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是雅典的点缀,秀丽的城邦符合世间美好的想象。居住其中的人民和睦快乐,对于往来的行者乐于伸出援手。自从灾难过后,大地上的环境复杂多变,有能力和胆量行走在外的人类无一不是人类中的佼佼者。雅典此时有不小的人口空缺,乐得招揽劳累的行人,不吝向她们展现雅典的美。
在雅典,美是至高无上的。
伪装成中年妇人的美神阿芙洛狄特也承认雅典之美。她眯着眼打量精美的城门,向守卫介绍身边的年轻男孩:“我叫芙拉,是来自马其顿的妇人,这是我的孙男海斯。”
百年弹指间,从未见过黄金时代的白银孩子已经长到活跃的年龄。马其顿城邦因爱神垂幸,有着不少男神聚居,其特殊的人口“与神灵血统相近的男性”成为热销的商品,在近年走入不同的城邦。
因男人无法生育后代的特性,以民主著称的雅典对男人制定了特殊的规则,他们并不被视为公民,而是母亲或主人的附属品。灾难的带来的伤痕太重,人类开始自己安排孩子的出生,利用无法生育的男性承担更多家庭繁琐事务,期望合理的规划能够增强家庭的抗灾能力。家有余财的人会给自家的女儿们挑选一两个,供女儿们在合适的时间尽快生下下一代。
守卫扫了一眼带帽低头的男人,瞥见他在阳光底下耀眼的金色长发,猜测对方一定有着与神灵相近的血统。马其顿那边最出众的就是有着丘比特血脉的美男,听说金发越璀璨价格越贵。
再一听介绍,得知原来是位高权重的大妇。已经生育,并掌握一定政治、军事权力和土地的人才会被称为“妇”,意为:手握武器或权杖管理家园的人。
守卫当即恭敬行礼:“雅典欢迎您的到来。”
芙拉显然习惯被尊崇对待,她拒绝了守卫提供的导游,熟门熟路地带着男儿找到合适的住处。
雅致的庭院里正在修剪花草的老人听见动静,丢开手中的花洒,向芙拉张开双臂:“我的朋友,时隔多年还能再见到你真是我的荣幸。”
芙拉上次来到雅典,在大街上闲逛时被这位慧眼识珠的人惊呼“美人”。其貌不扬的伪装在感知灵敏的人面前毫无作用,以发现美、创造美为生命的雅典人用她锐利的眼神穿透了芙拉的皮囊,发觉她美丽的本质:“你的神态和气质告诉我,你绝对是绝无仅有的美人。即使智慧之神降临,也会赞同我的说法。”
芙拉确实瞒不过墨提斯的眼睛,于是顺水推舟地和这位海神的信徒结为好友。她在雅典游历数月摸清了情况,还给宙斯扎了一箭,令宙斯对墨提斯的爱情化为实质。然后以回家生育为借口,告别友人离开了雅典。
四十年过去,当初的富裕青年成为老人,芙拉还能保持中年的样貌。
芙拉上前抱住老人,毫不留情地嘲笑:“贝拉,你已经是个老奶奶啦。”
贝拉气呼呼地锤芙拉后背:“可恶,当时我该问清楚你保养的秘诀再放你离开。要知道,我可没有四十年的寿命等到你的再度光临了。”
热情的叙旧结束,贝拉看向被斗篷挡住脸的男人:“这是?”
“这是我的孙男,是最漂亮的那一个了。”芙拉揪下海斯头上宽大的斗篷帽,露出他艳丽的容貌,似神的眉眼俏丽多情,眼波流转间勾动人心。
若是盖亚在此也要惊讶,海斯的样貌返祖,比丘比特更像厄洛斯,带着勾魂夺魄的诱惑。芙拉炫耀珍宝似地捧起海斯的脸,向贝拉得意道:“你觉得如何?”
贝拉认认真真地盯了一会儿,不像芙拉猜想的那样新奇,反而叹惋:“艳丽而无骨,芙拉,你的孙男不如你多矣。我年轻的时候或许会喜欢,现在还是更喜欢你。”
海斯皮相虽好,却不如芙拉的骨相。
海斯受过不一般的管教,面对长者的玩笑话毫无波动。既不生气也不自喜,如果不是眼皮还在眨动,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一具假人。
这样的表现让贝拉再三叹气,一个没有灵魂、任人摆布的美男啊。
芙拉大笑,搂着好友半真半假地说:“你的眼睛太锐利啦,贝拉。你要是愿意随我回马其顿去,一定可以成为爱欲与美之神的祭司,我相信没有人比你更能辨识美了。”
“人的出身可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贝拉是雅典名门望族后人,做不到抛下家业去追求虚无缥缈的信仰,“你还是抛开这些引诱我的话,说一说这次来的目的吧。”
“你说,我将海斯献给雅典的贵族怎么样?虽然我不能让你爱上海斯,但我相信总会有人喜欢的。”芙拉将海斯展示一周,对自己的杰作充满信心,普通的人类可抵挡不住这种魅力。
贝拉不反对、不理解:“我的老朋友,你是在马其顿活不下去了吗?否则怎么连孙男都要卖到这里来了?如果你只是缺乏钱币,尽管向我开口吧。”
纽墨菲曾在马其顿神男泛滥的时候降下神谕,向人类警示近亲通婚的坏处。马其顿将部分的神男以礼物的方式赠予其他的大城邦,雅典也是其中之一。大家都尝到了神男带来的甜头,慢慢地就有不少人前往马其顿以婚姻之名重金聘买。
神灵将婚姻的习俗带给了人类,但更多的城邦称呼这些无法生育的男性为男仆,并不承认他们是同等的人类。雅典不是最糟糕的,也不是一个好选项。雅典承认男性是人,但不愿意给予公民的地位。
男性不能完成繁衍后代的任务,这对一个城邦来说是致命的。早期的城邦对人口需求大,不承认他们,后期的城邦要控制公民的数量,更不愿意承认他们。
再加上,丘比特的行为严重的影响了男性的声誉,男人被认为是无法控制的低劣人。
为了优美如画的雅典中不出现淫\\乱的景象,雅典所有的男人都被束之高阁。房屋最高的阁楼是男性的住处,开着相对的两扇窗,保证其他人能够时刻确认男人存在屋内,而不是在外面放荡。
种种迹象都表明,如果芙拉爱这个孙男就不该让他来到雅典。
贝拉想不通老友这么做的原因,她只能认为芙拉缺钱,雅典因海上贸易而富裕,所以卖孙男。
芙拉耸了耸肩:“我并不缺钱,我也疼爱海斯。但海斯只是个男人,你说我该送他去哪里?这世上,他去哪里都一样。留在马其顿就是神殿最诱人的男伎,送到雅典成为阁楼上的装饰品,送到叙拉古则是先给海神的珍贵礼物……除非我把他放逐到丛林里茹毛饮血,否则到哪里有什么本质的区别?贝拉,你是个重视友情的老好人,但也不能罔顾事实。你我都知道,以男性难以自控的本质,他终究需要一个主人。”
看来,芙拉认真地为海斯考虑过未来,作为诚挚的朋友,贝拉决定为她的孩子寻找一条新的出路。
贝拉同情地拍了拍海斯的肩膀,“你是个好男孩,我会在雅典给你找一个好的归宿。”
贝拉向身后的屋子喊了一声,“阿达,出来招待尊贵的客人。”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男人走出来熟练地带着海斯和行礼进门安顿,他温柔地对待貌美的男孩儿,并在进门前对贝拉说:“主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或许您想与尊贵的客人一并用餐,再开一瓶葡萄酒,秉烛夜谈。”
主人的热情好客连带着男人对这种厅堂的事情也熟悉起来。
贝拉算得上是一个好主人,不像雅典其他人一样会对男人的插嘴感到不悦,她愉快地采纳了阿达的建议,“就按你说的做吧,我贴心的左手阿达。”
海斯用湿漉漉的眼神请示了芙拉后,才和马匹以及马匹上的行礼一起被送进房子,阿达细心妥帖地招待了他。路过餐厅时,海斯的肚子咕噜叫唤,男孩的脸色赫然。
阿达了然地笑:“行路久是该饿了,主人和客人才能上桌,我会将你的食物端到房中。不要害怕,你和我住在一个房间,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和我说。”
两男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贝拉则拉着芙拉开始享用丰盛的晚餐。美美吃完一顿,阿达卡着点下来为两人斟酒、收拾桌面。
贝拉与远道而来的老友说起城中的新鲜事:“平常的男人,过得再好也就是阿达的样子了,但要我说,我可称得上是雅典数一数一的好女人了。你要是想海斯过上好日子,不如就去智慧神殿报名吧,他们正在招神仆。”
话里话外,大有自己这样的可不好找的意思。
混迹人类社会数十年的芙拉端着葡萄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能够愿意白养一口人的,除了母亲就只有圣人啦。瞧阿达的肌肤就知道他不曾经受风雨,我要是能为海斯找到一个像你一样的归宿,我也能放心了。”
智慧神殿的神仆……倒是一个省了她力气的好选择。
芙拉摇了摇头,为难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能瞒你。我与马其顿的王室沾亲带故,这孩子的母亲和姐妹正是死于权力斗争。海斯意外躲过一劫才留了性命,我一大把年纪带着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他寻一个出路。我吃穿不愁,也不求用海斯换珍宝,只希望他有一个容身之处。我还得早早回去,免得引起怀疑。”
“这确实麻烦……”贝拉沉吟片刻,“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将海斯‘卖’给我吧。买卖来的男人,只要有人担保,也能参加神仆的选拔。只要成为神殿中人,神灵会庇护海斯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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