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雪原之后,总觉得从没有终极的天色一直到恢弘宫殿里蜡烛燃起时的辉光,都透着浸骨的冷意。
就仿佛至冬亘古不变的冰原。
但是,也许因为这里才是闻音真正意义上的家,所以酷寒的时光也不觉难熬。
闻音面无表情地走出长廊。
深黑色的长裙曳地,擦过地面的时候却几乎没有声音,裙面上坠着的暗色宝石随着裙摆的轻移而折射出琉璃的光彩来。
前厅口等待的侍者恭敬弯腰,为她递上大氅。
“日安,【歌者】大人,马车已经为您备好,正在门外等候。”
闻音没有回话,只是冷淡地颔首。
于是,在侍者低垂的视角里,深黑色裙摆一闪而过,像是深黑色的海浪一样簇拥着这位执行官大人远去了。
恍惚间他竟然觉得,有什么压抑的黑色怪兽,就隐匿在她的裙摆下,下一刻就会越众而出,将整座宫殿吞噬得彻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执行官【歌者】,似乎再从璃月回来之后,变得更加冷漠,更加地难以接近了。
“大人,已经到了。”
面前的帘子被轻轻掀动,下一刻一团冰冷的气息从外面扑进来,带着雪原特有的冷冽,叫人精神都为之一清。
“哟,可算是来了,您的光临,当真是叫北国银行蓬荜生辉呢。”
一道熟悉中又透着些微陌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不用去看,就知道是谁。
“寒暄且不必了。我这次来,是奉女皇的命令。”
闻音微微提高声音,从语气到强调都透着十足公事公办的态度。
她抬手托了下垂帘,然后起身,迈进仍然是一片雪色的街道上。
一只有力的手臂出现在眼前,轻描淡写地托住了她。
等到她已经彻底站在雪原之中,那手臂又干脆利落地缩了回去,仿佛刚刚只是一个绅士之举。
“既然是女皇有令,北国银行自然全面支持——这边请吧。”潘塔罗涅轻托了一下眼镜,脸上也带上了一丝浅笑。
只是闻音和他目光相接的一瞬,发现那双眼睛不易察觉地微沉。
——看起来,对方的消息灵通,又知道了什么呢。
闻音跟在潘塔罗涅身后,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什么忌惮,即便身处别人的地盘里,依旧透着十足的游刃有余。
一直到两个人在潘塔罗涅的办公室中落座,挥推属下和其他不相干的人。
闻音随便选了个松软的椅子,向后一缩,但从潘塔罗涅的角度看来倒也算坐的端正。
“女皇陛下派我去找博士。”闻音并没有兜弯子,反而直截了当地点明了此次女皇召见自己的目的,算作表现诚意。
只是,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经意般在潘塔罗涅身上微微一顿。
“派你去找——所以说,博士失踪了?”潘塔罗涅似是也有些诧异,镜片下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沉思。
“这个就要问你了吧?你寄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里,不是提到过,博士疑似离开至冬?”
闻音指尖轻轻拂了拂大氅边浮起的毛絮,那点深色的毛就从她的指尖倏然飞走了。
她仿佛意有所指般问道:“博士离开至冬——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潘塔罗涅显然也知道闻音是在说什么,他不过片刻思考,便报出了一个精准的时间。
“问题
就出在这里了。”闻音轻轻摇了摇头,“女皇陛下告诉我多托雷离开至冬的时间,还要在你发现那时候之前的月余。”
潘塔罗涅不自觉蹙了蹙眉,但是片刻之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眸间压下一片了然。
但是他似乎并没有同闻音说的打算,反而又轻轻笑了笑。
“我这里有一个算不得消息的消息,不过,因为涉及到某些禁忌,不太好同你说,不妨用一些小小的信息作为交换?”
闻音心中早有猜测,眼下,见对方眼中隐有弧光闪过,她反而干脆利落道:“不必。正好我也有些自己的消息渠道,便不麻烦日理万机的银行家先生了。”
说罢,她从容起身。
从潘塔罗涅这里得到的消息,其实已经足够印证她心里的猜测了。
但是潘塔罗涅显然并不打算眼睁睁看她走掉。
在闻音的手指已经搭在门上的时候,背后传来他幽幽的声音。
“和摩拉克斯在一起的时候,想必很愉快吧?”
这问题倒是来的突兀。不过,以闻音对他的了解,这个问题想必已经在他脑袋里盘旋很久了,甚至是在她尚未回到至冬之前。
他想听到什么,闻音也能多少猜出一点。
不过,肯定同她将要说的不同罢了。
闻音抬眉,语气里依旧是听不出什么情绪的淡然。
她甚至都没有回身。
“你既然出身璃月,想必对摩拉克斯有不少了解,他谈不上有多温情,对待异国使臣的态度也远远谈不上和煦,但相比于你,确实叫人顺眼不少。”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伊莲娜。”
从身边很近的地方传来潘塔罗涅的声音,听起来甚至就在她的身后。
旋即,一只修长而指尖冷白的手从身后探出,压在闻音搭在门边的手背上,微微用力一推。
已经被打开一条细微缝隙的门板再度严丝合缝地关上。
身后,他的气息笼罩而来。
熟悉的感觉,也是熟悉的态度——仿佛同很久前的某一个夜晚没什么两样。
总是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银行家先生褪去了温和守礼的外皮,露出些许真实的自我来,镜片下的眼瞳也仿佛带上了深不可闻的暗晦。
“按理说,这样的秘闻——是不应该让我知道的。但不巧,我在北国银行的暗桩偶然间撞见了这场不恰如其分的会面,有关这位贵客,是不是有机会也该向我引荐一下呢?”
“毕竟,这是曾经的你和我,共同信仰的神明,不是么?”
潘塔罗涅压下吐息,嘴唇甚至就贴着她的耳翼,语气又轻且薄,尾音转折却似带着刀锋。
她背对着潘塔罗涅,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单从这语气,也能感觉出,对方看似如冰山一般沉静的语气里,一丝压抑不住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如火山爆发般的疯狂。
那是从久远的童年一直根深在他身体里的,难以拔除的执念和梦魇。
真可怜啊——
她想。
但是她的眼底,仍旧是一片凝结的冷光。
可怜,但却不会叫人怜悯。
“关于此事,你大可以直接在女皇面前对我提出质询。”她语气轻松且自然,仿佛不曾察觉潘塔罗涅心中的暗潮,也不打算聆听一段对方少时暗晦无光的往事。
“涉及到机密的问题,你我之间,还是少谈为妙。”
她微微侧头。
二人间距离已经拉到极近,甚至于——呼吸相闻。
带着些许急促的,又有轻微不稳的呼吸,忽地扑在闻音的侧脸上,带来细微的痒意。
“即便是在北国银行。谁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暗桩呢?”
闻音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了一些若有若无的讽刺。
她在提醒潘塔罗涅——眼下可远远不到他们反目成仇的时候。
像是察觉到了她话语中深含的讽刺,潘塔罗涅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倒是我冒犯了。不过,作为一名曾经的璃月人,对岩王帝君的憧憬和由此生出的关注,也算得上师出有名吧?”
憧憬?如果说扭曲的憧憬也算的上是一种憧憬的话,倒也没错。
闻音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便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申请一下明日面见女皇的机会。现在,让开。”
尾音猝然冷淡。
门再次打开。
身后那道碍事的身影,也像是终于清醒了一般,让开了。
“倒也不必麻烦你了,而且,你应该很快就会再度离开至冬了吧?真辛苦啊——”潘塔罗涅轻飘飘地感叹道。
回答他的,是砰然摔到他眼前的门板。
一门相隔,门板内的潘塔罗涅眼含阴鸷,眼底浮现出深重的恶念,眼瞳也带着些许狠意地眯起;门板外,闻音步履轻快,行走间大氅的衣摆带起一缕浅风。
屋内的潘塔罗涅最近恐怕都要心情不好了——
不过,潘塔罗涅心情不好,她就心情好,这也算是一种新型的同事情吧?
她步伐轻快,一直来到北国银行的门口。
“许久不见,大人近日可好?”
出了北国银行的大门,却又瞧见个身影,看上去已经等了许久,肩膀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霜雪。
闻音在脑海里翻找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她就职执行官的那晚,和她跳过一支舞的贵族青年。
他姓什么来着?闻音有些忘了,但恍然间,又是另外一个信息跳进脑海里。
之前潘塔罗涅来信,说是女皇密召公鸡普契涅拉之后,逮捕的那两个人,好像就和眼前这个年轻人算是同一派系的人呢。
他此刻守在这里——
呵,倒算有趣。
闻音简单同他寒暄两句,却又感觉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沉默地凝望着自己。
她随意地向着身边处处透着华丽的建筑瞥去一眼。
北国银行三楼窗边,潘塔罗涅冷淡地看向她,眼瞳里一片深沉的暗色。
像是发现她看过来的眼神,对方唇边突然绽放出一个像是含着温柔的笑容。
——只是映衬着他眼底依旧没有化开的暗色,显得有三分压抑和诡谲。
他抬手,在透明的窗间写下一行字——
闻音眯起眼睛,分辨了一下,他似乎是说——
他说——一路顺风。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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