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VIP] 寒假作业【加更】
沈烈觉得大娃这挑食的毛病是得改改, 给他夹了满满一碗的苦瓜,“你要把这碗苦瓜都吃进去,过两天我给你做肉吃。”
一说到肉, 一窝小孩就没有不馋的。
大娃咽了咽口水,“那说好了,我把苦瓜吃完,爸你过两天给我们做肉吃。”
他夹起苦瓜, 跟上刑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往下咽,完全没注意到,沈烈眼里划过的一丝狡黠。
吃完饭,宁棠带着三小只继续打扫屋子。
沈烈把家里的床单被套全都换成新的, 换下的床单被套用木盆装着,在院子里搓洗。
二月份的天气, 哪怕是海浪岛的大下午,那也是冷风阵阵的。
沈烈的手在凉水里反复搓洗着被单,等把床单被罩全部洗好,晾晒在晾衣架上,他指尖也被冻的有些发红了。
宁棠忍不住道,“咱们以后买个洗衣机吧。”
回来的路上,经过江市的华侨商店, 沈烈跟宁棠就领着三个孩子去里头转了转,正好赶上洗衣机上市热卖, 什么白兰的单缸洗衣机, 东芝的双缸洗衣机, 看得宁棠眼热不已。
若不是除了要钱,还得要华侨券, 她都想当场买下一台。
沈烈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他自己洗的,后来又包办了三个孩子的衣服,觉得洗衣服不过就是顺手的事,所以对那种能帮人洗衣服的机器一点都不感冒。
他想说,他可以帮宁棠洗衣服,但想到他要出海,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
宁棠一人在岛上,除了洗自己的衣服,还要帮三小只洗衣服,偶尔要洗洗窗帘还有床单被套,工作量还是十分惊人的。
买一台就买一台吧,家里也不差那份钱。
再说了,风扇都有了,洗衣机也安排上吧。
家里总不能只有一台电器,再来一台,才好看嘛。
于是话到嘴边,他又改了口,“行,到时候买一台,咱俩也解放双手,松快松快。”
打扫了一天,才把整栋二层小楼给打扫干净。
做了一天家务,沈烈、宁棠连带三个小孩累得不行,晚上都睡得很香。
隔天,一听说大娃回岛上了,大虎立马就来找他玩了。
他脱鞋进屋,看到沈烈和宁棠都在,也不像第一次来那么紧张了,朝两人笑笑,问声好,“沈叔叔好,宁姨好。”
沈烈点点头,道,“来找大娃玩的吧,他在楼上,我喊他下来。”
“不用,不用。”大虎连连摆手,“我上去找他就行了。”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答,噔噔蹬就跑上了楼。
宁棠道,“等会把妈让我们带回来的玉米粒做成玉米烙,再喊他们下来吃吧。”
沈烈将干玉米粒用热水泡发,加入糯米粉和淀粉,均匀地裹满每一粒玉米,然后下入油锅煎成饼状,出锅趁热洒上白糖,再用刀切成扇形。
都不用人叫,大娃和大虎就被勾人的香味给吸引了下来。
大娃打眼一看,二妞和三娃已经吃上了,一人手上捧着一小块玉米烙,吃得香甜。
他忍不住吸了吸馋人的香味,“这是啥啊。”
“玉米烙。”宁棠道,“你们两个快过来,趁热吃,冷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沈烈给大娃和大虎一人分了一块,他两咬了一口,入口先是白糖的甜味,再是玉米的清香,好吃得不行。
大虎边吃边夸道,“好好吃啊,沈叔叔你手艺真好。”
沈烈乐了,给他又分了一块,“慢点吃,还有。”
大虎问,“对了,这个是什么做的啊?”
他忍不住感到好奇,难道跟宁姨上次请他吃的虾干海苔薄荷糖水一样,是用便宜的对虾、下渔网一捞一大把的紫菜,还有院子种的野草做的?
大娃看出来了,“是用我姥姥给的玉米粒做的。”
“姥姥?”大虎突然想起来,今年春节大娃回了山岗村他姥姥家,眼里划过一丝羡慕。
齐营长跟曾心兰因为借钱的事,跟家里闹了不愉快,哪怕齐营长老家,离得比山岗村离海浪岛要近得多得多,今年过年,他两也没带大虎回去。
大娃说:“对,我姥姥姥爷人可好了,天天给我们做好吃的,买好玩的,除了玉米粒,姥姥还给了我们晒干的红肠、黑木耳、野蘑菇……等做了好吃的,我喊你过来吃。”
大虎连连点头,“好,谢谢你大娃。”他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羡慕,“真羡慕你,过年能回老家,我今年过年都没回去,一直呆在家里写作业。”
说完,他看向大娃,“对了,大娃,你的作业写完了吗,我两对对答案吧。”
“作业?”大娃一脸呆滞。
大虎:“对啊。”他眨眨眼睛,小小声地问道,“你该不会没写吧?”
不愧是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大虎精准地猜到了大娃的尿性。
……他确实没写。
大虎慌了,连连催促大娃上楼,“快把作业拿下来写,我陪你,明天就开学了,周老师的戒尺可不是吃素的。”
皇帝不急太监急,反正大娃一点都不急。
他心态好得很,摆摆手,“等我吃完这块玉米烙再说。”
沈烈嗤了一声,“你慢慢吃,写不完作业,不光你们周老师要请你吃戒尺,我也请你吃一顿竹笋炒肉。”
大娃一块玉米烙差点卡喉咙里,周老师只是吓唬吓唬他们,但沈烈可是来真的,急忙道,“我这就拿作业下来写。”
宁棠拉住他,给他倒了杯白开水,“喝了水再去。”
大娃三两口喝下白开水,终于把玉米烙咽了下去,赶紧跑上楼把作业拿下来补。
这小子把作业摊开,拿起铅笔,还不忘跟二妞说一句,“二妞,你也快点写吧,不然你们老师要抽你手心的。”
他看向三娃,三娃萌哒哒地跟他对视一眼。
大娃无语凝噎,“你……算了,你不用写。”他托着小脸,叹了一口气,“真羡慕三娃,还在上育红班,没有寒假作业。”
见二妞还没上楼拿作业,大娃又催促了一句。
二妞乐呵呵的,“我不拿,我写啥,我不用写,回姥姥家前,我就提前把寒假作业写完了。”
小丫头勤奋得很,想到过年要回姥姥姥爷家,肯定没有时间写寒假作业,所以去之前,就提前抽出时间,把寒假作业都写完了,现在才能悠哉悠哉的吃玉米烙。
大娃嚎了一声,“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二妞歪头,“我提醒了啊,你忘了,我问你要不要一起写寒假作业,你说你要跟大虎哥出去玩,让我别烦你。”
大娃沉默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了。
刚放寒假那段时间,二妞天天都窝在她的小房间里写作业,大娃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她说她要写作业,还问大娃要不要一起写。
大娃想着,寒假才刚开始,时间多的是,何必要这么早写作业,于是跟大虎玩了个痛快淋漓。
春节那段时间又去了山岗村,宁德带他跟三娃简直玩疯了,压根就没有时间写作业。
所以……作业是一个字也没动。
大娃哭丧着一张小脸,哀嚎道:“天要亡我!”
明天就开学了,语文数学,两本寒假作业,他一个字都没写!这得补到啥时候!
宁棠乐了,路过,“大娃,加油哦,我看好你哦,一支笔,一个晚上,创造一个奇迹。”
大娃无语,用幽怨的小眼神瞥宁棠一眼,“妈,你就知道说风凉话。”
宁棠斜他一眼,“是你在山岗村疯玩还是我在山岗村疯玩,是你欠作业还是我欠作业。”
大娃瘪瘪嘴,“呜呜呜……是我。”
宁棠拍拍他的头,“知道就好,赶紧写你的作业去,不然周老师的戒尺,还有沈团长的竹笋炒肉,联合伺候。”
回应她的是大娃的呜咽声。
熬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大娃总算把寒假作业都给补完了。
从开学第一天中午他回家轻快的脚步可以看出,这小子应该是成功过关了。
成功过关的大娃那是得意的不行,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这里闹闹,那里闹闹,惹得宁棠都想把他赶去罗嫂子家帮忙干农活收菜了。
然而,大娃的好心情只持续到了下午。
下午,沈烈从部队回来,提着刚买好的菜进屋。
大娃围在他身边转悠,一个劲地道,“哎呀,爸你下班了啊。”“提菜重不重啊?”“你前两天答应我给我们做肉吃,是不是今天啊。”
沈烈只扫他一眼,就看出这小子打的鬼主意,嗤了一声,“说吧,是不是补完寒假作业,在你们周老师那里过关了。”
要是没补完,怕沈烈揍他,早躲得远远的,才不会在沈烈一进屋就围着他转悠。
大娃讪笑两声,竖起大拇指,“爸,不愧是你,这都猜中了。”
沈烈道,“那还用你说,我是谁,我是你老子,你撅撅屁股,我都知道你要拉……”
大娃赶紧伸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别说,待会我们还要吃饭的。”
宁棠乐了:“在山岗村的时候,你跟德子天天跑去用炮仗炸牛粪的时候,你咋不说。”
大娃一脸菜色,当时没觉得,现在想起来不就犯恶心了么。
沈烈接嘴道,“不过有一点大娃你还真说中了,我决定今天晚上给你们做肉吃。”
“真的?”大娃眼睛一亮。
“真的。”沈烈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我保证,你肯定喜欢吃。”
大娃又不是傻的,看出他爸憋了坏。
不过他一点都不怕。
不管咋说,有肉吃就行,再说了,肉就是肉,炒糊了那也是肉,能难吃到哪去?
第52章 [VIP] 眼光
然而大娃还是小看沈烈了, 菜一上桌他的小脸就垮了。
苦瓜酿肉、苦瓜酿虾滑、苦瓜虾皮炒鸡蛋,最后居然还有一道凉拌苦瓜!
别说大娃了,宁棠看到这一桌绿油油的, 也得皱眉。
知道的是沈烈在整治大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暗示什么呢。
宁棠在桌子底下踩他一脚,沈烈也觉着自己似乎有那么一丢丢过分了,咳嗽一声, “那个啥,天气热,多吃点苦瓜败败火。”
二妞和三娃不怕吃苦瓜,端起碗就吃,一点心理障碍没有, 还吃的津津有味。
反观大娃,小眉头都皱得能打结了。
想吃一口肉, 举起筷子,又不知从何下手。
他错了,不是什么肉他都能下嘴的,这个苦瓜酿肉,哪怕里面的肉看着喷香,外面裹着的一圈绿绿的苦瓜,就足以让他的小脸露出菜色。
再看苦瓜酿虾滑, 也是一样,区别在于挖空瓤的绿色苦瓜里填充的是粉白色的虾滑。
凉拌苦瓜, 就更别提了, 大娃也是佩服他亲爸, 居然还能捣鼓出苦瓜的这种吃法,都不用尝, 他都能想象到那难吃的味道,估计尝一口能恶心一个晚上。
最后只能把主意打到苦瓜虾皮炒鸡蛋上。
大娃心想,吃不了肉跟虾滑,那他尝点虾皮和鸡蛋,下下饭总成了吧。
结果他刚准备去夹虾米跟鸡蛋,沈烈的眼神就过来了。
大娃:……呜呜呜……他吃苦瓜还不行吗。
一顿饭在大娃皱得比苦瓜还苦的小脸中结束。
翌日,沈烈从部队回来,就看到宁棠带着三个小娃,围坐在桌前,嘀嘀咕咕,不知道商量些什么。
他们说的认真,连沈烈走近都没有发现。
大娃拿出一个小陶罐,反过来倒了倒,一沓有零有整的钞票从里面掉了出来,还有几个硬币,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看着他的‘江山’,大娃满意的点点头,“嗯,这些应该够了。”
二妞拿出一个饼干盒,费劲巴拉地掀开盒盖,露出里面整齐的钱票,每张都整整齐齐地摞在一块,看起来比大娃那些七零八散的钱票整齐多了,而且看起来总金额也比大娃的多。
轮到三娃了,小娃不像哥哥姐姐一样,准备了自己的储蓄罐,他的钱都是这里放一点,那里放一点。
偶尔宁棠帮他收拾屋子的时候,能在他枕头底下翻出钱,又或者帮他洗衣服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一两毛。
三娃从衣服的小兜兜里抓出一把钱票,看着还挺多,他的小手都快抓不住了,钱票从他的手指缝里‘爆’了出来。
宁棠扫了一圈,看到三个小娃各有积蓄,表示很满意,“不错,不错,这下够了,咱们下周六去新华书店吧。”
大娃嚷嚷着不够,“妈,别光去新华书店,买书用不了多少时间,咱们再去电影院看看吧,我听我们班上的同学说,最近有好看的电影上映。”
二妞接道,“好呀好呀,晴晴姐姐跟我提过,电影院门口有卖好多好多吃的,有爆米花,麦芽糖,烤地瓜……”
她说一个,大娃吸溜一声口水,恨不得现在就飞去电影院。
三娃拉了拉宁棠的胳膊,宁棠低头一看,小娃子仰着小脸,大眼睛水汪汪的,想来也很是期盼。
宁棠乐了,大手一挥,“好,咱们都去。”
既然定好下周六一起去江市玩,宁棠就跟三个小孩商量起了具体的出行计划,比方说几点起床,几点坐船去江市,几点去新华书店,几点去电影院……
三个小娃哪都想去,这样算下来,基本上一整天都得呆在江市。
大娃说:“先去新华书店,我有好多好多故事书想买。”
二妞说:“不行,先去电影院,我想看电影。”
大娃又说:“不行,看一场电影少说两个小时,看完了新华书店说不定都关门了。”
三娃插嘴,“那要不先去百货大楼,我想买玩具。”家里的玩具就一辆木头玩具车,他跟大娃早就玩腻了。
三个小娃吵吵嚷嚷,谁也说服不了谁。
宁棠也不插话,就由着他们安排行程。
吵了半天,终于定了下来,早上六点钟起来,洗漱加吃早饭到七点钟,然后坐两个小时船到江市,到江市正好九点整,一落地就逛百货大楼,逛两个小时左右,能把百货大楼上上下下逛个遍,逛完也十一点了,正好去国营饭店吃中午饭。
吃完中午饭,休息一会,一点的时候,再去电影院看电影,看电影最多也就两个小时,看完出来,中午饭也消化了,正好吃点电影院门口摆的小摊卖的绿豆饼、烤地瓜,吃完再去逛新华书店,把三小只想要的书买了。
要想再有其他活动,那就另说。
沈烈在他们身后听得连连点头,嗯,安排的挺好。
不过越听越不对劲,这个‘周六计划’,听起来好像没他什么事?
他冷不丁地咳嗽一声,“咳咳。”
大娃被吓了一跳,回头看是他,“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沈烈:“我早就回来了,站这里听你们商量半天了,只不过你们商量的太入迷,没发现罢了。”
他又道,“来,你们再跟我说说,下周六打算怎么玩。”
大娃手舞足蹈地跟他形容了一遍,二妞和三娃在一旁补充,看得出来,他们很是兴奋,对下周六充满了期待。
沈烈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道,“嗯,商量的很好,行程安排的也很不错,不过,你们就没想过带上我?”
这一大三小的‘周六计划’里,压根就没他什么事,连坐船去江市的船票,也只商量买四张。
宁棠一拍脑袋,“哎呀,把你给忘了。”说完,斜他一眼,“谁知道你哪天休假,万一我们安排好了,你临时说要去部队开会,不能去咋整,我们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三小只齐刷刷地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沈烈吹胡子瞪眼,“那你们就不能挑一天我休假的时候去?”
宁棠眨眨眼睛,心想,这不是没想到嘛。
三小只也很是心虚……
看着这一大三小‘无辜’的眼神,沈烈好悬没背过气去,抛下一句,“那就下周六去,记得,买上我的船票。”
宁棠点头,问他,“你上哪去。”
沈烈走到玄关,穿上鞋,头也不抬地道,“回去加班。”
赶紧加班把开会用的资料提前准备好,下周六才能抽出时间,陪宁棠和三个小孩,来一趟美美的周六游。
四月十二号,周六。
沈烈一大早就把宁棠给拍醒了。
来岛上这么久,宁棠最早也是九点这样醒,哪里经历过七点被拍醒。
起床气差点爆发,睁开眼,看到三小只都已经打扮整齐地站在她床前,猛地想起今天是要去江市玩的。
“你们三起的可真早。”宁棠打了个哈欠,起床气消失殆尽。
大娃兴奋地点点头,“那可不,这是去玩诶。”
而且还是一家人一起出去玩。
他跟三娃昨晚兴奋得几乎一夜没睡,一直在被窝里嘀咕,说去了百货大楼和新华书店,要买什么好玩的玩具,买什么好看的书。
嘀咕到了快天亮才睡下,估摸着也就睡了两个小时,起来还是精神奕奕。
沈烈把早饭做好了,宁棠洗漱完,跟三个小娃喝了瘦肉粥,吃了葱油饼,肚子里有货了,就准备出发去坐船了。
出家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中了,将大半个海岛照的熠熠生辉。
宁棠和沈烈走在后面,大娃二妞三娃三个小娃背着小背包,并成一排走在前面。
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知道的明白他们去江市玩,不知道的还以为三个小娃去干仗呢。
到了港口,天已经全亮了,东方的水面上,火红的太阳在白色的云朵间慢慢露出了头,宛如一个硕大的火球。
沈烈买好船票,一家五口登上船。
大娃二妞三娃,看着碧蓝的海面,发出惊叹声。
上次回山岗村,两家人,四个大人,五个小孩挤一艘船,船长的技术又不好,晃晃悠悠的,整趟船坐下来的体验感极差,大娃他们三压根就没注意到乘船的风景。
此时一看,蓝色的大海,波光粼粼,偶尔有飞鸟掠过水面,带起阵阵涟漪。
这番美景,别说三个小孩惊叹不已,连宁棠和沈烈这两个大人都被迷住了。
大娃看了一会海景,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驾驶室的船长身上。
他惊讶道,“哇,爷爷你好厉害啊,居然会开船,而且开得好稳哦。”比上次开船载他们的那个叔叔好多了。
船长自得地捋了捋白色的胡子,“那当然,你爷爷我人送外号老海狼,开船也快三十年咯。”
大娃眼睛发亮,“我也想开船。”
船长哈哈大笑。
二妞也脆声道,“爷爷,我也想开船。”
“好好好,等你们都长大了,就能开船了。”船长笑道。
大娃听二妞说,她也想开船,不服气,鼓起小脸,“你开船,那我就开火车。”
二妞跟他斗嘴,“那我开飞机。”
三娃不甘示弱,“我开坦克。”
你一言我一语,把船上的三个大人逗得不行。
两个小时的船程就在大娃他们三个的童言稚语,以及欣赏海上的美景中度过。
到了江市,下了船,脚踩在地面上,总算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宁棠问,“几点钟了。”她怕坐船坐过了时间,等会就没时间去百货大楼了。
沈烈看了看天色,估了一下,“九点左右吧。”
他的目光在宁棠空荡荡的手腕上晃了一圈,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三娃兴致勃勃,嚷嚷道,“先去百货大楼。”
沈烈捏了捏他的小脸,应承道,“好,就先去百货大楼。”
江市的百货大楼是一栋四层高的小楼,这年头到处都是平房,像沈家那样的两层小楼都已经算少数了,百货大楼简直就是独树一帜,都不用特意去找,一抬眼就能看到,就像江市的地标。
日光渐渐变烈,一家五口走进百货大楼,正好躲太阳。
百货大楼一层是卖大件的,崭新锃亮的自行车、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机、缝纫机……应有尽有。
不过一楼没啥人,空荡荡的,因为大件不仅卖得贵,还要票,少数人才买得起,也就没什么顾客逗留。
宁棠和沈烈带着三小只直接转战二楼,二楼主要是卖衣服和鞋的。
沈烈的目光在成衣店转了一圈,拿起一件白色的确良上衣,“这条衣服挺衬你。”
宁棠看了看,这件的确良上衣的荷叶领设计,在这年头算是十分时兴了,如果穿在身上,应该能衬得她的脖颈更加修长,“是不错。”
沈烈当即掏出钱票买了下来,又选了另一条蓝色的丹宁裤,一条黑红格子裙,一并付款,大方的程度让售货员都不由得一惊。
这种大方的男人也太少见了,哪怕是城里人,来买衣服也是左挑右选,耗上一个钟才买上那么一件,还得软磨硬泡,让售货员减减价,最次也得薅走一条红丝带的羊毛。
给宁棠买完衣服,沈烈问三小只,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要不要也给你们买两件。”
衣服什么的,三小只还真不感兴趣。
大娃看了看脚上跑开胶的布鞋,“爸,我想买鞋。”
二妞和三娃举手,“我们也要。”
三个孩子,天天上山下海的野,鞋子耗费的是最快的,
沈烈的目光在三个孩子的脚上转了一圈,大娃和二妞的鞋已经开胶了,三娃的鞋底也磨薄了一层,满口答应,“走,咱们看鞋去。”
从一九四八年在沪市红湾体育场举行的全运会开始,回力这个国产鞋牌就大力进行宣传,吸引了众多青年学生为顾客,到如今依旧卖的特别红火,恰好百货大楼里就有一家回力的鞋店,沈烈和宁棠就带三个孩子去了。
到了鞋店一看,鞋架上整齐地摆放着白色的回力运动鞋,鞋子的侧面是偌大的商标,如今回力的商标还不像后世一样,是个躺着的‘F’,而是一个‘W’,不过一样好看就是了。
三个小孩站在鞋架前,齐齐发出了惊叹声。
大娃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脚,跟鞋架上洋气漂亮的回力运动鞋相比,他脚上这双还算时兴的解放鞋,就显得不那么拿的出手了。
沈烈问,“你们想买哪双?”
大娃和三娃左看右看,觉得哪一双都好,齐齐看向宁棠,询问她的意见。
宁棠扫了一眼,如今的回力鞋款式跟后世的肯定不能比,但在这年头算是十分时兴的了,哪双其实都差不多,“都一样,你们看着挑,你们爸买单。”
沈烈乐了,“你真会使唤我。”他招手让售货员过来,“拿几款你们店里卖的最火的鞋过来,让我家小孩试一下。”
倚在柜台旁,懒懒散散的男售货员张张嘴,刚想说不让试。
沈烈一个眼神过来,他不由自主地走到鞋架旁,拿了两双鞋。
等鞋拿到三个孩子面前了,男售货员才反应过来,嘿,真是奇怪了,怎么被眼前这个男人给慑住了?
他刚想说两句,沈烈又是一个眼神过来,眼神凌厉。
男售货员将话咽了下去,讪笑两声,给三个孩子介绍道,“这两款是我们店里现在卖的最火的,可多人喜欢买了,价格也不便宜,一双五块钱。”
大娃摸了摸兜里的钱,他一共攒了六块钱,这六块钱包括了过年宁为国和孙爱菊给的红包,也包括了这几个月他帮宁棠和沈烈做家务赚的零花钱。
攒了这么久,就攒了六块钱,要是买了回力鞋,一下花掉大半,就只剩一块钱了。
还好是他爸出钱,大娃长出一口气。
大娃跟三娃上脚试试了鞋,软软的鞋底,十分透气,一点也不闷脚。
两孩子眨巴着闪亮的大眼睛望向沈烈,意思很明显,买吧买吧。
沈烈乐了,掏钱买下这两双回力鞋。
大娃和三娃紧紧包着包装好的鞋盒,宝贝得不行。
宁棠看二妞试也不试,看起来不是很满意的模样,问她,“怎么了,不喜欢?”
二妞点点头又摇摇头,指着回力鞋店对面的凉鞋店,比起回力运动鞋,小丫头更喜欢露趾的凉鞋,毕竟夏天马上就要到了。
宁棠明白了她的意思,带她到了凉鞋店。
二妞看着精致漂亮的凉鞋,眼睛都明亮了不少。
她一眼就看中了一双,跟宁棠说,“妈,我要这双。”
宁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二妞挑中的是一双塑料凉鞋,又叫水晶凉鞋,绿色的鞋面上嵌了一朵黄色的塑料小花。
以她的眼光看,那是土气得不能再土气了。
二妞迭声道,“是不是特别好看。”
宁棠把话咽进嘴里,“……嗯,咱家二妞眼光真好,这塑料凉鞋特别好看。”
沈烈领着大娃和三娃走过来,二妞也问了他一句。
沈烈的直男眼光,那跟宁棠是一致的。
不过看着自家闺女期待的小眼神,他选择了说服自己,“好看,特别好看,看这绿色的鞋面,看这黄色的塑料小花……”沈烈搜肠刮肚才能继续夸下去,“……嗯……就,就好比那刚摘的新鲜的顶尖带刺的小黄瓜。”
宁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哟喂,沈团长形容的可真好,绿色的鞋面,黄色的塑料小花,可不就跟那顶部刚长黄瓜花的小黄瓜一模一样,形容的真贴切。
黄瓜、黄瓜花。
二妞幽怨地看沈烈一眼,“爸,被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想买了。”
“不行,我这就给你买了。”为了证明自己跟闺女的眼光是一致的,是一样时兴的,沈烈从裤兜里掏出钱票,当即买下。
买完鞋,沈烈问三个孩子要不要再去转转,比如说买玩具或者零食什么的。
三个孩子齐齐摇头,说不要了,今天已经花了很多钱了。
沈烈心里熨帖,觉得他们三懂事不少。
出了百货大楼,也已经是中午了,一家人肚子都饿了,沈烈和宁棠带着他们三去国营饭店准备吃中午饭。
路上,沈烈跟宁棠嘀咕,“你说他们三现在咋这么懂事,以前我带他们去供销社,他们都赖着不肯走,最少也要买包糖才能打发。”
宁棠看了走在前面‘带路’的三小只一眼,笑道,“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挣钱不容易了。”
沈烈眨眨眼睛,“没听懂。”
宁棠跟他解释,“以前他们想要零花钱,都是掌心朝上跟你拿,一点力都不用出,就跟钱是大风刮来似的,现在要靠做家务劳动来换钱,而且一次才只能赚一分钱,换作是你,你节俭不。”
沈烈深以为然,当初宁棠提出做家务赚零花钱的时候,他还觉得没必要,反正又不亏待孩子,要零花钱直接跟他拿就是了。
现在看来,还是宁棠想的明白。
一来,锻炼了三小只的家务能力,有零花钱吊在前面,三小只做家务的积极性得到提高。
二来,三小只知道了钱来之不易的道理,有了金钱概念,就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报酬。
他跟宁棠说了他的想法,宁棠乐了,“唔,你这个第一点可以换成,锻炼了他们做家务的能力,也解放了咱们做父母的双手,第二点可以换成,给家里省钱,省钱了咱们可以用攒下来的钱买电器,还是解放咱们的双手。”
沈烈无语,合着你就跟做家务过不去了,“是这个道理,但你就不能让我想的更光明一些嘛。”
说话间就到了国营饭店,钱票都已经准备好了,吃什么也想好了。
一到店,沈烈就大手笔地点了红烧肉、麻婆豆腐、黄豆炖猪脚,还有一盘韭菜猪肉馅的荤饺子。
点单的女服务员都被他震住了,犹豫道,“同志,你确定要点这么多吗?”
沈烈道,“当然,你看我们两个大人,外加三个小孩崽子,我还担心不够吃呢。”
服务员嘀咕了一句,“那行吧。”就去下单了。
菜一上,沈烈就傻眼了。
这年头,饭店都特别实诚,每一盘菜的分量都是足足的。
沈烈都懵了,他不知道啊,他十六岁参兵,活到这岁数,半辈子都献给了部队,部队包吃包住,他就没去过国营饭店。
想着好不容易带宁棠和孩子们出来一趟,玩开心了,吃也要吃得尽兴一点,就大手笔地点了四个菜,谁能想到呢。
不过点都点了,国营饭店大厨的手艺还是十分不错的,每道菜都做得色香味俱全,宁棠和三个小孩吃得很满意,剩下的菜就由沈烈一人包圆了。
他吃了个肚儿圆,饭菜都卡到嗓子眼了。
宁棠哭笑不得,“说了让你别吃了,大不了咱们打包。”
沈烈一边打嗝儿,一边摆手,“那不行,那服务员就盯着我呢,我都夸下海口了,必须得吃完。”
宁棠笑他,死要面子活受罪。
第53章 [VIP] 看电影【加更】
休息了大半个钟, 沈烈也消化不少,能走路了,他们就转战电影院。
从今年开始, 打办的抓小摊贩抓的就没以往那么严了,电影院门口陆陆续续有不少脑子灵光,会做生意的聪明人开始摆摊了。
不大的电影院门口,摆了七八家小摊, 有卖爆米花的,有卖绿豆饼的,还有卖麦芽糖的,香味飘满了整条街。
他们刚吃完饭没多久,就商量了一下, 只买一点爆米花看电影的时候吃,至于绿豆饼、麦芽糖啥的, 等看完电影,肚子里的午饭消化了,再买来吃。
沈烈走到卖爆米花的小摊前,问摊主,“同志,这爆米花怎么卖。”
摊主头也不抬地道,“五毛钱一包。”
沈烈刚准备掏钱, 就被大娃拦住了。
大娃说,“爸, 让我们三出钱请你们吃爆米花吧。”
沈烈一愣, 问他, “为啥?”
二妞脆声道,“因为今天你跟妈已经花了很多钱了, 所以这顿爆米花,我们来请。”
孩子长大了,靠做家务挣钱了,知道请爸爸妈妈吃东西了,老父亲感到很是欣慰。
沈烈心想,就让孩子们请一顿吧,大不了,回家他再补给他们。
他心里软成一片,迭声道,“好,那就你们出钱,我跟你们妈等着吃你们买的爆米花。”
大娃拉着二妞和三娃围成一个圈,头挨着头,嘀咕了好一会。
三小只商量完,沈烈一看,大娃手里拿着五毛钱,而且是五张一毛钱。
大娃跟他解释,先拿了两毛,放在一旁,“这是我出的两毛。”又拿了两毛,摞在他自己的两毛钱上,“这是二妞的两毛。”最后的一毛钱,“这是三娃的一毛。”
宁棠逗他,“为什么你们出两毛钱,三娃只用出一毛钱。”
大娃说:“因为三娃最小,他可以出少一点的。”
沈烈点点头,“去买爆米花吧。”
三个小孩走到爆米花的摊位前,脆声道,“叔叔,我们要买爆米花。”
摊主低头一看,三个小孩,相似的小脸,站成一排,顿时乐了,柔声应道,“好,这就给你们爆。”
摊位旁边围了不少人,大多是小孩,大人很少,真正买的人没几个,所以来了生意,摊主也是很热情的。
摊主又问大娃三个一句,“你们要爆玉米还是爆小米。”
三个孩子对视一眼,齐声道,“要玉米,多放点糖。”
“得嘞。”摊主应了一声,掏出一个小罐,从袋子里舀了满满一罐黄色的玉米粒,颗粒分明,倒进两边窄中间宽的铁炉子里,又舀了两勺白糖放进去,最后把炉盖合上,拧上螺栓,再把铁炉子放在烧红的炭火上,一边转一边烤,让铁炉均匀受热。
他一边烧炉子,围在一旁的小孩就一边手舞足蹈地大喊,“噢!噢!爆米花咯!”
他们的兴奋感染了大娃二妞和三娃,三个小娃眼睛亮晶晶的,也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给炉火映亮的。
大概过了八分钟,铁炉子就烧好了。
摊主拿出一个长长的布袋子,罩住铁炉子的出口处,吆喝道,“呗啰啰啰啰啰,爆米花咯——”
他让三小只和其他围在铁炉子旁边的小孩离远一点,等小孩们走了,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摊主把炉盖打开,白花花、泡酥酥的爆米花,接二连三,争先恐后地跑到布袋子里,有些‘调皮’的会飞出布袋子,掉在地上,很快就被刚才围在炉子边,一直眼巴巴的小孩们给捡走了。
大娃二妞三娃也不小气,那些小孩捡就捡了,大头还是他们的,而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起吃,更香甜。
摊主把爆好的爆米花都倒进了报纸卷成的纸桶里,递给大娃,“小孩,拿好咯,别洒了。”
大娃小心翼翼地捧着纸桶,那架势跟捧着稀世珍宝似的。
三娃闻着爆米花甜香的味道,忍不住吸了吸不存在的哈喇子,“哥,给我尝一个。”
大娃抓了一把给他,“给,吃吧。”又抓了一把给二妞。
小孩子对爆米花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尤其是加了双倍糖的爆米花。
大娃也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含着都不舍得咽下去。
三娃拿到爆米花,没有急着吃,而是抓着凑到沈烈跟宁棠嘴边,“爸,妈,你们吃。”
沈烈跟宁棠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笑意,应声道,“好。”然后一人吃了一个。
三娃看他两吃了,才将剩下的爆米花吃进了嘴里,那甜而不腻,又香又脆的滋味,让三娃幸福地将眼睛眯成了月牙状。
三个小娃一把接着一把,很快将爆米花吃了小半。
沈烈咳嗽一声,“都停停,进电影院再吃,待会给你们吃完了,我们拿啥配电影。”
三个小娃这才住了嘴。
这年头电影上映的不多,电影院门口只张贴了两张电影海报,一部是《火娃》,一部是《两个小八路》,都是抗战片,而且还是以小孩子为主角的抗战片,看哪部区别不大。
《火娃》的电影海报是一个戴着蓝色头巾,穿着白色小褂子,眼神坚毅的小男孩。
《两个小八路》的电影海报是两个穿着八路军军服,扛着钢枪的小男孩。
三个小娃左看看,右看看,拿不准到底要看哪部。
售票窗口处的售票员催促了一声,“要买票的赶紧啊,电影要开始了。”
大娃终于拿定了主意,“爸,买《两个小八路》的票,我们要看这部。”
沈烈买了五张票,两毛钱一张电影票,他跟宁棠还有一米二以上的大娃是全票,二妞和三娃是半票,总共花了八毛钱。
省钱了,三娃还不乐意了,指着票道,“为什么我的票比大哥的票便宜一半。”小娃子瘪瘪嘴,差点哭出声,“是不是看一半就要把我赶出去。”
沈烈被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弄得哭笑不得,解释道,“不是,是因为你没到一米二,所以可以半价买票。”他摸摸三娃的头,“还给咱家省钱了。”
大娃在一旁接嘴,“对,就是因为你比我矮,所以我的票比你贵。”
三娃更气了,找宁棠告状。
宁棠道,“乖,看完电影我给你买两包钙奶饼干,吃了能长高高,很快就比你哥高了。”
三娃这才乐意了。
验票进了电影院,趁着电影还没开始,沈烈问大娃,为什么选择看《两个小八路》而不是《火娃》。
大娃想也不想地道,“因为《两个小八路》的海报上面有两个人,而《火娃》的海报上面只有一个人,爸你不是常说人多热闹嘛,那人多的电影肯定好看。”
沈烈嘴角抽了抽,行吧。
电影开始放映了,整个电影院一下黑了下来,只留下放映机投射的那一道光芒。
大娃他们三个也看过电影,不过是露天电影。
放露天电影的时候,半个岛上的人都去了,根本抢不到好位置,大娃他们又矮,只能站在远远的地方,看那小小一块的幕布,体验感完全说不上好。
在电影院看电影就不一样了,一人一座,声音也不嘈杂,环境比看露天电影要好太多,对大娃他们三来说,是个完全新奇的体验。
都不用宁棠和沈烈催促,灯光一暗下来,三小只就主动闭上了嘴,兴奋地盯着幕布,眼睛眨也不眨。
《两个小八路》如其名,讲的是两个聪明机灵的小八路军,孙大兴和武建华,运用自己的智慧,将鬼子们耍得团团转,最终一举歼灭了敌人部队,让日寇头子得到了应有下场的故事。
电影的节奏跌宕起伏。
看到孙大兴的爸爸在战斗中牺牲时,观众们忍不住为他悲惨的身世而感到心疼;看到为了买子弹,孙大兴和武建华机灵地将银元混进了稀饭中,蒙混进城,观众们忍不住会心一笑;最后看到孙大兴负伤被俘,仍从容地将敌人引进了埋伏地,观众们内心又充满了悲怆。
整部电影看下来,孙大兴和武建华这两个民族小英雄坚强果敢的形象深入人心。
看完出来,三个小娃都哭了。
二妞是女孩子,感情充沛,哭得最惨,一边抹眼泪一边呜咽道,“呜,呜呜,孙大兴牺牲。”
大娃打了个哭嗝,“嗝,他太惨了,他爸死了,最后连他都被枪打死了,那些鬼子真是太坏了。”
三娃瘪着嘴,小脸皱成一团,“大兴,不要死。”
宁棠忙掏出帕子给他们擦眼泪,“不哭不哭,这是电影,是假的,‘孙大兴’死了,小演员还好好的活着呢。”
但是三个小娃完全听不进去,一声哭嚎高过一声。
宁棠无奈,想让沈烈安慰三个小娃两句,转头一看,嚯,连沈烈都红了眼眶,得,当她没说。
直到走进新华书店,这一大三小悲伤的情绪总算缓了过来。
大娃跟二妞毕竟是大孩子了,哭了一路,也觉得不好意思,拉着宁棠,要她帮他们洗脸。
宁棠找新华书店的店员要了点水,把帕子沾湿,给这三个小花猫一一擦干净脸。
擦完脸,她问沈烈,“沈团长,你要不要也洗洗脸?”
沈烈佯装正色道,“我洗啥脸,我又没哭,你当我跟大娃似的,我很坚强的好吧,一滴眼泪都没掉。”
大娃撇撇嘴,就装吧他,别以为电影院黑他就没看见,他可瞧见了,他爸背着人,偷偷在那抹眼泪。
宁棠也乐了,很想告诉他,他眼角都是红的,但还是不要戳破他大男人的自尊心了,转移话题,“走,咱们去买书。”
第54章 [VIP] 商业头脑
在新华书店逛了几圈, 三个孩子很快想好要买什么了。
大娃挑了《罗家将》和《七侠五义》,二妞挑了《侠女奇缘》、《花园街五号》和《飞虎队与野猪队》。
三娃只拿了一本《十万个为什么》,还是薄薄的第一册, 因为他手上的钱只够买这个。
算起来,大娃买了两本,二妞买了三本,三娃买了一本。
大娃虽然帮忙做家务攒了不少钱, 但他存不下钱,喜欢去供销社买零嘴,又出了爆米花的钱,就只买了两本书。
二妞是家里最能攒钱的,她攒的钱, 买了三本书还有盈余。
三娃年纪最小,手上没啥钱, 只能买一本书。
他眨巴着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哥哥姐姐们手上各有两三本书,而他只有薄薄的一本,登时不乐意了,盯上了二妞, 拉着她的手撒娇,“二姐——”
二妞钱也花了大半了, 还要留着钱买沙包和羊拐骨玩呢, 推给大娃, “喊大哥去。”
三娃望向大娃,大娃手里的钱, 再买一本还是够的。
他嘿嘿两声,“三娃子,你想借多少。”
听到大娃愿意借他钱,三娃眼睛一亮,想也不想便道,“借一块五毛钱。”
大娃想了想,“可以,我借你一块五毛钱,你回去要还我一块六毛钱。”
三娃傻了,“为啥,我只找你借了一块五毛钱,回去为啥要多还你一毛钱。”
是不是欺负他不懂算术?
虽然三娃不会算数,但是多了一毛钱,他还是能听出来的!
以为大娃要坑他,三娃小脸登时皱成一团。
“因为你急着要啊。”大娃道,“你想清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下次爸跟妈再带咱们来新华书店,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三娃瘪瘪嘴,“那我不买了,反正我又不识字,买回去也是爸念给我们听,你们买了,我占便宜。”
大娃背着手,乐了,“无所谓,那你就慢慢等着吧,以爸讲故事的速度,估计你两三个月都听不完一本。”
他转了转眼珠,“我要是你,我就自个买书,自己认字自个看。”又道,“哦,对了,我刚才路过书架,看到一本小人书,上面都没字,只有画,正适合你看。”
三娃顿时急了,摊开小肉手,不情不愿地道,“借我一块五。”
大娃笑得牙不见眼,数出一块五,“给,拿好咯。”
宁棠跟沈烈就在一旁看着,也不干涉他两,由着大娃做三娃的‘生意’,正好让三娃知道知道,攒钱的重要性。
也让小娃子吃个亏,在家吃大娃的亏,总比出去吃别人的亏好。
三娃拿着借来的钱,又买了一本小人书,这下他也有两本书了,小娃子这才眉开眼笑。
买完书,肚子也饿了,正好绕回电影院门口的小摊,买点吃的垫垫肚子。
电影院门口有卖绿豆饼和麦芽糖,买了六个绿豆饼,还有三根麦芽糖,也是大娃他们三出的钱。
沈烈一人吃两个绿豆饼,宁棠和大娃二妞三娃各吃一个。
绿豆饼大概半个巴掌大,圆圆扁扁的,饼上没有印什么花纹,摊主用荷叶给他们包了起来。
麦芽糖就是用两根小竹棍搅拌搅拌,深黄色的麦芽糖蘸在竹棍上,散发出甜香的麦芽气味。
三娃喜欢得不行,把麦芽糖拿在手上,不停地伸着小舌头舔。
大娃把绿豆饼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却没有吃。
沈烈乐了,问他,“你咋不吃啊,没胃口?”
大娃叹口气,“不是,就是这次来江市,逛了新华书店,买了书,又买了爆米花、绿豆饼、麦芽糖,还借钱给三娃了,我攒的那些钱,都花了一干二净。”
宁棠说,“三娃又不是不还,严格来说,你还剩一块六。”
大娃道,“等他还我,估计得等到年底拿红包的时候了。”
沈烈揉揉他的头,“小财迷。”大不了回去他补给他们嘛。
大娃宝贝地隔着袋子摸了摸里面装着的两本书。
其实在新华书店,他还看中了几本书,只不过没钱买,才忍痛割爱,只买了最想要的两本。
大娃长叹一声,“靠给你们两做家务,一次才能挣一分钱,这也太慢了,啥时候才能攒多多的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沈烈嗤了一声,“你还有得挣,那有的小孩给爸妈做家务,纯属义务劳动,一分钱都没得。”
就好比王娣来跟吴营长生的三个小女孩,盼娣、招娣、迎娣,他们家的家务,上到洗衣服晒被子,下到洗碗扫地,都是由三个小女孩包办的,王娣来和吴营长在家里什么家务活都不用做,三个小女孩也一分钱零花钱都没有,更别提像大娃二妞三娃一样,做家务能挣零花钱了。
不过这也是岛上一部分小孩的常态了。
手特别松的,诸如宁雪,都不用双胞胎做家务,她按天给零花钱,一天给个两分钱三分钱,是常有的事。
手紧一点的,就像宁棠和沈烈,也给三个小娃零花钱,但大头还是得他们自个做家务去挣。
大多数父母还是既不让小孩做家务,也不给他们零花钱,只有偶尔手松的时候,才会给个一两分打发打发。
大娃想想也是,但还是觉得挣钱太慢了,他艳羡地看了一眼电影院门口大排长龙,卖得火爆的几个小摊,托腮道,“要是我也能在电影院门口摆摊就好了,我肯定能挣很多很多钱。”
沈烈乐了,“人家摆摊,那是因为人家有手艺,会做好吃的,像爆米花、绿豆饼,哪个不要技术,哪个不要厨艺。”
宁棠逗他,“就是,你啥都不会做,你去那卖啥,卖空气吗,还是卖你炒糊的面饼。”
大娃不服气,鼓着小脸,“我不会做,我可以转卖啊,罗嫂嫂厨艺好,她也会做绿豆饼。”他小声嘟囔了一句,“罗嫂嫂做的绿豆饼,可比刚才那个卖绿豆饼的大叔做的,好看多了,肯定也比他卖的好吃。”
他说的头头是道,“我也不占罗嫂嫂便宜,我出钱买好绿豆跟面粉,让罗嫂嫂帮我做,我给她加工费,然后我再拿来电影院门口摆摊,指定比卖绿豆饼的大叔,卖得还要红火。”
沈烈跟宁棠对视一眼,没想到大娃还有这样的商业头脑。
虽然这个计划听起来满是漏洞,就比方说,怎么从海浪岛运来江市,船票的费用怎么算,但大娃小小年纪,能想到这样赚钱的主意,就已经很让他们感到惊喜了。
还没完,大娃又接着道,“如果我真的要卖,我不仅要卖绿豆饼,我还要卖瓜子花生。”
沈烈问,“为什么要卖这两样?”
零嘴多的是,比方话梅、果脯什么的,为啥就卖瓜子花生。
大娃说:“因为一场电影将近两个小时,瓜子和花生有壳,吃起来费功夫,正好用来打发时间,我要是看电影的观众,我也会选择买瓜子花生,而不是绿豆饼,毕竟绿豆饼三两口就吃完了。”
“对了,我还要卖橘子汽水,瓜子和花生吃了会渴,看电影这么长时间,不可能不喝水,橘子汽水肯定好卖。”
沈烈细细琢磨,发现还真有可行性,忍不住跟宁棠说,“嘿,你说,如果真让大娃捣鼓,说不准真能让他赚个盆满钵满回来。”
宁棠也为大娃在做生意这方面的灵敏性感到吃惊。
不过大娃也只是想想罢了,他一个小学生,还是得以学业为重,总不能白天上课,晚上炒瓜子来电影院卖吧,不说他们班主任周老师要找他算账,沈烈就得先请他吃竹笋炒肉。
吃完东西歇了一会,也才三点半钟。
回海浪岛最近的一班船票是下午六点的,中间这两个半小时,不知道去哪消磨时间好。
先去了一趟供销社,买宁棠答应给三娃买的钙奶饼干。
宁棠走到货架前,拿了四包钙奶饼干。
沈烈问她,“三娃一个人吃四包?”
宁棠道,“不是,这四包是给他们三个买的。”她瞥沈烈一眼,“就光给三娃买,大娃二妞不闹啊?”
沈烈一看,大娃和二妞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宁棠手里的钙奶饼干,点点头,还是宁棠想的周全,“那一人一包就行了,你咋买了四包。”
“大娃和二妞各一包,三娃两包。”宁棠道。
大娃和二妞各有一包钙奶饼干,三娃有两包,堵住小娃的嘴,谁也不会闹。
拿完钙奶饼干,宁棠余光瞥见麦片,金味牌的,花花绿绿的包装,十分显眼。
她想了想,又拿了一大包,一起结账。
金味麦片冲起来有一股奶香味,里面的麦片嚼起来特别细腻,吃起来一点也不比麦乳精差,卖得还比麦乳精便宜,三块钱就能买一大包,一大包里面少说四十小袋。
拿来给三个小娃补营养正好,还能配着钙奶饼干一起吃,也不卡嗓子。
买完这些东西,也才花了半个小时,现在正好四点钟。
宁棠和沈烈就带着三个小娃四处逛逛,消磨时间。
出了供销社,走两条街,就是一间照相馆。
照相馆的玻璃窗上贴了不少旧照片,白色的波浪边,有的都泛黄卷角了。
两大三小驻足在玻璃窗前,看着上面的照片。
这是一张单人照,一个梳着扎着高马尾辫,穿着蓝色连衣裙和白色凉鞋的年轻女孩骑在女士自行车上,两只手抓着手把上,双脚放开,对着镜头笑得灿烂,看照片的人都被她那份开心所感染。
还有一张双人照,是一男一女合拍的,女人梳着两条乌黑的马尾辫,穿着立领碎花衬衣,男人身穿中山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两人头挨着头,眼神中充满了对幸福生活的向往。
三个小娃看着照片,心动不已,齐齐脆声道,“爸,妈,我们也想拍。”
沈烈也心动了,望向宁棠,征询她的意见。
宁棠想也不想地道,“拍呗。”她问老板,“老板,请问多少钱拍一张。”
照相馆的老板兼拍照师傅是个老大爷,闻言笑呵呵地道,“看你们要拍几寸的。”
沈烈也搞不懂要拍几寸的,道,“就拍一张全家福。”他扫了宁棠一眼,“再拍一张双人照,就跟你们玻璃窗上贴的那张一样就行。”
老大爷点点头,“一共两块五毛钱。”
沈烈肉疼地嘴角抽了抽,拍照还挺贵。
这年头拍照本就是家里有点余钱的人家才做的事,光看刚才那张女孩的照片就知道,她能骑一辆二八大杠,家庭条件肯定不错,才能出得起钱拍照。
沈烈说,“全家福咱们全家一起拍,双人照,我跟你们妈拍。”
宁棠道,“我两单独拍一张干嘛,不如拍两张全家福。”
“不行。”沈烈大声道,又小声跟宁棠说了一句,“咱俩都没有双人合照。”
结婚证上没有照片,就跟个奖状似的,论起来,还真如沈烈说的那样,他跟宁棠没有双人合照。
宁棠乐了,依他,“那行吧,咱俩合拍一张。”
沈烈这才满意了。
春节那段时间的拍照热已经过去了,照相馆里只有两三个人,一家子不过等了十分钟这样,就轮到他们拍照了。
先拍全家福。
师傅领着沈烈和宁棠还有三个小孩到拍照的地方,地方很简陋,就是一块白色的背景布,外加一条长凳。
师傅指挥道,“大人站在凳子后面,小孩坐凳子上。”
宁棠和沈烈秉承着男左女右的原则,一人一边,站在了凳子后面。
三个小孩,大娃和二妞这两个大的,也是一左一右,把小三娃夹在了中间。
师傅调好照相机角度,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得劲,“你们三个小孩,放松一点。”
大娃二妞三娃还是头一回照相,拘谨得不行。
大娃只会一个劲的傻笑,二妞不停地拽着自己的衣角,三娃的小脸僵成了一团。
宁棠道,“放轻松,就是拍张相片而已。”
大娃一想到有人要拍他,就紧张得不行,垮着一张小脸,“不行,我害怕。”
尤其是知道拍一次照这么贵,三个小孩更束手束脚了。
宁棠乐了,“怕什么,咱们又不止照这一回相,哪怕拍坏了也没事。”
二妞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宁棠安抚他们道,“你们一年一个样,以后咱们年年都来照相馆拍照,做纪念。”
三个小娃放松了不少,至少大娃不只会傻笑了,二妞也不会拽衣角了。
虽说不是那么紧张了,但三个小娃笑得还是很僵硬。
宁棠就教他们喊茄子,大娃试了一下,“茄——子——”
他揉了揉脸,惊喜道,“真的有用诶。”
师傅也觉得这个喊茄子的主意好,说:“那我就数一二三,你们一起喊茄子,好不好?”
“好。”
师傅准备好拍照,“来,一二三。”
“茄子。”两大三小齐刷刷地喊道。
“咔嚓——”
一张和和美美的全家福被拍了下来。
轮到宁棠和沈烈拍双人合照了。
沈烈找师傅要了面镜子,对着镜子用水打理发型。
宁棠无语,“你就一小平头,再理也理不了多好看。”
沈烈哼一声,不搭理她,又整了整衣领,觉得整个人精神了,才让师傅开始帮他们拍照。
宁棠和沈烈并排坐在凳子上,身板挺得笔直。
宁棠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碎花连衣裙,沈烈穿的则是白色长袖衬衫配黑色西装裤,无心插柳柳成荫,还真有种情侣装的感觉,拍这个双人合照正好。
两人头挨着头,脸贴着脸。
沈烈不知为何,手心发热出了把汗。
直到师傅喊了一声,“拍好了。”他才反应过来,还“啊”了一声。
宁棠问,“师傅,这照片什么时候能拿啊?”
师傅说:“还得洗呢,你们下个星期过来拿吧。”
沈烈点点头,“行,那我到时候让小赵帮我过来拿。”
拍完照片已经五点半了,走到港口,正好六点整,坐船回海浪岛。
回到家,沈烈去做饭。
宁棠让三个小孩吃点钙奶饼干配金味麦片垫垫肚子。
金味麦片用热水冲泡,飘散出一股浓郁的奶香味。
等稍稍放凉了一些,三娃捧着搪瓷缸子大口大口地喝着麦片,奶沫在他的嘴唇上留下一圈‘白胡子’。
二妞拆开钙奶饼干,拿了一块放进麦片里泡了泡,泡过的钙奶饼干带着一股浓郁的麦片味加奶香味,也更加酥软好入口。
大娃不急着吃,他把早上买的回力鞋拿出来试穿,跑了两步,觉得特别合脚。
恨不得赶紧到周一,他好穿到学校去显摆显摆。
简单地吃完一顿饭,把桌子收拾好。
大娃他们三个就开始催促宁棠和沈烈给他们讲故事听了。
新书买回来,他们三个心痒痒。
沈烈拿了二妞买的那本《侠女奇缘》,翻开,给他们从开头讲起。
宁棠提笔,在刚买的书的扉页上,写下大娃他们三个的名字。
三个小娃故事也不听了,围过来,“妈,你在写啥啊?”
宁棠笔下不停,“我在写你们三个的名字,这样就不会弄混哪本是谁的书了。”
大娃低头一看,‘沈战平’这三个字,不正是他的大名嘛。
他顿时来了兴趣,闹道,“我也要写。”
宁棠把笔给他,“行,给你写。”
这笔是沈烈的钢笔,用起来跟大娃他们平时用的铅笔不一样。
大娃小心地抓着钢笔,一笔一画地在书页上写下他的大名。
写完了,大娃小心地吹了吹墨水,干了后拿起书本仔细打量,小嘴一弯,“哈哈,我写的真好看。”
宁棠把书拿过来,在他的名字下面写了一句‘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高尔基’
二妞和三娃张大嘴,纷纷道,“我也要!”
宁棠让二妞自己写上名,她再帮三娃写上名,然后一人帮忙摘抄了一句有关书的名人名言,可把两个小娃乐的。
听了一会故事,就去洗澡了。
在外面玩了一天,哪怕是精力最充沛的大娃也累得不行。
三个小娃眼睛都睁不开了,一上床就起了均匀的小呼噜声。
沈烈给他们掖好被子,回到他和宁棠的房间,“他们睡得真香,估计是真累了。”
宁棠打了个哈欠,“别说他们了,我走了一整天,也累得不行。”她拍拍床,“行了,咱们赶紧睡吧。”
沈烈轻轻眨了眨眼睛,“先不急,我给你样东西。”
“什么东西?”宁棠一愣。
沈烈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女士手表,“喏,给你的。”他咳嗽一声,“省得你天天问我时间。”
眼前这只精致秀气的梅花牌女士手表,有着钢制的表带,方形的表盘,金色的表针,大方而不失素雅,好看极了。
宁棠惊喜不已,“你什么时候买的。”不等沈烈回答,她灵光一闪,“我知道了,在百货大楼,你说你要去厕所,离开一会,一定是那个时候。”
沈烈挑眉,这也太聪明了,什么都瞒不了她,点点头,算是肯定了她的说法。
宁棠把玩着小巧精致的手表,在手腕上比了比,“你啥时候想好要给我买手表的。”
这款梅花牌的手表又被叫做梅花表,价钱不便宜,而且还要搞到手表票才能买,要说沈烈不是蓄谋已久,她才不信。
沈烈:“从在山岗村的时候,就想到要给你买手表了。”
宁棠想起来了,山岗村没有挂钟,她偶尔会估不准时间,老是会去问沈烈现在多少点。
原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宁棠弯了弯嘴角,“沈团长,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沈烈:“什么话?”
“就是,真正想给你买东西的人,是不会问你要不要的,而是提前买好,给你一个惊喜。”宁棠笑道。
说的可不就是沈烈么。
沈烈也笑了,拿过梅花表,“我帮你戴上。”
他把梅花表往宁棠手上一扣,一指宽的钢制表带衬得宁棠的手腕十分纤巧。
“真好看。”宁棠眼里划过一丝惊喜。
沈烈咳嗽一声,“你喜欢就好。”
宁棠眼里闪过一丝暗光,“喜欢,怎么不喜欢。”
月光下,她莹白的脸庞如玉一般,眉心那一点痣,红得艳丽。
沈烈眸色渐渐变深。
“唔。”黑暗中传来男人压抑的声音,以及女人的呜咽。
屋里羞人的一幕,让挂在枝头上的月亮,都禁不住拉过飘过的云朵,遮了遮羞红的脸。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
大娃看了看沈烈,又看了看宁棠,总觉得两人之间有种说不明道不明的感觉。
宁棠看大娃饭都不吃了,就一直盯着她两,“看我们干啥,我们脸上有馒头啊,看着就能饱?赶紧吃你的。”
大娃撇撇嘴,咬一口馒头咽下去,用胳膊肘捅咕捅咕二妞,“二妞,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爸跟妈有些不对劲。”
二妞心思比大娃细腻的多,她早看出来了。
平常两人都是各吃各的,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沈烈帮宁棠打粥,宁棠帮沈烈把油饼撕小块……总之就是很亲密。
看破不说破,二妞眨眨眼,“吃你的吧。”
第55章 [VIP] 大手大脚
一周后, 沈烈的警卫员小赵帮忙去照相馆把洗好的照片取了回来。
小赵送照片上门的时候,家里只有宁棠在,沈烈临时有会要开, 三个孩子都在学校。
所以宁棠拿到照片先没拆,准备等大家都在再一起看照片。
下午五点半,沈烈和三个小孩回家。
大娃看到桌上用来装照片的信封,好奇地问宁棠, “是姥姥姥爷寄信过来了吗。”
一回到山岗村,三个小孩就立马给宁为国和孙爱菊写了封平安信,说他们已经到岛上了,让老两口别忘了过来看他们。
所以一看到信封,大娃就以为是宁为国和孙爱菊给他们回信了。
宁棠:“不是。”
大娃道, “那是什么?”
他实在想不到,除了宁为国和孙爱菊, 还会有谁给他们寄信,难不成是宁德小舅?
“你拆开看看呗。”宁棠道。
大娃把信封拆开,两张黑白照片掉了出来。
他张大嘴,发出惊讶的声音,“哇,是我们上次去照相馆拍的照片。”
他的惊呼声把沈烈、二妞还有三娃都吸引了过来。
沈烈看着全家福黑白照片,照片里, 大娃他们三个坐在长凳上,他和宁棠站在他们身后, 一家五口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看着就是一副合家欢喜的模样。
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再看那张他跟宁棠的双人合照, 郎才女貌,心里甜蜜得不行。
二妞问, “爸,这两张相片放哪啊?”
放谁的房间都不合适,因为谁都想看。
“回头我找人打两幅木头相框,裱起来,全家福就放到客厅,咱们能看,客人也能看。”沈烈安排的头头是道。
全家福这玩意,当然就是要放在客厅秀给大家看的啦。
“那你跟妈的双人合照呢?”大娃问。
沈烈正色道,“我带去部队,放我办公桌上。”
宁棠嘴角抽了抽,“沈团长,有一句话叫做,秀恩爱,死得快。”
而且,不应该是全家福放在他办公桌上,然后他两的双人合照放在家么。
“呸呸呸。”沈烈道,“百无禁忌。”
过了两天,订制的木制相框打回来了,沈烈还真的把他跟宁棠的双人合照用相框装起来,带到了部队去。
沈烈是团长,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
每天带团里的人跑完操,让各副营长组织开思想会,他就可以到办公室歇息一会,写写开会用的文件了。
沈烈把他跟宁棠的双人合照放在办公桌上,一会挪这,一会挪那,怎么也不满意,最后折腾了半小时,才定下来,是他写完文件一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团长,林参谋长说我们这次递上来的材料有问题——”沈烈团里的艾副营长脚步匆匆的进了办公室。
他刚把文件放到沈烈的桌子上,就注意到了那个突兀的相框。
也不怪艾副营长一眼就能注意到,毕竟沈烈办公桌十分干净整洁,一粒灰都没有,东西也很少,就一摞文件,外加一个喝茶用的搪瓷缸子,冷不丁地突然多了个相框,换谁谁都得注意。
“嘿,团长,你啥时候去拍的相片。”艾副营长绕过来看,本以为是沈烈一家的全家福,没想到居然是他跟嫂子的双人合照。
艾副营长:……
不是,正经人谁把跟爱人的合照放办公室啊?
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搁这秀恩爱呢?
沈烈眼里快速地闪过一丝得意,双手十指交叉,沉声道,“小艾,来,你评价评价,拍的咋样。”
艾副营长心想,拍的再好,你也不能往办公室放啊。
但当着沈烈的面,他可不敢这么说,毕竟沈烈的铁拳可不是吃素的。
想当初海陆空三军大比武,沈烈可是蝉联了两年大比第一,后来职级高了,再让他去他就不去了,说机会让给年轻人。
艾副营长又瞄了一眼沈烈的‘铁拳’,脸上扯出一个笑,“哎呀,团长,这上哪个照相馆拍的啊,拍照技术也太挫了吧。”
沈烈眯了眯眼睛,眼里闪过危险的冷光。
艾副营长小心地咽了咽口水,“但是呢,你跟嫂子长得好看,男俊女美,特别上相,真的特别般配,所以,这照片就拍的很好,就适合放你桌上。”
艾副营长肚子里墨水不多,搜肠刮肚才找出几个形容词,总之就是说沈烈跟宁棠很配,非常配,天生一对。
唾沫都夸干了,他才看到沈烈脸上的表情转怒为笑,满意地点了点头,“嗯,算你有眼光。”
总算过关了,艾副营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在部队混,得多长几个心眼子,还得学会拍马屁,得学会‘欲扬先抑’——先说拍照技术不好,再说是因为沈烈跟宁棠长得好看,照片才拍得好。
艾副营长心想,他容易吗?呜呜呜!
*
六月份,天气一热,罗嫂子院子里的蔬菜又熟了。
宁棠和曾心兰挑了一天时间,去帮罗嫂子收菜。
比手臂还长的豇豆,圆墩墩的南瓜还有金灿灿的南瓜花,红色的小番茄……收菜是个累人的活,但看着这些水灵的蔬菜,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忙活了一个下午,总算把熟成的那一批菜收了。
罗嫂子洗了两捧小番茄,还有水嫩的黄瓜,招呼宁棠和曾心兰在葡萄架折射的阴影处搭起来的小桌子一起吃。
曾心兰如今在岛上卫生所的药房上班,每月都能拿工资,手里的钱多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她咬了一口黄瓜,问罗嫂子,“嫂子,晴晴是几号高考来着。”
赵晴去年高考没考上,罗嫂子和赵政委就商量着让她再复读一年。
毕竟刚恢复高考,他两就想着让赵晴再拼一把,兴许就成了大学生了呢。
一提起赵晴的事,罗嫂子就是愁眉苦脸,“七月二十号到七月二十二号,考三天。”
曾心兰安慰她,“没事的,晴晴聪明,去年又考过一回,有了经验,今年肯定能考上。”
罗嫂子叹口气,没接话,问宁棠,“明年三娃就可以上小学了,你不考虑再生一个?”
宁棠摆摆手,“生啥,不生,有大娃他们三个,就已经够让我费脑筋的了,再来一个小的,我们家非得天天鸡飞狗跳不可。”
曾心兰也劝道,“你们家只有二妞一个女孩,再生一个闺女,姐姐妹妹,多开心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就希望生个女孩,一男一女,多好。”
宁棠宁雪来随军也两年了,两姐妹,一个喜信都没有,有些碎嘴的军嫂,就开始传她们的谣言,说她们是不能生。
罗嫂子听了,难免替宁棠不忿,就多劝了两句。
宁棠咬一口小番茄,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她嘴里溢开,“嫂子你也说了,我们家有男孩有女孩,有男有女,已经凑成一个好字了,再多添一笔,就画蛇添足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油盐不进,反正谁说她都不生。
罗嫂子知道她主意正,也就不劝了。
中午,大太阳高高挂起,宁棠躲着阳光,一路挨着墙角走回家。
她到家不久,大娃他们三个也从外边玩回来了。
宁棠扫三个娃一眼,登时乐了,“冬天好不容易捂白一点,夏天又晒黑了。”
大娃盘腿坐下,吃切好的西瓜,吐出瓜子,“你咋不说爸,他比我们晒得更黑。”
夏训开始,沈烈天天带兵操练,海边日照充足,他晒得跟黑炭似的。
用宁棠的话说,那就是要是沈烈坐房间里没开灯,都以为是一件衣服坐在那。
可见有多黑。
宁棠:“还好咱们没挑这个时候拍照,不然以你们爸黑的程度,相机指定拍不出他,到时候一家五口就变成一家四口了。”
三个小娃被逗得咯咯直笑。
二妞伸出小胳膊,看了看,是晒黑了点,自个安慰自个,“也不是很黑啦。”
宁棠:“是,站在你爸旁边,还显得你白了。”
“又说我什么坏话呢?”沈烈走进屋。
“没,夸你呢。”宁棠随口忽悠他,然后赶三小只去洗澡。
大娃二妞三娃刚在外面玩回来,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
大娃身上的小褂子黑一块黄一块的,不知道还以为他刚从泥地里打完滚。
沈烈把三小只换下的脏衣服拿到院子里洗,搓出一滩黑乎乎的脏水,啧声道,“这得洗好几遍才能洗干净吧。”
又扫一眼盆里的衣服,垒得高高的,最少得洗半个多钟。
夏天一到,尤其是在岛上,天气热起来,换洗的衣服就多了。
三个小娃是一天一套打底,两套都不嫌多。
宁棠帮他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麻绳上,“你现在知道什么叫做洗衣服洗到手抽筋了吧。”
沈烈转了转胳膊,“看来买洗衣机这事,得赶紧提上日程。”
晚饭是冬瓜海白汤,凉拌莲藕,炒丝瓜,都是清热降火的。
莲藕焯水,用调好的酱料拌了拌,红色的辣椒皮点缀在莲藕上,煞是好看。
大娃夹了一片莲藕,咬的嘎嘣脆,还特意拉了丝给宁棠看,“妈,你看,莲藕丝。”
“看到了看到了。”宁棠道。
大娃这才满意地把莲藕片吃进肚子里。
沈烈跟宁棠商量,“这几天,我找人搞点华侨券,咱把洗衣机买了吧。”
“成。”宁棠应了一声,“要多少钱,你跟我说。”
沈烈赚的工资,领的补贴,都一分不少地交给了宁棠,然后宁棠再每月给他零花。
上回给宁棠买梅花表花掉的钱,还是他用刚到手的出海补贴,外加他攒下来的小金库买的。
宁棠道,“对了,如果有吊扇和收音机,也买一台回来。”她想了想,“吊扇买三台,我两的房间,还有大娃三娃的房间,二妞的房间,各装一台。”
吊扇就是那种安天花板上的风扇,风力虽然比不上台式电风扇,但是价格相对便宜,安三台也花不了多少钱。
天气热起来,一家五口就得在床上烙饼。
三个小孩偶尔会在半夜醒来,因为被热的。
吊扇买回来绝对物超所值。
至于收音机,则是买来听广播的。
光靠报纸和书了解外面的世界,途径也太单一了,买台收音机回来,没事的时候听一听,丰富丰富生活,也挺好。
宁棠把话跟沈烈一说,沈烈立马就同意了。
他行动力很强,七月底,就有人上门来安装电器了。
三台小吊扇,一个房间安一台。
安好了,大娃踮起脚,拉了一下线开关,小吊扇呜啦啦地转了起来,清爽的风迎面吹来,吹走了屋子里的燥热。
三娃躺在凉席上,闭着眼睛,开心得不行。
三个小孩里,他最怕热,晚上常常把上衣脱了,只穿一条短裤入睡。
现在有了吊扇,再配上凉席,夏天总算不难熬了。
洗衣机买的是东芝牌的,双缸加滚筒,花了三百多块钱,就放在客厅里,墨绿色的机身,十分洋气。
虽然宁棠和沈烈一直念叨着要买洗衣机,但大娃二妞三娃还是头一回见到实物,没想到洗衣机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围着惊叹不已。
大娃摸了摸洗衣机,冰凉的机身让他忍不住缩了缩手,问宁棠,“妈,这个叫什么‘洗衣机’的,是干嘛用的啊?”
宁棠道:“顾名思义,这是洗衣服用的机器,咱们家人多,要洗的衣服也多,有了它,咱们就不用手洗衣服了,这个大机器会帮咱们洗。”
二妞小嘴张得能放下一个鸡蛋了,居然还能有帮人洗衣服的机器,她迭声道,“快试试,看它是怎么洗衣服的。”
沈烈试着用了下洗衣机,他打开洗衣机盖,把脏了的训练服扔进滚筒里,再洒上一勺白色的皂角粉,摁下开关。
洗衣机震了一下,然后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哇!”大娃二妞三娃齐齐发出惊叹声。
沈烈也被洗衣机的动静吓了一跳,嘀咕道,“这玩意该不会把咱的衣服洗坏吧。”
“不会。”宁棠被他逗乐了。
洗衣机没有沈烈想的那么‘不中用’,半个小时后,还给了沈烈一套一根线头都没少,而且清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
沈烈把衣服展开,“嘿,还别说,这机器洗得比咱们自己用手洗得还干净。”
“那当然,你说是人跑得快,还是车开得快?”宁棠道,“洗衣机跟手洗也是这个道理。”
沈烈说:“挺好,有了这洗衣机,咱们以后就再也不用手洗衣服了,省好多功夫。”
他现在只后悔为什么不早点买。
宁棠把玩着小巧的收音机,研究了一会,摁了下开关。
收音机里突然传出有磁性的男声,“下面,为您播放来自宝岛的女歌手丽君演唱的《雨不停心不定》。”
男声播报完,收音机里又突然传来清冽的女声,“小雨小雨下不停,心儿心儿跳不定……”
宁棠是知道收音机的构造,所以对它能接收电台的声音,放出歌声,早有思想准备。
沈烈也一样,他在部队没少接触这些信息化的设备。
三个小娃却是被吓了一跳。
在他们眼里,这个‘黑匣子’居然会唱歌,而且一会男声一会女声,难不成里面关了两个小人?
三娃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收音机连声道,“里面关了人,里面关了人。”
大娃看过戏,便以为收音机里面搭了个迷你的戏台,里面有两个小人在上面‘唱戏’,不然怎么会有歌声。
想着,他便贴近了收音机的音箱,睁大了眼睛,想看看里头是不是真的有两个小人。
宁棠哭笑不得,“不是,里面没关人。”
二妞不信,“那为什么里面会有歌声,咱家五个人,谁都没唱歌,这歌声哪来的。”
难不成有鬼?
小丫头给吓了一跳。
沈烈跟他们解释,“真没关人,这歌声是另一个地方的姐姐唱的,这个收音机,能接收她们的声音,然后播给我们听。”
解释了半天,三个小娃总算信了,不再害怕这个会发声的机器。
害怕压了下去,好奇心便升了起来。
大娃和三娃一会摁一下这个按钮,一会摸一下黑乎乎的音箱。
二妞竟是跟着收音机里的歌声,小声地哼唱起来,“小雨小雨下不停……”
她的童声十分清脆冽耳,跟那位叫丽君的女歌手的歌声形成了二重奏。
宁棠忍不住打起了拍子,没想到却是把二妞给吓了一跳,立马停住了歌声。
宁棠问她,“怎么不唱了?”
二妞害羞地抿抿嘴,“我,我唱的没有那位姐姐好听。”
“哪里的话。”沈烈道,“那位姐姐是专业女歌手,她唱的好听是正常的,但你唱的一样好听,不信你问你妈。”
二妞眼睛一亮,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宁棠。
宁棠点头,肯定地道,“我也觉得二妞唱的很好听。”又问大娃三娃,“是不是?”
大娃抓了抓头,嘻嘻笑道,“反正比我唱的好听。”
三娃握拳,“也比我唱的好听。”
宁棠看向二妞,“你看。”
有了大家的鼓励,二妞总算没刚才那么胆怯了,又小声地哼唱起来,只不过她还是很胆小,只要有人看她,她就不肯张嘴了。
沈家这边其乐融融地研究新买的电器,那头,宁雪站在自家院子门口,看着沈家门口停着的大货车,犯起了郁闷。
她是亲眼看着安装工将电器一台一台地搬进沈家的。
三台吊扇,洗衣机,收音机,样样都簇新簇新的,一看就是新买的。
她忍不住问苏俊彦,“你看到那些电器没?”
苏俊彦扯扯嘴角,“看到了。”
这些洋玩意得值不少钱吧。
那什么收音机,他去华侨商店的时候看到过,小小一个,得卖将近一百块钱,他当时还想,花将近一百块钱,买这一小个玩意,而且只能听听播报,又不像自行车,能代步,所以傻子才会买。
万万没想到,两‘大傻子’就住他隔壁。
“难不成,是我大伯,大伯母,又给宁棠寄电器了?”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宁雪的脸呱唧一下掉了下来。
宁为党和周银,连根毛都没给她寄。
周银倒是写了几封信过来,催宁雪领了工资,寄钱回去。
苏俊彦思考了一下可能性,摇摇头,“应该不是。”
宁为国和孙爱菊节俭,哪怕给宁棠寄电器,也是和上次一样,只寄一台。
所以,这电器只能是沈烈买的。
越摸不着头脑,宁雪的好奇心就越重,这几天,她外出打听了一圈,才弄明白这电器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家买了好几台电器,这么大张旗鼓的事,谁也瞒不住。
有人上门问,宁棠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关系好的,像罗嫂子和曾心兰、丁蓉花这样的,她还会给她们展示展示。
一传十,十传百。
宁雪打听了几人,就得知了全貌。
苏俊彦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问她,“咋样,问出来没有,平白无故的,他们家买那么多电器干嘛,沈烈发财啦?”
宁雪从舌根到舌尖都是酸的,“问了,说是沈烈心疼宁棠洗衣服手酸,所以给家里买了洗衣机,又怕天气热,宁棠和三个孩子睡不好,又买了三台吊扇,还有一台收音机,说是买来听广播的。”
苏俊彦无语,觉得他们真无聊,有钱没处花了?
“真是,钱存手里痒痒了?”苏俊彦撇嘴道,“那劳什子洗衣机,买来有什么用,还替人洗衣服,呵呵,不就几件衣服吗,洗起来能废多少时间。”
宁雪心想,你又不洗衣服,当然不知道洗衣服废时间。
尤其是夏天,岛上天气又热,容易出汗,双胞胎又爱干净,一天换两套衣服都不嫌多。
而且洗衣服不仅费时间,还废手呢。
打从上岛来,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都是宁雪做的。
什么洗衣服、洗碗、扫地啊,都是她一手包办。
她为了省钱,还不爱买擦手的护肤品,短短两年,她的手就比在山岗村的时候糙了不少。
所以听到沈烈心疼宁棠,给她买了洗衣机,宁雪心里不知道多羡慕。
最重要的是,宁棠有的,她也要有。
她扫了苏俊彦一眼,旁敲侧击道,“你说,咱家也买一台洗衣机咋样。”
苏俊彦想也不想便否决了,“不买,买啥,浪费钱。”
宁雪不死心,又劝道,“洗衣机也不算特别贵,听说一台就三四百块钱,我们不买特别好的,就买一般的,两百块钱就行了,我两是双职工,都能领工资,咱家的小孩还比他们家的少一个,凭啥他们家能买,咱家就不能买。”
苏俊彦道,“宁棠和沈烈大手大脚,你也大手大脚吗?人能做的事你用机器代替,我看你有点小布尔乔亚的作风。”
第56章 [VIP] 心酸
“宁雪,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刚认识你那会,你可勤俭节约了, 咱俩逛百货大楼的时候,我说要给你买衣服,你都说不用,给光宗和耀祖买。”
他上下打量了宁雪一眼, 问,“你现在怎么就变了呢?”
宁雪好悬没气个倒仰,合着在苏俊彦的认识里,买个洗衣机就叫变了,成小布尔乔亚了?
她深呼吸, 不跟他一般见识,“不买洗衣机, 那总得买台电扇吧。”
她继续鼓动,“岛上天气热,买了肯定用得着,你舍得光宗耀祖天天晚上热得睡不着吗。”
这次她学乖了,不拿自己说事,拿双胞胎当借口。
而且不用像沈家一样买三台,他们家只买一台, 她就不信苏俊彦不答应。
苏俊彦沉思了一会,“买……也可以, 但不能是现在。”
宁雪大声道, “为啥, 现在天气热,买了正好可以用。”
“因为现在都七月底了, 马上就八月了,然后过一个月就九月了,到了秋天,天气又凉爽起来,咱们现在把电扇买回家,就是放那吃灰的。”苏俊彦道,“所以咱们明年春天的时候买,明年夏天的时候用,正好。”
拖到明年?明年说不准又拖到后年,毕竟一年最热的时候也才三个月。
宁雪都快气死了,他怎么不说等自己两腿一蹬了再买。
苏俊彦却觉得自己安排的很好,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三十二个赞。
他聪明得很,就不像隔壁那两‘大傻子’,现在买了,马上就秋天了,放那就是吃灰,浪费钱,而且兴许明年电风扇降价了呢?
“对了,你说买电风扇的钱,咱俩谁出啊?”苏俊彦又发出一问。
他是管后勤的,帐算得清清楚楚,“我一个月能挣五十多块的工资,还有额外的补贴,你一月只能挣七块钱,没啥补贴,就发一些盆啊碗啊啥的年节福利,要是买电风扇,花的钱的大头还得我出。”
“还有,买电扇只是第一笔费用,每个月开电扇要交的电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再说了,万一坏了咋整,修理也要一笔钱。”
苏俊彦越想越不划算,他都有些不想买了,“要不,咱干脆别买了吧。”
“不行。”宁雪想也不想便拒绝掉,“咱家必须得买,宁棠她们家好几台电器,什么风扇啊、洗衣机啊收音机的,啥都有,而我们家连一台电器都没,说出去多丢人啊。”
苏俊彦撇撇嘴,合着就为了怕丢人,花这冤枉钱。
“行吧,买就买吧。”苏俊彦道,“但是这钱不能光我出,你也得掏一笔,你说的,咱俩都能赚钱嘛。”
可她赚的钱,全都拿来贴补家用了。
自从她开始上班领工资了,平时的买菜,家里的锅碗瓢盆,还有双胞胎的买零嘴玩具,家里大大小小的费用都是她出的。
更过分的是,今年双胞胎的学费也是她出的,以前明明都是苏俊彦支付这个费用,可自打她赚钱以来,苏俊彦对双胞胎的学费就闭口不提了。
她也不好意思找苏俊彦要这笔钱,一来她觉得两人是夫妻,你的我的,分那么清干嘛,二来她觉得自己有工作,是能赚钱的独立女性,就不好再要这笔钱了。
没想到,就是她的一步步纵容,才把苏俊彦惯成这个德性。
宁雪吸气,呼气,才勉强没让自己发火,“好,就按你说的做。”
没办法,她每月赚的钱都花的七七八八,想买电风扇,还得苏俊彦出大头,她只能忍气吞声。
*
九月份,大娃上三年级了,二妞也上了二年级。
三娃今年虽然才六岁,但他聪明机灵,上学了也不怕大孩子欺负,再说了,还有大娃这个孩子王罩着。
沈烈就跟宁棠商量,说让三娃开学直接上一年级了。
宁棠当然同意了,她觉得越早上学越好。
所以现在家里又多了一枚小学生。
二年级下学期期末考,大娃的语文又没考好,依旧在及格线徘徊,沈烈又开始让宁棠帮大娃补习。
周六中午,沈烈吃完饭就回部队了,说是要去开会,走之前又叮嘱宁棠抓大娃学习。
宁棠看一眼墙上的挂钟,一点十五分,喊大娃,“你老子有命,赶紧地,打开课本地干活。”
三娃被逗得咯咯直笑,“哈哈哈,妈,你说话,怎么那么像——”
“像什么?”二妞问。
大娃说,“像鬼子呗,还是抓我补习的坏鬼子。”
宁棠模仿的特别像《两个小八路》里面的鬼子,大娃这么一说,二妞和三娃也想起来了,捂着嘴直笑。
宁棠瞪眼:“你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上回没考好,我跟二妞三娃至于在这陪你学习吗。”
大娃举手投降,“好好好,我的错,那亲爱的妈妈,伟大的妈妈,我们现在学什么呢。”
宁棠被他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先学语文,我给你出套题,你练练造句。”
她觉得,大娃语文考不好,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思维太活跃了,或者说太跳脱了。
就比方说,上回二年级下学期期末考,语文试卷上有一道题目,让大娃用‘原来’这个词造句。
一般小孩呢,会造句,‘原来这有块石头’、‘原来天空这么蓝’,再不济的也会造句‘原来下雨了’。
轮到大娃了,他是怎么造句的。
‘原来是周末’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是我爸爸’
那是非常的不走心。
也非常的省事,能不多写一个字就不多写一个字。
用大娃的话说,还省铅笔了。
他们语文老师又是个比较较真的人,自然不可能给他打高分。
而且这前两句还好,最后一句……宁棠只想说,让大娃赶紧把试卷藏好,别让沈烈发现,不然屁股肯定开花。
开始学习了,宁棠给三小只都安排了任务。
大娃还是一样,语文数学一起学,二妞就巩固她二年级的知识,三娃才刚上一年级,成绩怎样,还看不太出来,宁棠就让他跟刚开始学习的二妞一样,描大字。
给三小只都安排好了,她切了一盘西瓜拼蜜瓜,倚在窗台的摇摇椅上,拿了一本书看,翻几页书就叉一块西瓜或者蜜瓜吃,惬意得很。
他们三个毕竟还是小孩,专注力没有大人那么强,只学了一会,就坐不住了。
大娃左扭扭右扭扭,就跟屁股底下有钉子似的。
二妞虽然还老老实实地坐在书桌前,但眼神放空,明显已经走神了。
宁棠探头去看三娃的草稿纸,这大字写着写着,就画成了一团乱糟糟的线头。
看来三个小的都无心学习了,宁棠大手一挥,“走,咱们出去玩。”
“玩?!”一听这个,大娃登时有了精神。
“对,上回我不是说了嘛,劳逸结合,多学多玩。”宁棠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你们从一点多学到了现在三点多,咱们也是时候该出去玩了。”
二妞兴奋道,“妈,去哪玩啊,咱们还是去海边放风筝吗?”
“是去海边,但不是放风筝。”宁棠道。
三娃问,“那去海边干嘛,游泳吗?”
“去海边捡贝壳,装饰装饰咱家的房子。”
之前去海边放风筝的时候,宁棠就发现海边有很多漂亮的贝壳,捡回来可以串成贝壳风铃,就挂在屋檐底下,风一吹,贝壳碰撞,能发出清脆的声音。
三娃撅嘴,“可是我想游泳。”
天气热起来,小孩崽子们都想下水。
“等下回你们爸有空,我跟他一起带你们到海边,想游泳的游泳,想捡贝壳的捡贝壳。”宁棠安抚道。
“什么等我有空?”门口传来沈烈的声音。
宁棠惊讶地转头,发现沈烈回来了,“你不是去开会嘛,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部队的会,一开就要开到晚上,宁棠都做好了他晚上不回来吃饭的准备了,没想到他今天居然这么早回来。
沈烈摆摆手,“本来是准备开会的,等了一个小时,司令和师长迟迟不来,又等了半个小时,张文书才说中央派了领导过来,司令和师长去作陪了,就把我们给赶回来了。”
“不说这个了,对了,刚才你们在说什么,我好像听到了游泳。”沈烈道。
“我打算带他们三个到海边玩,去捡贝壳,做贝壳风铃,三娃说想游泳,但我一个人看不了三个孩子,就说等下次你有空,再带他们去海边游泳,这回就先捡贝壳。”宁棠道,“但是你提前回来了,今天应该又能捡贝壳,又能游泳。”
宁棠突然想起,“对了,他们三会游泳吗?”
“当然不会,不然之前我也不会制止他们去海边。”沈烈道,“不过现在教也来得及,海岛上长大的小孩,不会游泳,说出去笑掉人家大牙。”
游泳这技能,早会早好。
他跟宁棠不可能时时盯着三个孩子,学会游泳,也能规避掉一些危险。
沈烈问宁棠,“你会游泳吗?”
“当然。”宁棠随便编了个借口,“山岗村附近的山上也有河,小时候跟我哥学的游泳。”
沈烈点点头,深信不疑,毕竟过年在山岗村吃的新鲜的大鲤鱼,就是宁为国宁为党带着宁德去河边凿冰抓的。
宁棠问,“学游泳要准备什么吗?要不要换身衣服?还是带多一套干衣服游完泳可以换。”
她那会要准备的多了,什么泳衣泳帽泳镜,缺一个人家游泳馆都不让进。
沈烈说,“害,准备啥,就穿他们身上这套就行了,等到了海边,大娃跟三娃还得把上衣脱掉,就留条小裤子,不用多带衣服,现在天气热,游完泳上来,衣服一会就干了。”
三个孩子今天穿的是宁棠之前给他们做的衣服,深色的短袖上衣和短裤。
大娃和三娃是男孩子,脱了上衣,只穿短裤,也不怕人看。
二妞还没发育,又穿的深色衣服,沾了水也没啥。
四点整,准时出发去海边。
三个小娃一想到要去游泳(玩水),还有捡贝壳,兴奋得不行,连声催促宁棠和沈烈赶紧走。
他们在门口吵吵嚷嚷,顿时引起了宁雪的注意。
她隔着窗户缝看到宁棠和沈烈还有三个小孩,手上都提着桶,再看一眼去的方向,就知道他们是去海边玩的了。
她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心想,玩吧,多玩点,等以后学习稀烂,高考落榜了,就知道后悔了。
一家五口不知道宁雪在腹诽他们啥,就算知道了,也影响不了他们玩耍的好心情。
到了海边,沈烈教三个小孩游泳。
宁棠闲着没事,就脱了鞋在海边走走,感受海水没过脚背的舒适感。
偶尔再捡点鲍鱼,海蜇什么的,惬意得不行。
也就捡着玩,看到就捡,不刻意去找,毕竟也不指望这个填饱肚子,只是感受一下赶海的乐趣罢了。
不知道是沈烈教得好,还是三个孩子聪明,学得快。
没多长时间,三个孩子就会在海里扑腾了,虽然姿势不大优雅美观,而且游一会就落地了,但至少游起来了不是。
宁棠扫了一眼,沈烈带着三个孩子,也不往深水处去,就在浅滩边,他也怕危险。
大娃和三娃在海里兴奋得不行,大娃掬起一捧水,往三娃脸上泼,三娃被泼了个正着,他不服气,也掬了一捧水,往大娃身上泼。
没想到大娃躲得快,这一捧水没泼到他,反倒把沈烈泼了个正着。
面对沈烈投来的目光,三娃讪笑两声,指着大娃空口白话道,“爸,是哥泼的你。”
沈烈往脸上抹了一圈,把水珠子抹干净,“三娃子,你猜我信了还是没信。”
三娃心虚地笑了两声。
玩了一会儿,大娃冲岸边的宁棠喊道,“妈,你快来一起玩。”
宁棠摆摆手,表示她不去。
如今还没有开放到女人能随便游泳的地步,哪怕包得严严实实的也不行,她要下了水,肯定曲线毕露。
沈烈也想到了这一点,浮在海里,拍了一下大娃的头,“你妈不玩,你好好学游泳,等会我让你跟三娃比比,看看谁游得快。”
大娃瘪瘪嘴,指着已经完全摆脱了新手期,在海里游得跟一尾自由自在的小鱼似的三娃道,“谁能游得过他。”
沈烈心里也纳闷,三娃学游泳学得也太快了,仿佛天生就是这块料。
二妞游了一会,觉得没趣,就来找宁棠玩了。
母女两在海边的沙滩上捡贝壳,洁白的贝壳只有拇指头大小,精致又可爱,偶尔还能捡到彩色的贝壳,紫色的、黄色的、粉色的、有螺纹的,各式各样的贝壳,应有尽有。
二妞眼睛一亮,快跑两步,捡起一只‘贝壳’,“妈,这个贝壳长得好奇怪啊。”
宁棠扫了一眼,二妞捡的这个贝壳,比她两个巴掌加起来都大,惊讶道,“这个好像不是普通的贝壳。”
沈烈带着游完泳的大娃和三娃回到岸边,闻言,接嘴道,“这应该是珍珠贝。”
‘珍珠贝’只是一个指代,真正的学名他也不知道,不过能产珍珠的贝壳,都被海边的渔民们统一叫做了珍珠贝,他也是跟着叫罢了。
这玩意很少见,一般都在深一点的海位,这只应该是被海水冲到了岸上。
听到‘珍珠’两字,大娃和三娃探头过来看。
眼前的这只珍珠贝,光看外表,其实跟扇贝差不多,只不过它的壳比扇贝的光滑多了,也更富有光彩,迎着日光,贝壳表面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二妞惊喜不已,连声追问,“那里面是不是有珍珠啊?”
沈烈打量了一下珍珠贝的个头,这么大的珍珠贝,应该有珍珠了,于是肯定地道,“有。”
“哇!”二妞惊喜得原地蹦了三蹦。
宁棠笑道,“回家咱们把它开了,取的珍珠要是多,就给你串一条珍珠手链,系手腕上。”
二妞宝贝地摸了摸贝壳,“那要是只有一颗呢?”
沈烈接话道,“一样,给你串起来系脖子上。”
宁棠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太阳都快落到海平面以下了,挥挥手,“走,咱们打道回府。”
回到家,沈烈问宁棠和三小只想吃什么。
大娃转了转眼珠:“想吃什么都可以吗?”
沈烈嗤了一声,“你要是想吃什么龙肝凤胆的,沈大娃,我劝你别开这个口。”
大娃撅撅嘴,“不吃什么龙的肝凤的胆,我只想吃薯条和汉堡包。”
二妞和三娃兴奋得点点头,“对,我们想吃薯条和汉堡包。”
“薯条和汉堡包?”沈烈一愣。
“他们在收音机里听到的,外国人都吃薯条和汉堡包。”宁棠耸耸肩,“说是很好吃,所以他们也想吃。”
沈烈犯了难,这薯条和汉堡包在外国餐厅才有卖,他上哪去给他们变出来?
二妞拉着沈烈的胳膊撒娇,“爸,我想吃薯条,听说是土豆做的,咱家也有土豆。”
沈烈温声道,“要不这样,下回咱们去市里,看看有没有外国餐厅,有我再带你们去吃薯条和汉堡包。”
还要等到下次?三小只肉眼可见地将小脸垮了下来。
宁棠小声给他支招,“害,这还不简单,土豆切成条下油锅炸,再撒点盐,不就成薯条了。”
沈烈想了一下,觉得可行,又问,“那汉堡包呢?”
宁棠嗔他一眼,“早上吃剩下的馒头,对半切成馒头片,中间夹两片肉,黄瓜片,蔬菜,再塞两根我妈寄过来的香肠,不就是汉堡包了嘛。”这人咋这么不懂得变通呢。
沈烈皱眉道,“这能成吗?”
“能成。”宁棠扫了三个小孩一眼,小声道,“反正他们又没吃过,还不是你做什么他们吃什么。”
沈烈还是有些犹豫,宁棠让他放手去做,“没事儿,你就做吧,也让他们尝尝外国人吃的东西,洋气洋气。”
反正三小只又没吃过真正的薯条和汉堡包,哪怕沈烈做个土豆饼跟他们说是薯条,做个面包跟他们说是汉堡包,只要好吃,三小只都会深信不疑。
要是不做,二妞和三娃还好,大娃这个馋嘴的,得闹到天上去,哪怕今天不闹,明天也得闹。
沈烈嘀咕了两句,撸起袖子,“行吧,我这就给你们做薯条和汉堡包去。”
他去做饭了,宁棠就领着大娃二妞和三娃清洗捡回来的贝壳。
贝壳用旧牙刷细细清洗表面和缝隙,刷去污垢和残留的细沙。
清洗过后的贝壳泡在水里,在灯光的映照下,光彩的表面熠熠生辉。
二妞宝贝地拿出她捡到的珍珠贝,让宁棠帮她打开。
宁棠翻出以前开生蚝用的小刀,找准贝壳之间的缝隙,用刀轻轻一撬,珍珠贝就开了。
她伸手摁了摁白色贝肉里的珠囊,一颗拇指头大小,光滑圆润的白珍珠就从珠囊中被挤了出来。
她把珍珠在水里洗了洗,搓去珍珠表面上黏糊糊的液体,再递给二妞。
二妞捧着珍珠,宝贝得不行,又有些惋惜,“要是珍珠贝是活的就好了,还可以再养养,说不定能产更多的珍珠。”
这珍珠贝被冲上岸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不然能再养养。
以宁棠的眼光看,这种天然珍珠,跟人造珍珠比,整体上不是那么圆,颇有点扁圆的感觉,毕竟是天然的,不过比人造珍珠有光泽多了。
二妞说:“妈,我要把珍珠戴脖子上。”
家里没有钻孔的工具,珍珠想戴起来还是比较麻烦的。
不过宁棠想到一个法子,她从针线笸箩里翻出黑色的线,编了一个‘笼’,正好能套住整颗珍珠,然后用一条线穿过‘笼’的两端,再给二妞系脖子上,也一样好看。
果然,二妞拿着新到手的‘首饰’,宝贝得不行,一个劲地照镜子,还问大娃和三娃好不好看。
大娃和三娃实在欣赏不来,对他俩来说,这珍珠还不如他们平日里玩的弹珠有趣好看。
饭菜做好了,沈烈端着薯条和汉堡包上桌。
宁棠扫了一眼,还真就是土豆条还有馒头片夹肉。
好在三个孩子还是十分买单的。
大娃用食指和拇指捏着一根‘薯条’,学着收音机里播报的,外国人吃西餐的方式,用薯条蘸了蘸宁棠教沈烈用番茄熬的番茄酱,吃进嘴里,不吝夸奖,“好好吃啊,又酥又软,还有一股子甜咸味,原来这就是外国人吃的薯条。”
二妞双手抓着‘汉堡包’,一口咬下去,肉饼的味道,香肠的多汁,黄瓜片的爽口,生菜的清甜,夹杂在一块,口感丰富,好吃得不行。
三娃吃‘汉堡包’不喜欢像二妞一样整个一起吃,他喜欢一样一样的吃。
先吃馒头片,再吃肉饼,然后是香肠,最后才是黄瓜片和生菜。
看得出来,三小只吃得十分开心。
大娃边吃边点头道,“真羡慕外国人,能天天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沈烈心想,还真把这三个小崽子给糊弄过去了。
宁棠却是心里一酸。
没想到这个假‘薯条’、假‘汉堡包’,居然真的把大娃他们三个给糊弄过去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这年头物质匮乏,他们三个没吃过真正的好东西,才这么容易被这粗制滥造版的‘薯条’、‘汉堡包’给糊弄过去。
第57章 [VIP] 烧烤晚会
五颜六色的贝壳洗好后, 整齐地铺在簸箕上,放在窗台上晾晒一夜,第二天就可以串贝壳风铃了。
翌日, 宁棠把晒好的贝壳收进屋里,带三小只一起做贝壳风铃。
家里没有打孔器,好在贝壳上面有天然的孔洞,拿白绳一串就行了。
宁棠做了一串贝壳风铃, 挂在屋檐底下,风一吹,发出叮铃铃的声响,煞是好听。
做完贝壳风铃,剩下的贝壳还够做一个贝壳窗帘, 宁棠问大娃他们三谁要。
大娃和三娃都嫌这玩意娘们唧唧的,就二妞赏脸, 让装了一副在窗台上。
装饰完,二妞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她的房间。
窗台上挂着贝壳窗帘,每个小贝壳都有不同的颜色,风吹过,贝壳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一串串贝壳上, 投射一片漂亮的扇形小影子。
二妞去过其他小伙伴家, 但没有一个房间是像她的房间一样, 有这么漂亮的装饰品。
因为没有父母,愿意用这个心。
大部分家长的想法都是, 有房间住就不错了,还搞那花里胡哨的干嘛。
宁棠环顾一圈:“你的房间还是太空了,下回咱们去市里的时候,看看有没有海报卖,买回来给你贴墙上,你不是喜欢丽君姐姐嘛,觉得她歌唱的好听,那咱们就买丽君姐姐的海报。”
二妞抿抿嘴,露出一个笑,大声应道:“好。”
下午,罗嫂子和曾心兰上门。
宁棠说,“你俩是不是约好的?”
罗嫂子笑道,“我们在路上撞见的,巧了这不是。”
宁棠看她两都找她有事,问她两谁先说。
曾心兰道,“嫂子先说,我的事不急。”
罗嫂子也不推辞,“小宁,我来是想请你帮我拿个主意。”
宁棠眨眨眼:“拿什么主意?”
罗嫂子叹口气,“高考成绩出了,晴晴这回又没大学上,我们家老赵就托人给她在市里找了两份工作,我想让你帮我参考参考,让她做哪份工比较好。”
高考成绩出了,赵晴二战又没考上,而且考的分数比第一次考的还低。
严重打击了赵晴的自信心,她气起来,说早知道不考了,还省了五毛钱的报名费。
这话差点没把赵政委和罗嫂子气出个好歹。
家里差那五毛钱吗?家里差的是个大学生。
别说五毛钱了,哪怕五块钱,两口子也会毫不犹豫地掏这笔费用。
可赵晴打死都不愿意再去考了,说想直接去工作。
赵政委就用手上的人脉,给她找了两份工。
宁棠给两人倒了凉白开,“是哪两份工作?”
罗嫂子抿了一口水,“第一份工作是电影院的电影放映员,工资不高,一个月三块钱,第二份工作是华侨商店卖自行车柜台的售货员,工资挺可观的,一个月八块钱,过年过节还有年节福利,能发华侨券。”而且油水也多。
宁棠想了想,问她,“晴晴自己想去干哪份工?都说干一行爱一行,但是做了自己不喜欢的工作,那肯定是十分磨人的,其实咱们说了都不算,主要看她自己喜欢哪份工,喜欢了,有动力,才能长长久久地干下去。”
罗嫂子说:“她想当电影放映员,觉得闲,能磨洋工。”这年头推崇劳动光荣,赵晴这样的想法是不可取的,也是不符合主流思想的。
她叹口气,“我跟老赵都觉得售货员的工作好一点,毕竟工资高,福利待遇也好,但怎么跟她说她都不同意,老赵在家里跟晴晴都快吵成乌眼鸡了,我实在拿不定主意,就来问你了。”
她觉得宁棠聪明,想事情也想得周全,就来问问她的建议。
“我的想法跟晴晴是一致的,还是电影放映员的工作好。”宁棠道。
“为啥?”罗嫂子脱口而出。
“也不能说是好,只能说是比较适合晴晴。”宁棠道,“电影放映员的工作比较闲,一天顶多放两场电影,她只要开始的时候弄一下放映机,偶尔抽空看看观众,其余时间都是自由的。”
罗嫂子点点头,“可是工资比售货员足足少了五块钱,一个月五块钱,一年加起来可不少。”
“售货员要一整天都呆在柜台,平时要面对不少顾客,工资是高,但烦心事也多。”宁棠笑笑,“晴晴性子直率,让她做售货员这样笑脸迎人的工作,有点难。”
这是委婉的说法,以赵晴那火爆性子,去做售货员,别跟人吵起来就算万幸了。
华侨商店的售货员跟百货大楼的售货员不一样,百货大楼的售货员属于是铁饭碗,平日里对客人爱答不理,也不会丢了那份工,但华侨商店的售货员就不一样了,那边跟港城学的,按业绩算钱,卖得好,工资才高,所以得看工作的人能不能放下那个身段去推销,要是接待得不好,还可能面临客人的投诉。
赵晴是赵政委和罗嫂子的独生女,宠得要星星不给月亮的,让她去笑脸迎人,费口水劝人买东西,那比登天都难。
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奋斗,自己拼一番事业的女生,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家里不需要她挣钱,罗嫂子跟赵政委手里攒了不少,以后都是她的,所以找一份哪怕钱不是很多,但是清闲的工作,才是最适合她的。
经过总总考量,宁棠给了罗嫂子这个建议。
罗嫂子想了想,是这个道理,“我知道了,小宁,谢谢你。”
宁棠问曾心兰,“心兰,你呢?”
曾心兰道,“我这是个好消息。”
宁棠眼睛一亮,“快说说。”
曾心兰看了宁棠和罗嫂子一眼,抿嘴笑笑,“卫生所药房那边,同意我转成正式工了。”
宁棠大喜,“这是大好事啊。”
从去年四月份开始,曾心兰就去了卫生所的药房上班,她性子好,对待买药的人也是温声细语的,做事也勤勉认真,没有一次工作失误。
卫生所的领导对她很满意,所以就让她转为了正式工。
药房正式工的工作,算是岛上的铁饭碗了,工资比以前还涨了五毛钱。
罗嫂子喜道,“你怎么不早说啊。”
曾心兰弯弯嘴角,“昨天才下发书面通知,我得到确切消息就来告诉你们了。”
她很感激宁棠和罗嫂子,如果不是两人帮她出主意,让她找工作,她的生活肯定没有现在那么好,也不可能做到药房的正式工,也攒不下钱,给大虎买这买那,交学杂费。
宁棠说:“这是大喜事,得好好庆祝一番。”
“嗯,所以我想请你们吃顿饭,你们看是去市里还是哪?要不去国营饭店吃吧。”曾心兰道。
两人实在帮了她太多,虽说大恩不言谢,但请吃顿饭,聊表心意还是很有必要的。
“对了,再叫上赵政委、沈团长,晴晴还有大娃二妞三娃,大家一起去,热热闹闹的。”曾心兰道。
宁棠和罗嫂子对视一眼。
去国营饭店吃饭,要钱又要票,虽然分量实在,但卖得挺贵的,他们人又多,这吃一顿,不得把曾心兰的家底掏空啊,她手上好不容易才攒下点积蓄。
罗嫂子劝道,“不用去外面吃,就在你们家,你炒几个菜就行了。”
曾心兰摇摇头,不同意,“那不行。”这是诚意。
宁棠倒是有了主意,“你要真想请我们吃饭,要不这样,咱们办个烧烤晚会,也不用去哪,就在天台,起个烧烤炉,一边烧烤,一边赏赏月,喝点小酒,聊聊天,就很惬意了。”
最主要是花不了多少钱,烧烤顶多就肉和菜贵一点,岛上海鲜卖得便宜,哪怕是等手臂长的小青龙也只要一毛钱一只。
其实吃什么喝什么,都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替曾心兰庆祝转正这个好消息。
曾心兰和罗嫂子都觉得宁棠出的这个主意好,罗嫂子拍胸脯道,“烧烤用的菜我包了。”
罗嫂子种地种得勤,岛上气候又好,几乎月月都能收获刚成熟的菜,她们一家三口人,压根吃不完,菜也送不完,怕浪费,还要腌咸菜呢。
曾心兰也不跟罗嫂子客气,“好,那我就买肉买海鲜。”
宁棠道,“酒水我包了。”
两人都知道宁棠喜欢捣鼓这些喝的,比方说冬天的姜枣茶,夏天的薄荷糖水,这方面就放心地交给她了。
时间也好定,烧烤大会是在晚上,曾心兰上班的时间都是固定的,晚上有时间,主要是看赵政委、沈烈、齐营长三个,什么时候有时间。
这两月南海这边挺太平,想来三位大忙人应该抽得出时间。
最后地点也定好了,就在沈家二层小楼的天台上举办烧烤晚会。
罗嫂子家的天台用来种菜了,满满当当的,挪不出地方,而曾心兰家的天台年久失修,护栏都坏了。
小孩子多,万一一个不小心,从天台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晚上,宁棠跟沈烈还有三个小孩说了办烧烤晚会的事。
沈烈笑道:“挺好的,热闹热闹,从去年春节到现在,大家都没有好好一起聚过了。”
大娃还是头一回听说烧烤晚会,问宁棠,“妈,什么是烧烤晚会啊?”
“就是晚上大家一起赏月,一边聊天,一边烧烤,可以烤肉,烤海鲜,烤蔬菜,想吃什么,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宁棠道。
大娃一蹦三尺高,因为一听就好玩,还好吃,吸了吸嘴角不存在的哈喇子,“那我要烤鸡翅。”
“还要烤香肠。”二妞接嘴道。
自打之前过年在山岗村吃了孙爱菊做的香肠,三个小孩就一直念念不忘,上回寄信回去,提了一嘴,孙爱菊就趁村里杀了猪,又做了一批风干香肠,给三个小孩寄了过来。
“好好好,都烤。”宁棠应道,“不过在这之前,你们得先帮我一个忙。”
三娃歪头问,“什么忙?”他拍拍小胸脯,“妈你尽管说,三娃帮你。”
宁棠乐了,摸了摸三娃的头,“你们不是常去后山玩嘛,我想让你们帮我摘点野果回来泡酒。”
大娃他们三天天在后山玩,后山这座宝山,总能寻摸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好东西,就比如之前吃的冬笋。
“泡酒?”沈烈一愣。
“对,总不能光吃烧烤不喝东西吧,我打算泡点果酒,吃烧烤,配小酒,多是一件美事。”宁棠道。
大娃不乐意了,因为酒再好喝也没他的事,沈烈和宁棠是不许他们喝半滴酒的。
宁棠看他垮着一张小脸,乐了,安抚道,“放心吧,你们尽管多摘点野果子回来,我保准给你们捣鼓出好喝的。”
三娃追问:“比薄荷糖水和橘子汽水还好喝吗?”
“当然。”宁棠毫不犹豫地保证道,她可是知道不少果酒和饮料的自泡配方。
这下三个小娃干劲十足了,每天放学也不找小伙伴们玩了,而是直奔后山。
还真让他们摘到不少野果,有覆盆子,刺梨,野芭蕉,野生百香果……
像野芭蕉这样,不能泡酒的,还有覆盆子这样,挺甜的,宁棠就让三个小娃分着吃了,甜甜嘴。
刺梨比较酸,难入口,用来泡刺梨酒正好。
野生百香果可以用来调酸酸甜甜的百香果果汁,三个小娃肯定喜欢。
酒酿好了,定好的烧烤大会的日子也到了。
傍晚,天刚刚擦黑,罗嫂子就带着满满几大篮子刚摘的新鲜蔬菜到了沈家。
赵政委有点事,晚点才能到,赵晴在市里工作,太晚了,赶不回来,就不来了。
曾心兰和齐营长带着大虎去菜市场买肉和海鲜了,估计要再晚一点。
沈烈也跟着去了,怕他们夫妻两买的东西太多,拿不过来。
宁棠就让罗嫂子在客厅里坐一会,等等他们。
罗嫂子每次来沈家,都能发现新鲜的花样。
她看向屋檐底下的贝壳风铃,“这风铃真漂亮,做起来挺费事的吧?”
宁棠:“不费事,就是用海边捡来的贝壳,按从大到小的形状,用白色棉线串起来,往屋檐上一挂就成了。”
罗嫂子抿抿嘴,“我挺喜欢这贝壳风铃的,可惜要是挂屋檐下,风一吹,叮当乱响,老赵肯定说要影响他看报纸了。”
宁棠笑笑,“没事,贝壳还可以做贝壳窗帘。”她招手喊来二妞,让二妞带罗嫂子去她房间看看。
二妞拉着罗嫂子的手,带她上二楼房间,罗嫂子看完,连声夸赞。
宁棠道,“贝壳能做好多装饰物的,可以用贝壳拼成兔子、小狗这样的摆件,放家里一样好看。”
罗嫂子点头:“我明天就去海边捡贝壳去。”
她喝了一口宁棠倒的百香果果汁,这果汁严格说起来其实应该叫百香果糖水。
就是把酸酸的野生百香果,挖出里面的瓤,加糖调配的饮料。
酸酸甜甜,特别好喝,也很开胃。
罗嫂子一口接着一口,一下就喝光了一大杯。
心想,岛上那些碎嘴军属,天天在外面编排宁棠又懒又馋,不事生产,愚钝得不行。
也不想想,要真愚钝,能做出这么好喝的饮料吗?
反正那些编排宁棠的军属,没一个有这样的手艺。
还有那贝壳风铃、贝壳窗帘。
海边贝壳到处都是,随处可捡,就没有一个人想过能拿来做什么工艺品,偏偏宁棠想到了,做得又精致又好看,估计拿到市里卖都有人买。
说了一会话,沈烈和曾心兰还有齐营长、大虎一齐回来了。
曾心兰肃着张脸,一看就是生气了。
齐营长也一声不吭,嘴角紧抿。
大虎瑟缩在两人身后,直到大娃喊他,他才露出浅浅的笑容。
男人们带着小孩去天台布置烧烤炉,女人们则在厨房清洗买来的肉和海鲜、蔬菜。
罗嫂子问曾心兰,发生了什么事。
曾心兰把手上的水珠一甩,大肆吐槽,“刚才我们去菜市场,我看今天的海鲜都挺新鲜的,就说多买一点,老齐偏不肯,说浪费那个钱干嘛,就六个大人,其中一半是女人,还有四个小孩,能吃多少。”
她深吸一口气,“当我不知道他呢,就是怕花钱罢了,要是菜市场的海鲜和肉不要钱,他买的比我都欢。”
宁棠追问,“然后呢?”
曾心兰笑了,“然后当然是听我的,想买啥就买啥,因为是我掏的钱。”
她舒口气,“幸好我现在工作了,又成了药房的正式工,能赚钱又能攒钱,不用手心朝上跟他要钱,说话才能那么硬气,要是像以前一样,得跟他拿钱,他说不买,一个眼神过来,我就虚了。”
她能站直了说话,宁棠和罗嫂子都为她感到高兴。
菜洗好了,用竹签子串起来,放在铁盘子里,端上天台。
赵政委也到了,跟沈烈和齐营长,三人互相搭把手,把烧烤炉给升了起来。
烧烤炉是跟部队借的,部队以前也弄过这样的烧烤会,是那种长条形的烧烤炉,跟后世烧烤摊用的那种烧烤炉特别像,能烤很多东西。
宁棠看了眼天色,今天天气特别好,万里无云,天空中只挂了一轮圆月,那怕不开灯,整个天台也是十分明亮。
烧烤大会,这么热闹的事情,四个小孩早就乐疯了。
大娃这里走走,那里摸摸,一刻都闲不下来。
宁棠嫌他烦人,让他带二妞、三娃还有大虎去拿饮料。
而她则拿了一把肉串,试试火候,看烤得咋样。
她烧烤可是好手,左手拿着肉串,右手涮蜂蜜,盯准火候,时不时翻个面,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把一群大人外加小孩都看呆了。
烤出的油滴在炭火上,发出嘶的一声,不一会,肉香飘满了整个天台,那馋人的香味,别说几个小孩了,连沈烈这样的大人都没了定力,偷偷咽口水。
宁棠把烤好的肉串先给四个小孩崽子吃。
大娃接过肉串,开始分配,“二妞一串,大虎一串,三娃一串,我一串……”安排得头头是道。
分好了,他迫不及待抓起肉串咬了一口,刚出炉的肉串嫩滑鲜香,还带着一点点无伤大雅的焦味,因为涮过蜂蜜,带着一股子甜香,每咬一口,都能感受到肉香和蜂蜜的香味在嘴里交杂,肉汁在嘴里迸发。
大娃都快哭了,这也太好吃了,一下把手里的肉串吃了个七七八八,问宁棠,“妈,这个烧烤晚会能不能每天都办。”
宁棠乐了,捏捏他的小脸,“沈大娃,你长得不美,想得倒挺美。”
沈烈挨过来,“大娃,给我尝一口。”
大娃当然不乐意,护得死死的,还跟宁棠嚷嚷,“妈,爸想抢我的肉串吃。”
嘿,什么叫抢你肉串,他是那种抢小孩东西吃的人吗?
沈烈气得想揍大娃,刚抬起手,就被宁棠用眼神制止住了,“行了,想吃什么自己动手,从大娃嘴里抠那点吃的干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知道吗。”
大娃冲沈烈做了个鬼脸。
沈烈:“大好日子,别逼我抽你。”
这下大娃不敢撩拨了,继续去缠着宁棠给他们弄烧烤吃。
第一轮只是试炉子和试火候,第二轮开始,宁棠就加快速度,烤的东西也多了。
烤海鲜有生蚝、鲳鱼、对虾、扇贝。
烤肉有鸡肉串、鸡翅、羊肉串、猪肉串,还有大娃他们心心念念的香肠。
烤蔬菜也很丰富,有玉米、金针菇、茄子、空心菜、韭菜。
烧烤这玩意不难,很快就能上手,曾心兰她们只看宁棠烤了一会,就能自己动手了。
又有宁棠秘制的烧烤调料,涮鞋底都好吃,就算烤焦了一点,调料也能弥补。
一群大人轮番接力,很快就烤了一大桌烧烤出来。
家里没有能坐下十个大人的小孩的桌子,就摆了三张桌子,跟之前春节拜年一样,也是男人坐一桌,女人坐一桌,小孩坐一桌。
倒不是因为那种女人小孩不上桌的旧风俗,才分开坐,而是因为沈烈跟赵政委他们聊的大多是部队的事情。
宁棠她们不感兴趣,也说不到一块,最重要的是,分开坐,能说小话。
烧烤和酒特别配,有香喷喷的小烧烤,还有宁棠特制的刺梨酒,沈烈、赵政委、齐营长喝了一点小酒,吃了一点烧烤,就开始高谈阔论,吹牛打屁起来。
宁棠分神扫了一眼大娃他们那桌,四个小孩崽子边吃边玩,开心得不行。
罗嫂子笑道,“小宁,你那刺梨酒烈不烈,先说好,我们家老赵酒量不行,别把他喝倒了,等会吐你家。”
宁棠大笑:“放心吧,这酒不烈,果酒来的,甜滋滋,不醉人,咱们也能喝。”
曾心兰今天高兴,就想喝点酒,赶紧道,“那就来上一点?”
宁棠给她和罗嫂子还有自个各倒了半杯。
曾心兰一口饮尽,刺梨酒虽然不醉人,但也架不住她这么喝,很快,她的脸便红了起来。
酒喝多了,她的话也多了,“小宁,你能不能帮我想个法子,让齐伟把他挣的钱给我管。”
第58章 [VIP] 谁比谁差
她艳羡地看了一眼宁棠和罗嫂子, 沈烈和赵政委挣的工资,都是一分不留地上交的。
宁棠乐了,“我咋给你出主意, 这是齐营长自己挣的钱,他要不想给,谁说都没用。”
曾心兰也知道这个道理,迭声道, “我知道,但是钱放齐伟那,他老是想补贴他们家。”
她抿抿嘴,似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最近我又发现他偷偷寄钱回老家了, 他的钱虽然没给我保管,但他每月领的工资都是固定的, 他手上有多少钱,我心里都是有数的。”
“九月份开学的时候,大虎不是要交学杂费嘛,我已经备好了那个钱,但我故意找他要,哪怕他不给,也得让他知道, 养孩子有多花钱。”曾心兰笑笑,这还是宁棠教她的。
笑完, 她又皱眉, “他当时脸色就变了, 说手上没钱,咋可能呢, 学杂费就两块钱,我赶紧追问,才知道,他把他手上攒的那几百块钱又寄回老家了,说是他弟弟等着娶弟媳妇进门,拖不得,等生了大胖小子,一样得喊我婶婶。”
曾心兰破天荒地翻了个白眼,“几百块钱换一个婶婶,当我稀罕啊。”
她性子一向腼腆温和,若不是被气急了,也不会这样。
曾心兰烧烤也不吃了,拉住宁棠的手,急切地道,“所以,小宁你赶快帮我出个主意,怎样让他把钱交给我管,我算看明白了,他爸妈一家就是吸血鬼,是无底洞,与其把钱给他们,都不如扔水里,至少能听个响,最好还是放我这,我至少能攒着。”
宁棠皱了皱眉,这事其实挺难办的。
因为说到底,这些钱都是齐营长的工资,是他出生入死,保家卫国赚来的血汗钱,他有这个分配权力。
只是他脑子不大清醒,愚孝,其实按理来说,每个月给他爸妈三块五块的花销,其余的钱用在自己的小家才是正理。
当然,正常爸妈也不像齐营长爸妈那样,天天让儿子把大半或全部的收入寄回去贴补他们,而是想方设法地贴补儿子的小家。
宁棠跟曾心兰实话说道,“心兰,齐营长今年都三十八了吧,也算过了小半辈子了,这个岁数,性子已经定型了,有什么缺点,比方说愚孝,要改早就改了,没改只是因为他接受了而已,他觉得这样做对他有利。”
“他寄钱回去,他就是他父母口中的好儿子,弟弟们眼里的好大哥,村里人口口相传,引为榜样的孝顺儿子,他觉得拿名声换这个钱,值。”宁棠问曾心兰,“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曾心兰抿抿嘴,点头,“明白。”
“其实现在的情况已经比最开始好了很多,你现在是既要,又要,可以是可以,很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宁棠道。
曾心兰听到连宁棠都说很难的时候,几乎放弃了希望,觉得一辈子就绑死在齐营长他们家了。
毕竟宁棠已经是她们之间顶聪明的人了,连宁棠都没有办法,那其他人包括她自己,更是束手无策。
还好宁棠说话留了个尾巴,一听有转折,曾心兰赶紧连声追问,“还有什么办法,小宁你快说。”
宁棠道:“你想把他的钱装进你的口袋,你就得向他证明,你有管好钱的本事和能力,不然人家凭啥让你管钱,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换你你乐意啊?”
曾心兰带入自个,她辛辛苦苦上班赚来的钱,如果齐营长说交给他保管,那自己肯定也不乐意。
“那,我要怎样才能证明呢?”
宁棠乐了:“这个啊,我教不了你,你得自己参谋。”
曾心兰细品宁棠的话,越品越觉得有道理,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法子,眼睛一亮。
罗嫂子道:“你们光顾着说话,这些烧烤都凉了。”
宁棠夹了一筷子蒜蓉烤茄子,“快吃快吃。”
有了宁棠的主意,曾心兰悬在心里的大石头放下,心里没事了,胃口也开了,一个人就吃了不少。
罗嫂子边吃边问:“对了,心兰,你转正以后,工作会不会更忙啊。”
曾心兰摇摇头,“不会,工作内容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过最近一直挺忙的,这两个月,岛上生病着凉的人挺多的,卫生所天天爆满,我们人手不够,偶尔我还要帮忙挂水什么的。”
夏秋交接之际,天气忽冷忽热,岛上着凉的人不少,大人小孩都有,看病挂水的人挺多的,曾心兰也迎来了她的第一次加班。
她最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七点多才到家。
齐营长不会做饭,只能跟大虎父子俩硬生生饿着肚子等曾心兰回来。
连续几周都这样,齐营长就去部队食堂吃了。
曾心兰就跟他商量,说让他打饭回来给大虎解决一顿。
没想到齐营长不乐意,觉得带着汤汤水水麻烦,最主要是不好看,有点挖部队墙角,薅部队羊毛的意思,就拒绝了。
可把曾心兰给气死了,合着你能在部队吃饭,儿子就活该饿肚子呗。
为此,两口子又吵了一架。
曾心兰道,“我实在是忙不过来了,我想跟齐伟商量商量,让他学做饭也好,去部队打饭也好,总之就是要照顾好大虎。”
她把期盼的目光看向宁棠,“小宁,还得你帮我出个主意,咋说服他。”
宁棠乐了:“合着你把我当咨询师使啊。”
曾心兰嗔她一眼,“齐伟要是像你们家沈团长一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又何必找你支招。”
还别说,沈烈真是干家务的一把好手。
做饭好吃,会做家务,宁棠没来的时候,他一个大男人,也把三个小孩拉扯得很好。
宁棠引导她,“你准备怎么跟齐营长谈?”
曾心兰想了想,“就直接跟他说,让他照顾大虎。”
她刚说完,又自个否决了,“老齐肯定会说,我是女人,女人照顾孩子天经地义,当妈的就是要辛苦一点,我怎么反驳?”
宁棠想了想,“那你就这么问他,当爸的就不用带是吧?大虎是你一个人生的啊?”
罗嫂子噗嗤笑出声。
曾心兰也乐了,“老齐肯定瞪眼,说他是男人,男人跟女人一样吗,带孩子就是我们女人的事,我要对得起妈这个称呼。”
齐营长,那是十足十的大男子主义。
宁棠说:“那你就怼回去,你就这么说,你还当爸的呢,那你一个月怎么不挣好几百块钱回家啊,尽到当爸的责任了吗,他要怼你,问你怎么不一个月挣几百,你就用他的话怼回去,说你是女人,女人跟男人能一样吗,挣钱养家就是他们男人的事。”
曾心兰想象了一下,更乐了,一拍大腿,“好,就按你说的做。”
她算想明白了,齐伟这人,吃软不吃硬。
软着跟他来,只会像以前那样,被他拿捏的死死的,倒不如像宁棠说的那样,硬气起来,怼回去,说不定反而能把他治的服服帖帖。
她又想,如果当初是宁棠和齐伟结的婚,宁棠肯定不会沦落到像她一样,要靠赶海捡海鲜填饱肚子,估计齐伟得被她训得服服帖帖。
她叹口气,自个是该多跟宁棠学习,硬气一点,日子才能越过越红火。
再说男人这边。
果酒虽然酒精含量低,不容易醉人,但架不住他们喝得多,一个两个的,都有了几分醉意。
沈烈高兴起来,就招手让二妞过来,让她唱两首歌听听。
他跟赵政委和齐营长说,“不是我跟你们吹,我家二妞唱歌可好听了,你们知道那个叫丽君的宝岛女歌手吗,我家二妞唱得跟她一样好听。”
刺猬觉得自家孩子光,屎壳郎都觉得自家孩子香。
二妞的唱功肯定不能跟专业的女歌手比,但架不住沈烈这个女儿奴,觉得二妞唱得哪哪都好,都能出唱片了。
齐营长撇撇嘴,心想,你就吹吧。
他很想说自家儿子也有才艺,但他平时对大虎的关心太少了,大虎会什么,他压根就不知道,所以动动嘴皮,没能反驳。
赵政委倒是来了兴致,捧场道,“好,那就让二妞给咱们唱首歌听听。”
二妞也不怯场,走两步到沈烈他们跟前,轻启歌喉,来了一首她经常跟着收音机哼唱的《雨不停心不定》,“小雨小雨下不停,心儿心儿跳不定……”
她嗓音稚嫩清脆,跟专业女歌手的歌喉肯定不能比,听起来却别有一般滋味。
而且她音感很好,仿佛天生知道这歌该怎么唱好听,怎样唱婉转。
但三个大男人不懂这个,就知道一点,二妞没跑调。
小孩子嘛,唱成这样,很不错了。
他们一个劲地给二妞鼓掌、打拍子,丝毫没有注意到,二妞边唱边给大娃和三娃悄悄使了个眼色。
大娃和三娃顿时会意,两小孩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狡黠。
趁着大人们的注意力都在二妞身上,大娃用瓶子接了小半瓶沈烈他们桌上的刺梨酒,三娃接过瓶子,背在身后,偷偷运回了他们那桌。
烧烤大会一直弄到了晚上十点,大家一起吃吃烧烤,唱唱歌,好不惬意。
最后曾心兰她们都是带着醉意,脚步虚浮地走的。
宁棠没喝多少酒,沈烈酒量好,只一会就清醒了,送走曾心兰她们,两人就开始打扫天台。
她想喊大娃他们帮把手,回头一看,三个小娃不知道什么时候醉倒了,双颊酡红。
宁棠一看他们脚边倒着的酒瓶,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乐了。
跟沈烈说,“你打扫天台,我抱他们回房间。”
沈烈摆摆手,“你抱不动,我来,天台明天再打扫也行。”
他将三个小的抱回房间,宁棠给他们掖好被子。
三小只还醉着呢,大娃把被子蹬到一边,胡乱出拳踢腿,给宁棠和沈烈表演了一套‘醉拳’。
二妞微微上翘的嘴角动了动,似是在说什么话,宁棠把耳朵凑近她嘴边,顿时乐了,小丫头还在哼唱那首《雨不停心不定》呢。
三娃小脸埋在被子,只露出上半张脸,看着很是乖巧。
可是一想到他们三干的好事,这个乖就有待商榷了。
时间不早了,宁棠和沈烈照顾好三个小孩,也上床睡了。
第二天早上,宁棠起来,觉得头有点疼,忍不住摁了摁太阳穴,这就是宿醉的后果。
哪怕果酒酒精含量再低,喝多了也醉人。
她刚下楼就闻到粥的香味,一看,桌上摆了四碗青菜粥。
大娃二妞三娃已经坐在凳子上开始喝粥了。
看到宁棠,沈烈道,“过来吃饭。”
宁棠道,“今天怎么吃得这么清淡?”
“昨天烧烤吃多了,太油腻,所以中午喝青菜粥,刮刮肠胃。”沈烈道,“对了,你头还疼不疼。”
宁棠道,“有点。”
大娃抹抹嘴,举手,“爸,我的头疼。”
沈烈嗤了一声,“谁让你们昨天偷喝酒来着。”
三娃露出一个笑,“谁让你跟妈都不让我们喝,我们好奇嘛,就尝了点。”
“那叫一点吗?”宁棠道,“你们三昨晚喝的比我跟你爸都醉。”
三小只自觉闯了祸,不敢再顶嘴,抿嘴笑笑,专心喝粥了。
吃完中午饭,沈烈去部队,宁棠和三小只在家。
她上天台看了一下,天台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应该是沈烈趁她睡着的时候弄的。
宁棠也缓过来了,酒劲过了,不再头疼。
大娃看到桌上放着一包茶叶,用指头戳了戳,“妈,这是什么啊?”
这是沈烈前两天给宁棠的,说是别人送的茶叶。
宁棠不喜欢喝茶,拿了就随手放在桌上,“是茶叶,别人送的,可以用来泡茶。”
“茶,好吃吗?”大娃眼睛一亮。
只要一听是吃的,他比谁都积极。
“不是吃的,是喝的,略苦,但是有回甘,不难喝也不好喝,这玩意,爱喝的人很喜欢,不爱喝的人,一口也不碰。”宁棠道。
大娃撅撅嘴,不死心地又看了茶叶一眼。
三个小娃都更喜欢甜口的东西。
见状,宁棠道,“我给你们做奶茶吧,反正家里还剩不少糖。”
快春节了,部队又发了不少糖票下来,偶尔奢侈一把还是可以的。
“奶茶?”三娃歪头问。
“甜的,放心吧。”宁棠道。
她以前也自己做过奶茶,配方还记得,这玩意做起来不难。
这茶叶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拿来做奶茶,给三个孩子甜甜嘴。
做奶茶前,宁棠先去了趟奶站,买了七瓶牛奶,三瓶给大娃他们喝,四瓶拿来做奶茶。
大娃他们三还是第一次喝牛奶,小心翼翼地捧着牛奶瓶,小口小口地抿着。
宁棠炒茶叶,分神看到,忍不住道:“要喜欢喝,咱们以后就订牛奶,天天都能喝。”
她盘算了一下,一瓶奶一毛五,家里三个小孩,喝一次就是四毛五,每隔三天送一次奶,买多了还有优惠,算下来,一个月也花不了多少钱,还能补营养,能长高,比买麦乳精实惠多了。
傍晚,沈烈回家,就看到三个小孩排排坐,捧着搪瓷缸子,大快朵颐地喝着奶茶。
空气中萦绕着一股甜香味,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喝什么呢?”
大娃道:“喝奶茶,妈做的,可好喝了。”
沈烈:“给我尝口。”这回他学乖了,去问的三娃。
三娃才不给呢,奶茶就一小杯,喝完就没了。
宁棠乐了:“别逗三娃了,你的在桌上,自己去拿。”
沈烈端起搪瓷缸子,喝了两口,“不错,一股奶味,还有一股茶味,怪不得叫奶茶。”
话音刚落,他就反应过来,“等会,茶味?”
他下意识地往桌上看,果不其然,茶叶已经开包了。
沈烈拿着搪瓷缸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合着这奶茶就是用我给你的茶叶做的啊。”
“有问题吗?”宁棠问,“家里又没人爱喝茶,搞成奶茶,谁都能喝,我看这茶叶还剩不少,明天再做个茶叶蛋算了。”
沈烈,“没问题,不过容我告诉你一句,这茶叶叫金骏眉,这一小包二十块钱,而且很难买到。”他说着就乐了,“你可真抛费。”
这还是上好的金骏眉,一般茶农不会拿出来卖,若不是沈烈有个战友在海西省服兵役,也很难拿到。
“我再告诉你一个更抛费的,我决定给大娃他们订牛奶。”宁棠道。
沈烈一愣:“订牛奶?”
“嗯。”宁棠道,“每隔三天喝一瓶,每人一个月喝十瓶,补充营养,还能长高,营养足了,就不容易生病。”
花钱买好吃的,总好过花钱买药。
什么都可以省,吃的不能省。
沈烈点点头:“行,过几天我去趟奶站。”
春节过完没多久,沈家院子门口就多了一个送奶箱。
蓝色的铁皮箱,上面印了四个红色的大字,送奶上门。
三小只自发地包揽了取奶的工作,还觉得特别有仪式感。
到了送奶的日子,早上起床,第一件事不是别的,就是去取奶,三小只甚至还争着抢着干这份工作。
四月十号,下午,李芸来苏家找宁雪,一过来就看见了沈家门口的送奶箱。
她进屋,啧啧道,“不是说你堂妹对沈家的三个孩子很差吗,怎么还给他们订牛奶了。”
牛奶这玩意精贵,岛上很少小孩喝,也就司令、师长家会订。
宁雪抿抿嘴,闷声道,“钱多烧的。”
苏光宗和苏耀祖对视一眼,苏耀祖脆声道,“妈,牛奶好喝吗?”
宁雪没吭声,李芸倒是接了话,她笑道,“好喝,一股奶味,甜甜的。”
她也没喝过,都是听别人说的,就这两个形容词,翻来覆去地说。
苏耀祖顿时馋了,凭啥大娃二妞三娃有牛奶喝,他没有?
他跟苏光宗一左一右地拉住宁雪的胳膊,撒娇道,“妈,我们也想喝牛奶。”
要是以前,宁雪肯定毫不犹豫就去订了。
但现在她还想着攒钱买电风扇,买其他电器,口挪肚攒的,就不舍得出这笔钱了。
她安抚双胞胎道,“乖,听话,牛奶不好喝。”
苏光宗抿抿嘴,“你骗人,李阿姨刚才还说好喝来着。”
李芸讪笑两声。
看双胞胎又要闹起来,宁雪想了个主意安抚他们,“咱们不喝牛奶,喝进肚子里也就甜那一会儿的嘴,我给你们做新衣服,一年四季都能穿,好不好?”
家里还有不少布,这个是不用额外花钱的。
一听到有新衣服穿,双胞胎登时不闹了。
宁雪道,“你们想在衣服上缝什么图案,我都给你们缝。”
苏光宗大声道,“那我要缝老虎头。”
宁雪弯嘴角笑笑,“耀祖呢?”
“我要狼头。”苏耀祖说。
宁雪连声应道,“好,我这就给你们缝。”
李芸转了转眼珠,“我家小六……”
不就是想让她帮刘小六也做一件嘛。
宁雪搁心里骂了一句,面上笑容不变,“小六那件我也一并做了,我给他缝个熊猫好不好?”
李芸眉开眼笑,“哎呀,多不好意思,那就麻烦你了。”
李芸一走,宁雪就开始赶工,总算在五月中旬之前,把三件衣服都做好了。
她手艺好,狼头、虎头、熊猫,缝得活灵活现的,三个小孩穿上新衣服,欢喜得很。
苏耀祖看着身上的衣服,美得不行。
大娃有牛奶喝又怎样,他们也有新衣服穿。
谁又比谁差呢?
被他心心念念的大娃,此时正在家里等着吃粽子。
端午节前一天,沈烈一大早就去买了粽叶和糯米回来,跟宁棠和还有三小只包粽子。
今年跟往年一样,也是做三种口味的粽子,猪肉咸蛋黄馅的粽子,红枣豆沙板栗馅的甜粽,还有什么馅料也不加,乒乓球大小,纯糯米的白粽。
粽子做好了,宁棠的胳膊也酸了,她揉揉肩,“我跟你们爸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你们以后要把我们写进作文里,题目我都帮你们想好了,全世界最伟大的爸爸和妈妈。”
大娃贫嘴道,“写进作文不太可能,写进请假条倒是可以。”
沈烈没反应过来,“啥玩意?”
宁棠道,“大娃的意思是,拿你当请假条借口,比方说,今天你感冒了,他要在家照顾你,所以不去上学了,明天你崴到脚了,他要扶你去医院,还是不去上学了。”
沈烈嗤了一声,“合着咒我呢,我就那么多灾多难,天天生这病那病的。”
大娃捂嘴偷笑,“开玩笑,爸你别介意。”
沈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沈大娃,我想揍你,这不是开玩笑。”
第59章 [VIP] 奢侈【小修】
大娃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 大声道:“妈。”
宁棠挠了挠耳朵,“听见了,我没聋。”
大娃指着沈烈:“爸恐吓我, 他说要揍我。”
宁棠笑眯眯:“我看你是该揍,沈大娃,有一句话叫,饭可以乱吃, 话不能乱说,就冲你咒我跟你爸这一点,他要真的揍你,那也是你活该。”
沈烈抬手给了大娃后脑勺一巴掌,“听到没。”
大娃瘪瘪嘴, “听到了。”
吃完粽子,大娃他们三个就出去玩了。
大娃先带着二妞和三娃去找大虎, 又去了丁蓉花家找王壮壮,一群小伙伴,搭伙结伴地在军属院的空地上玩抓鬼游戏。
第一轮大娃当鬼,三娃把空地上圈起来的铁皮罐踢得远远的,大娃去捡铁皮罐,捡到就可以开始抓人了。
几个小孩轮流当鬼,玩得不亦乐乎。
宁雪在院子里锄草都能听见大娃的欢呼声。
她直起身, 远远望去,看到大娃二妞三娃都在, 眼神闪了闪, 喊双胞胎:“光宗、耀祖, 今天不用学习了,我给你们放一天假, 你们出去玩吧。”
客厅里,正在写宁雪布置的作业的苏光宗和苏耀祖第一个反应不是开心,而是不相信。
他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怀疑。
他们妈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不抓他们学习,而是赶他们出去玩了?
宁雪又喊了一声,双胞胎才磨磨蹭蹭地出来,苏光宗抿抿嘴,小声道,“妈,我们真的可以出去玩吗?”
宁雪温和地笑笑,“当然,今天是端午节,给你们放放风,出去玩玩,跟小伙伴们开心开心。”
苏耀祖原地蹦了三尺高,“好耶,谢谢妈。”
他迫不及待地拉着苏光宗的手,就想跑出去玩,“那我们走了啊。”
还没跑两步就被宁雪给拦住了,“别急,换套衣服再去。”
苏光宗愣愣的:“妈,出去玩为什么要换衣服啊?”
他看了看身上,他今天穿的是宁雪年前给他们做的蓝色上衣白色短裤,有什么不妥吗?
宁雪笑笑,没接话,而是道,“我前不久不是给你们缝了那个有狼头虎头的衣服,穿那个出去。”
苏光宗还想问话,被苏耀祖拉了一把。
苏耀祖眼里划过一丝狡黠,配上他俊秀的面庞,显得十分机灵,“妈,我们知道了,我们这就去换。”
宁雪满意地笑了。
虽然是双胞胎,但苏光宗和苏耀祖的性格却不大相同,苏光宗比苏耀祖更‘愚笨’一些,有时候不太能明白她的意思。
相比之下,苏耀祖一点就透,更合宁雪的心意。
她摸了摸苏耀祖的头,“耀祖真聪明,快去换衣服吧。”
苏光宗抿抿嘴,眼里闪过失意。
苏耀祖弯弯嘴角,余光瞥了他哥一眼,暗含得意。
不过这些宁雪都没看见。
苏光宗和苏耀祖换好衣服,刚准备出门,又被宁雪拦住了。
她从柜子里抓了一把糖果出来,“放兜里,边玩边吃。”想了想,又给了双胞胎每人五毛钱。
宁雪给的是奶糖,在家里双胞胎也是偶尔才能吃一个,这一下给了双胞胎每人一大把。
苏光宗咽了咽口水,“妈,这些奶糖我们真的可以吃吗。”
“吃,全吃完都行。”宁雪眼里闪过一丝肉痛,“买来不就是给你们吃的嘛。”
苏耀祖挨到宁雪身边,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妈,你真好,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老师说母爱如山,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好妈妈。”
苏光宗嘴笨,只跟苏耀祖学了一句,“我也很喜欢妈。”
宁雪摸了摸双胞胎的头,在苏耀祖耳边叮嘱了几句。
苏耀祖嘴角上扬,脆声道,“妈,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宁雪笑得更开心了,拍拍他两的小肩膀,“行了,玩去吧。”
苏耀祖拉着苏光宗跑出门,没走一会,就看到大娃那一群小孩迎面走来。
六月中旬,天气特别热,没玩一会就出汗了,一群小孩子就决定去供销社买冰棍,解渴消暑。
苏耀祖眼神闪了闪,拉着苏光宗加入到一群小孩子中,连声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啊?”
双胞胎虽然有爱跟人家比成绩再决定跟不跟人家玩的这个臭毛病,但是小孩子忘性大,也不记仇,哪怕今天打一架,明天又好了。
所以他一说话,马上有一个叫马冬冬的小孩接嘴道,“我们去供销社买冰棍吃。”
苏光宗有点明白过来了,“哦,那我们跟你们一起去。”
一群小孩到了供销社。
大娃问二妞和三娃,“你两要吃什么口味的冰棍。”
二妞说:“我吃白桃味的。”
“那我要荔枝味。”三娃道。
大娃掏钱买了三种口味的冰棍,跟二妞还有三娃在供销社门口的土台上排排坐。
其余几个小孩也买好冰棍了,紧挨在三小只的身边,一时间到处都是舔冰棍的吸溜声。
马冬冬边吃冰棍边羡慕道,“你们看到苏光宗和苏耀祖穿的衣服没,好好看啊。”
王壮壮接嘴道,“看到了,他们胸前那一块缝着狼跟老虎,就跟真的一样。”
大虎抿抿嘴,“真羡慕,他们天天都有新衣服穿。”
马冬冬快嘴地问苏光宗和苏耀祖,“哎,你们两穿的衣服是上哪买的,我让我妈给我也买一件。”
马冬冬的爸是副参谋长,他妈也是岛上卫生所的护士,双职工,只有他一个儿子,家庭条件挺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基本上只要跟他爸妈提一嘴,没有不同意的。
苏光宗挺起胸膛,眼里暗含得意,“不是买的,是我妈给我们做的,你们看到上面的狼头跟虎头了吗,是不是像真的一样?告诉你们,这是我妈用好几种彩色的线缝的,还嵌了亮片,在阳光底下是不是亮闪闪的。”
大娃定睛一看,苏光宗和苏耀祖胸前的狼头虎头,确实栩栩如生,威风凛凛,像真的一样。
马冬冬鼓起脸,“你们妈手艺真好,就不像我妈,笨手笨脚的,上回我口袋漏了,让她帮我补一下,说是补好了,我就放心地往口袋里装钱了,结果当天放学就掉了,那可是两毛钱。”
大虎也很是羡慕,他们家条件虽然比以前好很多了,但衣服也不是能随便做的。
苏光宗和苏耀祖在一圈小孩面前秀了个遍,又跑到大娃二妞三娃跟前,再三问道,“是不是很好看。”
狼头虎头这样的图案,小男孩可能喜欢,二妞一点也不感兴趣。
大娃吃过一回脆皮大鸡腿的亏,才没那么容易上当。
苏光宗和苏耀祖就是想骗他回家挨擀面杖!
顿时警惕不已,这下连看都不看了。
三娃毕竟还小,没什么定力,不错眼地盯着苏光宗和苏耀祖的衣服,大眼睛里满是羡慕。
见状,苏耀祖故意把衣服展到三娃眼前,“好看吧三娃,你可以回家找你妈帮你做一件,你妈跟我妈是堂姐妹,我妈都会做这个,你妈肯定也会。”
三娃眨了眨眼睛。
苏耀祖看三小只有点不为所动的模样,转了转眼珠,从口袋里掏了一把奶糖出来,慢悠悠地剥着糖纸。
“哇,奶糖诶。”另一个叫张建设的小孩馋得咽了咽口水。
苏耀祖笑眯眯地道,“也是我妈买的,她有工作,能上班赚钱,赚的工资都用来给我和我哥买好吃的了,我们家不仅有奶糖,还有江米条,米花糖等等,好多好多好吃的。”
这下连马冬冬都羡慕了,他牙不好,他爸妈是不允许他吃太多零嘴的。
他长嚎一声,“真羡慕你们,我也想天天都有吃不完的零嘴。”
“你也可以叫你爸妈给你买。”苏耀祖道,“我妈说了,这个奶糖是用浓缩的牛奶做的,一个奶糖顶三杯奶呢,比喝牛奶还好。”
说到‘比喝牛奶好’这句时,苏耀祖用眼角的余光斜了大娃二妞三娃一眼,暗含得意。
他脸上带着笑,又给苏光宗使了个眼色。
苏光宗会意,转身去供销社里买了六根冰棍。
他三根,苏耀祖三根。
三种口味,正好是大娃二妞三娃吃的那三种。
苏耀祖接过冰棍,动作夸张地舔了舔。
他舔一口,就能听到明显的吞咽口水声。
一群小孩的冰棍早都吃完了,这会儿只能看着苏光宗和苏耀祖吃冰棍,咽他们的口水。
苏耀祖很得意,他就是故意挑的这个时间。
供销社的冰棍一根要卖一分钱,也不是每个小孩都有零花钱的,大娃他们这一圈小孩,本来买得起冰棍的就没几个,更遑论像苏光宗和苏耀祖这样,一人吃三根了!
奢侈,真的奢侈。
大虎咽了咽口水,转头发现,大娃似乎一点都不为所动,愣了愣,问他,“你不羡慕吗?”
大娃皱紧小眉头,“羡慕啥,我只觉得他们浪费。”
二妞和三娃点点头,异口同声地道,“我也觉得他们很浪费。”
天气热,冰棍化得快,双胞胎又故意吃得很慢,没舔两口,冰棍就化成一滩水了,吃进嘴里的才那一丁点。
自打开始给宁棠和沈烈做家务赚零花钱后,三小只就培养出了良好的金钱观念。
除非必要的东西,就不买,能省则省,省下来的钱可以买书,填充他们的书架。
所以一看到苏光宗和苏耀祖这么浪费,大娃就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一根冰棍要卖一分钱,顶他们做一次家务了。
做家务可累了,就拿洗碗来说,冲水,用丝瓜瓤刷碗,搓洗干净,好几个步骤,为了洗干净,要重复好几遍。
这么辛苦,才能赚到一分钱。
一本书至少两块钱,得做两百次家务才能挣到。
久而久之,三小只更明白了大人们赚钱的不容易。
苏家虽然有钱,但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是靠苏俊彦和宁雪辛辛苦苦上班挣得的。
这么辛苦,来之不易的钱,就这么被苏光宗和苏耀祖浪费了。
大娃叹气摇摇头。
二妞看着地上那滩水渍,眼里划过一丝不赞同,跟大娃道,“他们真的太浪费了,那是吃的诶,妈跟我们说过,世界上我们看不见的角落,还有很多人没有东西吃,没有水喝。”她顿了顿,小声道,“要是把苏光宗苏耀祖浪费的粮食,给那些没有东西吃的人就好了。”
大娃和三娃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三小只头挨着头嘀咕,说话又小声,苏光宗和苏耀祖听不见。
但看他们一直摇头叹气的模样,苏耀祖就猜,估计是羡慕嫉妒吧,所以才一直摇头叹气,觉得自己家没有那么好的条件,能像他两一样,又有漂亮的新衣服穿,又有奶糖吃,还能随便买冰棍。
想到这,苏耀祖心里高兴得不行,故意跟苏光宗大声道,“哎呀,冰棍怎么这么快就化了,我都感觉没吃到啥,要不再买三根吧。”
苏光宗跟他唱双簧,一样大声道,“没事,我们零花钱多,想吃就买,别说三根了,三十根我们都买得起。”
什么?三十根都买得起!
马冬冬瞪大了眼睛,“哇,你们好有钱啊,对了,你们零花钱多少?”
马冬冬已经算是零花钱比较多的小孩了,每天一毛钱,供销社大部分的零嘴他都能买到,不然也不会把牙吃坏。
他心里嘀咕,该不会苏光宗和苏耀祖的零花钱比他的还多吧?
他每天一毛钱,一个月都三块钱了,整个岛上比他手松的小孩没几个。
苏耀祖把冰棍签子一扔,擦擦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一天两三毛钱吧。”
他说的是真话,宁雪那点工资,全都给双胞胎做零花了。
哪怕最近宁雪要攒钱买电器,也是口挪肚攒地给双胞胎零花。
以前是每天两三毛钱,现在每天三五分还是有的。
不妨碍苏耀祖继续吹牛。
马冬冬跟猴子似的嚎叫了一声,“太太太羡慕你们了。”他搓搓手,眼含期待,“那个,多嘴问一句,你们家还缺小孩吗?”
苏光宗可不乐意跟别人分享他的零花钱,撇撇嘴,“不缺。”
他从口袋里掏出买完冰棍剩下的四毛三分钱,当着一群小孩的面点了点数,故意叹气道,“唉,这么多,怎么花得完啊。”
马冬冬眼珠子都快落钱上了,大虎眼里的羡慕都快化为了实质。
原来双胞胎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有这么多零花钱!
三小只倒还好,他们各自有存款,都存在各自的储蓄罐里,一点都不比眼前的四毛三分钱少。
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他们这副表现,看在苏光宗和苏耀祖眼里,就像是不敢多看,怕看了羡慕嫉妒恨,看了眼红。
苏耀祖心里乐开了花,觉得完成了宁雪的任务,宁雪一定会再奖励他们,是奖励好吃的呢,还是奖励好玩的呢,他都忍不住开始畅想了。
苏光宗继续言语鼓动,“其实吧,你们也可以回家找你们爸妈要零花钱。”看了眼三娃,“也可以回去让你们妈给你们做漂亮衣服。”
“我妈是后妈,她都能对我跟我哥这么好,你们妈不可能做不到吧?”
马冬冬心想,对啊。
苏光宗和苏耀祖的亲妈都出岛了,现在双胞胎的妈是后妈。
一个后妈,都能天天给他们做好穿的,买好吃的,给好多好多零花钱。
凭啥他的亲妈做不到?
苏耀祖捂嘴笑笑,“我们随便说的,你们别往心里去。”
他给苏光宗使了个眼色,“走吧,哥,我们去买冰棍吧。”
双胞胎走了,剩下的一圈小孩崽子也没心思玩下去了,都在琢磨双胞胎的话。
对啊,都是爸妈,凭啥宁雪能做到的,他们爸妈做不到?
他们也要漂亮衣服!要奶糖!要一天两三毛的零花钱!
一圈小孩崽子下定了决心,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家了。
大娃他们三也回家了。
玩了一下午,肚子早都饿瘪了。
一到家,大娃就嚷嚷道,“妈,晚饭吃啥。”
宁棠:“吃冷面。”
中午吃了太多粽子,怕不克化,晚饭就简单地吃点冷面。
沈烈把五碗冷面端上来,细条条的荞麦面浸在浅红色的酸甜汤水中,面上整齐地码放着黄瓜丝、胡萝卜丝,对半切的小番茄,还有半个茶叶蛋,看着就令人胃口大开。
大娃的小脸都快埋进碗里了,边吃边道,“冷面好好吃。”
确实好吃,汤汁酸甜可口,面条筋道,配菜清爽,正适合夏天吃。
二妞吃相比他文雅多了,虽然动作慢条斯理,但吃得一点都不比大娃慢。
三娃一口面条含在嘴里,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就像一只小仓鼠。
他咽下面条,转了转眼珠,夹了一筷子放在碟子里的腌藠头,放在宁棠碗里,“妈,你吃。”
宁棠应了声好,夹起腌藠头配着冷面一起吃,腌藠头爽脆,带着一股子蒜味,跟富有韧劲的面条十分般配。
见宁棠吃完了,碗里的冷面也少了大半。
三娃眨眨眼,不等宁棠反应,就拿过她的碗,“妈,我帮你打面条。”
宁棠挑挑眉,享受着小儿子的服务,“行,汤也多打点。”
吃完饭,宁棠收拾桌子。
三娃撸起袖子,朝宁棠讨好一笑,露出脸上的两个小酒窝,“妈,我帮你一起收拾。”
宁棠把手里的碗放在桌上,“沈三娃,说吧,你到底想干啥。”
这殷勤献的,辣眼睛。
三娃转转眼珠,“我不是想干啥,我想要一样东西。”
宁棠嗤了一声,“你要是想要水底的月亮,天上的星星,我劝你免谈。”
三娃摆摆手,“咋可能呢。”他期盼地看向宁棠,“妈,我想要衣服。”
宁棠扫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咋了,衣服旧了破了还是该打补丁了?”
这衣服是过年的时候她给三小只做的,跟以前一样,朴实没有一点花纹,纯色的,虽没多出彩,但也简单大方。
三娃抿抿嘴,“也不是想要衣服,我想你帮我在衣服上缝个图案。”
“图案?”宁棠一愣。
三娃弯起嘴角,比划道,“对,缝个大老虎或者狼,很威风的那种,要缝得特别像,就跟真的一样,多用几种彩色的线,还要嵌亮片,要是可以,裤子上缝一个,最好背上也缝一个。”
宁棠乐了:“沈三娃,我是你妈,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我要是会缝,我早给你们缝衣服上了。”
她真没这手艺。
又不是什么非遗传人。
她一个现代来的人,天天对着电脑手机敲键盘,别说拿绣花针,踩缝纫机了,有时候提笔都有种陌生感。
三娃嘴一撅,都能挂酱油瓶了,拉着宁棠不依不饶,哭嚎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
沈烈皱眉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就为了一件衣服,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哪怕你妈会做,我也不会让她给你做。”
一听这话,三娃哭得更凶了,撒泼打滚道,“我不管,我就要,我还小,我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这下沈烈是真的想揍他了,问宁棠,“你那擀面杖收哪去了,帮我翻出来,我今天非得揍他一顿。”
三娃一听他爸要揍他,登时吓得躲到了宁棠身后。
宁棠道,“你也别吓他了,你自己都说了,不就一件衣服嘛,三娃,你想要的那种衣服哪里有卖,过几天我带你去买。”
沈烈吹胡子瞪眼,“买?买个屁,不给买,就得治治他这臭毛病,别一天天的,见着什么都想要。”
宁棠斜他一眼,“你在三娃这个年纪的时候,就没像他一样撒泼打滚要过东西?”
那当然是有的,而且闹得比三娃还厉害。
沈烈一噎,说不出话了。
宁棠接着跟三娃道,“说说吧,那什么缝狼缝虎的衣服哪里买。”
三娃看宁棠向着他,也不继续抹眼泪了,打着哭嗝儿,磕磕巴巴地道,“买,买不到。”
宁棠挑眉,“你怎么知道买不到。”
三娃:“苏耀祖说了,那狼头虎头的衣服,是他们妈给缝的,百货商店买不到。”
二妞接嘴道,“他就是看苏光宗和苏耀祖穿了,觉得好看,所以也想要。”
宁棠一愣,让三小只把下午发生的事细细跟她复述一遍。
听完,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得,又是冲她来的。
她们家订了牛奶,宁雪就给双胞胎买了奶糖。
还什么一颗奶糖顶三杯奶,亏她说得出来。
宁棠洗了毛巾,给三娃擦了擦脸,“三娃子你真出息,就一件衣服,值得你哭成这样。”
三娃也觉得不好意思,任由宁棠帮他擦脸。
他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宁棠,“妈,你没生气吧?”
宁棠乐了,“生气啥,不生气。”
她不怪三娃,小孩子没定力,看到别人有的,他想要很正常。
三娃又一向喜欢大老虎,威风的狼,就比如上次做风筝,宁棠帮他画的老虎,他就喜欢得不行。
别说三娃了,她一个大人,看到喜欢的东西,那也是控制不住想买的念头。
真正坏的人是宁雪,故意让双胞胎来三娃面前炫耀。
宁棠问,“三娃,你真的很想要缝了狼头虎头的衣服?”
三娃眼里满是期盼,“想要……也不一定是大老虎和狼,只要是缝了好看的图案的就行了。”他又赶紧补充道,“妈,我可以天天帮你做家务,你给我缝一个吧。”
他拉了拉宁棠的手,一个劲地撒娇。
宁棠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跟三娃保证,“放心吧,我保准给你做一件有漂亮图案的衣服。”山人自有妙计。
三娃狂点小脑袋,“好。”
大娃和二妞一听她应了,眼睛登时一亮,齐刷刷地看着宁棠,拉长了声音,“妈——”
“放心,你两的也少不了。”宁棠道。
三娃开心得不行,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妈,你真好。”
宁棠好气又好笑,“别叫我妈,我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噗嗤。”沈烈没忍住笑了出来。
宁棠斜他一眼,他立马肃好脸色,“我没听见。”
正说着话,屋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大喊声,“宁雪,你给我滚出来!”
第60章 [VIP] 鸡犬不宁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把一家人都吓了一大跳。
宁棠和沈烈对视一眼, 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和八卦。
宁雪这是惹了谁,这一听就是上门来找茬的。
宁棠挑挑眉,她都还没去找宁雪麻烦, 怎么就有人替她做了她想做的?
真是——
让人非常的想出去看热闹啊!
大娃眨了眨眼睛,“好像是马冬冬妈妈的声音。”他去马冬冬家做过客。
“你是说黄护士长?”沈烈问。
大娃点点头。
屋外又传来一声,比刚才那声还大,“宁雪, 你赶紧给我滚出来,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
黄护士长是个大嗓门,又刻意抬高了声音。
这喊声,大半个军属院的人都能听到,也把半个军属院的人都给吸引了过来。
宁棠顿时兴奋了, “走走,咱们快出去, 有八卦看了。”
沈烈摸摸鼻子,“看别人热闹不太好吧?”
他是老一套,拐不过那个弯。
宁棠斜他一眼,“那你就不好奇?”
“那肯定是好奇的。”沈烈道。
“这不就结了,告诉你,人类的本质是八卦。”宁棠道。
而且还是宁雪的八卦,这简直是现世报啊!
宁棠连声催促道, “你不去就算了,大娃二妞三娃, 走, 跟我看热闹去。”
大娃二妞三娃的好奇心一点都不比宁棠的少, 声音一起,三小只探头探脑的, 脖子都快伸出屋外了。
宁棠带着三小只去院子里了,沈烈眨眨眼,也跟了出去。
苏家。
苏光宗和苏耀祖挑唆完大娃他们三,就回家报喜了。
宁雪拉着双胞胎细细把下午的经过问了一遍,问完,眉开眼笑。
双胞胎的表现太合她的心意了,尤其是苏耀祖,句句话都往大娃他们三的痛处戳,等着吧,沈家的三个孩子,肯定回家闹。
想到这,宁雪的眉眼都舒展了。
她哼着小调做饭,苏俊彦今天难得回来得早,看她心情很好,纳闷了,“咋了,今天这么开心,发生什么好事了?”
这话怎么答。
难道一五一十跟苏俊彦说自个使唤孩子去摆大款,挑唆隔壁家的小孩?
那肯定不行,不然在苏俊彦心里,她成啥人了。
所以宁雪只是笑笑,“没事,只是今天心情好罢了。”
她扫了双胞胎一眼,“过几天我带你们去江市的百货大楼,你们看中什么,随便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星期给你们放假,晚上不用做我布置的作业了。”
“好耶!”双胞胎顿时乐开了花。
买东西倒还是其次,毕竟宁雪也不在这方面亏待他们。
但是不做她布置的作业这个……苏光宗和苏耀祖高兴得不行,恨不得再拿上几毛钱零花钱和奶糖,再去找大娃他们三炫耀去。
苏俊彦看宁雪和双胞胎处的好,很是欣慰,笑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天领导找我谈话,说我应该能往上升一升。”
“真的?”宁雪太惊喜了。
她自觉自己家什么都不比沈家差。
她有工作,能挣工资,宁棠没有工作,为人又懒散。
双胞胎聪明伶俐,每次期末考都能考双百分,沈家三个娃,大娃成绩不上不下,二妞成绩不错,但可惜是个女娃,三娃的成绩,跟他哥大娃,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甚至比大娃还差不少,听说上回期末考,语文数学这两门课才堪堪及格。
总而言之,苏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比得过沈家。
唯一不如的一点就是,苏俊彦的职级比沈烈的低。
沈烈是团长,属于团级干部,苏俊彦是后勤部的股长,只相当于副营级。
哪怕苏俊彦是比沈烈先入伍了五年,工作上也小有建树,但后勤部的官就是要比沈烈这样一线的升得慢一些,也难一些,因为没有战功。
当初周银和宁为党劝她,说苏俊彦在后勤部稳妥,不用上战场,她不会当寡妇。
可真正来了海浪岛才知道,虽然部队时时要出海,但仗很难能打得起来,大后方的军官们也相对难升职。
这样一比,她不就比宁棠差了一等。
毕竟一个是团长的爱人,一个是股长的爱人。
这就是宁雪的一块心病。
现在一听苏俊彦说,他能升官,宁雪能不开心吗。
副营级的股长再往上升一级,可就是团级的副科长了,哪怕有个副字头,那也是团级干部。
苏光宗和苏耀祖仰着小脸道,“爸爸你好厉害啊。”
宁雪抿嘴一笑,柔柔地道,“你争取再往上踏一个台阶,我跟光宗和耀祖,以后就全仰仗你了。”
苏俊彦意气风发,得意地道,“放心吧,领导跟我谈过话了,基本上是十拿九稳,论资历,论能力,舍我其谁。”
他还想再跟宁雪和双胞胎吹两句升了副科长的工资涨幅和福利待遇,“等我升成副科长了,工资得往上涨一涨,就比沈烈少个……”
话还没说完,就被屋外突如其来的喊声给打断了,“宁雪,你给我滚出来!”
这一喊把苏俊彦的得意和喜气洋洋卡在了喉咙里。
他惊疑不定,“这,谁喊你?”
宁雪不知道啊,她又没招惹什么仇家,第一个反应就是喊错人了,“不知道,不是喊我吧,可能是喊的别人,或者喊错人了。”
外面又喊了一声,一声更比一声高,“宁雪,你赶紧给我滚出来,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
苏俊彦猛地望向宁雪,“这还不是喊你?就在我们家门口喊的,这一片,除了你叫宁雪,还有谁叫宁雪。”
而且措辞这么不客气,滚来滚去的。
他嘟囔道,“你到底惹啥人了。”
宁雪脸色发青,攥紧拳头,“我出去看看。”
她快步走出家门,刚出屋就看到四个军嫂堵在她们家门口,来势汹汹。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白色碎花衬衣,蓝色阔腿裤,膀大腰圆的女人。
她见苏家走出一个肤白貌美的女人,浓眉一挑,上下扫了宁雪一眼,“你就是宁雪?”
苏股长新娶的二婚妻子,黄护士长只闻其名,还未认识其人。
不过军属院就这么大,哪怕不认识,平时也会照面。
黄护士长只看了宁雪几眼,就想起来了。
她见过宁雪,在菜市场的时候,当时她就在想,这女的长得妖妖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跟黄护士长一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门口围着的四个军嫂,除了有马冬冬的妈黄护士长,还有丁蓉花,以及叫雷素芬和叫潘彤的军嫂。
雷素芬个子很矮,其貌不扬,自然就不喜欢长相太过漂亮的女人。
宁雪甭管咋地,外貌是绝对过关的。
乌眼红唇柳叶眉,十足十的大美人。
雷素芬的目光细细扫过宁雪的脸,就跟刀子似的,越看越是嫉妒。
四个人里,潘彤是最沉默寡言的一个,她默默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打量着场上每一个人的神情。
宁雪没想到堵门的除了三个不认识的军嫂,丁蓉花居然也在。
丁蓉花可是她在妇委会的顶头上司,她脸上赶紧扯出一个笑,上前想拉丁蓉花的手,“嫂子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准备好吃好喝的招待你。”
丁蓉花躲开宁雪的手,呵了一声,“可别了,我可吃不起,吃东西得回礼,我们家可没你们家这么富裕,能给孩子一天两三毛的零花钱,我可回不起。”
宁雪愣了,讪笑两声,“嫂子你跟我客气什么,不用回,算我请你的。”
她朝其余三个军嫂点头笑笑,“几位嫂子也是,都进屋坐坐,我拿点好吃的好茶水招待你们,咱们坐着聊聊天,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有误会也没关系,说开了就好。”
宁雪想的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都这么给台阶了,眼前这四个女人,总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吧?
再说了,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她可不想被人看笑话。
她扫了一圈,居然还看到宁棠和沈烈还有沈家三个娃站在院子里,看着这边。
被谁看笑话,她都不想被宁棠看笑话。
宁雪想得很好,可惜四位军嫂没一个给她面子的。
黄护士长冷哼一声,眼皮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潘彤依旧沉默不语,反正就是不接话。
丁蓉花抿抿嘴,也没吭声。
雷素芬这火爆性子,听完直接呛了一句,“哟呵,你拿什么招待我们,是一颗顶三杯牛奶的奶糖呢,还是一分钱一根的冰棍啊,还是江米条,米花糖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宁雪哪还有听不出来的。
一定是下午炫耀的事出了岔子。
她脸色一白,陡然想到,苏光宗和苏耀祖虽然炫耀的目标是大娃他们三,但是跟大娃他们一起玩的还有好几个小孩……
这些小孩听了双胞胎说的‘一天两三毛零花钱、花不完、奶糖、冰棍随便吃’,能不回家跟自家爸妈闹吗!!
宁棠在院子里憋笑憋得直拍大腿。
哎哟喂,宁雪真是该。
几位嫂子说的好,简直就是她的嘴替!
宁棠兴奋地跟沈烈道,“快,去把屋里的那把摇摇椅给我搬出来,再给我搬个桌子,切几片西瓜,再拿点花生出来,对了,还有前几天我买的桂圆,给我抓一把。”
沈烈无语,“你要求真多。”
但还是依着她的话照做了。
很快,摇摇椅、桌子、零嘴,都准备好了。
宁棠往摇摇椅上一躺,一伸手,沈烈递过来一把剥了壳的花生,还细心地吹掉红色的花生皮。
她嚼得满嘴生香,惬意不已。
对门,宁雪跟四位军嫂的大戏也唱到了高.潮。
丁蓉花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宁雪,你解释解释,为啥要让你们家苏光宗苏耀祖在我们家孩子面前秀这个,秀那个的。”
于公于私,她都得出面。
于私,她是王壮壮的妈,王壮壮也是‘被炫耀’,然后回家闹的小孩之一,她当然得上门来问问。
于公,她是妇委会主任,事情闹得这么大,她肯定得出面。
而且黄护士长那三个军嫂来苏家找茬前,是先去的王家找丁蓉花,让她来评个公道,而且话里话外的都是暗示,让她不能因为宁雪是妇委会干事,就网开一面。
丁蓉花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走在路上,越想越生气,因为王壮壮回去也在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什么‘苏光宗苏耀祖有好多零花钱好多吃的好多玩的,为什么我们家没有’‘人家妈多心灵手巧啊,会缝狼头虎头的衣服’‘宁雪是个后妈,她都能做到,你这个亲妈做不到’‘你一个亲妈还不如人家后妈’。
这些话,简直扎疼了一个母亲的心。
此时的丁蓉花,面色那是相当地难看。
“显摆她们家有钱呗。”雷素芬听了宁雪的话,翻了个白眼,怪声怪气地道,“你爱人是后勤部的苏股长吧,啧啧,后勤部,还股长,油水可不少,也不知道给你们家双胞胎的零花钱,买零嘴的钱,干不干净。”
宁雪眼睛瞪得如铜铃,猛地呵斥了一声,“雷嫂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雷素芬也只是想刺宁雪两句,宁雪一喊,她就住了嘴。
毕竟贪污腐败这个事,在部队可是大忌。
哪怕苏俊彦真的干了这事,也不能由她来揭发,这些事就不能细琢磨,琢磨多了,里外不是人。
屋子里,苏光宗和苏耀祖毕竟是两个小孩,军嫂们又来势汹汹,厉声厉气,话里话外都跟他们有关,他两顿时吓得缩成了一团。
苏光宗到底比苏耀祖有点骨气,弱弱地问了苏俊彦一句,“爸,我们要不要出去帮帮妈啊?”
她一个女人,对着四个来势汹汹的军嫂,肯定讨不了好。
这事虽然是她自作自受,但怎么说他们都是一家子。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苏光宗反正是这么想的。
但没想到,苏俊彦立马摇摇头否决了,“不去,我们出去干嘛。”他扫了一眼窗外,嘀咕道,“她们女人的事,让她们自己解决。”
苏耀祖对手指,“可,可是,这事是我跟哥惹出来的。”
他说出来不是想承担责任,而是想把责任都推到宁雪身上,免得挨苏俊彦的打骂。
苏俊彦愣住了,“你说什么,这事是你们两惹出来的?”
苏光宗和苏耀祖对视一眼,小小声地说了一句,“对。”
苏俊彦眉头都快打结了,看外边事情愈演愈烈,他着急了,“你们赶紧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我如实说了。”
双胞胎你一句,我一句,把下午的事给苏俊彦复述了一遍。
听完,苏俊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该说宁雪想了个馊主意好呢,还是说她该,自作自受好呢?
苏俊彦嘴角紧抿,脸色肃然,“……所以,你们穿着新衣服拿着零花钱,到大娃他们三跟前炫耀,一会说零花钱一天两三毛,一会说太多了花不完,又说家里有好多好多的零嘴,又跟大娃他们说,衣服是你们妈给你们做的,外面买不着,让他们回家闹自个妈,让他们妈给他们做,是不是这样?”
苏耀祖点头,“是这样的。”
他撇撇嘴,“我也没想到闹得那么大,妈跟我们说,这样在大娃他们面前炫耀一番,大娃二妞三娃就会回去闹他们妈,他们妈肯定不会缝有狼头虎头的衣服,我们有,他们没有,他们肯定会闹,闹起来他们妈肯定会揍他们,这样他们家就会……”
他想了想,补了一个宁雪教他们的成语,“鸡犬不宁。”
苏俊彦好悬没背过气去,怒骂道,“他们家鸡犬不宁?我看现在鸡犬不宁的是我们家!”
苏光宗瞥了一眼苏俊彦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也不光是跟大娃他们三炫耀。”
“废话。”苏俊彦难得爆了句粗口,那张斯文俊秀的面孔都扭曲了,“要是惹的只是大娃他们三,现在上门来找茬的肯定是沈烈和宁棠了。”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说说吧,你们都跟哪几个小孩炫耀了。”
苏光宗和苏耀祖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一圈玩的小孩里,“有王壮壮,马冬冬,张建设,苏桂英……”
他们每说一个名字,苏俊彦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王壮壮,王师长和妇委会主任丁蓉花的儿子。
马冬冬,马副参谋长和卫生所黄护士长的儿子。
张建设,三团副团长的儿子。
苏桂英,苏司令的孙女。
……
宁雪这是捅了多大的篓子啊!!
别看找上门来的只有黄护士长、雷素芬等四个军嫂,可心里记恨的绝对不止她们四个。
只是碍于面子,没上门罢了,指不定已经在家扎他跟宁雪的小人了。
苏俊彦在家里踱了一会步,一会想出去,一会又不想出去。
不出去,怕事情闹大。
出去了,又得面对四位军嫂的狂风暴雨。
能上门的这四位军嫂,肯定都不是好脾气的。
黄护士长别看是个护士长,白衣天使,骂起架来丝毫不虚,曾有过跟人吵了一下午的记录。
丁蓉花脾气不大,但是官威大,她是妇委会主任,爱人又是王师长,那眼神一斜过来,别说宁雪了,苏俊彦都得虚几分。
潘彤是不怎么说话,她个子瘦高,皮肤黝黑,可就从她那滴溜溜转个不停的眼珠就能看出,她不是个省油的灯。
雷素芬更别提了,火爆性子,一点就着,堵门骂宁雪骂得最多的就是她。
苏俊彦踌躇不已,又听外面雷素芬喊了一句‘后勤部油水多’,他更是吓得不敢出去了。
屋外
丁蓉花咳嗽了一声,“宁雪,炫耀的事我们就不说了,你跟我们解释解释,为什么要让你们家苏光宗苏耀祖在我们家孩子面前说什么‘我妈是后妈,她都能对我跟我哥这么好,你们妈不可能做不到吧’这样的话。”
她眼神凌厉,如刀剑一般,“我可不信这是两个孩子能说出的话。”
黄护士长快嘴道,“肯定是她教得呗,哪怕不是她教的,那也是她天天在家里念叨,才给孩子们学去了。”
说实在话,四位军嫂不怪苏光宗苏耀祖。
也没人会去跟小孩子计较。
各家经济条件有差异,也不是处处都得去跟别人比较的。
比是比不完的,总有人比自家条件好。
再加上这年头人心淳朴,哪怕真的家里条件好,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当家长的,也会叮嘱自家小孩,不要在外面炫富。
——吃了肉都得把嘴上的油抹了再出去玩。
一来是怕其他小孩有落差,二来是怕露富了,别人盯上他们家,见不得人好的那种人,什么时候都有。
相比之下,宁雪这事就做得十分亏心不地道,也不聪明了。
论家庭条件,苏家是不错。
可跟他们家一样是双职工家庭,甚至比他们家条件好的,实在是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
人家是不疼孩子吗?
不是。
人家只是简朴,钱花在刀刃上,也不想惯坏孩子。
这下可好,宁雪这么一秀,一窝小孩崽子全回家闹去了,话里话外的都是他们这些个亲爸妈,比不上宁雪这个后妈。
扎不扎心?
富裕的人家,也只是气一气,唾骂宁雪两句,把孩子教训一顿,这事就翻篇了。
可穷一些的人家,宁雪做的这事,就相当于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了。
他们是不想像宁雪一样,给孩子缝有狼头虎头的衣服,给孩子买奶糖,发每天两三毛的零花钱吗?
不是,只是有心无力,上有老下有小,处处都得花钱,拿不出这个钱。
这时候孩子回家闹,爹妈们只会想到自己的无力,想到自己赚不到钱,攒不下钱,没能让自家小孩吃到奶糖,只能看着别人家的小孩吃奶糖,咽口水,等人家走后,才捡起扔掉的糖纸舔个味。
多心酸。
宁雪无形之中,在军属院里给她塑造了数个敌人。
可惜她丝毫没有察觉,只以为‘敌人’只有上门来‘找茬’的四个军嫂罢了。
她讪笑两声,“几位嫂子,我,我……”她吭哧瘪肚了一会,也想不到怎么解释。
毕竟这事就是她唆使双胞胎干的,板上钉钉,她想怎么辩解都辩解不了。
“我什么我,你说话啊。”黄护士长嗤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你这个后妈可真好,比我们这些亲妈还疼孩子,真的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后妈,我们全都比不上你。”
雷素芬怪笑道,“黄春花你怎么跟人家比,你会缝有狼头虎头的衣服吗,我可听我们家建设说了,那什么狼头虎头缝得像真的一样,可威风了,你有那手艺吗。”
黄护士长伸出骨节粗大的双手正反比了比,“我这手只能帮人扎输液针,可拿不起绣花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明里暗里地贬损宁雪。
宁雪的脸色由涨红到惨白,再到发青,五颜六色,轮换个不停。
一场大戏看下来,宁棠把花生桂圆吃掉了大半,又猛灌了半搪瓷缸子的凉白开。
她把手一拍,站起身,“行了,该轮到我出场了。”
如今事情愈演愈烈,她怎么能不上去添一把柴禾,让火烧得更烈呢?
宁雪给她找了这么多麻烦,又挑唆大娃他们三,她总得回敬回敬,礼尚往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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