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成年人都要的原则,安夏和几位部门主管对着员工名单琢磨了半天,像排兵布阵那样,来回计算了几个来回。
在计算岗位安排的时候,安夏想起自己玩过的无数皇帝成长计划、女帝成长攻略之类的游戏,每个岗位得有人,没有人得招人,每个人各有优缺点,优点特别强大的人比较贵,还超有自尊,还得考虑他们之间的性格互补,私人关系……
机器用了不合适的零件都有可能烧掉,人际关系方面更得小心一点。
好在由于紫金处于高速发展期,大多数进紫金的人都认定自己只要好好干,就一定有机会升职加薪走上巅峰,所以工作态度比较正常,甚至有点激进,像是五十年代刚解放时候的那些工人,工作相当的拼……不正常的当然也有几个,不过紫金不养闲人,能进紫金的员工也不是纯洁的圣母,不玩“算啦,大家都不容易”这一套。
部门绩效考核的时候一拉清单,然后这些人就滚蛋了。
经过各种研究,主管们提出了几个可以晋升的人选。
有了领头的人,下面的小兵就好安排了,一层层的升级,最底层实在不行还可以用临时工来填充。
此时的很多国企不仅有传统的临时工,还有从日本学来的劳务派遣制度,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外包。
被派到紫金的外包人员都如他们的后辈一样,被告知:只要干得好,就有机会转正。
后世基本是在画大饼,比如阿里巴巴旗下的某公司,一千多外包员工盛传着“xx今年转正”了的美好故事,全然不知那位转正的xx,首先她的学历是硕士,其次有强大的工作经验,最后是那个项目真的缺人缺到冒烟,招了一年没招上人,主策几乎要拎着菜刀去问候老板全家,才把这位干了两年的外包转正的。
紫金比他们强的一点是:业务急速扩张,急需要人手,所以转正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研发目标相似,需要实现的基础逻辑差不多,所以,研发团队就那一个,等他们完成底层架构之后,再由不同的团队分岔出去。
焦山河的外设部受命参与新一代摄像头的外观设计。
家中的防贼摄像头要隐蔽,都已经闯了空门的贼,是不会因为看见一个摄像头就被威慑住,而转身逃走的。
车里的摄像头就是要大,让心存歹念的人看到摄像头,还有摄像头那行字“已与110联网”就心生敬畏,不敢造次。
但又不能大到像路口红绿灯架子上垛着的大号摄像头那样,会显得车里很逼仄。
在“足够显眼”和“不要让司机和乘客觉得是在被监视”之间,需要取得一个平衡。
然后,就是图形处理的能力。
有时候,还真得说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本来按老黄的计划,测试版之后,起码还再得有一年,才能正式商业化量产。
结果微软给的压力越来越大,微软比历史上记载的时间要提前一年推出了directx多媒体编程接口,生态非常强大,它刚出生没多久,所有想安稳吃饭过日子的显卡公司都追随于它。
老黄是个骄傲的人,他不愿意顺从地跟随别人的旗帜,哪怕对方是微软,他也不愿意。
但是,想要不顺从,就得有与之分庭抗礼的本钱。
现在他最大的本钱就来自于紫金的投资。
最大金主安夏对算力提出了新要求,加上他和他的合伙人们都想挑战微软的霸主地位,于是,他们拿出了早期资本主义积累财富的态度,什么八小时工作制,什么不加班,什么和谐美好的下午茶,不存在的,眼睛一睁就是电脑屏幕,干累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老黄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很拼了,直到他有一回在中国时间凌晨三点发送一份进度报告,然后在三点半的时候收到了安夏的回复:收到。
此后几次,他注意观察,不管他在中国时间几点发,都一定能收到安夏的回复。
刚开始,他以为是自动回复,后来发现,他在报告里有些写得太专业术语的地方,安夏会问这段是什么意思,能实现什么样的功能。
他问安夏是不是他的报告提示音把她吵醒了,表示自己以后会注意时差。
安夏回答:“没关系,我睡得少,中断了,处理完事情也能继续再睡,不会觉得疲倦。”
老黄感叹不管做什么工作,身体好精力旺盛是第一位的,他自己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手下的员工们就不能这样硬撑了,现在主要研发工作都是他和他的合伙人亲自在跟进。
安夏推荐他们练练五禽戏:“司马懿知道吧,他一直在练五禽戏,一直活到一统三国。”
老黄在国外多年,不过三国的故事,那还是知道的。
有了名人光环加持,老黄觉得可以一试。
但是五禽戏的视频太大,传不过来,寄录像带过来,要走二十多天,托人带还得碰运气。
老黄决定退而求其次,先去唐人街,找开推拿馆的师傅问问,学学陈式太极拳。
邓杭生惊恐的发现,他混的硅谷程序员论坛,很多人都把自己的头像改成了穿着香港功夫片里穿着的对襟短衫,扎着马步,双手做太极起手式的模样。
还有不少人向他这个“正宗的中国人”询问一些技术要领,邓杭生这辈子都没练过太极,出于“我是中国人,我不能输”的精神,他光荣的加入了公园早锻炼的大爷大妈队伍,并把国际友人们的问题转述给各位大师,再带着大师们的答案回来。
邓杭生本来就混得开,现在在程序员论坛上,他更是被众星捧月一般,就差开班讲座了。
本来不认识他的程序员,都认识了这位能用英语把太极里的问题说明白的大神。
老黄这边的研究进度一日千里,突飞猛进,万事俱备。
在他给安夏的报告里写着:我们将会使用0.35毫米的工艺,使用100主频,128位内存总线,3d分辨率也提高2倍多……
这个技术在安夏的时代,也就那样。
在现在,却是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使用350万个晶体管,哪家晶圆厂能接下这个任务。
反正国内是绝对不可能,只有靠老黄在国外找,信息非常分散,完全是个体力活。
邓杭生在论坛上随便问了一句,有没有能做芯片的工厂推荐,技术要求比较高。
一个曾向邓杭生咨询过扭伤多久能练太极的人回复他:我们工厂应该可以。
这是一家名叫stics的工厂,由于现在显卡竞争太过激烈,他们已经计划放弃生产显卡,转而生产半导体了。
老黄在他们还没有彻底放弃显卡的时候,及时找上门,提出合作。
st公司在接单和不接单之间来回犹豫,他们报了一个略高的价格,用钱来稳一稳自己的决心,要是老黄嫌贵,那就算了。
老黄告知安夏此事,安夏当即批准追加投资,紫金追加的钱还不足以覆盖所有,生产过程中产生了一些变数,需要加钱,老黄着急,当即决定把自己公司里所有能调动的资金都押宝在这款芯片上,并且要求他们在短时间内必须把第一批货发出来,且必须保证第一批货万无一失,这是要发给紫金的芯片。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工厂后悔没再多要钱,现在老黄和合伙人都蹲在工厂流水线上,随时盯着产线上的动静,可怕极了,工人稍微歇一歇,他们就要过去问。
生活在九十年代,已经习惯较为轻松生活的工厂蓝领们,重新感受到1936年在《摩登时代》里的可怕流水线生活。
全靠丰厚的加班费,才能让他们对自己默念“iloveyjob……”
而不是再来一次芝加哥大罢工,为后世创造出一个六一国际劳动节。
老黄这边疯狂工作,安夏那里双线并行,当然不会比他轻松到哪里去。
尤其是人工智能组,他们肩负着两个业务组的期望,刘杰都只能在视频里看看熟睡的女儿。
组员平均下班时间是凌晨一点,刘杰会更晚一些,跟自己组里的人开完会,确定进度后,他要再跟两个业务组的一线主管说明情况。
这一天要说的事情比较重要,安夏也参与了,两点钟开完会,刘杰如一阵狂风般飞出公司,赶回家。
安夏看了看时间,陆雪的头像刚刚亮起,安夏与他视频了一阵,问他工作进行的顺利吗,吃东西习惯吗之类的腻腻歪歪小情侣废话。
陆雪很不开心地抱怨,拿钱去买东西都要哄着卖家。
显然这次他的工作又是购物,购的是中国没有的东西,是卖方市场。
安夏跟他说:“怎么能这样!拿钱砸死他!给他甩一百亿,爱卖不卖,不卖找别家!”
陆雪:“……要是有这钱,我都能从美帝那里搞来了……”
安夏:“倒也不一定,中东有钱,还不是得从我这里买无人机。”
还没聊半小时,陆雪那边就传来同事的声音,说临时开个小会,安排一下明天的策略。
陆雪恋恋不舍地向安夏挥手告别,临到要关机的时候,他飞快地在屏幕上亲了一下:“我想你。”
接下来,屏幕就黑了。
安夏伸手按在屏幕上,轻声说:“我也想你。”
安夏准备收拾收拾走了,忽然听到人工智能组那边传来一个女孩子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安夏心里一惊,就这个动静,不是身体痛到无以复加,就是家里有特别亲的人过世了。
人工智能组再怎么加班,也不能把身体和心灵受创的人硬扣着。
安夏赶紧过去,听见在工位上,一个女孩子伏在桌上,肩膀一动一动,哭得无比伤心。
“你怎么了?”安夏问道。
女孩子抬起头,是刚刚升成项目一个接口的负责人的员工鲁燕,她认得安夏,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没事。”
“没事怎么会哭,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鲁燕摇摇头。
“是……家里有事?”
鲁燕摇摇头。
安夏说:“没关系的,你要是有事或者身体不舒服,可以先回去。”
鲁燕看着安夏温柔的脸,哭得更伤心了:“我不能走……杰哥要我今天下班之前必须把数据给他……呜呜呜……”
哦,原来是工作没做完啊。
安夏这个职场老油条当年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她当时也很暴躁,但也没办法,赶工期,谁都一样。
但是……现在人工智能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她。
人工智能组新升的负责人一共有十个,按理说……如果是强行压工作,那也应该人人有份,不可能只欺负她一个,而且刘杰也不是这种人。
安夏心里就产生了一个想法:她是不是能力不行。
但是人都哭成这样了,再说她能力不行,气性大点的,怕不是要跳楼。
安夏对鲁燕好言相劝,让她先休息,明天再说。
鲁燕点点头,哭着走了。
早上十点,安夏的朋友给她发了一个论坛链接:“好多人都说这是你们公司。”
点开链接,跳出一篇小作文,里面用极其凄婉的文笔,描述她是怎么满怀着希望升职,又是怎么满怀着希望开始工作,但是一下子有很多人给她布置工作,她根本做不完。
“我明明已经说了,我做不了,可是他们还让我加油……还有人说这就是我份内的工作,什么叫做不了。
昨晚,我工作到凌晨两点半,还没有做完,我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在工位上痛哭失声,我们的大老板是一个好人,她过来安慰我,让我回家。
可是,这些工作,还是要我去做的呀,我该怎么办!”
下面一片对她的同情,只有零星几个人问:工作都做不完,为什么不说清楚做不完,压太多,反而会耽误正常工作。
这几个人被同情的声音骂上天,说他们没遇到过变态的公司,不知道什么叫做情绪崩溃,全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只会冷嘲热讽指指点点的小丑。
很快就有人通过她以前的贴子,判断出她在紫金工作。
“紫金之前就已经差点把南总工给累死,现在看来,真是一视同仁啊。”
“明年劳动法正式实施,一定要严查,赶紧让这个血汗公司倒闭吧。”
“安夏一天到晚假装做慈善,心肠比谁都要歹毒。”
……
自从记者们发现论坛的新鲜事又多又劲爆,他们都爱趴论坛上等小作文。
于是,薛露那里,又接到记者的来电询问。
眼看着又要变成公关事件,安夏拧着眉头对刘杰说:“鲁燕来了吗?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她想了想:“算了,还是我亲自去问吧,好歹我在她的控诉稿里还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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