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墨菲一觉睡醒时蓬托斯正坐在床沿讪笑,手边就是罪证。
介于良好的认罪态度,以及自身老化的硬件,纽墨菲没有大发雷霆,而是慢条斯理地从床上起身,收走了蓬托斯手里的终端插口,连带她那个去年从墨提斯手里顺出来的顶配便携终端。
“我想亲爱的妹妹应该不介意接下来的一年专心致志地陪伴姐姐旅游吧。”说完纽墨菲笑着拍了拍蓬托斯的肩膀,自顾自出去吃早饭。
纽墨菲一直知道墨提斯手里好东西多,现在看来是太多了。
约定好的轮船中午出发,载着两位老妇人到隔海相望的另一个国度。巨变后,世界上的版块慢慢挪动到合适的位置,彼此算不上近。她们此次要去的目的地有目前世界上最高的一座山,纽墨菲希望这辈子可以埋在山巅。为了不至于千百年后被挖出不腐的尸体,她这次预约了火葬。
那个遥远的国度,正在推举新帝——她们以“帝”来称呼首领,这已经是第四代了。
如果纽墨菲还没有老眼昏花,国际新闻内排出来的五个候选人里,两个都是她熟悉的人,一个是瑞亚,一个是赫拉。这对母女这辈子还是母女,正因为还是母女,她们其中只能有一个人登顶。
上一任帝是个老辣的家伙,硬生生在位置上坐了二十年才被宪法拉下来。漫长的二十年,足以让少年变为成熟可靠的大人,让青年成为不动声色的中年人。
瑞亚对于权力虽然看重,但没有到非要不可的地步。上一任帝好是个英明的领头者,瑞亚自认不会做得比她更好,又没受过什么不公,懒得费劲儿做一些拉人下马的事情。但她的女儿赫拉不同,权力是深入赫拉骨髓的东西,早就和她生长在一块儿,不可分割了。
一想到这是妈妈瑞亚的目标,更是母女只能上一个的位置,赫拉便热血沸腾,心底升起久违的、隐秘的好胜心。
政治班底一般来说多是代代相传的多,除非原地造反,上一辈留下的资源是极为重要的。帝好——退位后称妇好,她号称御女三千,三千是虚指,说的是她身后深厚的底蕴,层出不穷的优秀人才。
赫拉是个恰好成年的年轻人,且比她的妈妈小了二十九岁(二十五岁成年),虽然正当年的青年能得到更多人的好感,但她太年轻,会让她失去家族中的优势,给人以年轻气盛的不靠谱感。
作为她的好妈妈,瑞亚曾公开大度表示不必以年龄为限制,她相信自己的女儿是个足够出色的、能够负担责任的人。这份诚实的母爱没能给赫拉拉来选票,反倒是让瑞亚的人气再一次猛窜。
谁能拒绝这样慈爱的母亲呢?
赫拉或许可以,但大多数的选民不可以,她们激动地嗷嗷叫。
历史上,在各种天灾中展现资质而被选中成为继承人的少年人不在少数,但历史推进得太快了。当寿命延长到原来的两到三倍,人们选择心目中合适的领导者自然而然也会有所偏向。
瑞亚对女儿在二十岁拿到了博士学位后专注于政治活动一事没有表露过鲜明的态度,但也没有放弃自己的竞选进程,毕竟对一个在时间洪流里沉浮太久的人来说,能够看见“大龄”的女儿这么鲜活的一面实在是少有的。
即使是神族的遗民,她们的生活轨迹和普通人是相同的,可能会英年早逝,也可能会死于非命。死后就要去地下见赫卡忒一面,再排队回到人间。影响她们投胎的因素很多,母女也未必能投在一个国家,更不要说同一个家庭了。
这一次的轮回是最有趣的。她们撞到了一起,母亲还是母亲,孩子依旧是孩子。蓬托斯生了墨提斯等三个女儿,纽墨菲生下了唯一还保留记忆的长女,瑞亚也迎来了自己的女儿赫拉……这种概率太小了,不是赫卡忒有意插手,就是世界母亲盖亚在逗弄孩子们。
她们都知道盖亚是个慈母,也都明白她无法动摇的一面。起初她们都怀有警惕,选择职业和生活地区都较为保守,尽可能地选择了熟悉的地点和职业。纽墨菲和蓬托斯迈过九十大关才略微放松下来出门游玩,大部分人都积极地选择融入集体生活。
说一千道一万,纽墨菲和蓬托斯这次就是为了看母女俩的热闹的来的。
半个月的海上生活进入结尾,两人说说笑笑地踩着台阶向下走,细雨淅淅沥沥的下,左右两边的生活助理撑起两把伞挡住两个百岁老人。路边的影像不停放着广告和即将到来的选举宣传,雨水穿过正在激情演说的人,这种在外的投影是没有声音的,赫拉熟悉的照片下是足足五行介绍,开头的名字并非是原来的神名,而是相关的音译。
蓬托斯摸着下巴打量赫拉青春洋溢的脸,和旁边的姐姐咬耳朵:“赫拉看起来真年轻啊,比我们都有活力得多。”
根据纽墨菲对蓬托斯的了解,她口中的“年轻”绝不是指日渐褶皱的皮囊,而是眼神、活力、那股说不上来的劲儿。照着这个势头下去,估摸着赫拉能活到一百三。
纽墨菲笑:“权力是维持青春最好的魔药。”
影像转便了五个候选人,赫拉是最后一个,重新开始放第一个瑞亚。
蓬托斯越看越笑:“你觉得哪个能胜出?”
“赫拉吧,”纽墨菲回头望了眼海面,为天边依旧闪耀的太阳刺了一下眼睛,她转回身说,“其他人和这对母女比起来太吃亏。而瑞亚真放不下的话,当时不会有赫拉和墨提斯的机会,近几年也不会有赫拉发展的余地。”
反倒是母女两人一比较,声名一下子把其他人挤兑下去了。
仔细想想,虽然盖亚不是个十成的好母亲,但她的女儿们都是不错的妈妈。
这个结论和蓬托斯所想的差不多,她眯着眼笑:“要不是她们俩住得远,我就和墨提斯插进去凑凑热闹,多有趣啊。”
纽墨菲不信:“亚特兰蒂斯的事情你也就糊弄个勉勉强强,更不要说这种人口众多的麻烦国家了。”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蓬托斯,她振奋精神:“我虽然不能像瑞亚一样给赫拉铺路,但我可以给刻托和欧律比亚找麻烦啊,正好把亚特兰蒂斯交给她们去管理。鲛人应该也会亲近她们俩,墨提斯也是,都太闲了。”
“墨提斯的脾气顶顶的好了,刻托和欧律比亚也不年轻了,还是放过她们吧。”纽墨菲幽幽叹气。
“那就雅典娜吧,”蓬托斯听人劝,立刻换了人选,“听说她最近在读海洋系,正适合搞这个方向。亚特兰蒂斯和这个国家的相关条约一直没能签下来,有赫拉在,一定会给雅典娜放水的。”
纽墨菲哼哼两声,没再反对,反正雅典娜主意大得很,用不着她操心。
两人沿着海岸线逛遍了沿海的城市,兜了一个大圈赶着选举日子进入都城,当天下午出结果,当选的果然是赫拉。瑞亚退了一步,直接进入退休生活。她消息灵通,当晚就在餐厅里把纽墨菲和蓬托斯堵个正着。
新官上任的赫拉肯定是没有空暇来凑热闹,三个老人凑了一桌就着发布会美美吃了一顿。
饭后,瑞亚问她们接下来打算去哪里,能不能捎上自己一起?
纽墨菲沉吟片刻,“以你的身份,应该是不能随意出境的吧?”
万一被哪个国家组织扣留了做人质,她们俩个闲散人士多无辜啊。
瑞亚仔细想了想,遗憾地放弃了这个出行计划,“那就只能国内的陪陪你们了,听说你们是想看看最高峰?那里卖登山装备的是赫墨拉,她家花了大价钱在那里装了缆车,你们这个年纪,也就坐坐缆车了。”
什么叫这个年纪?
蓬托斯撇嘴:“别说的你多年轻似的,自己爬可能会死,刚好就埋了,多省事啊。”
“行,到时候我让火葬场提前给你们留位置。”瑞亚不和大了三十岁的人争辩,和气生财。
蓬托斯说:“我们不挤占人位置,你让工作人员早上工三分钟,提前给我们办了就行。”
等笑够了,纽墨菲打圆场说:“听说附近开了个展馆,里头是斯巴达中的神庙旧址,出土文物数千,我们打算看了那个再去。”
神庙展馆还没有正式营业,定在下月中旬开业,瑞亚以接待来访学者的名义带着两个老太太提前进去逛了逛。里面东西倒是都摆好了,尽可能地保持了神庙的原状,透明的隔离砖悬浮在半空,她们像是古时会飞的神灵,离地三寸在神庙中行走。
这些氧化的东西对普通人来说新奇,对三人来说明显不够看,随意地逛了两圈。离开的时候,纽墨菲在门口处单独隔离出来的一幅石雕驻足,上面雕刻了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灵在向人类传播知识,神灵的手边有一展开的羊皮纸,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
神灵留下的文字因神力不朽,自从神灵的力量褪去,她们亲手写下的东西就成了无法辨认的模糊。瑞亚对赫拉的字迹熟悉一些,勉勉强强能认出几句,但小部分的字词毁坏的很彻底,完全不成型。蓬托斯也试了试,前后文也推不出具体的内容。
纽墨菲灵光一闪,想起莫名的梦境,那几句应该是和男人相关的法律,已经被盖亚磨削了意义上的存在。
她无意揭开谜底,随意地转移话题,址果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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