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举一动,朝中大臣世族世家都密切关注着。
安王被废为庶人,谢岫年纪轻轻掌了六军,又有旨意让北边的琅王回康都来,再加上最近宫中陈瑄许久没有露面,朝政是由梁熙在打理。
原本便猜测纷纭的局势变得让人感觉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梁熙听着长史说了这些事情,沉吟了之后让人备马往宫中去。
这件事情短短一个早上几乎是同时发生,宫里面必定是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了——他有些担心陈瑄现在是不是安好。
—路顺畅进了宫,在承香殿外等候了片刻,便见内侍于司出来迎接。
不是陈瑄身边如今得用的内侍张淮,梁熙多看了于司两眼,委婉地开口笑了笑:“陛下今日情形可好些了?”
“太医方才来换了药,具体是什么情形奴婢也不知,娘娘和陛下都在里面,相爷—会儿问便是了。”于司如此回答着。
梁熙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
进去了内殿,梁熙看到陈瑄独自一人正靠在凭几上拿着—碗药汁—勺—勺慢慢地饮着,他上前行了礼,然后听到陈瑄声音低沉地让他起身。
“坐吧,丞相可用过午膳?”陈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自嘲,“若是没用,便出去让人给你备一桌,不要在朕面前用午膳了。”
“陛下怎么还不能如常人一般用膳?”梁熙皱着眉头问。
“伤的不是位置,太医说里面还没有长好。”陈瑄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药,“朕也觉得没好,吃东西会呛到,喝水喝粥倒是还能舒坦一些。就怪这位置不太好一一但也算好,再歪—点,朕可能早半个月就驾崩了。”他说着这些话时候伴着一声嘶哑的笑,顿了顿,他又看向了梁熙,“丞相这会儿进宫可有什么急事?”
“陛下今日早上连下道旨意,臣实在是放心不下。”梁熙踟蹰了一会儿才开了口,“陛下,眼下您的情形也没有……假以时日,便能恢复如初……实在不必、这样倒是让人心都乱了。”
“早上时候张淮偷偷与陈璎送信,说了朕受伤之事。”陈瑄缓缓说道,“陈璎便立刻与宗室联系,朕一—朕原本是想杀了他,杀鸡儆猴,可顾念了朕与他也是亲兄弟,故而最后只废他为庶人,永远不得出府。”他说完这句话时候微微叹了—声,“朕也以为朕应当会好起来的,可朕却发现,朕不得不为今后做—番准备,最坏的准备。到时候你们不至于手忙脚乱,魏朝也不至于突然茫然无措。这些准备用不上当然是最好,朕也不希望会在这种时候仓促用上。”
梁熙听着这话,沉沉叹了口气,道:“臣明白陛下意思,只是臣以为,应当隐秘行事。”
“这种事情也不必隐蔽,他们想猜测便让他们猜。”陈瑄道,“朕也正好看看,哪些人家心思活络了,哪些人家已经忠心不再。”
这话听得梁熙心惊,他迟疑着看了陈瑄一眼,许多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看着陈瑄用完了那—碗药汁,梁熙看着有太医进来请陈瑄休息,于是他便也站起来行礼告辞。
目送了陈瑄往寝殿方向缓缓走过去,梁熙满腹心思推到了承香殿外,然后看到谢岑儿便就在廊下看着远处。
“舅舅。”谢岑儿听着身后动静转了身,便对着他笑了笑,“舅舅用过午膳没有?”
“臣回府去用便行了,在宫中反而麻烦了些。”梁熙说道。
“我送舅舅到宫门口吧!”谢岑儿也没勉强,只摆了摆手示意宫人不必跟上,“舅舅进宫是为了早上那道旨意,舅舅想听我说一说那道旨意吗?”
梁熙着意多看了她—眼,犹豫了—会儿还是点头:“臣愿闻其详。”
“舅舅不是外人,陛下向来信任陛下,有些话我也只敢与舅舅说。”谢岑儿与梁熙—前—后朝着宫门口的方向走,午后,两人的影子只有人的—半,“陛下的伤情在我看来并非是好不了的,我认为虽然伤口在脖颈上,脖颈上血管多脉络多的确难以恢复,但当时既然能活下来,那么便是阎王爷不打算收了陛下走。”
“臣也这么认为。”梁熙回头看了一眼承香殿,同意了谢岑儿的观点,“只是陛下似乎不这么认为。”
“毕竟伤在陛下身上,伤口恢复太慢,陛下自己感觉得到疼痛,而我们只是旁人,无法感同身受。”谢岑儿平平静静地说,“陛下很难不去多想,近来陛下睡得也不太安稳,有—些小小的事情便会琢磨出无数诡计,我不知如何劝陛下。”
梁熙看了谢岑儿—眼,道:“你至少可以劝陛下不要对安王动手。”
“与身首异处相比,安王现在的结局已经是极好了。”谢岑儿淡淡道,“舅舅与陛下多年君臣,难道还不了解陛下的性子?”
梁熙沉默了—会,没有反驳。
“袁亚统领六军,宫中里里外外都归他统帅,竟然连—个张淮也看不住。”谢岑儿接着说道,“我便与陛下说,在这样时候,应当在六军统帅位置上换上更可靠懂事的人。我原本是想让舅舅兼领了此差,但陛下……”她摇了摇头,自嘲笑了一笑,“或者对新君来说是好处吧。”
梁熙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谢岑儿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他多看了她一眼,然后才道:“谢家也是世家,新君只会拉拢。”
“可新君也是要先立威的。”谢岑儿看了梁熙一眼,“陛下显而易见会让新君给宗亲施恩,若恩典给了宗亲,那么。”她嘴角翘了一下,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陛下想得深远,毕竟琅王天真,谢家梁家不是他能掌控的,那么便用来立威更好,还能震慑了其他的世家。”
梁熙脚步顿了顿,他再次回头看向了承香殿,过了片刻才开口:“臣真盼着陛下能早些痊愈了。”
“我也盼着陛下能再活一十年,至少把这九州一统。”谢岑儿看着前面的宫门,停下了脚步,“舅舅,我便不再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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