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光顺着晚风摇曳,光影洒在那铁链的表层,洇开亮色。
“当啷”的响声越来越弱。
谢妄清理了理那软布,使得其可以将苏念栀的脚踝全部围裹,替其阻隔冰凉的铁链。
“栀栀,疼不疼?”
谢妄清仰头轻声询问苏念栀。
苏念栀摇了摇头,乖巧应声:“不疼......”
“那就好,我怕会弄疼你。”
谢妄清的声音刚刚消散,却听苏念栀再次开口:“不会的。”
“妄清,不会弄疼我的......”
少年搭在苏念栀脚踝边的手微顿,被他攥住的布缎缓缓滑落。
他身形微怔,略微有些迟疑地抬头看向苏念栀。
在橙黄色的烛影下,苏念栀的脸颊总是蒙有粉云。
她双目平视着前方,并没有和谢妄清相对。
两手则平放在榻沿一侧,正襟危坐。
谢妄清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你叫我妄清?”
他话音刚落,转而自嘲一笑:“种了情蛊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自我意识呢?”
然而下一刻,苏念栀搭在榻沿的手却缓缓举起,最后点在了谢妄清的肩头。
温热的掌心附在他的衣袍外,隔着衣袍,他也能感知到苏念栀掌心的温度。
女子顿了片刻后,僵硬地垂头,和谢妄清四目相对时,嘴角化开一道笑弧。
她说:“是真的,谢妄清从来不会弄疼我......”
苏念栀的话音仍然是断断续续的,入了谢妄清的耳中,则化为了潺潺不绝的清流,直抵其心间。
谢妄清眼帘微动,低声笑语:“想不到那苗姨的情蛊这么有用。”
“还能随便控制你说出我想听的话。”
他说完,便继续垂头给苏念栀铺放布缎。
在谢妄清看不见的地方,苏念栀微微攒眉。
谢妄清不知道的是,那情蛊对常人倒是极为有效,可苏念栀体内有仙灵血,可以慢慢化解那情蛊。
前天的苏念栀尚且被情蛊所控,经过这两天的时间,那情蛊的效用正在慢慢消减。
她的意识正在渐渐恢复。
她方才所言,是下意识说出口的,而并非是受到了情蛊的蛊惑。
苏念栀眨了眨眼,她的思绪尚且没有完全理清,还有些凝顿。
却见谢妄清突然起身,靠到了她身边。
“栀栀,可以再唤我一声妄清吗?”
谢妄清觉得苏念栀方才唤他“妄清”时的声音好听极了,他还想听。
苏念栀不禁在心底划开轻笑,她没想到谢妄清居然喜欢听她这样叫他。
不等谢妄清去摇那银铃,苏念栀便轻声而言:“妄清......”
“妄清。”
谢妄清和苏念栀靠得很近,近到两|息相绕,近到能闻到她发间的花香。
“真好听。”
谢妄清不由地一叹,看着苏念栀因为烛火映照而泛红的脸,他只当作是苏念栀害羞了。
苏念栀连着唤了谢妄清几次,声音轻柔细微,像是恋人之间的絮语。
“好了,该给栀栀喝水了。”
谢妄清听了几次苏念栀的轻唤后,眉眼中的浅笑推开波澜。
他转身去给苏念栀倒了一杯温水,那水本就是温好了的,可当他端着杯盏来到苏念栀身边时,却并没有直接递给苏念栀,而是......
自己先将那杯中水一饮而尽。
苏念栀看着谢妄清的动作,一时失神。
“不是要给我喝水吗?”
“怎么自己先喝了呢?”
她暗自思索时,没注意到谢妄清已经俯身到了她身前。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她的下颌,她才猛然惊醒。
谢妄清的右掌托住她的下颌,将她的头轻轻一抬。
随即,白狐覆在了她的唇边,轻而易举地便斩断了拦在花丛外的荆棘。
温水从谢妄清的嘴|边溢出,滑|落至两花之间,他享受着覆在那层轻|软时带来的舒畅之感。
扣在苏念栀下颌的手却不断地再收紧。
“还想要更多。”
谢妄清的心底漫出这一道声音。
因此,他再一次朝着苏念栀靠近,直到将人扑倒在了厚实的衾被前。
苏念栀起初还处于惊诧的状态,可她并没有立刻推拒谢妄清。
分明,她的意识正在恢复,她是能够抬手推开谢妄清的。
但她没有这么做,反倒是由着谢妄清靠在其身前。
不出意外的,谢妄清的两眸翻涌出熟悉的赤色,墨发之间也窜出了绒耳,身后的绒尾亦是随着绒耳同时出现。
绒尾垂搭在苏念栀的身前,苏念栀心底暗道:“这九条尾巴搭在这儿,真的很重啊!”
她这时便是想要推开谢妄清也没了力气了。
谢妄清两手都扣住了她的双颊,这温水明明早已被苏念栀喝完了,但是谢妄清仍覆在两花的边缘。
他不再是渡水之人,而是取水者。
苏念栀现在才算是知道为何谢妄清那日清晨会说“要是你还想喝水,今晚我可以给你喂更多的水。”这句话了。
谢妄清压根儿就没有给她打到一壶温水,而是自己温好了后渡给她的,难怪会说“喂”这个字。
“不愧是狐狸......”
苏念栀心头轻叹,等她回神时,突然发现事情朝着不可控的局面发展。
两条白绒狐尾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已经跑到了她的衣带前,狐尾就那么轻轻向后一动,她的衣带便顺势而开。
与此同时,谢妄清本还搭在她脸颊的右手,却缓缓移到了她的两膝之间。
苏念栀微怔,明明谢妄清连二人运动是什么意思都不知晓,为何做这些事情会如此轻车熟路?
她来不及多想,却忽觉山雨将至。
谢妄清靠在她耳边,试探着开口:“栀栀,可以吗?”
他刚说完,便打算去拿放在榻沿边的那只银铃,只是当他的手刚刚触碰到银铃,还没有轻轻晃摇银铃时,苏念栀便已经应答了。
“可以。”
谢妄清愣了半晌,旋即唇边化开笑意:“这情蛊该多买点儿的。”
少年清冽的话音一落,白狐立刻乘风而起,翻山过海,时而跃入深海之中,时而又往云端攀绕。
帷帐随其而飘,榻沿的银铃也发出清响。
“栀栀......啊。”
谢妄清轻唤了唤苏念栀,亦是在此刻,白狐叼起白花,将其抿入腹中。
“栀栀......”
谢妄清靠在苏念栀的脖颈边,暖息环散。
白狐并未直接到达云巅,而仅仅只是在佛莲之外游走。
他轻轻拉拽着苏念栀的两手,将其往炽|竹而靠,苏念栀甫一碰到那白狐的炽|竹时,两手一僵。
谢妄清却在她耳边小声说到:“碰碰它,栀栀。”
他扣住了苏念栀的手,与其一同将耸然的明竹放在了佛莲前。
白狐以女子之手为缚索,将明竹环绕,轻然抚|动。
青纱帐幔随着白狐而晃,袅袅薄影中,白狐与佛莲相融。
当苏念栀虎口微微发酸时,谢妄清才松开了她,随之而来的,则是落在莲花两侧的明润清泽。
清雨停落后,苏念栀的衣裳都散在了一侧,唯有几条狐尾挡在其前。
谢妄清本想替苏念栀穿好衣裳,却听窗外的杂声传入。
锣鼓喧天,喧闹不断,喜乐绵扬。
谢妄清的狐耳向着声音来源处一翻。
他目中的赤色已经消退,将那客栈之外的声音听了个清清楚楚。
“今儿个是陈员外家的好日子嘞,他家小儿子配陆家的千金,倒是一对璧人呢!”
“谁说不是呢,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二人私底下便瞧对了眼,两家父母也满意,可不是一段佳话吗?”
“是啊,他二人成亲,整个定京城就没有不夸的,得了这么多的祝颂,陈公子和陆小姐怕是永不分离的咯——”
窗外的杂音不断,可谢妄清还是听到了众人所言。
“成亲?”
他记得在人类眼中,成亲似乎能让二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正如方才那人所言“永不分离。”
谢妄清的前额还围着一圈密汗,他垂头看向双目轻阖,略显疲态的苏念栀。
他说到:“栀栀,我们成亲吧。”
“好吗?”
谢妄清照旧去拿那银铃,即便是在自欺欺人,他也想要听到苏念栀的回应。
然而他刚刚想要抬手,苏念栀竟转身缩进了他的怀中。
并且,她两手环住了他的要,还搂住了白绒绒的狐尾。
随即,只听她诺诺应声:“好。”
苏念栀陷入沉梦之中,是她心底的本能让她回答了谢妄清。
谢妄清闻声,眸中掀起微澜。
他颤着手回抱住了苏念栀,将下巴靠在了苏念栀的前额。
“那我们得回一趟南川了呢。”
谢妄清知晓,在人类世界想要成亲,还得去见过苏念栀的父母。
他无父无母,自然可以不用。
但苏念栀不行,何况......
谢妄清轻眨了眨眼,他想听到别人对苏念栀和他的祝福。
【叮!察觉到宿主重返书中,鉴于此前系统的失误,导致宿主受伤,系统在此向宿主道歉!】
【但是,既然书中世界已经修复,宿主也已经重返了书中,那么接下来还会进行最后一项任务!】
【请宿主做好准备!】
【宿主需要前往南川国,并帮助扶翎和陆明怀找到最后一块儿无方镜碎片!】
苏念栀的耳边尽是系统冰冷无情的声音,她猛然翻坐起身,系统的声音仍然在她的耳边徘徊。
苏念栀沉下心来,想要忽略系统音。
自从密林那一次她被系统控制,要去伤害谢妄清时,她便不再相信系统了。
而她能够重返书中也是因为那块玉佩的作用。
如果不是那块玉佩,想必她现在还不知身在何处。
因此,当系统再次上线时,她拼了命地想摆脱系统的束缚。
“嘶......”
可当她对系统做出反抗时,系统也在惩罚苏念栀。
她突然右手扣着榻沿,艰难呼气。
“出去!”
“从我的身体内滚出去!”
苏念栀的心中有一道声音在叫嚣,她不想再受系统的控制了。
从系统无法带走她的灵魂时,她便知道,系统是不可能将其完全抹杀的,只能靠折磨她来让其屈服。
然而苏念栀没想到的是,系统长期和她共处,自然知晓苏念栀的薄弱之处。
系统加大了对苏念栀的惩罚。
而苏念栀撑搭在榻沿的手也渐渐没了力气,就在她掌心向外一滑时,却被一条狐尾所护。
谢妄清比苏念栀起得早,刚给苏念栀洗漱了一番,给她打了一壶温水进来时,便听到了苏念栀和系统的对话。
且,他的体内有母蛊,而苏念栀有子蛊,苏念栀所受到的疼痛,他也可以体会,并且......还会放大这种疼痛。
“栀栀?”
谢妄清快步走到了苏念栀身前,不同于苏念栀的痛苦之色,谢妄清的神色依旧淡然无波。
只见他将右手轻轻搭在了苏念栀的肩头。
像是在感知某种力量一样。
谢妄清闭上了双目,指尖柔和地敲打着苏念栀的肩膀。
他在寻找那折磨苏念栀的力量。
【宿主必须完成任务!】
“如若我不这么做呢?”
苏念栀在心底漾起一抹冷笑,系统之前的作为已经让她心寒,她凭什么还要听系统的差遣?
【那你会受到惩——】
系统的“惩罚”二字还没有说完,却骤然化为了凄厉的惨叫。
苏念栀被束缚的身子也在此时能够自由活动。
她抬头一瞧,便对上了谢妄清的一双笑眸。
只见谢妄清搭在她左肩的手缓缓抬起,白光汇聚,瞬即便在苏念栀的左肩处团成一方净白的雾气。
那一团白雾顺势窜入了苏念栀的肩头。
与此同时,苏念栀的耳边响起了系统的惨叫。
【不——】
【怎么可能!】
系统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机械音,而是化为了尖利的女子之声。
在那声音落下的刹那。
谢妄清偏头看向苏念栀,朝她扬唇一笑,而搭在她左肩处的手则渐渐扣紧。
“原来是你在折磨她啊。”
他笑若春风,可话音却淬了寒霜。
谢妄清慢条斯理地转了转手腕,右手的白光腾然起一道明火。
苏念栀知道,那是业火。
陷入业火之中的人,永远不会死,也永远在承受着被火焰所围裹的苦痛。
谢妄清先前便凝出了一团白雾,那白雾可以保护苏念栀不受业火的焚|噬。
因此,当业火被送入苏念栀身体时,她并没有什么感觉,只能听见系统在她耳边的惨叫。
是系统在求饶!
然而......
业火才燃起没多久,一直控制着苏念栀的系统彻底崩溃。
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机械杂音,最后连着那机械音也不复存在。
系统消失了。
被谢妄清用业火化为了灰烬。
苏念栀像是挣脱了束缚,长抒一气。
“呼——”
她还没有完全回神,眼前却突然出现了谢妄清的脸。
谢妄清因为母蛊的原因,与苏念栀同感,苏念栀有多疼,那他也会感知到加倍的疼意。
他颤着手将解开的铁链再次扣锁,随即缓缓抚上了苏念栀的脸,笑道:“好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带你走了。”
“栀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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