有皱。


    “好了。”


    “这些日子我请纪家的那个小姑娘陪岁岁出门散了散心,她的心情看起来比先前好了许多。”侯夫人将空碗递给身后的奴婢,接着语重心长对他说:“你既然喜欢她,就多让着她点,不用总是强迫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裴闻觉得自己也没有时常强迫姜云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她装模作样流两滴眼泪,他就舍不得了。


    他也已经很让着她了。


    还要怎么让?真的要顺着她的心意把她让给别人吗?


    裴闻实在做不到。


    侯夫人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裴闻垂着安安静静的侧脸,他抿了抿唇瓣,“母亲,我想休息片刻。”


    “你醒了就好,我改日再来看你。”


    “嗯。”


    裴闻病了将近小半个月,姜云岁一次都没有来过,甚至都没找人打听过他的消息,对他是死是活是半点都不在乎。


    裴闻悄然握紧了手指,蜷起来的拇指过于用力,指节隐隐透着白。


    他心说算了。


    不过还是有些难过的。


    姜云岁和纪善单独出门了几天,心情确实开阔了不少。


    她和裴闻定亲的消息,如今已经是人尽皆知。


    纪善觉得这些日子家中的氛围也不大好,她的二哥总是莫名其妙就沉着张脸,也不太爱出门了。


    表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善也知道二哥先前让母亲去郡王府提过亲,不过被拒了回来。她先前没当回事,现在依然没当回事。


    她二哥的性子捉摸不透的,难保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纪善这两天出门,都是她的二哥亲自送她。


    她觉得受宠若惊,还万分不自在,几回下来之后也渐渐地回过神来,他二哥怕是真的动了情,找到了机会就想要靠近小郡主。


    纪善这日与郡主约好了去踏青。


    又是纪南送的她。


    路上,纪善实在没有忍住,“二哥,你不会真的喜欢郡主吧?”


    纪南看了她一眼,脸色淡淡:“不要打听我的事情。”


    纪善小声嘟哝:“问问也不行。”


    她接着又说:“喜欢郡主的人多了去,难怪二哥你这样的排不上号。”


    她说完看了眼兄长的脸色,实在是冷,吓得她不敢再胡说八道。


    姜云岁早早在约好的地方等着她了,纪善急急跳下马车,跳起来对她挥了挥手。


    纪南不慌不忙跟在她身后,淡淡颔首:“郡主。”


    姜云岁都忘记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对这位纪大人她一向敬而远之,她点了点头也算打过招呼:“纪大人。”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纪南不好再跟上去,站在远处,静静盯着阳光下笑容灿烂的少女。


    她从小到大,都是最吸引的那个人。


    长得好看,笑起来也好看。


    不笨。


    也不那么聪明。


    没什么心机。


    也不太会被利用。


    哪哪儿都招人喜欢。


    尤其是她笑盈盈看着别人的时候,那种目光,叫人被哄得晕头转向。只想着她这辈子都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才好。


    这边姜云岁拉着纪善,“今天怎么又是你哥哥送你来的?”


    纪善这人也没什么心眼,有时候说话还不太过脑子,想到她二哥在马车里说的话,没有否认就是承认,“郡主,我偷偷告诉你。”


    姜云岁果真很好奇的支起了耳朵,“什么?”


    纪善放轻了声音:“我二哥喜欢你。”


    姜云岁愣了愣,随即缓缓笑了起来,“不会的。”


    她说:“我和你二哥都没怎么见过面的。”


    纪善认真点点头:“我没骗你,我二哥就是喜欢你,他还不好意思说。”


    姜云岁实在不这样觉得,她和纪南,连话都很少说的。


    纪善接着又问:“你真的要嫁给裴闻了吗?”


    提起这件事,姜云岁的脸色也变得低落了起来,她望着地上自己的倒影:“我没有办法的。”


    纪善也知道她没有选择。


    圣旨赐下,就是人死了,也要嫁过去。


    纪善嘀嘀咕咕:“圣上好端端怎么想起来给你赐婚了?”


    姜云岁没告诉纪善这是裴闻自己去宫里求来的圣旨,趁着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堵死了她所有的选择。


    她连自尽都不敢自尽。


    不敢拖累家里人。


    两人的话说到一半,那边好像忽然吵了起来。


    遥遥的声音被送到了她们的耳边。


    “我告诉你,你父亲你已经将你卖给了我!你现在想赖账?!你若是赶走,我现在就算是一刀捅死你,也不用去蹲大牢,死了也是你应得的。”


    男人凶神恶煞,语气也万分凶恶。


    被他抓在手里的少女拼了命的想要逃,脸上都是泪,“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事,你松开我,不然我就要去报官了!”


    “你尽管去!你那个赌鬼老爹已经把你卖了!今天你就是不想去春楼也得给我,往后就等着接客吧你!”


    这男人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好人。


    周围都是只敢看热闹的人。


    一个个龟缩着不敢上前。


    女人哭着闹着不肯跟着他走,高声叫着救命。


    她又踢又挠,反抗的厉害,男人被她的指甲抓破了脸,众目睽睽下觉得丢了面子,当即恼羞成怒。


    一时冲动下真的拿起了手里的刀,高高扬起就要朝她劈了过去。


    姜云岁一把推开了那名女子,男人劈了个空,气得就更狠了。


    阴狠的双眸死死盯着她,抬起手里的刀下一秒就朝她劈了过来。


    姜云岁匆忙往后躲,扭伤了脚踝。


    好在身边的护卫出现的及时,将男人控住压了下去。


    得救的女子连连磕头道谢。


    姜云岁将她扶了起来,她的脚踝疼得厉害,“没事。”


    女人抹了抹眼泪,又对她磕了几个头才离开。


    那边纪善都被吓坏了,急忙忙上前绕着她看了一圈,“你没事吧?”


    姜云岁方才也有点被吓到了,她忍着脚上的疼痛:“没事。”


    纪善抓着她的手,劫后余生般说:“郡主,下次可不能这样冲动了。”


    便是要救人,也不用自己亲自动手。


    姜云岁方才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那个女子很可怜,若是让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劈中了就更可怜了。


    她自己也有点被吓到了,“好。”


    傍晚,姜云岁才回了府。


    听说裴闻已经在院子里等了她许久,她还愣了许久,他不是病了吗?怎么生了病还要在她面前晃呢?


    裴闻的到来让姜云岁又觉得不自在起来。


    她见了他下意识就是躲。


    可是就像裴闻说的,她也不能躲他一辈子。


    裴闻的脸色除了比平时苍白一些,看不出是个病人。


    姜云岁站在门外,不太想进屋。


    裴闻漆黑的眼眸定定朝她望来,没逼着她进屋,他慢慢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红润的气色,忽然间就笑了起来,看来他病了的这段日子,她过得确实很开心。


    不似在他面前病恹恹的样子。


    裴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又想到她在那些似是而非的梦里总是求着他放过她。


    她那么脆弱。


    裴闻在她回来之前就知道她今天救了人。差点还叫人伤着了。


    不过没见她身上有伤,他倒也放下了心。


    “往后不要随随便便就去救人。”裴闻冷着脸说起这句。


    姜云岁觉得他这就是在针对自己,做什么他都觉得不喜欢,都要来为难她,救人本来是好事,凭什么不许她做?


    “又不是人人都是你这样冷血无情的人。”


    “嗯,我冷血无情。”裴闻微勾唇角,笑意冷然,实在算不上好看:“我冷血无情,阮洵期早就死在了牢狱里。”


    姜云岁偏要和他作对:“我就是要救人,我又没有做错。”


    她很不高兴的推开了他:“你不要管我。”


    裴闻又好气又好笑,说话不大客气,“没人管你,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我面前说话吗?刀子可是不长眼的。”


    姜云岁听得厌烦,“我就算被刀子劈了也不后悔。”


    裴闻只不过是想让她不要将自己的安危不当回事,她却好像半句都不耐烦听,他说:“嘴硬。”


    姜云岁不服气:“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裴闻没有反驳这句话。


    两人闹得有点僵硬,多多少少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


    裴闻最后是僵着脸离开她这里的,他生气归生气,想了又想,她便是再不乐意,再看她不顺眼,也不能离开。


    还不是要乖乖留在她身边。


    他就是仗势欺人,那又如何?


    姜云岁被裴闻气得睡不好觉,翻来覆去熬了大半宿,第二天早晨若不是宜春叫了她两回,她都爬不起来。


    “郡主,今天您还要去万福禅寺烧香。”


    她从床上坐起来,慢慢才想起今天是十五,得去寺庙烧香。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


    寺庙总是要更热闹,来礼佛的香客都比平日要多。


    姜云岁从禅寺的宝殿内烧完香出来,迎面就见走廊那头的岑澜。


    岑姑娘一如当初,落落大方。


    一袭浅色的衫裙,唇角带笑,眉眼柔和。


    岑澜也瞧见了她,主动上前来同她打招呼。


    岑澜在外礼数周到,屈膝同姜云岁行了一礼,“郡主。”


    姜云岁还是防着她的,论心眼她确实没有岑澜多,也远远没有她会为自己打算。换做是岑澜,恐怕不会让自己陷入一个不情不愿的婚事。


    不过岑澜很喜欢裴闻。


    恐怕现在也是。


    岑澜唇角的笑意看起来很是真诚,“还未曾向郡主道贺。”


    姜云岁往后退了两步,同她拉开了距离,“岑姑娘,许久不见了。”


    岑澜敛了敛笑,接着又问:“郡主怎么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没有。”


    “先前我还以为你和那位新科…”岑澜的话说了一半,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尴尬的事情,又止住了下半句。


    姜云岁知道她想说什么。


    郡王府对外的说辞没有几个人会信。


    都知道本来要嫁给阮洵期的人是她,恐怕都以为是她忽然反了悔。


    姜云岁原本要走,她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她叹了叹气:“岑姑娘,我的事…想来你也听说了一些。”


    岑澜握住她的手,“是啊。确实造化弄人。”


    姜云岁故意装作很信任的模样,眼巴巴看着她:“实不相瞒,我一点儿都不想嫁给我的表哥,可是圣旨压在身上,我连死都不敢死。”


    岑澜悄声无息垂下了眼皮,过了许久,她忽然间开了口:“郡主,其实也不是毫无办法的。”


    姜云岁的心窒了半晌,她吸了吸鼻子:“岑姑娘,你不要哄我,我若是自尽了,我父亲和母亲都…”


    岑澜握了握她的手,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若不是自尽呢?”


    姜云岁止住了声音。


    岑澜笑了笑:“如果只是一个意外呢?比如禅寺的厢房忽然起了火,又或是半夜有劫匪在山里作祟,不小心跌落了山崖,凡事都有意外啊。”


    姜云岁先前完全没有想到这些。


    她的心脏快要跳到了喉咙口,睁圆了眼睛看着她。


    岑澜也不敢将话说的太明白,万一姜云岁是在试探她呢?


    过了会儿,她低声问:“郡主,你是真的不想嫁给世子吗?”


    姜云岁沉默了许久,她对她点了点头:“嗯。”


    她抽出了手,“岑姑娘,禅寺的后山有悬崖吗?”


    岑澜摇了摇头:\”没有。\”


    她顿了顿:“不过禅寺供人休息的厢房都有油灯。夜里没有小僧值守。”


    姜云岁几乎是立刻就有了主意。


    她要逃。


    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嗯。我知道了。”姜云岁咽了咽喉,“我有些累了,岑姑娘慢慢看。”


    岑澜望着她的背影,倒是没想到这次来万福禅寺还有意外的收获。


    当天夜里。


    禅寺的后院烧起了一把大火。


    火势汹汹,僧人过了许久才发现那间贵人单独居住的厢房起了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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