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她的眼前是一片空白,看不到别的东西,在一片寂静中,似乎有谁拉开了厚重的大门,走了进来。
在经过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后,对方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开口道:“嘿,露西亚,我是艾格西,你还记得吗?我是给你看结婚照的那个,你当时还参加了我的婚礼——呃,我知道你记得,就是想再提醒一下……我这次来有很重要的事想找你!”
“我的女儿出生啦,我想邀请你参加她的满月酒。”
“哦——你不是她的教母,她的教母是兰斯洛特,但这不妨碍我想邀请你。如果以后还会有孩子的话,我也想邀请你当他们的教母。”
“嘿,你不记得以前的事又不影响我们的友谊!不信教也没关系啊,我自己都不信……”
露西亚的头昏昏涨涨的,她隐约的记得艾格西说过他和一个公主结婚了,对方家里的规矩很多,在信教方面也颇有讲究。
随着艾格西的声音渐行渐远,又一个脚步踏入这个房间。
“是我,露西亚。”这个声音听着有些年迈,他语气缓和,发音是标准而你最近喜欢看天文学方面的书,需不需要我下次再帮你带一些?”
“你不用担心梅林,他那边我会照顾的。”说完,那只有力又温暖的大手试图摸摸她的头顶,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
她推测这位就是艾格西提过的前任加拉哈德,哈利·哈特,但他说的梅林是怎么回事?那位不是她的父亲吗?不是很健康吗,为什么会被照顾?
空旷的房间中似乎只有露西亚一个人,拜访的人又一个接一个,但都是匆匆走来又匆匆离开,她看不到画面,只能从不同的声音中提取信息,推测他们是谁。有能猜到是谁的,有不知道是谁的,这似乎是她过去的一部分,但现在的她完全一无所知,当时的她似乎也是一知半解。
只有一个人一直陪在她身边。
祂大多时间都是站在房间的玻璃窗外,默默地观察着一切,告诉每位来访客人她的情况。
“你应该和我说说话,你每天晚上都会和我说话的。”在一片空白中,露西亚说。这不是她第一次尝试说话,却是第一次发出声音。
明明是和她说话最多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一言不发。
那边传来轻快的笑声,女人的发音带着属于美式英语的卷曲,尾音也长上不少:“你终于醒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整个白色的空间都变得扭曲,最终消失在不断吞噬周围一切的漩涡中,只剩下一片黑暗。
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周围只剩下以前寂静,露西亚感觉自己的意识在其中变得逐渐迟钝,就像是灌了铅的腿,提不起半分力气。
“患者的精神波动突然变缓了——”
“但是心律还正常!”
“快去!快去叫医生!!”
“大夫说她马上就到了!该死!!谁把东西放这儿的!”
原本的寂静被打破,人群喧闹的声音,仪器的滴答声,东西的磕碰声全都混杂在一起,充斥在露西亚的耳膜旁。
吵死了。
“按理说应该要醒了……怎么半天没反应。”
“行了,少说多做,你可闭上你的嘴吧。”
这样的对话并不少,在一阵喧闹中,声音突然单调了起来,只剩下仪器运行的低鸣,和偶尔几声医生的叮嘱,直至最后,一片漆黑中又恢复了以前的寂静。
终于安静了。
“不能再睡下去了哦,到时间该醒来了。”是熟悉的声音。
“来,跟着我的口令,三、一、一——”
露西亚试图抬起沉重的眼皮,可那玩意儿不太听她使唤,废了半天劲儿,才抬起一个缝儿,但也足够外面的光亮照进那片黑暗。
“这是几?”一个带着橡胶手套的手伸了过来。
“three……”呼吸面罩下传来微弱的声音。
“看来真的醒了呢。”
露西亚的眼睛终于能听话些,经过片刻的模糊后,她朦胧的看清了眼前的人。短而卷曲的黑发,医用口罩上方那形状和诸伏景光如出一辙的绿色猫眼,还有那黝黑又有光泽的皮肤,露西亚的脑海中自动出现了对方穿着衬衫马甲,打着丝带领结,手中每天抱着一个记录文书的身影。
‘key——’她微微触碰上下唇,没有发出声音。
“看起来还不错,你们几个密切关注,不能出现半点差池。”那人支起身说话,露西亚才发现她穿的是一身白大褂。
周围的医护人员都连忙说好,那人就和另一个医生出去了,直至几天之后,等露西亚恢复的差不多了,她才又重新出现,进来察看了她的状态。
露西亚听到有人叫她田纳西大人。
半夜,正靠在床头看书的露西亚,看到对方从窗子翻进来,忍不住打趣道:“看来变成田纳西后,威士忌小姐的工作都忙了不少,挑了这么个时间。”
“……还不是因为你。”田纳西小心翼翼地合上窗户,她已经替换了监控视频,可不能在这种细节上露了马脚,“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重新操起这种旧业。”
汉娜是美国合众酒业的一名特工,原本的代号为姜汁,属于团队后勤人员,沉稳睿智、知识全面——虽然主攻医学,但计算机的黑客能力也完全不输他人。
每个优秀的后勤都有一个去前线施展拳脚的心,自从几年前她取得威士忌这个代号后,就再也没碰过后勤的活儿,直到后来代号为莫德雷德的战友失忆,她重新操起了旧业,观察照顾了这位“危险人士”一段时间。
她原本以为这次潜伏进黑衣组织是惊险刺激的一次任务,谁能想到在拿到田纳西的代号后,她又承担起了救治香槟的这个任务。
外勤三年又三年,最后还是干起了后勤的活儿。
“这你早就算到了吧,怪不得boss突然点我名,我还以为终于要对这组织动手了,早就看他们不顺眼……”汉娜坐在她床边,对她上下打量,“你脑子恢复与否也没多大区别。”
只是心脏和更脏的区别。
露西亚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
行了看这个样子,就知道手术对记忆的作用不大。
汉娜问:“你的记忆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我第一次失忆后。”露西亚说,“所以大概的人和事不用再和我介绍了,我都知道了,也不用担心我撂挑子不干,事情没解决前我还不会突然撂挑子不干去制造飞船。”
第一次失忆后的露西亚当时很让人头疼,就像哈利·哈特在失忆后就沉迷起了研究昆虫,立志于小时候的梦想,露西亚也开始沉迷于以前的兴趣——再摸清楚世界政局后,怒骂英国政治就是坨后,她就沉浸于航天研究,巴不得立刻投身于伟大的太空事业。
“这也是好事,她小时候最喜欢的是研究矿石珠宝……”梅林是这么说的,在小房间里闷头啃论文,总比花钱买买买强。
不会就好。
汉娜松了口气,她理了理思路:“很好,这个情况和我预测的一样,你发给我的资料都很全面,之前给你治疗的人技术不错,糊弄组织的事交给我就行了。”她来的作用就在这儿,“如果你还想在这里待的话。”她补充道。
露西亚抬起下巴:“为什么不。”
“那是因为忙的是我……”
“可你卧底的也很爽不是吗。”
“是这样也没错。”汉娜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喜欢危险刺激的人,最关键的是——她就是要做到最好,让组织里那些看不起女性的大男子主义不得不低头!
谁说她是女生就做不好外勤了?
“组织的手术就像是给你的记忆关上了一道门,你的记忆本质没有受到影响,关掉的是你失忆后的记忆,现在门被打开了,第一次失忆后的记忆也就恢复了。”汉娜分析道,“但你说你被渔民救起来时什么也不记得——”
前前后后至少失忆三次。
“有没有可能,这和心理有关?”汉娜推测道,人脑过于神秘,很多事以目前的技术也无法解释,“你和那位东风接触过,这方面出问题也有可能,但我不认为她能对你做到完美操控。”
露西亚没有正面回答她:“艾格西之前试过恐惧唤醒,对我没什么用。”
“对你不管用也很正常,每个人印象深刻的事不一样。”汉娜并不因为失败气馁,她一向有耐心,“算了,这种事急不得,你只要脑子好使就够了——话说你脑子现在还好吗?”
是关心的话,但听起来像骂人。
“虽然我不反对一夜情这种事,但在这种节骨眼上我劝你还是克制一下,哪怕对方是你那看着可怜兮兮的前男友。”露西亚将头撇到一边,很是嫌弃,“生理期刚完就迫不及待,看来你们挺的。”
在她面前的人没有秘密。
但露西以前不会这么直接毒舌——肯定都是那个福尔摩斯的错!
汉娜没法反驳,只能弱弱地说:“我们没分手,他不是前男友。”
“消失四年和死了没什么区别。”露西亚挂起一个假笑,“卧底四年回来,既有枪伤后遗症又有严重焦虑症的fbi,是什么好的伴侣选择对象吗?”
她隐晦地看了眼汉娜的左臂:“而且受病情影响还有暴力倾向。”
“所以我更不能抛下他啊。”汉娜紧握她的手,“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我们这个行业,这是没法避免的事嘛。”
好歹汉娜和爱人还是一个国家的,而且比起kgsn,合众酒业的政治性要更强一些。
但一说起fbi……
汉娜将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绕过,说起了组织里的事:“贝尔摩德他们的行动失败了,雪莉没死,卡尔瓦多斯被fbi抓到后自杀了,不过在发现赤井秀一在日本后,琴酒又带着人到日本去追捕他了。”
“而且基尔现在就在fbi手上。”
汉娜并不知道基尔是cia的卧底,在看到露西亚对赤井秀一的消息没什么反应后,她也就没再提这个组织传闻中的前男友。
“话说你要怎么和波本说呢。”组织里的人并不知道香槟和波本的关系,只知道后者在追求前者,而前者在任务中替后者挡了一枪。
简直是替身倒追,上位成功的故事。
是啊,怎么和波本说呢。
露西亚垂下眼睫,要知道她和波本做的交易里,可没有这一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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