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绿姝睁开双目,睨钦玉一眼,没有说话。
她没有再闭眼逃避,她甚而认为看着钦玉总比处处想起那灯笼要好。
不过,谁知道钦玉缘何要给她化妆?
思及与钦玉一样的衣裳,元绿姝竟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从与钦玉认识开始,元绿姝遇到的匪夷所思的事太多,许多时候,元绿姝可以保持波澜不惊。
而今的元绿姝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她确实很讨厌钦玉这种疯狂的行为,根本不计后果,不考虑她的感受。
钦玉先是用拿起边上案上的湿巾擦拭自己的手。
阴森红光下,钦玉的手又白又长,手骨凹凸有致,骨肉均匀,形状特别好看。
钦玉垂眸,神色专注,擦得很认真,一根一根地擦拭干净,不放过任何缝隙,动作严谨细致。
看得出来,他确实很用心。
适才那一副孟浪发.情的模样完全消失不见了,与现在相比,可谓判若两人。
擦完,钦玉便用干巾再擦一遍双手,直到认为干净后,钦玉方才正式开始给元绿姝化妆。
元绿姝肤色极好,自然不用傅粉,也无须描红。
“姐姐,不要乱动哦。”钦玉笑道,不难看出他心情很好。
元绿姝轻抿唇。
钦玉道:“姐姐看着就好,要是有不满意的可要同我说。”
语讫,钦玉径自拿起画眉笔,在小水盂中沾上水,随即蘸取鎏金银质小盒中的螺子黛,凑到元绿姝面前给她画眉。
钦玉是个着重外在仪表的人,男扮女装十余年,他的化妆技巧自然也拿得出手。
当指尖抵在元绿姝脸颊上时,钦玉差点就专心不了。
他舔了舔唇,回味咬元绿姝软肉的口感,半晌才回神。
他的手巧,小半会儿,钦玉便描摹好了元绿姝的眉形,轻纤蛾眉,呈现的颜色鲜明秾丽,玉净花明。
钦玉搁下画笔,接着侧眸看向由天然蚌壳做成的唇脂器皿。
脂盒上雕刻出精致的花枝牡丹,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他打开口脂盒,露出里面凝脂般的猩红膏体,浓重软厚,像是一滩血团凝结成的脂膏。
钦玉用指尖挑起一点口脂,唇脂凝在他的指腹,犹如漂亮的血花,分外醒目。
“姐姐,现在我要给你涂唇脂了,这个唇脂的颜色你喜欢吗?”钦玉拿起脂盒,让元绿姝能看清唇脂的色泽质地。
元绿姝不语。
钦玉道:“看来姐姐很喜欢。”
说完,钦玉勾起元绿姝的下巴,让她正对他,钦玉得以将元绿姝的唇形看得清清楚楚。
元绿姝的唇偏薄,轮廓清晰,唇线分明,唇瓣呈现水润的红色,像粉嫩的桃片,很诱人。
钦玉禁不住翕动嘴唇,思起他亲元绿姝的时候。
好想亲。
好想亲。
这个突然出现的念头在钦玉脑海中乱蹦乱跳。
钦玉勉强平静的心瞬间激荡起来,喉咙如干涸的沼泽,内心像纠结的稚童,又羞又躁,因此迟迟没有动口。
相比钦玉的跃跃欲试,元绿姝则淡着神色。
钦玉的向来直接露骨,从来不曾掩饰半下,元绿姝当然感觉到他的意图。
钦玉瞅着元绿姝冷淡的模样,一时戏谑心起,遂低下头颅,在元绿姝颈侧吹了一口冷气。
元绿姝偏眼珠。
好可爱。
钦玉笑了一声,旋即把指尖唇脂注在元绿姝的唇片上,慢慢铺开口脂,匀出唇形。
浓朱晕檀唇,艳丽娇美。
钦玉非常满意,满意到欲意把自己手指插.进元绿姝的口中,满意到企图把她嘴唇上的口脂全部吃光。
绝对会吃得一干二净。
涂完,钦玉见自己指腹还有一点红色,便将其抹在自己唇瓣上,最后把手指含进口中,他低眼吮着手指含糊说:“不能浪费了。”
元绿姝不置一词。
往下一步骤,钦玉择选一片红色花钿,给元绿姝贴上。
末了是给元绿姝戴首饰了。
钦玉一一打开鎏金缠花鸟兽盒,花钗、步摇、簪花等都有,俱做工精巧,华贵绚丽,是十分罕见的珍贵饰物。
他问:“姐姐,你喜欢哪个?”
没等到元绿姝的话,钦玉便说:“姐姐不说话,那我就自作主张为姐姐挑选了。”
钦玉给元绿姝贴上几朵鎏金的簪花,再并一支珠玉花枝流苏步摇,都衬元绿姝样貌。
一切完成,钦玉捧起元绿姝的娇靥,细心端量自己画出来的妆容。
“姐姐。”他痴迷似的唤道。
元绿姝淡淡看他。
须臾,钦玉调整身体,靠在元绿姝身边,头枕在她肩上,手挽着她的手臂,目光落在镜子中亲昵的男女。
钦玉微微眯眼,讪讪道:“这是我第一次为姐姐化妆,不知姐姐满意吗?”
元绿姝撩起眼皮,目视镜中的自己,口脂颜色是她有史以来涂过最红的唇脂。
红得滴血。
“怎么样?”钦玉仰头,下巴放在元绿姝肩膀上,视线直直盯着元绿姝侧颜。
元绿姝沉吟道:“你给我化妆作甚?”
“当然是——啊,差点忘了这个。”
钦玉想起什么,赶忙从妆台下取出一个红漆盒,他从盒子里拿出一只耳环,和他戴的蛇饰是一模一样的。
通体碧色,宝石闪烁,扭曲符文印刻在蛇身上,古老而诡异。
若要说有何不同,那就是这一对耳环上的碧蛇是一雌一雄。
钦玉所戴为雄蛇,而要送给元绿姝的为雌蛇。
“姐姐,这是我送给姐姐的东......不对,是定情信物。”
元绿姝皱眉。
“因为姐姐当时亲自给我戴上定情信物,我现在也要给姐姐戴上。”钦玉兴高采烈。
元绿姝有些抗拒,“不用了,我与你并无私情,何来定情信物一说,那时我给你戴,可不知这是什么信物,故而并不作数。”
闻言,钦玉脸色霎时阴沉,嘀咕一句:“这话我不爱听。”
旋即钦玉又恢复笑容,似没听到人言,补充道:
“忘记说了,姐姐,这是配对的耳环,这世间也只有和姐姐配得上。”
这对蛇饰耳环出自钦玉母亲所在的西域王庭,是圣物,也是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只要相爱的男女相互为自己的配偶戴上,那从此以后这对男女便会受到上天的祝福庇佑,永永远远在一起,长寿无疆。
另一方面,若是男女双方有一方背叛,那背叛之人必将受到神灵的惩罚,生前受残酷诅咒,生不如死,死后进入阿鼻地狱。
这是圣物,也是受诅咒之物。
不过这些钦玉可不在意,他选这个作为两人定情信物,是因为他很满意这对耳环,世间仅仅有这么一对,历史悠久,弥足珍贵。
加上他师父曾说过,有朝一日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子,就送给她,当做定情信物。
此物还有解毒作用,戴的越久,效果更佳。
钦玉想来觉着刚刚好合适。
“你......”元绿姝无言,她未想到钦玉竟先入为主,将这耳环充当定情信物,还要送一个给她。
元绿姝拒绝:“姜钦玉,我不戴。”
钦玉笑靥如花,愉悦道:“好,我知道姐姐已经迫不及待了,我这就为姐姐戴上,姐姐莫急,我会很小心的,还有姐姐也穿了耳,省去不少麻烦。”
元绿姝一听,闭了闭眼,受制于人,束手无策,最后一句话都不再说了。
不就是戴个耳环,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元绿姝如是安慰自己。
钦玉捻起耳环,靠近元绿姝,目光一凝,找准了她左耳耳垂上小巧的洞。
透过耳洞,钦玉瞅见元绿姝那粉嫩粉嫩的肉,鲜艳欲滴。
钦玉徒生口欲,他咽了咽口水,继而轻轻呼出一口冷气。
冷气顺利穿过耳洞,带起一瞬的痒意。
“很好。”钦玉眉梢翘起。
紧接着钦玉拉开银色耳扣,将耳环钩穿了过去,合好耳扣,一气呵成。
清凉的感觉透过自己的软肉,元绿姝眨了一下眼睛。
大邺的娘子一般都不会穿耳,更遑论戴耳饰,但元绿姝不同,她祖上有胡人,是以于这一方面并不注重。
钦玉眼尾略红,鼻端扬着馥香,他吸了吸鼻子,有一搭没一搭逗玩耳环。
元绿姝的耳垂圆润如珠,玲珑白净,跟象牙似的,耳环就像是在这象牙白的画纸面绘上颜色,禁止碧蛇骤然灵动,游弋其中。
碧蛇与元绿姝透白的耳朵很衬。
钦玉径自拨弄几下碧色的耳环,耳环轻轻晃动,碧蛇活灵活现,无端为元绿姝容貌平添几分妖娆妩媚,为之炫目。
面对钦玉这一系列的动作,元绿姝选择无视。
做好这一切,钦玉起身,从箱笼中取出重叠的编织红绳,红绳上穿有血珠,红绳下还坠有许多的银色镂空铃铛。
钦玉依次将它们装饰在四面墙上、玉床上、梳妆台上。
伴随钦玉动作,银铃发出清冽声响,悠悠回荡在这地室之中。
装潢好,钦玉回到妆台前,一一将面前的妆盒收拾好,旋即从妆台抽屉中拿出一个略大的锦盒。
锦盒里,整整齐齐的红绳放在一块红绸布中。
钦玉从里面拿出红绳,坠下来的铃铛打在他的手背上。
元绿姝静观。
钦玉把红绳挑拣出来,先取出四根长短一致的红细绳绑在元绿姝的双手以及她的脚踝上,再把一条很长的红绳戴在元绿姝的脖子上,多余的编绳沿着她纤细的颈子垂下来。
漂亮的红绳完美融进元绿姝的红衣中,她颈子上的铃铛贴着她微露的锁骨,没入她的衣襟中,引人遐思。
此时的元绿姝被扼住了最为脆弱的颈项,无法动弹。
她不再是孤高之上的冷月,不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玄女。
元绿姝像极了异族所供奉所信仰的图腾中的妖精,是被束缚,是被掠夺,是要被侵占的妖精,美艳绝伦,一举一动,勾魂夺魄,尽显无限风情。
“姐姐,喜欢这个吗?”钦玉歪头问,“这都是我亲自编织好的。”
钦玉编红绳,耐心罕见的足,这一点红绳花了钦玉不少工夫,为了让元绿姝能沾染他的气息,为了表达他的占有欲,从锦盒中拿出的红绳都浸过他的鲜血。
它们携带钦玉血液的热度。
也只有这样,钦玉才会满意点。
因为,比起这种东西,他更喜欢锁链,他更想用锁链将元绿姝拷住......
只是钦玉知道过去贺兰敏曾经用锁链扣过元绿姝,钦玉想元绿姝定然十分反感,故而他采取这种法子。
红绳有可取之处——他喜欢红色,不会弄伤元绿姝肌肤,是最保险最体贴的法子。
“......你又要做什么?”元绿姝淡淡问。
“当然是和姐姐更亲近了。”钦玉十分乐意回答,笑得灿烂。
元绿姝垂眸打量自己,有一种不详预感。
钦玉挡住镜子,跪在元绿姝面前,他的唇很红很艳。
钦玉重复动作,给自己也绑好红绳,最后,钦玉牵起元绿姝脖子上剩余的红绳,用它圈住自己的脖子,再打个结。
红绳上的血珠流动光泽,垂下的铃铛不住颤动。
“绑好了。”钦玉抚摸连接自己和元绿姝的缀铃红绳,神情放松而雀跃。
“这样我和姐姐就连在一起了。”钦玉眯起眼,笑容美丽纯粹。
“姜——”
元绿姝话未说完,钦玉“嘘”一声,随即飞速拽起锦盒中的红色绸缎,将它盖在元绿姝头上。
元绿姝的视线瞬息被一片红色笼罩,再不见其他,她被突如其来的红绸弄得一愣。
此时此刻,方方正正的红色绸缎遮住元绿姝的脸,绸布生出自上而下的褶皱,四周坠下的流苏摇晃。
“姐姐,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我进来了。”钦玉激动道,耳后肌肤漾出绯色。
他低身,从红绸之下钻了进去,一见到红绸内的元绿姝,钦玉调整脑袋,与元绿姝的额头相抵。
两人鼻尖亲昵摩擦,气息交缠。
元绿姝好像明白钦玉要做什么了。
“你出去。”
“姜钦玉,你莫要放肆。”元绿姝冷道。
钦玉不为所动,他喷出热气,双手怜爱地捧起元绿姝的脸,指尖压抑到发白。
他颤声说:“姐姐,今天是我娶你的吉日,你是我的新娘。”
话语中是浓到化成水的情感。
为抓回元绿姝,钦玉不单努力吃药,还特意挑选一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相比男人,钦玉其实更想作为一个女子,作为元绿姝的妹妹,这样他才会觉得和元绿姝更亲密。
元绿姝也会把更多目光转向他,她会更关心他,她会喜欢他......
可是他是一个男人。
不能成为世间最亲的姊妹,那就成为夫妻。
除去亲人姊妹,夫妻是世间最亲密的关系。
所以,姜钦玉要和元绿姝结为夫妻,成为最亲密的人。
说着,他想到什么,避开元绿姝的视线,改口,语调藏掖娇羞,小声道:“姐姐,你要是不乐意嫁给我,你娶我也行。”
他可以是元绿姝的新郎,当然,当新娘也没有问题。
可在这样的环境氛围中,元绿姝没有意乱情迷,她冷着神色,给钦玉浇下一桶冰到彻骨的冷水。
元绿姝:“姜钦玉,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了,你以为你做这些,我就会是你的人吗?不会。”
她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无情。
“你是很好看,我也感谢你对我的喜欢,可就算你做得再多,我也不会喜欢上你,莫要强求我好吗?姜钦玉。”
元绿姝直视钦玉。
“没错,我去道观就是躲你,我不想见到你,我讨厌你,但曾经因为你救过我,我不得不迁就你,然现在我认为我要和你说开。”
“其实以前我就告诉过你,只是你一直装作听不懂,在自欺欺人。”
“姜钦玉,你,认清现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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