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朗与老主持在厢房内见面,李冉和高季同烧完香被小师傅引到休息室休息。屋内烧着炉子,小师傅在炉子上坐了水,旁边放些花生和橘子,热腾腾地拿给高季同吃。
高季同说了谢谢,坐在炉子边剥橘子,剥完递给李冉,说妈妈你吃,李冉吃了两瓣,酸到了牙齿,高季同笑得灿烂。
神明清静之地,过往爱恨皆如云烟。
世人带着诸多所求来到这里,无一遗漏地被神明吞纳,不管所求是否成真,起码此刻心有所依。最难满足的是人心,最容易满足的也是人心。
以前李冉觉得日子实在难熬,也会往这种地方跑,总觉得世间如果有神明,他们一定神通广大,她那烦恼对他们来说也许比尘埃还要渺小。
高季同觉得无聊,拿李冉的手机玩游戏,小师傅在旁看着,实在看不过眼,接手一番熟练的操作。
屋内有些闷热,李冉跟高季同说她出去一会儿,他忙着玩游戏没有看她,小师傅热心地让她放心去,说后山有一片梅花,正开得旺盛。
李冉就自己一个人往庙的后山走,平日只会肤浅地买几束花装点屋子的人,突然想起古诗里歌颂的梅花品质,到了后只觉得漂亮,其他的什么也品味不到。
飒飒的山风吹得她脸颊生疼,很快没了知觉。她傻乎乎地站了好一会儿,回去的路上一脚踩空,扭到了脚。脚腕处钻心地疼,周围没有什么人,她瘸着腿艰难地走了几十米,才被找过来的高朗看见,看她一瘸一拐地挪,他拧紧了眉,也不用问怎么了,过去一把把人抱起。
李冉开始挣扎了一下,说自己可以走,高朗呛她,自己可以走,还有本事摔,高季同走路都比你稳当。
李冉不说话了,他又闷闷地说:“我不是怪你的意思,你别多想。”
“我知道,你是好意。”她也没有生气。
高朗把她抱到一块儿大石头上,蹲下来脱了她的鞋查看伤势,李冉的脚小,又白,握在手中小巧得可爱。还好只是红肿,没有伤到骨头,高朗又给她穿好鞋袜,重新抱起她,准备去找师傅要点药。
李冉不习惯被人触碰,被他抱着全身绷紧身体僵硬,没一会儿就觉得累,低声说她想下来自己走。高朗垂眸看了她一眼,把她放下来,她慢吞吞挪了两步,又被抱起来。
高季同看到高朗抱着李冉回来,立即担忧地跑过来,“妈妈,你怎么了?”
高朗回:“你妈妈扭到脚了。”
高朗跟庙里的师傅要了点去肿止痛的药,没留在这里吃午饭,指挥高季同拿上东西,背着李冉下山。
雾山不算高也不算陡,但也只有一条小路可走,没有办法开车,因为不算景区没有缆车,只能靠脚来回。
李冉很轻,高朗背着她走了半个小时才觉得累,高季同帮不上忙,只能担忧地看着李冉,路上他们在凉亭休息,高季同给李冉倒保温杯的热水喝,顺便也给冒了一身汗的高朗倒了杯。
高朗怔了下,说了句谢谢,虽然从不喝热水,也一口闷了下去。
李冉摸摸高季同的额头,他也走了一身汗。喝完水,高朗又背着李冉下山,高季同在前面走着,李冉想说些什么,看着高季同轻快的脚步又把话咽了回去。
回到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老管家在门口接他们,数落高朗:“大年初一怎么还往外跑,烧香什么时候都可以去。”
高朗从车里把李冉抱下来,应道:“佛祖可不会保佑您这样的人。”
老管家看他抱着李冉,眼神不掩饰惊讶,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问道:“小冉这是怎么了?”
“不看路,崴到脚了呗。”他敷衍地回,抱着人往里走,老管家忘了骂他,连忙招呼人去喊医生。
高季同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看高朗把李冉抱回了床上,给李冉垫好枕头,盖好被子,高朗拉住他,说:“你妈是伤到脚了,不是感冒了,你给她盖那么严实干嘛。”
高季同哦了一声不动了,没一会儿家庭医生过来,仔细查看后发现只是扭伤,让人拿了冰袋冷敷,又找了些消炎止痛的药,让她这两天尽量不要走动。
折腾半天,老管家让人给他们送了吃的过来。高朗和高季同陪李冉一块儿在房间吃饭,吃完两个人才去洗澡换衣服。高朗先洗完,前后不到十分钟,过来问她要不要洗澡,他知道她有轻微洁癖,早上爬山都出了汗,她躺在床上应该会觉得难受。
“要我帮你叫人吗?”章姨在,他没说要帮她洗。
李冉不想麻烦别人,更不习惯别人帮忙洗澡,摇摇头说不用,她只是扭伤了,又不是完全动不了,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高朗就没勉强,说:“我抱你进去。”
高季同不在,李冉推开他,“不用了,谢谢。”
她慢吞吞下了床,拒绝意味强烈,高朗只能伸手去扶她。李冉想了想,喊了声他的名字,高朗应了,她认真地说:“你不用这样,过……”
“那件事过几天再说。”高朗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了她的话,“不然以后就别说。”
他态度坚决,李冉便只能压下来,扶着他的手进了浴室。高朗给她找了个凳子,让她可以坐着洗,然后随手在衣柜里给她拿了两件衣服,放在一边的架子上。
李冉折腾着洗完,看到衣服里卷着内衣,本就被热气熏红的脸,颜色愈深。
等她洗完澡出来,高朗和高季同都在她房间,高朗过来抱她,因为高季同在,她没法推开,只能红着脸被他抱回了床上。
下午,高季同陪着李冉看电视,高朗偶尔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晚饭直接送到小楼这里,吃完高朗没有走,说他睡在旁边的客房,有什么事可以叫他。
高季同在,李冉自然没法说什么,晚上还是自己慢慢挪到卫生间洗脸。高朗来看过两回,第一回她被吓了一下,第二回她手上还拿着书人却睡着了。他帮她收好书,关上灯离开。出门的时候,看到高季同向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一夜无梦。
初二,陆续有客人上门拜年,往年李冉也需要出来见客,今年因为伤到了脚,得以在房间里休息。高朗就不得闲,客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他只能偶尔过来看看。
老管家看他跑得勤,内心有些欣慰,对高老爷子说:“小朗也算是懂些事了。”
他表现得明显,任谁都能看出心思。
谁也不希望他们离婚,但高老爷子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这种事勉强不来,随他去吧。”
高季同见高朗老往李冉屋里跑,倒也没表现得很排斥,只是偶尔嫌他打扰到他和李冉说话。李冉面上表现得更平静,只要高季同在就不会表现出拒绝,只有他不在的时候会刻意保持距离。
高朗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但这几天对她来说可谓是温柔,比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更体贴,那时候他偶尔还会故意逗她哭,现在很注意分寸,不做会让她生气的事情。
一天时间,他有一半会跟她和高季同待在一起,陪他们看看电影,或者和高季同玩玩游戏。
这几天对李冉来说过得有些漫长,对高季同来说却太短暂。转眼到了初五,她的脚伤好得差不多,她得离开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一早,她起来收拾好东西,跟高季同说了再见。高季同有些不舍地抱抱她,什么都没说,她笑着说:“季同,等过几天妈妈再过来接你。”
“嗯,妈妈再见。”高季同点点头,目送她离开,章姨牵着他的手往屋里走,慈祥地哄他:“季同别伤心,过几天就能见到妈妈了。”
高季同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章姨安慰他:“没准过段时间,妈妈就又搬回来了。”
高季同没有应,并没有如章姨想象中开心起来。
李冉坐在副驾驶上回头去看高季同的背影,高朗看她神色忧伤,心情也谈不上轻松。
他不懂李冉,那么舍不得为何还要离开。
李冉整理好情绪才去看高朗,问他:“我们去哪里谈。”
高朗把车开出去,有点不开心地回了句:“随便你。”
李冉想了下,找了个路边的咖啡厅,高朗跟着她进去,两人相对而坐,又恢复了陌生的距离。
高朗心里有点不耐,靠在沙发上看她,“你现在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以为这几天他表现得够明显,他说不出挽留的话,只能用实际行动表达。
这几天,他们三个相处不是很愉快吗?
李冉受凉,冬天总是习惯性地捧着杯子,她静静地看着他,说:“我明白,可是事情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你不希望爷爷和季同难过,可我们不能因为他们,就还像以前那样勉强在一起。”
“我没说像以前那样。”他打断她的话。
他这几天不就是在用行动告诉她,他不会像那样了吗。
李冉沉默了一下,低下头,“高朗,以前是我幼稚,不知道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有多痛苦。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你的痛苦了。”
“我们之间是有责任,可不应该只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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