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怪物NPC守则[无限] > 191. 童之趣玩具厂25 结束
    泉的异变起始处那次莫名其妙的失踪事件。


    之后的几天,在天泉镇巡逻的人们发现了粘合在一起的可怕怪物,他们被一种散发着恶臭的绿色黏液粘连在一起,匍匐在地上,无助地哀嚎着。


    巡逻队之中恰好有失踪者的亲人,他认出了怪物其中一颗脑袋正是寻觅已久的弟弟,他单纯地认为弟弟是被怪物挟持了,在冲上去之后,那名巡逻队的一员就成为了怪物身体里的一部分。


    其他人见状,吓得纷纷逃窜,怪物追赶着四处逃走的人群,幸存者跑到了天泉镇,告诉了居民这一可怕的发现。


    起初,过惯了安稳生活的居民们不相信他口中的呓语,只以为又是出现了一个无状的疯子,自从泉被开采之后,这样的疯子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学者给他们这样的臆想者起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学名——天泉臆想综合症,特别用来指代世界发生天翻地覆变化之后,尚且不能坦然接受的人类。


    就像是那个一开始胡言乱语,泉是一个生物的那名科学家。


    不过,天泉镇的居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名科学家了。


    科学家被囚禁了起来,天泉矿物委员会对外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科学家,能够让他更加专心地做研究。


    狭窄牢笼之外的所有讯息他并不知晓,但是不安的种子正在悄然发芽,几乎占据了他整颗心。


    科学家终日里惶惶不安,每当打开房门,想要用散步的借口逃脱时,总会被门口的安保人员拦住去路。


    “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吗?”科学家打开门,只能无奈地询问那两名尽职尽责的安保人员。


    “对不起,无可奉告。”安保人员无情地关上了房门。


    科学家长长叹气,回到了房间内,看着满地的草稿,他颓然地坐在了床上,垂着脑袋,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沉默了半晌,他再次抬起眼眸,之前的无措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清明的双眸,看着房间内慢慢出现的身影,沈之珩说道:“你出手了?”


    泉站在房间中央,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铺了一地的草稿,弯腰随懂了上面的数列和文字,说道:“算是吧,在这段时间之内,我已经学习了人类世界的所有知识。”


    他伸手弹了一下那劣质的纸张,说道:“计算得很正确,我的学习能力非常惊人。”


    沈之珩皱着眉头,说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泉轻轻地偏着脑袋,窗外的阳光给他的银发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像是天使头顶上的光环,但是沈之珩知道,面前的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嘘,”泉用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指,“你马上就知道了。”


    紧闭的房门被敲响了,科学家诧异地抬起头,见到了天泉矿物委员会的成员们。


    素日里趾高气扬的委员们现在却长着一副惊慌失措的脸庞,他们看着科学家,犹如在看新生的泉,其中一名看上去是领导者的委员走上前,说道:“尊敬的科学家,我们科学组的成员们今日都在研究你的理论。”


    科学家微妙地抬眉,说道:“哦?”


    他脸上淡淡的嘲讽让那名委员感到一阵不悦,可是联想到近日里发生的怪事,委员还是按捺住了不快的情绪,陪着笑脸说道:“是这样的,最近天泉小镇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初步怀疑跟泉有关——”


    话未说完,科学家就站了起来,神情紧张地质问道:“发生了什么?”


    委员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立即恢复了之前高高在上的模样,捻着小胡须,说道:“是这样的,科学家,你先别激动,坐下来,我们慢慢聊。”


    科学家也意识到了自己过分紧绷的情绪,他重新坐下,故作镇静地说道:“发生了什么?”


    委员搓了搓双手,说道:“最近我们在天泉小镇的郊区发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尸体,或许不能称为尸体,他们应该还有呼吸,是被一种莫名的绿色黏液相互粘合在一起,科学小组的成员们冒着生命危险提取了怪物身上的黏液和肉片,做了初步的研究,发现那些东西,跟泉有关。”


    听到如此惊世骇俗的理论,科学家并没有感到意外,他的脸上是一片麻木的绝望,缓缓地说道:“开始了,一切都要开始了。”


    他呆呆地坐在床沿,一言不发,双眼无神地看着地上的草稿。


    委员轻咳一声,试图引起他的注意,语气中尽是不满,说道:“科学家,你早就对泉有着其他用途的研究,我想知道,泉的异变,跟你有没有关系!”


    伴随着他的话语,门外霍然出现一列荷枪实弹的卫兵,他们井然有序地冲进了房间之中,将形单影只的科学家团团包围。


    科学家看着士兵们手中的枪械,漠然地说道:“他们手中的武器,跟泉有关吗?”


    突然被提及,士兵们面面相觑,只觉得手中的枪械变得烫手无比,下意识地想要丢掉手中的配枪。


    近日里关于泉的传闻甚嚣尘上,他们何尝不知道所有的钢铁为了增加强度,全部被滴入了泉,就连生产武器的生产设备都是用泉为原料的。


    世界上每一处地方都被泉覆盖了,但是竟然又传出了有关泉异化的传闻,士兵们的心中早就有了不详的预感。


    看见畏畏缩缩的士兵,那名位高权重的委员脸色铁青,他忍耐着怒火,对着科学家说道:“最近发生的灾害,虽然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但是为了避免未来发生更加可怕的灾难,科学家,如何处理这个问题,就交在你身上了,接下来全世界所有的资源都会向你倾斜。”


    委员深吸一口气,说道:“请你务必保护好天泉小镇,这也是你的家乡。”


    家乡。


    这两个字深深触动了科学家,他眼眸闪动,紧紧地抿住嘴唇,久久不语,直到委员会成员们即将散去的时候,他才缓缓地开口:“我们必须抛弃跟泉有关的所有。”


    委员停下了脚步,转身说道:“你说什么?”


    科学家重复了一句:“我说,我们必须抛下跟泉有关的一切,建立起一个没有泉存在的保护区。”


    未等委员回答,其中的一名士兵率先开口说道:“喂,科学家,你有没有搞错,我们只是要你想出消灭怪物的方法,可没让你搞什么保护区。”


    科学家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名士兵,平静地说道:“我想,你们对泉还不了解,它是一个具有强烈自主意识的生命体,换句话说,它的存在比我们还要久远,作为特殊的智慧生物,它并没有与人类沟通的渠道,所以被你们当成了一种能源,现在泉的报复已经开始,它的身体散落在世界的每个角落,如果你们还想活命就丢下有关泉的一切。”


    士兵悻悻地没有说话。


    委员并没有怪罪那名士兵,他的发言也代表了他的意思,听到科学家的言论之后,委员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过了良久,才说道:“这样的结论过于惊世骇俗,要我们做出抛弃泉的决定太难了,我需要跟委员会的其他成员商讨。”


    他们匆匆离开了科学家所在的房间,整个房间只剩下科学家一个人。


    墙上的日历被撕下了长长的日子,科学家恢复了自由,他不断地往返于实验室与委员会之间,想要说服那些冥顽不化的老古董们,早日开启保护区的计划。


    只是每次会议之后,科学家都沉默地在他的日记上默默地写下另一个深藏在心底的计划。


    泉异化的形式愈发严峻,先是发生在服用泉溶剂的病人身上,他们的皮肤上长出了绿色的脓包,沾染到任何物质,那些并不属于人体的物质同样会融入他们的体内。


    世界上任何跟泉有关的事物开始一步步地吞噬所有具有生命的个体,终于人们普遍的认知到了泉一如那名科学家所言。


    它是一个具有复杂意识的生命体,它正展开强烈的报复活动,对象则是整个世界。


    科学家的保护区计划在绝望中进行,过程艰难,但最终也带来了效果,仅剩不多的人们驾驶着世界上最干净车辆,前方那个未曾被污染过的区域。


    那时的科学院俨然成为了天泉委员会的灵魂人物,他受到了民众的爱戴与尊敬,人们将他比喻成拯救世界的启明星。


    科学家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他每日忧心忡忡,眼角也染上了风霜,随身携带的日记本上,那个计划正在隐秘成型。


    他完全失去了跟泉的联系,在灾难刚刚发生的时候,科学家还能体会到泉的意识波动。


    它像是抱着一种恶劣的玩笑与报复心理,在冷漠地围观着这场灾难的发生,灼烧、分割、腐烂的痛苦对于它而言已经不再是那种重要,欣赏人类脸上绝望痛苦的表情,才是它愉悦的源泉。


    “科学家不止一次地向我求情,他说现在的他已经可以说服全世界,让他们放弃使用泉,可以收回世界上所有的泉,让我回到安静的地下,继续着以前的生活。”


    在前往保护区的崎岖道路上,科学家正在疲惫的休息,他将脑袋抵在了颠簸的软垫上,泉的身影缓慢地显现,伸出手臂想要让科学家休息得更加舒服一些。


    科学家猛然惊醒,眼下两道浓浓的青痕预示着他长久以来的疲惫,困乏的双眼逐渐变得清明。


    沈之珩立即端正了坐姿,不露痕迹地挪远了一些,泉的神色明显的不愉快。


    “你说过,进入保护区之后,你还是想办法入侵了保护区,为什么?”沈之珩目光犀利的质问道。


    泉并没有言语,他看向皮卡前方的景象。


    科学家所设计的保护区是一处天然的密林,被他设计成了一处世外桃源,区域分工明确,除了提供给普通人食物之外,保护区内还建立起了作战计划部,专门用来商讨如何应对泉的危机。


    科学家坐在颠簸的皮卡上,驶入了保护区,人们见到他的到来,纷纷停下手中的农活,对着他报以最热烈的欢迎与祝福。


    此时此刻,科学家的脸上才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并不是我刻意入侵,”泉久久凝视着科学家脸上一瞬即逝的笑容,似乎想要把他藏进心底,“而是我无处不在。”


    科学家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说道:“我注定是要失败的,是吗?”


    泉点点头,说道:“是的。”


    科学家茫然地呢喃道:“就连最后的净土,我都无法守护。”


    保护区安稳的生活仅仅维持了一段时间,人们就在浇灌的农田里发现了一株被污染的植物,起初他们只是认为是那颗种子逃过了筛查。


    天泉委员会立即做了紧急处理,在长久与泉的抗争中,科学家发明了一种叫做阿摩尼亚溶液的试剂,能在极小的范围内清除泉的污染。


    科学家赶到那处农田旁,紧张地注视着阿摩尼亚溶液的第一次效果。


    泉同样出现在他的身旁。


    “那液体,沾染在我的身上,很痛。”


    泉光洁无暇的脸颊上慢慢地出现了一处溃烂,露出皮肤之下森森的白骨。


    见到阿摩尼亚溶液见效,科学家松了一口气,转头就见到千疮百孔的泉,他目光闪动,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终后退一步,继续投入了无休无尽的试验之中。


    第二天,农田里肆虐疯长的植被袭击了耕作的农夫们,他们变成了半人半植物的怪物,巡逻队的安保人员眼含热泪,阿摩尼亚溶液帮助他们解脱。


    被阿摩尼亚溶液浸润过的土壤不再适合耕作,被拉上了永远不可进入的警戒线。


    保护区内逐渐流行起了一道传言,那名被人们视为救世主的科学家其实是泉在人间的代言人,他建立保护区的目的,就是要将人类集合到一个地方,再将他们赶尽杀绝。


    流言就这样逐步地蔓延,不多时就传入了科学家的耳朵里,他接受了天泉委员会的调查。


    “我不可能是人类的叛徒。”


    科学家坐在审讯椅上,昏暗狭窄的房间内,只有他跟眼前的审讯员,不过他知道,在那面镜子后方,是一群冷眼旁观的组织者。


    审讯员重重地一拍桌子,从公文袋里取出一沓资料甩在科学家的面前,说道:“哦?科学家,这可是你之前研究的资料,你还有印象吗?”


    端坐在审讯椅上的科学家看着纷纷落下的纸张,立即辨认出那是曾经在地下实验室中自己书写的资料,正色道:“这是我曾经的试验,怎么了?”


    审讯员细小的眼眸划过一丝鄙夷,他费尽地弯腰捡起一张草稿,故意用夸张的腔调念着上面的文字——


    【x月x日,昨天的试验,我不小心提高了器皿的温度,想要用温度的变化来刺激泉的反应,想不到今天它就故意缩到了一角,那样子真的有些可怜。】


    【x月x日,泉如果是一个人类,它足够让人头痛,但是这有什么办法,只有它能够明白我心中的想法】


    【x月x日,今天泉十分想要跟我交流,我也向他诉说了内心的想法,它对我有了回应,这真好】


    审讯员每读一句话,丑陋肿胀的脸上就刻意浮现出一股莫名令人作呕的笑意,隔着一面镜子,科学家甚至能听到那处观察室内传来的哄笑声。


    被紧紧禁锢住的双手不由得握紧,科学家皱着眉头,说道:“这是我的试验日记,有什么问题吗?你该不会只认识我所写的文字,不认识那些公式吧?”


    审讯员脸上的肥肉颤抖了一下,刚想要发怒,细小的瞳孔一转,他瞬间转换了愤怒的神情,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是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喜欢上那个怪物!”


    “你说什么?”科学家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手腕处传来一阵生疼,他继而茫然地坐下,说道,“你在说什么?”


    阴影之中,慢慢地显现出了一道熟悉的人影,头顶的银发在昏暗逼仄的审讯室内亮得犹如月光。


    在泉的回忆中,只有沈之珩能够看见他的存在,面前的审讯员还在喋喋不休地念着草稿上的字眼,看着科学家的眼神如同在看待一堆臭不可闻的垃圾。


    科学家的胸膛不住地起伏,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审讯员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眼都是他亲手写下的文字,他的脑中也慢慢地浮现了那段时间跟泉相依为命的日子。


    “怎么样?”泉的手搭在了科学家颤抖的肩膀上,俯下身,银灰色的眼眸斜斜地看向那个丑陋的胖子,“需要我帮你杀了他吗?”


    科学家闭上眼,说道:“不需要,他反正是会死的,不是吗?”


    泉低沉的笑声回荡在狭窄昏暗的房间之内,突然,他似乎预想到了什么,笑声戛然而止,说道:“真聪明,我的科学家。”


    科学家睁开了双眼,转头看着泉,漆黑的眼眸跟那双非人的银色眼眸碰撞在了一处。


    带有人类体温的气息与泉的气息相融,科学家缓缓开口,说道:“接下来,我就死了,是吗?”


    泉垂下眼帘,搭在科学家肩膀上的力道一点点地加重,直到科学家痛苦的闷哼声传来,泉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慌乱的神态第一次在他的脸上显现。


    科学家似乎见到了最有趣的事情,他慢慢地凑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触碰到了泉冰凉的鼻尖,试探性地说道:“我是怎么死的?被你杀死的吗?”


    泉猛地起身,审讯室的场景瞬息消散。


    下一秒,科学家发现自己躺在了冷冰的床上,周围是身着白大褂的医生,他们脸上带着厚厚的防毒面具,目光齐齐级聚焦在自己的身上。


    科学家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确实是死了,并且也没有污染的痕迹,”为首的医生做了最后的总结,“不过委员会那边说是需要科学家的身体,我们做好防腐措施就送过去吧。”


    他就这样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潦草地装进了一个黑色塑料袋中,伴随着推车,慢慢地消失在了关闭的手术室大门中。


    “我怎么死的?”


    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沈之珩孤零零地站在黑暗之中,并没有感到害怕,他知道泉此时正在自己的身旁。


    话音刚落,泉的身影悄然出现,他同样沉默地看着科学家尸体消失的方向,怔怔地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听到你说,你会回来的。”


    沈之珩诧异地看向他,说道:“你不是无处不在,为什么不知道?”


    泉犹如第一次被问到这么难堪的问题,素日里冷漠中略带嘲讽的表情消失不见,深深的困惑与哀伤让他陷入了无助的漩涡之中。


    “我不知道,”泉重复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死亡。”


    长长的银色睫毛盖住了灰色的眼眸,挺直的鼻峰让泉的半边脸都陷入了阴影之中。


    沈之珩看向紧闭的大门,不知为何,心中有了隐隐的猜测,说道:“接下来呢,发生了什么?”


    泉没有立即回答沈之珩的问题,周围的黑暗在他挥手之间消失,两人又回到了庇护所之内。


    再次回来,沈之珩感觉恍如隔世,他抬头看着那照片中的科学家。


    他的脸庞又清晰了几分,跟自己一模一样,只是之前见到略带忧郁的神情在经历了记忆融合之后,那双看着星空的双眼似乎转变了角度。


    照片中的人好像正在看着自己,用一种神秘而狡黠的目光。


    沈之珩微妙地眯起眼睛。


    “那时候的我知道你死亡的消息,我更加变本加厉地污染脚下的土地,我不仅能够融合物质,我还可以替代人类的意识,只要你们能够想起我的存在,心中怀着对我的恐惧,我就能控制那个人。”


    泉同样看着墙壁上的照片,说道:“但是你发明的溶液让我吃尽了苦头,我无法再次入侵保护区,同时在保护区之中,人类建立了一个巨大的工厂。”


    沈之珩回答道:“就是上方的玩具厂?”


    “是的。”泉轻轻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骑士的玩偶,它不同于之前见过的崭新模样,显得有些褪色,一些尖锐的角落被摩擦得光滑可鉴。


    “他们利用你的死亡引诱我进入了这里,把我永远地困在了庇护所之内。”


    泉碾碎了手中的小骑士,仍由碎屑散落在地上,抬起银灰色的眼眸看着沈之珩,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你对我说,你会回来,我还以为那是我的幻觉。”


    沈之珩耸耸肩,说道:“我从来不说谎。”


    泉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失而复得的科学家之后,说道:“是吗?”


    被他这道实质般的眼神打量,沈之珩如同被戳破了心事,他略带苦恼地说道:“好吧,我是有说谎。”


    泉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变回了之前冷若冰霜的危险怪物,他隐约感觉到,沈之珩的心中藏着秘密。


    不过很快,沈之珩就将所掩盖的秘密和盘托出:“是这样的,其实我在处理器上输入的程序时,动了一些手脚。”


    此话一出,两人头顶的吊灯骤然爆炸,细细碎碎的玻璃残渣毫不留情地落在了沈之珩和泉的身上。


    泉的面孔尽数沉浸在了阴影之中,一双银灰色的眼眸透出骇人的绿色幽光。


    沈之珩好像浑然不知危险临近,他自顾自地说出了之前埋设的伏笔:“所以程序早就在运行了,只不过迟了那么一会,应该,就是现在了。”


    与此同时,偌大的庇护所猛烈地晃动了一下,展览厅内所有的物品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震动东倒西歪,砸破了橱窗山的玻璃。


    一道道变幻的字符出现在庇护所的墙壁之上,这些符号并不是镌刻在物体的表面,更像是原本就存在于庇护所之内,因为某种契机被释放了出来。


    银色闪耀的符文如同一道道坚固的枷锁,将庇护所内所有的设施都带上了一层无法挣脱的锁链。


    到处闪烁的银色光辉同样照亮了泉晦暗不明的脸庞,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直勾勾地盯着沈之珩,明白又一次被他算计了。


    他的目光犹如利剑般戳向沈之珩,面对眼前的怪物,沈之珩不可避免地感到了害怕。


    之前所有厌泽的精神体起码都有个人样,能够沟通,但是眼前的泉并不能用寻常的思维理喻。


    想起在博物馆中的那些尸体,沈之珩莫名地打了个寒战,该不会自己也会被成那种样子吧?


    他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踩到了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


    昏暗中那幽绿色眼眸闪烁了一下,泉向前走了一步,冷冰俊美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绪,见到沈之珩脸上害怕的神情,他缓缓地移动了一下眼神,看向庇护所内物体表面的枷锁。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我也只能接受。”泉伸手触碰了一下银色的锁链,不出所料,他的指尖绽放出一缕缕青色的烟雾。


    他机械般地转过头,看着更加害怕的沈之珩,嘴角勾起莫名的诡异笑容,说道:“以后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了,再也没有人来打扰。”


    沈之珩报以一个虚弱的笑意。


    泉一步一步走近,凑近了沈之珩,银色的眼眸像是无法逃脱的深渊,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希望那个奇怪的力量可以解救你。”


    见到身下人类的眼眸骤然紧缩,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他脸上的笑意更甚,透露出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疯狂:“不可能的,在这里,我掌握着一切。”


    沈之珩认命般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我知道,一开始在处理中心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准备,在这里待一辈子。”


    泉似乎第一次得到沈之珩正面的回应,他困惑地皱起眉毛,冰冷的指尖轻轻地捏了一下沈之珩的耳朵。


    “是烫的,你在说谎,”泉感受着指尖温暖的热意,暧昧的呢喃道,“不过没关系,你永远也出不去。”


    沈之珩背后的冷汗早就浸润了他薄薄的衣物,此前完全愈合的伤口此时此刻也隐隐带着一种微妙的钝痛,似乎在提醒着他,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是,是吗?”


    沈之珩首次磕磕绊绊地说话,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但是他这样的人从来都是既来之则安之,当他清晰地认识到未来的处境后,沈之珩很快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那你能带我参观一下这里吗?”沈之珩的眼睛四处乱瞄,“之前你曾经带我参观过这里,但我所见的应该不是完全的庇护所吧?”


    泉完全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你是想要看看有什么出去的渠道,庇护所是专门囚禁我的场所,而设计者就是你。”


    他微微抬起下颌,眼中流转着残忍的绿芒,说道:“希望你能找到出去的途径,这样我就可以出将他们全部杀了。”


    沈之珩知道他并不是做无用的威胁,他只能无奈地捏捏眉心,说道:“既然是专门用来囚禁你的场所,我是不会有任何纰漏,我只是想要适应一下以后的生活。”


    “比如说,吃饭睡觉娱乐的地方,你知道,身为一个人类,这些还是非常重要的,这里应该没有网络,有图书馆也挺好。”


    泉从来都看不透眼前的人类,但是对于沈之珩小小的请求,他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庇护所建立的初衷不仅是为了囚禁泉,更确切地说是提供一个场所对泉进行研究,这也跟泉之前说过的一样,庇护所里曾经也有许多人类,同样也留下了许多人类活动的痕迹。


    他们在庇护所内生活了一段时间,除了泉之前带领沈之珩去过的博物馆、审讯室之外,还有实验室、员工食堂、休息区、图书馆等等。


    跟地上的童之趣玩具厂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惜所有的设施都像是被时光遗忘在了原地,透露出冰冷的死气。


    “怎么样,满意吗?”泉带着沈之珩参观完了最后的盥洗室之后,转身对着一脸失望的沈之珩说道。


    他脸上朦胧的笑意显示着此刻的心情十分愉悦。


    沈之珩不欲理会他言语中的其他意思,说道:“还好,以后起码可以数一数这里的水龙头来打发时间。”


    泉略微一扫许久无人问津的盥洗室,带着一丝捉弄的笑意,说道:“这里一共有24个水龙头,你可以不用数了。”


    沈之珩后退一步,走出了这间盥洗室,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说道:“好吧,那么今天晚上,我在哪里休息?”


    泉跟在他的身后,脚步略微一顿,说道:“你自己的房间。”


    沈之珩转过头,说道:“我的房间?在建立庇护所之处,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泉的脸上闪过一丝嘲弄之色,说道:“是的,世人都认为你是畏罪自杀,当他们发现你设计的庇护所图纸时,也只是认为那是你的又一个阴谋诡计,但是随着时间的转移,我的势力越来越强大,人类渐渐无法抗衡,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你留下来的草稿,终于明白了建立庇护所和玩具厂的原理。”


    两人的脚步在一处房间停下,泉看着那扇永远不曾开启的门,说道:“为了表达对你的纪念,他们在庇护所中专门设置了一个属于你的房间。”


    沈之珩看着上方刻有自己名字的门牌,玩笑般地道:“里面该不会只有一口棺材吧?”


    泉冷冰冰的面孔有了一丝裂缝,他轻轻地抬起手,门锁响起一声咔嚓,紧闭的房间慢慢地移开了一道缝隙。


    “你可以自己进去看看。”


    沈之珩屏住呼吸,打开了房间的大门,并没有想象中的灰尘与霉气,反而像是打开了一间寻常不过的房间。


    靠墙的床铺叠得十分整齐,书桌上还放着几沓草稿纸,就连钢笔还插在未干涸的墨水之中,一切看上去就好像房间的主人刚刚离开。


    唯一不同的是,书桌上放着一枚类似纪念章的物品,上面写着纪念伟大的科学家之类的文字。


    沈之珩拿起那枚纪念章的时候,书桌上的录音机像是触发了奇怪的机关,伴随着磁带转动的沙沙声,高昂的电子女音突兀地响起:“现在您来到的是建立庇护所的伟大先驱,著名科学家沈之珩的房间,他一生为了——”


    他忍无可忍地按下了录音机的播放键,转身见到泉脸上揶揄的笑意,终于明白了他带自己来到这个房间的用意。


    “看来这个房间之前经常被人参观,”沈之珩坐在了床铺之上,抚摸了一下尚且能称为柔软的被褥,“好了,经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天,我想应该休息了。”


    泉站在门口,见到一脸困顿的沈之珩,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中绿色的光芒变得如同月光般渺茫,他轻轻地说了一句:“晚安,明天见。”


    门缓缓地合上,房间内顿时陷入了黑暗。


    只有从门缝间透出的银色灯光给沈之珩带来了几分能够视物的光亮。


    他立即站了起来,熟练地打开了房间的白炽灯,立即翻开了床头柜,开始找寻着线索。


    沈之珩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行为会被泉发现,他是无处不在,自己有任何的小动作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更何况凭泉对自己的了解,他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这个房间是为了专门纪念科学家所仿制的房间,只是为了展览的用途,房间内任何的抽屉里都没有沈之珩所需要的线索。


    他走到了书桌前,坐在了座椅之上。


    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沈之珩抚摸着书桌上残留的化学污渍以及一些细微的划痕,明白这台书桌应当就是科学家曾经使用过的书桌。


    随手拿起书桌上的草稿,上面记录着晦涩的文字与符号,但是沈之珩能够肯定,上面的文字正是自己的字迹。


    “这应该是系统给予我最后的考验。”


    沈之珩歪着脑袋研究上方的文字,无论泉如何对他阐述系统的消失,但沈之珩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他并没有被系统抛弃。


    这也是副本最后对他的考验,考验他是否会被泉的话语迷惑,如果他一味地沉溺于泉塑造的世界中,那么他就会永永远远地被困在这个世界之中。


    他坚定信念的来源,就是科学家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还会回来的。”


    这句话并不是对泉说的,而是对现在的沈之珩所言,也只有对泉说这句话,他才能将这个重要的信息传递给现在的沈之珩。


    从前的科学家跟现在的沈之珩,是一个人,科学家也是兔子主管。


    他必须要相信自己。


    “回来的意思是,你使用了入场券,那么你要告诉我什么呢?”


    沈之珩皱着眉头,翻看起厚厚的草稿,突然,他的手指一顿,停在了一张略带潦草的纸张上方。


    这是一副描绘被泉融合异化后人类的草稿,沈之珩并不陌生,他曾经在庇护所的博物馆之中见到类似的标本,是人类和植物融合之后的异化人类。


    “顾景明?”


    沈之珩的太阳穴一跳,莫名联想到了在博物馆中出现的顾景明,事到如今他的出现一直困惑着沈之珩。


    他费尽心思出现在副本中,哄骗自己来到了庇护所之后,最后却玩笑般地死在了庇护所之中。


    但是此时此刻,跟顾景明一模一样的异化怪物出现在了“科学家”残留的手稿上。


    这一切肯定不是巧合!


    沈之珩的心砰砰跳动,他收起桌面上所有重要的东西,悄声走到了紧闭的大门旁,偷偷地打开了一道缝,明晃晃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泉也不见了踪影。


    沈之珩丝毫不感到意外,泉对庇护所有着足够的自信,没有了系统傍身的沈之珩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抵在门沿上的掌心不住地冒汗,沈之珩前所未有地紧张,他慢慢地走出了房门,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来到了展览厅。


    展览厅还是一如既往的死寂,沈之珩能够感受到真实的注视感,正在默默地看着自己,就好像猫在戏弄牢笼中的老鼠一般,看着他要掀起什么可笑的风浪。


    沈之珩走到光滑的墙壁前,缓缓地将手掌抵在了通往博物馆的触控屏。


    “叮!001号管理员。”


    大门缓缓地打开,露出那个稍显陈旧的电梯间。


    电梯还是像之前那样,发出吱呀吱呀的可怕晃动声,电梯井中惨白的灯光变成一点点光斑映照在沈之珩苍白到透明的脸庞上。


    他闭着双眼,尽量忽视身后传来的注视感。


    他知道,泉无处不在,但是自己也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或许只是夜间心血来潮,想来看看这间可怕的博物馆。


    “叮!”


    电梯门打开,博物馆的灯光随之亮起,一列列冰冷的展览柜陈列在沈之珩面前,里面的内容物无论是何时去观看,都足够让一个普通人类怵目惊心。


    沈之珩深吸一口气,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化学气味,他走过一排排玻璃柜,终于停在了一处空白的玻璃陈列柜前。


    那是顾景明消失的地方。


    泉用处决过期标本的理由,将顾景明形成的标本变成了一片片垃圾。


    沈之珩靠近了透明的玻璃柜,往玻璃柜的底部看去,沉在底部的仍旧是被削成薄片的标本残留,只是在白白绿绿的标本碎片之中,有什么东西闪过一道不起眼的亮光。


    那是顾景明留下的一盒磁带!表面裹着一层特殊的透明材料。


    手中出现了一根钢笔,锋利的笔尖泛起凛冽的寒芒,沈之珩聚起全身的力气,用力地向玻璃壁戳去。


    “嘭!”


    玻璃体瞬间破裂,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了整个房间,透明的溶液自缺口淙淙涌出,落在地面上的时候,澄净的液体表面顿时冒起一缕缕青色的烟雾。


    几点零星的溶液不可避免地溅射到了沈之珩的手背上,引起一阵灼烧般的炙痛。


    沈之珩面不改色,正要伸手去破裂的玻璃残渣中寻找着什么的时候,不远处的空气中出现了一道人影。


    泉出现在了博物馆之中,正如他所言,庇护所内发生的一切,他全部都知晓。


    但是他并不能抵挡阿摩尼亚溶液的威力,那是科学家寻找出的,唯一能够牵制他的软肋。


    同样的,在建立博物馆的时候,为了要抑制标本的异化,所用的也是阿摩尼亚溶液。


    泉一接触到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就明白了沈之珩的用意,他冰冷俊美的面容上是前所未有的愤怒,就连整个庇护所的灯光都在闪烁,那些为了限制泉而注入的神秘银色字符也无法抵抗泉的怒火,在岌岌可危的颤抖着。


    “你妄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消灭我?”


    泉面无表情地靠近沈之珩,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犹如乌云般遮挡住了沈之珩。


    他的脚踩在阿摩尼亚溶液上方,不可避免地泛起一缕缕青烟,但是泉如同感受不到疼痛般。


    沈之珩不由自主地后退,最后退无可退,脊背抵住了坚硬的墙壁,仍由自己沉浸在泉投下的阴影中。


    “对不起,”沈之珩眼睛亮得惊人,同样被溶液浸湿的双手正抱着一个东西,“或许这对你而言,是有些残忍,但是我必须要回去。”


    他按下了录音的播放键,那被特殊保存好的磁带发出了一道略带沙哑的男音,只有极为简短的两个字——


    “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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