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微生点燃的定魂香,可以帮助周天瑞稳固魂体,聚拢他散乱的意识。
香燃到一半,周天瑞开始有了反应,呆滞的神色中透露出一丝茫然。这股茫然随着香燃到底变得越来越明显。终于,他的眼神聚焦,落在了他身前的祝微生身上。
周天瑞有些惊讶:“是你?”
对于曾向他推销过符纸的祝微生,周天瑞还有印象。他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卧室里,卧室里除了祝微生,还有那只曾被他夸过养得好的乌鸦,正蹲在床头上整理羽毛。
周天瑞很疑惑:“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天宴会结束后,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祝微生没回答,反而由他自己去想。在回想这个过程中,也是自身魂体进一步稳固的过程。
“那天?”周天瑞想了想,可是他发现自己居然想不起来了。
他只记得自己在宴会上接到了一通让自己很烦闷的电话,可是是谁的电话来着,他怎么完全没印象了?
周天瑞无措地往身边看去,他一个侧头,却看到了半扇玻璃上反射着自己的身影,然后被自己被血染红的衣领吓得后退了两步。
镜子里的自己像让他触发了什么开关,周天瑞的脑海里倏而闪过自己接起电话的那一幕。
他想起来了!
那通电话是自己的妈妈打的。
然后呢?
周天瑞痛苦地捂住脑袋。
然后,他回到了自己独居的别墅,在家里见到了自己的父母和弟弟。
父母控诉他冷漠心硬,不顾手足亲情,不管弟弟的死活。他们吵了起来,他往楼上走,父母和弟弟追了上来。他被父母和弟弟堵在楼梯口,他们的争吵前所未有的激烈,然后愤怒的弟弟推了他一把,使得他身体骤然地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之后便是一阵剧痛眩晕,和意识远离时父母和弟弟恐慌的声音。
周天瑞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后脑勺,然后看到了自己抬起来的略显透明的手。
手见鬼一般抖了两下,周天瑞声音干涩地问:“我是不是死了?”
他摔到脑袋,身上那么多血,不在医院而是莫名出现在这里,身体更是出现了诡异变化,除了是自己已经死了变成鬼的这个可能,周天瑞猜不到其他。
“你没死。”祝微生示意他看黑黝黝,“多亏它把你带回来,不然你这会儿的确死了。”
黑黝黝昂昂头,“有审美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居然不是嘎嘎叫的声音,周天瑞震惊:“乌鸦会说话?!”
周天瑞都以生魂的方式出现在这里和他对话了,祝微生也就没再忽悠人,“会。”
黑黝黝本身就会学舌,它活到现在的岁数比祝微生已逝的师父还长,这么长的岁月,足够智商不低的它将学舌来的词句拆开重新组合成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只不过和阿纸、魅魅一样,为了不吓到人,祝微生不让它像人一样和别人对话,偶尔冒一句傻逼也能用学舌忽悠过去。
祝微生跟周天瑞说明了一下他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况,得知自己没死只是生魂离体并且还有机会回到身体里后,周天瑞心下稍安。
之后,周天瑞也想起了一些他生魂离体后发生的事。
他刚生魂离体时,意识也是像现在这样清晰的。他还记得当时他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躺在地上,后脑勺洇出一大滩血,而他的父母为了给弟弟脱罪,没有立即送他去医院,而是站在原地统一口径,不管谁来问,都要说是他自己宴会归家,因为酒后走路不稳,才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他的下属知道他出事后,报过警,但他发生意外这事的确很难找出证据,而且他那晚的确因为心情不好多喝了一杯,所以弟弟什么事都没有。之后,他又被医生宣布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
再之后,他看着私下里为这一消息狂喜的弟弟怂恿父母搬进他的别墅,住进他的房间。更去他的公司,试图接手他的事业,霸占他的一切。
目睹这些的周天瑞非常愤怒,他想回到自己的身体,可不知道什么原因无法成功。他又试图将他们驱逐出别墅,当时他的确制造出了一些动静,但这不止没有将他们赶出去,还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道士,从他身上取了头发和衣物布料,扎成一个小人的模样。
周天瑞的记忆就中断在道士拿出一枚红色细针扎进小人额头的那一幕,再有记忆,就已经是在这个房间里。
周天瑞没有详细讲他和父母弟弟之间的事,但祝微生从小跟着师父,这样的事情处理过不少。大致能猜得出。
而周天瑞已经看出祝微生并非是他以为的推销符纸的神棍骗子,而是真的有几分本事,他恳求道:“祝先生,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完成,我不能一直这个样子,请你帮帮我,让我回到身体里。”
“可以,但要给钱。”祝微生说。
周天瑞忙不迭点头:“当然要给钱,怎么能让您白帮忙。”
钱对祝微生来说就是命,只要来源正向,他从不会拒绝帮忙。
而周天瑞这个人或许缺了些别的什么,但唯一不缺的就是钱。
于是交易达成。
*
翌日,祝微生早早起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出门。
周天瑞的身体被他的父母送去了本市一家公立医院,想要知道周天瑞无法生魂归体的原因,祝微生需要亲自去看一看他的身体。
不算宴会那次,这是祝微生来蔡家这么多天第一次出去。
周天瑞看着祝微生背上包甩着腿就走,迟疑道:“祝先生,您就这样过去吗?”
因为日常没钱,节俭已经刻进了祝微生的骨子里,出了别墅区后有公车站,路线他已经查好了,他准备搭公车去。
但搭公车去那也挺远的,最后周天瑞委婉建议,还是打车去吧,车费他出。
既然雇主这样要求了,祝微生当然没意见,然后就在周天瑞的指导下学会了怎么网上打车。
倒是黑黝黝看着车库的方向,十分可惜。拖拉机可以进城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载着微生,一路拉风地突突过去了。
到了医院,周天瑞却没在自己最开始的病房里看到自己的身体,祝微生向护士一打听,才知道前天周天瑞的父母就把他的身体转去了私人医院。
前几天周天瑞已经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了,的确不知道这件事。他沉着脸,让祝微生寻个地方待一会儿,他要回家去看看他们在不在,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探听到具体转去了哪家医院。
祝微生道:“不用这么麻烦。”
祝微生食指点上周天瑞的眉心,往外一勾,一缕旁人不可见的黑红雾气一样的东西被勾了出来。祝微生指节再随手一划,雾气顺着力道漂在空中,原地浮动几下后,雾气蓦然调整方向,朝左边飘了过去。
周天瑞看着新奇,“这是什么?”
“这是属于你的气。”祝微生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这些气会根据一个的命格运势表现出不同的样子。例如倒霉运势时的气颜色一般是灰色的,根据倒霉程度又由灰到黑过度发展;灰色过度到一定程度时,就会从单纯的倒霉转向更危险的血光之灾,这时候的气一般是黑中带红;血光之灾的严重程度,也是气的颜色由浅到深的一个转变。
气和所属人是与生俱来的关系,凭着气的指引,可以找到所属人的位置。
这是一种普通人无法使用的寻人定位手段。
周天瑞的气在前面带路,祝微生在路边招了辆车跟上去。
半小时后,他们在气的指引下,成功找到了周天瑞身体如今所在的私人医院。
接下来,周天瑞的气就派不上用场了。
他们找到住院部,祝微生走进大厅,找到护士前台,“你好,请问周天瑞住哪个房间,我是他朋友,过来探病。”
前台姐姐让他稍等,查看了下电脑,然后道:“不好意思先生,这位病人的亲属谢绝任何人探望。”
这在祝微生的预料之中。
旁人无法看见的周天瑞就站在祝微生身边,见状道:“我去一个楼层一个楼层地找,无非是费点时间。”
周天瑞转身就要往旁边电梯走,但在转身之后,他的脚步又猛然停住。
“周—晨—阳!”周天瑞攥着双拳,双眼赤怒地看着前方的年轻男人。
祝微生闻声转头,就见左手边站着一名年轻男人,对方的面容和周天瑞有几分相像,正狐疑地看着他。
“你弟?”祝微生嘴唇微动,用只有周天瑞能听到的声音问。
周天瑞神色痛苦地点了点头。
周晨阳走了过来,他步履闲适,手里甩着一枚车钥匙,身上没有半点为哥哥可能不幸成为植物人而悲痛的样子。
周晨阳穿着一身骚包的紫色衬衫,脖颈上挂着一枚玉佛吊坠,随着他走路在胸前晃荡。
祝微生盯着那玉佛看了两眼,低声叫周天瑞:“离他远点。”
周天瑞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跑开,远离了周晨阳。
周晨阳停在祝微生身前,对着他满眼打量,“来看我哥的?又是他资助的穷学生?”
祝微生没否认,顺势点头,“听说周总出事了,特来探望。”
周晨阳看看祝微生空着的双手,嗤笑一声,“空着手来探望?恐怕是担心我哥没了,以后没法再从他这里伸手要钱了吧。也就是我哥傻,白白把钱给你们这些外人花。”
这话乍听是在为周天瑞鸣不平,但仔细一听,却能听得出周晨阳语气中带出来的责怨和不忿。
“那我能上去看看周先生吗?”祝微生只关心这个。
周晨阳冷笑一声,“他的葬礼我倒是能通知你。”
扔下这句堪称诅咒的话,周晨阳甩着车钥匙就走了。
祝微生走出大厅,不一会儿就看到周晨阳开着一辆骚包的红色跑车从面前疾驰而过。
周天瑞痛恨地看着远去的车子,“祝先生,刚才您为什么让我离他远点?”
周天瑞知道自己的生魂还是有一些能力的,就算不能真的把周晨阳怎么样,但绊他一脚让他摔个大马趴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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