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萱一路被霍舟拽着，踉踉跄跄往外走。
等她被霍舟拖到他的车里时，已经被一路上碰见的起码三十个同学行注目礼了。
霍舟一把将人推进车里，自己也绕到一边上了车。
一坐上驾驶座，他便恼火道：“你没事惹于乔乔干什么？她有神经病你不知道？”
单萱反问道：“你也知道你前女友有神经病。那你说，我有没有惹她？”
霍舟无言以对。
沉默片刻，他冲着单萱摊开手掌，“拿来。”
单萱从旁边抽了两张纸巾，用纸巾包住手中的那几块玉牌碎片，然后才递给了霍舟。
霍舟接过，另一只手却一把捏住单萱的手腕。
他沉声道：“手张开。”
单萱没吭声，将手掌摊开。
少女的掌心洁白柔软，但却划出了几道浅浅的口子，此刻正往外渗着血。
霍舟冷笑道：“又给我来苦肉计是吧？”
单萱只觉得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她当时着急把碎片捡起来，根本没留意到割破了手。
她极力克制才没对这个大少爷翻白眼，而是和他讲道理：“我要用苦肉计，也是到于阿姨面前去用。苦肉计演给你看干什么？你吃这套吗？”
霍舟只感觉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了跳。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打开扶手箱，将那几块玉牌碎片扔了进去，然后将车钥匙插入锁孔，“去医院。”
单萱更加奇怪了：“去干嘛？”
霍舟转头看她，“你的手不用管是不是？”
单萱很无语：“你平时翻书的时候难道就没割过手？为这么几个小口子去医院，待会儿还要让医生拿放大镜找是不是？”
这位大少爷真的是，差不多可以了。
演给谁看呢？
霍舟沉默了。
脑海里只浮现出四个字：不知好歹。
他从前交的那些女朋友，一个比一个娇气，看见只虫子都能鬼叫鬼叫个半天，霍舟当时就烦得不行，他妈这世上有没有不矫情的女人？
现在终于碰上一个好像不太矫情的了，可霍舟突然就觉得，更让他心烦了。
还不如矫情点，哭几声给他听听。
单萱的心思在另一件事上，“去哪儿修啊？”
霍舟扯着唇角，要笑不笑的样子：“你见过翡翠还能修的？”
单萱：“……”
她以为有钱人总是会有些她们穷人不知道的方法。
……行吧。
她躺平认嘲。
霍舟抬起手腕，掀开扶手箱，看着里面那几块四分五裂的翡翠碎片，忍不住又骂了句脏话。
她抬眼看霍舟，“那怎么办？”
“你不是挺能的吗？还知道去我妈面前演苦肉计，现在来问我怎么办？”
“那不是话赶话吗？”单萱立刻服软示弱，才不在这关头和他犟，毕竟现在只有大少爷能帮她，“到底怎么办？”
霍舟黑着脸不吭声，下一秒，他一言不发地将自己脖子上的那个玉牌摘下来，然后直接挂上单萱的脖子。
脖子上突然传来沉甸甸的坠感，单萱一愣，伸手摸向胸前的那块翡翠无事牌，上面还带着年轻男生的体温。
不知为何，她竟感觉有几分烫手，于是立刻松开手指。
她看向霍舟，“那你怎么办？”
“丢了，”大少爷满不在乎的神情，“让她骂一顿呗。”
单萱没矫情，直接点头，“行。”
毕竟她和霍舟的身份不一样，霍舟弄丢了玉牌，和她弄丢了玉牌，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
见她这么爽快地答应下来，连半句感谢的话都没有，霍舟的唇角再次绷紧。
他斜睨她一眼，冷声道：“你的苦肉计对我没用，你别以为我把牌子给你是心疼你。”
单萱再次点头，“我知道啊，你是怕于阿姨知道于乔乔的事情……我会保密的，放心。”
台词被抢，霍舟明显噎了噎，沉默了。
单萱没察觉，她将那块翡翠玉牌塞进衣领里，然后便推开车门，“走了。”
说完便直接下车了。
***
没几天，高一年级的两个大美女为了争夺霍大少爷的芳心，在图书馆里大打出手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学校。
中午杭云来找单萱一起吃饭，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真的假的啊？你和于乔乔？为了霍舟打架？”
怎么想也不至于啊。
单萱之前答应过霍舟不让学校里的人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因此只能含糊向杭云解释道：“怪我嘴贱，故意刺激她。于乔乔有病，我也跟着她一起有病。”
其实那天在宿舍里，那几个女生质问她的时候，她也不是不能和于乔乔解释清楚。
但大家都是人，谁没点脾气啊。
于乔乔都招惹她那么多回了，难道她还擦干眼泪陪她睡啊？
所以单萱才故意冷嘲热讽刺激于乔乔。
其实现在想来，如果那天晚上解释清楚的话，也许后来于乔乔根本不会发疯摔她的玉牌。
跟着于乔乔较劲，她有罪，她活该。
杭云笑起来，道：“于乔乔转学了，你知道吗？”
“嗯？”难怪昨天晚上于乔乔没回宿舍来睡觉。
不过单萱也没有太惊讶，毕竟昨天霍舟看于乔乔的那眼神，就像是要吃人。
单萱太能理解了。
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家亲妹妹的遗物摔了，换她她也要急眼。
“霍舟干的，直接打电话给校长，点名把人给撵走了。今天上午她妈妈领着她来办的转学手续……不过确切来说也不叫转学啦，还没开学转什么学，反正差不多就那个意思，开学她不会来了。”
在省实验里，霍大少爷虽然还没到“为所欲为”的程度，但要让于乔乔卷铺盖滚蛋，还是轻轻松松的。
单萱松一口气，“那太好了。”
希望她下半生都不要再遇见于乔乔。
当然，最好连带着也不要再遇见霍大少爷。
“你这么淡定啊？”杭云挑眉，“霍舟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为了你直接把于乔乔给撵走了，你对他……有没有想法啊？”
单萱喝一口汤，“配不上，惹不起。”
大家以为这是在演偶像剧呢？
单萱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挺漂亮的，但也不至于漂亮到让霍舟这种从小被漂亮女孩宠坏的大少爷发疯发狂。
他冲冠一怒，为的是亲妹妹，和她实在是没半点关系。
她真的是枉担虚名。
不过这事儿也没法和其他人解释。
杭云叹气，“反正现在全校都在传，你们俩有一腿。”
单萱毕竟是夏令营开营仪式当天、照片就在男生小群里被疯传的大美女，现在又多了一桩这么劲爆的八卦——霍大少爷为了大美女一怒之下将前女友于乔乔赶出了省实验。
毫无疑问，劲爆八卦直接为单萱的美貌镀上了一层金边。
哪怕是先前根本不吃她这挂长相的人，在听说了八卦之后，也很难不开始琢磨她究竟是怎么将霍少爷迷得神魂颠倒。
单萱很无语：“我可真是谢谢了。”
杭云托着下巴看着单萱，眼神含笑地盯着她看了很久，看到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杭云突然开口问：“那些人在背后骂你，你真的不在意吗？”
单萱一愣，“什么？”
杭云的神色认真起来：“就像是，于乔乔和她的小姐妹在背后骂你绿茶婊，勾引霍舟……你明明没有，为什么不解释？还要坐实骂名？被那么多人骂的滋味好受吗？”
“你说这个啊，”单萱拿起一片西瓜，小口啃起来，“杭云，你是不是没怎么被人骂过？”
杭云点头。
家境使然，杭云纵然作风在普通女高中生里显得出格，但她从小念国际学校，又是被家里保护得极好的小公主。哪怕有人骂她，也不敢舞到她面前来，自然也没什么感觉。
单萱说：“我以前也解释过，很多次。但后来被骂多了才知道，骂你的人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是冤枉的。”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所以，无所谓咯。别人骂我，难道我还上赶着解释，‘我不是绿茶婊，我没有抢你的男朋友，你们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是那样的阿巴阿巴’……我有那么贱吗？”
还不如直接戳人痛脚来的爽。
我就是抢了你男朋友，你还抢不回来，气不气？
杭云被她逗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伸手捏了捏单萱的手指，然后又正经道：“那你老家的那个男朋友怎么回事？他们都说你来了省城之后就翻脸不认人，要甩了他。这也不澄清？”
单茶眨了眨眼睛，无辜道：“因为……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江翰的确算是她的男朋友，她也的确是来了省城后就打算甩掉他。
传言都是真的，怎么反驳？
杭云“哼”了一声，“我才不信。”
***
晚上的时候，杭云跑来单萱的宿舍睡觉。
因为没了于乔乔，所以宿舍现在异常安静。
睡前下了场雨，外面的空气凉浸浸的，十分凉爽。
宿舍里没有开空调，而是将窗户打开了。
两个女生洗过了澡，穿着睡衣并排躺在狭窄的小床上。
杭云的手搭在单萱的腰上，没忍住，捏了捏。
单萱觉得这是她到省城这么久以来，度过的第一个宁静柔软的夜。
所以鬼使神差的，她还是将白天时没有说出口的话，在这一刻全部对着杭云倾吐。
“反正就是很俗套的故事，我上初二的时候，学校外面的人，就是那种社会上混的小混混，放话说要追我，闹得全校都知道……说起来还挺离谱的。”
杭云忍不住笑了：“我信。你十三岁的时候，肯定已经很漂亮了……当然会有癞□□惦记。”
家境贫寒的漂亮女孩，就像是小儿持金穿行于闹市之中，实在太过危险。
“有好几个小混混吧，都放了话说要和我交朋友，放学后还在学校外面堵我。”
杭云惊讶：“那你怎么不告诉学校和家长？”
“闭嘴，你们大小姐果然不懂人间疾苦。”单萱忍不住翻白眼，“我们初中学校，根本就不管这种事情的……告诉家长也没用，你们少爷小姐上学放学有车接车送，放学直接走人就行，但我放学是要自己回家的。”
“我每天下晚自习的时候，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条很黑很长的小巷子。”
“我一开始的确躲着他们，还找了男同学送我回家。”
但街头小混混怎么可能被初中男生吓到？
甚至对于小混混们来说，男同学的存在，是一种挑衅，只会让他们更加兴奋。
她去找班主任，结果中年老师端着茶杯，隔着蒸腾而起的袅袅水汽望着她，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你是不是和人家认识啊？你自己注意点，以后少和校外人士来往，学校里那么多女同学，人家怎么不找别人，专找你呢？”
当然，单萱知道班主任真正的心里话还没说出来。
「你要是没勾引过人家，人家怎么可能缠着你不放？」
单萱知道，什么都不必再说了，老师是不会帮自己的。
“就在他们放话说要和我交朋友之后没多久，有一个女生在那条小巷子里被□□了。”
“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女生被□□人生就毁了，这和被狗咬一口的性质差不多，也没什么过不去的。“
“不过，这种事最好还是能避免就避免，毕竟谁没事希望自己被□□呢，是吧？”
“所以我就直接一步到位，挑了个打架最厉害的小混混……喏，就是其他人说的，一直吊着他。”
单萱不知道是该庆感谢自己天生在拿捏男人这方面无师自通，还是该庆幸江翰脑子不太好使，竟就吃她这一套。
她不喜欢江翰，一点也不喜欢，可也画大饼吊着江翰保护了她两年，再也没受过其他小混混的骚扰。
相处的两年时间里，江翰基本收敛干净了身上的小混混气息。
确切说，是在她面前。
平心而论，在这方面江翰做得还不错。
所以这两年不算太难忍。
到省城来之后，单萱便计划着要甩掉江翰。
不过哪怕留在清宁的爷爷和妹妹已经搬了家，单萱还是没对江翰做得太绝，依旧是说了些软话稳住他。
单萱倒也不是心疼江翰。
她生来冷血，并没有被江翰两年的柔情捂热。
当初江翰放了话要和她当朋友时的那副小混混模样，她永远不会忘记。
小混混能洗心革面吗？可能会吧。
可她又不是江翰的妈，干嘛要相信他会洗心革面。
她就是单纯的怕，怕自己做绝了，江翰会狗急跳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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