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全员恶人养大的崽 > 第27章 传音
    浩瀚的雪白剑光交织成箭雨在林间穿梭,对着风一样逃窜的透明影子穷追不舍,伞下的红衣女孩一边在树梢跳跃,一边“啪啪啪”打着清脆的响指。


    她走过的地方,粗壮的金色锁链拔地而起,狠狠将天璇长老的身影吞没。


    鹿呦呦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长老他死了吗?”


    “怎么可能。”苏厌道,“拦着他罢了。我不想跟他打。”


    鹿呦呦比苏厌还要更高一点,但此时苏厌拎着她,轻松得就像是拎着一只小鸡,。


    女孩宽大的袖口被风鼓起,露出纤细仿佛一折就断的腕骨,但那只是错觉,那手腕折人脑袋倒确实是一折就断。


    鹿呦呦带着哭腔道:“为什么……”


    “跟他打对我有什么好处?”


    “为什么他要杀我……那可是天璇长老,他为什么要杀大师姐,对了他可能被笛声操控了……”


    “以他的修为不可能被操控,最多被干扰。”


    “那是为什么,我不明白……”


    苏厌想起之前听到天璇和赤明长老的话:“因为你现在是半妖,不是人,还坏他们名声。”


    “可这不是我们的错啊……”


    苏厌皱了皱眉头,落在一处隐蔽的空地上。


    怎么回事,怎么还在哭,怎么哭得没完没了的,把她的衣服都哭湿了,两个眼睛水汪汪得像泉眼一样往外喷水。


    苏厌就没见识过这种爱哭的少女,对她来说真是珍惜物种。


    哭得她头都疼了。


    苏厌两根手指掐着她水淋淋的脸颊:“看着我。”


    鹿呦呦哽咽着抽泣。


    苏厌道:“不要问别人为什么杀你,理由重要吗?根本不重要。他要杀你的结果才重要。你哭能让师姐复活吗,能让自己变强杀死他复仇吗,如果不能,那你在这哭什么呢?如果不是我,你哭的时间都够自己死几百次的了。”


    鹿呦呦低着头用力擦眼泪:“对不起。”


    “不许哭。”


    “好的苏姑娘。”说是这样,眼泪还是流个不停:


    “我没有父母,是凌霄宗的苑主把我捡了回来,这里对我来说,就像家一样,但我现在变成了半妖,变成怪物了,我没有家了……苏姑娘,他们不要我了。”


    她抬起眼,哭得湿红的小鹿眼望着苏厌,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里一软。


    苏厌抬手,把她的嘴巴吧唧捏住。


    鹿呦呦:“……”


    苏厌一手捂着她的嘴,向东南方轻轻侧头,鼻尖微动,咧出一个笑容:“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空气中飘着一丝淡淡的血味。


    吹笛人的血味。


    当时他被苏厌一箭射伤,想必跑不了多远,笛声很久没有响起,应该是任务已经完成。他大概率会找个不引人注意的荒僻角落偷偷躲着,等到尘埃落定再趁着夜色溜走。


    没想到被天璇长老一追,苏厌胡乱找了个方向逃跑,误打误撞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


    苏厌脚步很轻,撑着伞顺着气味找去,鹿呦呦乖乖的,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苏厌在同一片树林转了很多圈,但树林里既没有人影,也没有足迹。


    她脸色堪称平静,动作不疾不徐,像是不急着收网的猎人,只有指尖跃动的刀光暴露出一丝遮掩不住的杀气。


    她反复路过同一棵树,近乎是在原地徘徊。


    鹿呦呦奇怪地看着她,看着女孩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露出漂亮的笑容。


    然后一刀扎向高处栖着的黑色蝴蝶!


    那蝴蝶动作灵巧至极,几次腾挪,都躲不开苏厌的刀尖,最后果然被逼出原型,跌跌撞撞地落地。


    黑衣男人身形瘦削,浑身血味,捂着伤,和苏厌飞快地过了几十招,只守不攻,试图逃走,被凌厉至极的一刀透过肩膀钉在树上。


    苏厌笑眯眯地转了转刀柄,绞断了他的肩胛骨:“你好啊。”


    那男人艰难地举起一只手,开始飞速给她打手势,主动从怀里摸出一根苍白修长的骨笛。


    鹿呦呦小声道:“苏姑娘,他说请不要伤害我,我对你没有恶意,我的主人和你有着同样的目的,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将骨笛赠与你。”


    苏厌一把抢过骨笛,问:“你还会手语?”


    鹿呦呦解释道:“我的三师姐听不见,我们平时就跟她打手语。”


    苏厌居高临下看着黑衣人:“那好,我问你,你的主人是不是偷走了九首螣蛇的头骨?”


    黑衣人点了点头。


    苏厌气恼,一拍刀尖,整柄袖刀都没入树干,黑衣人脸色惨白,身子晃了晃,飞快地打了句手语。


    鹿呦呦道:“他说原本头骨在凌霄宗,与其落在正派手里,不如落在他们手里。”


    苏厌眯起眼:“你主人是谁?他怎么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凭什么觉得和我目的相同?”


    那人的手飞快地比划出了残影。


    鹿呦呦惊呆了。


    苏厌扭头看了她一眼:“说话。”


    鹿呦呦结结巴巴道:“额,他说主人猜到会再次遇到你,他带了句话给你,说你们迟早有一日会相见,到时候你会明白,世界上只有你们彼此相爱。”


    苏厌盯着她:“你真的会手语吗?”


    鹿呦呦脸都红了:“我发誓他是这么说的!”


    苏厌转向黑衣人:“你的主人爱我?”


    黑衣人斩钉截铁地点头。


    苏厌:“还觉得我会爱他?”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苏厌:“这笛子是他给我的礼物?”


    黑衣人伸手比划。


    鹿呦呦:“他说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自己肩负着更大的使命,你终将和他一起坐拥整个世界……命中注定。”


    苏厌若有所思:“要么你的主人认错人了,要么就是个变态妄想狂。”


    她出生在深渊,认识的人都在深渊里,人间见过她的人屈指可数,这个人如果向她示好,只可能是因为她的爹爹,可也没听说哪个爹爹有这么疯狂的部下,而且就算有,又怎么会知道她的存在?


    那黑衣人又比了一句话。


    苏厌看向鹿呦呦。


    鹿呦呦瞳孔颤动:“我有可能和他用的手语不一样……”


    “说。”


    鹿呦呦:“他说,嗯……你的蛋壳只有一半花纹。”


    苏厌愣住了。


    她破壳以后留下的蛋壳,被妖尊乌九小心翼翼地粘起来,收在绸缎之上,很漂亮,她小时候还拿着玩过。


    一半的蛋壳上有着猩红美丽如凤羽花般盛开的花纹,而另一半则空空如也。


    苏厌蹙眉:“还真没认错?”


    难道是爹爹的人?


    但是爹爹什么时候和外界取得了联系,她一点也不知道。


    可他没有恶意这一点,却是实实在在的。


    苏厌几次三番路过这棵树,才锁定树上的黑色蝴蝶。以这人百里之外反手一镖扎她脑袋的身手,他最应该趁着苏厌第一次路过的时候,从树上出其不意地偷袭她毫无防备的后颈。


    但他没有,甚至交手的时候都只守不攻。


    简直就像是,宁可自己被杀,也不伤她。


    ……


    不能,不想,还是不敢?


    苏厌将袖刀拔出,那人肩头的伤口鲜血涌出,他飞快地点了几处止血的穴道,想要离开,却被苏厌拦住了。


    “没让你走。”苏厌恹恹地抬眼,“说明白,你主人是谁,人在哪,他的目的是什么。”


    黑衣人露出惊慌的神色,不停地摇头。


    鹿呦呦:“他说时机还没到,他什么都不能说,请你不要再逼迫他,否则他会死的。”


    苏厌挑眉:“会死?怎么个死法?我偏要逼迫你,你能怎么着?”


    袖刀在指尖转了个圈,她指着黑衣人的脖子:“我数三个数。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否则我杀了你。三,……”


    刀尖刺破他的皮肤,压出一条血线。


    黑衣人颤抖地比划着,鹿呦呦道:“他说不要再问了,有人在看,有人在听。”


    “谁?!”苏厌冷目道,“我可没那么多耐心,二,……”


    二的声音刚落,那人的瞳孔猛地收缩!


    一道银光闪过,他的头颅毫无征兆地从苏厌刀前爆开,当场死于非命!


    鲜血喷涌,苏厌下意识后退一步,免得血溅到自己身上,鹿呦呦捂着嘴惊叫一声,跌在地上。


    苏厌扭头看去,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矫健地几次起落,没入山林。


    尸体的眉心扎着一枚梅花镖。


    来的不止一个人,怕他说出不该说的,从百里之外的树林中,一镖爆头。


    ——杀自己人倒是一点也不心慈手软。


    苏厌啧了一声,气闷地踹了尸体一脚,谁知尸体怀里滚出一块传音石,上面还残留着刚刚传音的余热。


    苏厌弯腰捡起来,打量了一会,难怪刚刚他说“有人在听”。


    他的主人一直在另一边监听这里的动静,甚至可能一直在借着他的手语说话,发现事情不对,就对另一个人下达就地击杀的指令。


    还真是,杀伐决断,毫不留情。


    狠得和爹爹们如出一辙。


    苏厌在传音石里注入灵力,懒洋洋道:“既然你一直在听,就说话吧。”


    传音石一直没动静。


    苏厌奇怪地将传音石晃了晃,贴在耳朵上,转身问鹿呦呦:“怎么回事,不好使了?是这么用的吗?”


    传音石里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因为紧贴着耳廓,听得格外清晰,是刻意压低了声线,沙哑、低沉却也十分悦耳的男声:


    “苏厌……”


    “我们会在清虚仙君死的那日重逢。”


    对面切断了传音,传言石在苏厌手里一点点冷了下去。


    苏厌表情复杂,若有所思地看着传音石:“还真和我……目标一致。”


    不过,把笛子送给她?


    笑话,他怎能把属于她的东西送给她!


    所有的头骨她都要亲手抢回来!


    四周“轰隆隆”的连绵不断的巨响,仿佛四面八方的山都在震动。


    苏厌将传音石塞进怀里,拎着鹿呦呦道:“走。”


    鹿呦呦几乎站都站不稳:“是地动吗!发生什么了,我们要去哪里?”


    “玉落峰。”苏厌道,“把风停渊带着,然后就走。”


    鹿呦呦往一个方向指去,苏厌抬眼看去,在无数摇晃的树浪中,突然疑惑道:“是我看错了,还是你们凌霄宗的雕像会动?”


    凌霄宗十二峰的峰顶,都塑有楼宇高的巨大白石雕像,而此时每一尊雕像,都仿佛活了似的,走下台座,拔出佩剑,大踏步地走下山峦,每走一步都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鹿呦呦眼睛瞪圆了:“那是……镇山十二神佛!”


    “干什么用?”


    “这些都是凌霄宗上千年来最声名赫赫的剑圣像,是凌霄宗最后一道防线,他们凝有本尊的一丝神魂,每天晨醒时分,各峰弟子都会分出一丝灵力注入雕像,汇聚了成百上千弟子的灵力,又积攒了成百上千年,每一尊雕像一旦触动,都有开山劈海之威能……怎么会突然动用这个!”


    苏厌道:“他们好像在打谁?”


    “完了,我们走不掉了,”鹿呦呦声音颤抖,“书里写,这些雕像没有思想,只会遵循本能攻击所有邪道,斩杀一切妖魔鬼怪……而现在凌霄宗的内门弟子大半都变成了半妖,身上都有妖气!……是天璇长老吗?他为了杀我们甚至不惜都动用十二神佛?”


    “不是他,因为他自己也吃了破元丹,是个老鱼人。他自己也难逃一死。”苏厌蹙眉,“这么重要的东西,这么能说用就用?”


    “调用十二神佛需要掌门令。”鹿呦呦喃喃道,“对了,如果凌霄宗短时间里供奉的命灯熄灭超过三成,就会视为紧急状态,只要长老令就可以触动十二神佛。”


    “他们用的长老令是鸿昀的那枚。”苏厌思索。


    那人用上百年布了一个大局。


    先找上渴望变强的鸿昀,教给他炼化半妖内丹的方法,再借他之手,将半妖内丹渗透进凌霄宗最核心的弟子和长老中,利用般若秘境除去三分之一的弟子,最后用鸿昀的长老令启用十二神佛,将所有变异的半妖一网打尽。


    凌霄宗受这么一番重创,死的又都是最核心的内门弟子,恐怕很长时间都难以恢复元气。


    “苏姑娘小心!清虚仙君追上来了!”鹿呦呦惊叫着指着来时的方向。


    只见山峰之巅,大雪守城的白玉雕像清虚仙君一路破开绿色的树浪往下追来,每一脚都能压塌松木,光是佩剑就足有丈长。


    如山峦将倾的压迫感从百里之外直逼眉心。


    鹿呦呦惊恐万分:“他怎么……没有头?!”


    苏厌转头望去,看到无头仙君忍不住乐了,莞尔一笑:“哈,遭天谴了吧。”


    下一刻。


    随着“轰隆轰隆”的巨响,清虚仙君的头,咕噜噜从山顶滚了下来。


    只见他的头潇洒地腾飞而起,俊美的面容和飞扬的长发在璀璨的日光下白玉无暇,熠熠生辉,泰山压顶般朝着她的头顶砸下,身上的白石积雪像是暴雨,万箭齐发,凌空射来。


    鹿呦呦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提着裙子狂奔大叫:“不好了!快跑啊!清虚仙君分头行动了!”


    暴雨般的碎石打在苏厌身上,却像是打在坚不可摧的钢铁一样,瞬间变成齑粉。


    苏厌无所谓地抹了脸上的飞灰。


    所谓开山劈海之威能……


    对她而言,最多就是打在身上有点疼。


    不过难缠的是,就算是变成粉末、变成灰,这石像仿佛仍然具有生命力般重新再生,用之不竭。


    苏厌问:“你们设计这种东西,就没想过启用之后怎么办吗?”


    鹿呦呦被砸出好几处伤口,头上的血混着眼泪哗啦啦往下淌:“这是灭宗之难才会动用的究极手段,怎么解决它是妖魔鬼怪的事情……”


    她话没说完,瞳孔猛地一缩,眼里露出到了绝境才会有的绝望神色。


    一前一后两道浩然的剑气夹击,像是激荡在一起的两道浪潮,掀起数丈高的飓风。


    苏厌随手一抓,将鹿呦呦护在身后,看着面前的人,笑道:“老鱼人,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天璇长老一袭染血的紫袍,提着一柄剑,护体法力抵挡下四周的乱石,气势却锁了整片下山的路,瞳孔里闪烁着阴冷的光,已经呈现出近似鱼类的金属质地。


    他腰间系着一长串弟子令牌。


    那些已经半妖畸变,被他斩杀的那些弟子的令牌。


    后有清虚仙君的雕像,前有一路追来的天璇长老。


    鹿呦呦吓得瑟瑟发抖,自知死到临头。


    先不说那十二神佛不死不灭,根本无法摧毁,光是天璇长老,天下第一剑宗修为排名第一的长老,足以让天下妖魔鬼怪闻风丧胆。


    “逃……逃吧。”鹿呦呦颤声抓住女孩的袖口,“不要管我了,苏姑娘,你快逃吧。”


    她泪汪汪地抬眼,却被眼前的女孩深深震撼。


    女孩纤细单薄,瘸着一条腿,懒散地立着。


    漫天碎石如飞雪,沦为她的陪衬,鲜艳的红衣在风里招摇如旗帜,长发翻飞,露出漂亮稚气的侧脸。


    仿佛天下颜色都汇聚在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里。


    神采飞扬,狂妄至极,也嚣张至极。


    “逃?”苏厌笑吟吟道,“该逃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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