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盛年何其傲[综武侠] > 第60章 衣公子的大礼
    破烂的尸体落入河道,殷红的血染脏了碧绿的水。


    河水又将其冲刷,冲成淡粉,冲成澄澈。


    一场激战的痕迹,一场雷损旧部向苏梦枕的复仇,就此粉碎在白愁飞手中。


    消弭在自然中。


    ‘欲杀苏,必杀白。’


    江湖黑白两道,从此传得沸沸扬扬。


    要杀苏梦枕的人真多啊。


    多得像蝗虫一样涌来。


    要给金风细雨楼找麻烦的势力真多啊。


    多得像那仲夏芦苇丛里的吸血蚊虫!


    白愁飞白副楼主,要处理的事情真多啊。


    多得让白愁飞生出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但白愁飞的眼圈越黑,他眼眶里的两只眼睛,就越兴奋、越发亮!


    这些事情,这些多得离奇的麻烦。


    这些仿佛看苏梦枕抱病在床,蜂拥而至想要在金风细雨楼上撕下一口肉来的鬣狗。


    那些金风细雨楼的其他人处理起来,全都次次碰壁、折损利益的事件。


    以及和六分半堂的新任总堂主,成长迅速得可怕的雷纯隔空过招。


    这些麻烦,到了白愁飞手里,就像儿子见了亲老子,听话地、乖顺地,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合理,恰好。


    又有那么一点,刻意的容易。


    外人决计看不出来,唯有白愁飞这个亲自接手的人,才看得出来的蹊跷。


    蹊跷得让白愁飞,心生怀疑。


    仿佛有什么人,故意挑事,又故意在他上手处理时退让。


    故意给他白愁飞送功绩来!


    但是。


    “白副楼主今天又力挽狂澜!”


    这是金风细雨楼的智囊杨无邪的敬佩。


    白愁飞理所当然地勾唇。


    “金风细雨楼多亏了有白副楼主在啊!否则,咱们楼子撑不撑得住,还是个问题呢!”


    这是金风细雨楼帮众私底下的传话。


    白愁飞心情愉悦地暗喜。


    “白愁飞曾经的寂寂无名,都是为了如今的一鸣惊人哪!成大事者,必有大气魄、大忍耐!”据说,这是诸葛神侯与无情闲聊时的赞叹。


    “白愁飞这么个独一无二的人才,在他刚进汴梁的时候,你们为什么没发现?!”据闻,这是从蔡太师府邸,传出来的一声斥骂。


    两则传言传到白愁飞耳边时,他正站在楼顶,矜傲负手,抬脸望天。


    闻言,他嘴角微勾,骄矜地轻“哼”一声。


    猎猎春风中,白衣双袖迎风鼓起,生命力浓烈地在他身后跳动飞扬,留给下属一个展翅欲飞、桀傲出尘的背影。


    还不止如此。


    “白愁飞,到我六分半堂来罢?我愿意为你换掉狄飞惊,许你大堂主之位。”这是雷纯暗中约见他,向他提出的招揽。


    雷纯雷纯。


    这个秦淮河上,秋水般明亮的女子,一个柔艳的、水绿色的梦。


    他白愁飞的梦。


    雷纯雷纯。


    不再是他白愁飞的大哥苏梦枕的未婚妻的雷纯!


    认为他白愁飞比他白愁飞曾经嫉妒过的狄飞惊更不可或缺的雷纯!


    “你觉得呢?”白愁飞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白愁飞转眸一瞥,忽然不急了。


    因为他从雷纯的眼底,发现了掩藏得不够完美的钦慕。


    白愁飞当然知道,雷纯从前是喜欢苏梦枕的。


    ——但现在?


    白愁飞饱涨地、充溢自得地,愉悦闭目。


    如一个稳操胜券、优哉游哉的钓鱼客。


    还不止不止如此!


    “白老二,你做得不错。当日你要副楼主之位,我曾出言暗讽,我该向你道歉。白老二,你确实有这个能耐,也有这个挑起大梁的本事!”卧病的苏梦枕将他叫到床前,专门对他说这一番话。


    “……我本就当得来。”


    直到走出青楼,白愁飞仍神色奇异奇特,如在梦中。


    苏梦枕竟会道歉?


    苏梦枕不仅向他道歉,还诚恳地赞美他,肯定他?


    相当于变相地向他白愁飞服软!


    这个金风细雨楼的龙头老大,如今汴梁小北宋江湖的过江霸主。


    他白愁飞的大哥、顶头上司、提携人和伯乐。


    还有他白愁飞,入汴梁以来,就暗暗崇拜、极其敬佩、并当作目标的人!


    以及——


    他白愁飞心中,不得不嫉妒、而且最嫉妒的对象。


    现在这个人,向他道歉,向他低头,并且肯定他、赞美他!


    一百个雷纯的钦慕,都比不上今天苏梦枕的一句称赞!


    谁能了解白愁飞的心情?


    美妙的、飞起来的心情。


    好奇怪。


    心中对苏梦枕的嫉妒,忽地就如泡泡般,“啵”地破开、消散了。


    众人服膺,美人折服,兄弟和睦,前途无量。


    白愁飞醺醺然地,深吐出一口气。


    送功绩送功绩。


    哈哈哈哈哈哈!若真有这种傻子给他送功绩来,那务必多来点,来多点!


    再说,哪可能真有这种傻子?


    煽动众多江湖势力,就为给他白愁飞送功绩的傻子?


    他图什么?


    想到这,白愁飞终于心安。


    白愁飞一步步走上白楼,看着这周围的机密资料,情到心头,那忍了许久、一直想唱、一直没有唱的歌,终于叫他,唱出一两句来:“我原要昂扬独步天下,奈何却忍辱藏于污泥!我志在叱吒风云,无奈得苦候时机!龙飞九天,岂惧亢龙有悔……”


    白愁飞停。


    他也只唱这几句。


    因为,这只是开头。


    这才只是起步!


    白愁飞怎会满足于此?


    他要更高、更好、更全、更美。


    更大的名声,更大的权力,更完满的人生!


    永不停息。


    他白愁飞的前途,他白愁飞的飞,才刚刚振翅。


    那么下一步,他要飞到哪里?


    白愁飞沉思。


    白愁飞豁然转身,透过窗户,遥遥望向他方才出来的地方,苏梦枕所在的青楼。


    他白副楼主的顶头老大,金风细雨楼的楼主所在的青楼!


    ‘不好。这不好。’


    苏梦枕是他崇敬的大哥。


    做出那种事,他心中怎么过得去?


    白愁飞深深深深地吸气。


    又吐气。


    想完这。


    白愁飞略微遗憾、但浑身轻松地,进了门。


    然而,那浸满自由力和破坏力的野心种子,却已悄然生出,默默种下。


    往后的两个月里,白愁飞尽心尽力地为金风细雨楼筹谋。


    短短两三个月,因着那棘手不已层出不穷的麻烦,白副楼主在金风细雨楼的威望越来越高,跟随者也越来越多。


    随着白愁飞的出手,小北宋江湖上,三教九流各门各派,在金风细雨楼的被动出手和六分半堂的捡漏下,渐渐被整顿干净、收纳清楚。


    两三个月里,风雨如晦之中,小北宋的江湖,真正地分成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两个阵营。


    而诸国江湖的黑白两道


    ,听闻他白愁飞的名,不是赞佩地竖起大拇指,就是恨得怕得痛骂!


    名声甚嚣尘上。


    甚至隐隐盖过他的老大苏梦枕。


    白愁飞!


    白愁飞!


    义薄云天、通天达地的白愁飞!


    智谋卓绝、翻云覆雨的白愁飞!


    什么难事坏事都能解决的白愁飞!


    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白愁飞!


    敬服白愁飞的人仰望道:“白愁飞,他是不是不会失手?”


    仇恨白愁飞的人诅咒道:“白愁飞,他什么时候才会失手?”


    直到这一天。


    白愁飞终于,白愁飞竟然,白愁飞真的——


    栽了跟头。


    “我要送一份,让白愁飞一飞冲天的大礼。”衣公子道。


    三合楼的废墟上,新的楼子已经建了泰半。顾惜朝被衣公子派去九现神龙戚少商身边卧底,想办法把生产火药的霹雳堂掌握,不在身边;雷纯是暗地投靠,明面上不好和他产生联系,故而也不在身边;至于林大掌柜……林大掌柜忙得很,才没空听衣公子讲戏呢。


    衣公子观赏着建了大半的楼子,身边没了接茬的人,思来想去,只好对阿康说话:“你知道是什么大礼吗?”


    风拂过,阿康没有回应。


    金风细雨楼中。


    骄傲的白愁飞。


    风头正盛的白愁飞。


    野心一天天,暗暗膨胀的白愁飞。


    江湖声望连苏梦枕都要退一射之地的白愁飞!


    栽了个,叫天下江湖看大笑话的大跟头!


    白愁飞脸色冷得可怕,气势汹汹地踏上白楼。


    身边太多人经过。


    没人当面笑话他。


    太多人递来关心忧虑的眼神。


    但白愁飞知道,所有人都在笑话他!


    笑话他最最厉害的,就是苏梦枕!


    方才一边咳嗽,一边假惺惺劝他“不必放在心上”的苏大哥!


    哈、哈!


    见我栽了跟头,终于让你少了点被我功高盖主的危机感,苏梦枕苏老大,你暗地里,怕是高兴得多吃了两碗饭吧?


    白愁飞把门关上,翻出这两三个月来所有事件的情报档案,目光如鹰隼扫过。


    ——那只在暗中,挑动小北宋江湖的黑手。


    ‘如果你真的存在,那就让你瞧瞧,就算没了你虚伪的退让,我白愁飞,照样能把你从老鼠洞里揪出来,把你斗死,叫你好看!’


    ‘哼,想靠这来操纵我?喂进我肚子里的功绩,还想让我吐出来?做梦!’


    白愁飞的志气火焰,熊熊燃烧!


    三合楼的废墟上,建了泰半的新楼子前。


    “有趣,白愁飞还唱过戏?”


    衣公子放下飞衣楼送来的白愁飞的过往资料,道:“从苏白王三人相遇至今,还不到三个月。白愁飞这个人,自我,但也真诚;自利,但也有情义。唯独有一点,他太渴望往上爬,太渴望成名!


    “现在的白愁飞,被苏梦枕认作二弟,给予白副楼主之位,这种恩情和感动,一时是抹不去的。如果再过上两年三年,等白愁飞尝够了权势的滋味,习惯了身在高位的感觉,性格再被权力浸染得变上一变,白愁飞这个名字里都写着‘愁飞’两字的人,就要忍不住、待不住,挡也挡不住地要往上飞了!”


    衣公子等了等,仍没等到阿康的搭腔,只好孤独寂寞地自己接话道:“现在却不行。现在的白愁飞,还有情有义。是适合苏梦枕的那一款,却不是我想要的那一品种。”


    衣公子拨了拨左眼前的鱼骨辫,叹道:“时间就是生命,我等不起、也没耐心慢慢等上白


    愁飞忍不住要飞的那几年——我这个贴心的好朋友,当然要帮白愁飞一把。


    “帮他‘实现自我’,让他‘飞’!”


    衣公子等了又等,仍是没等到阿康的回应。


    衣公子刻薄一笑,威胁道:“完颜王妃寄信来,信上说,她的儿媳已经生了。阿康啊,你还想不想知道,你的孩子是男是女?”


    阿康:“……”


    阿康:“…………”


    阿康嘶哑沉沉道:“欲使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你虽然不需要白愁飞灭亡,却也不介意看他疯狂。你只出一分力就可以做好的事情,却要大费周章,出十分力来做,就是为了看白愁飞疯狂,将他高高捧起再看他重重摔落,为你演上这一场好戏!


    “哈。说起来,你不也是这么对我的吗?这一向是你的拿手戏法!”


    说到末尾,死人般的阿康,话中的情绪,已比最鲜活的活人更激愤、更讽刺!


    人的感情,总是两种极端同时共存。


    越死气沉沉的人,也越藏有深刻的不甘愤恨。


    不动则已,一动便是极端的爆发!


    衣公子懒得理睬阿康的控诉。


    衣公子笑眯眯道:“什么叫‘我的戏法’,这可是白愁飞送我的大礼!我和白愁飞‘交朋友’,送上这份‘交朋友’的大礼,白愁飞收到后感激不尽,于是心有灵犀地准备了一份合乎我心意的大礼,还礼给我——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阿康冷冷嗤笑道:“如果没有你,白愁飞本可以做个好人。”


    衣公子却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是非功过都由后人评说,但我知道,比起做个凡俗眼中所谓的‘好人’,白愁飞更愿意,无所顾忌,不悔此生!”


    阿康闭嘴,不再回他。


    身边会接衣公子话茬的戏搭子,都在工作。


    没人搭话的、清闲的衣公子,再一次感到了寂寞无聊。


    风中吹起衣公子的一声幽怨的、期待的叹息:“唉,快来和我‘交朋友’吧,白愁飞——我需要一个有趣的戏搭子。”


    轮椅上了马车,三匹乌云踏雪轻快踏动,马车辘辘驶向神通侯府。


    新的戏搭子还要熬一熬,在此之前,就先骚扰一下方小侯爷,找个平替吧。


    “说起来,白愁飞和惜朝还真像。”


    远去的红漆马车上,宏而沉的嗓音悠悠飘远。


    都一样的聪明,傲气,有才。


    一样的渴望成名。


    一样的……野性难驯。


    ——要耐心驯。


图片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