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VIP] ‘保胎药’
她现在在家里养胎, 因为孕期反应太严重,每天就只能躺在床上,最多也就是下床走走, 觉得特别无聊,就托宁棠给她捎几本书,她躺在床上看,也好打发时间。
宁棠刚到吴家, 就闻到一股刺鼻的中药味,“采薇,你在家煮什么东西啊?”味道咋这么难闻。
周采薇应道,“不知道,我婆婆煮的, 不说这个了,你可算来了, 快陪我说说话,我快无聊死了。”
宁棠问她,“还觉得头晕恶心想吐吗?”
周采薇道,“是啊,没想到怀孕反应这么激烈,早知道就不怀了。”
说是这么说,她摸着肚子, 一脸幸福的模样。
宁棠笑了笑,没拆穿她, “可以吃点酸枣或者含点酸梅酸橄榄, 能止呕吐。”
周采薇点头, “我晓得嘞。”她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摸了摸肚子, “也不知道这胎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宁棠笑道,“你想生男孩还是女孩。”
周采薇想了想,斩钉截铁地道,“生女孩,我喜欢女孩,乖巧可爱又贴心,不像男孩子,调皮捣蛋。”
她当老师的,见过太多调皮捣蛋爱闯祸的小男孩了,每天没少为这个发愁,“生一个像你家二妞那样的,长得又漂亮,唱歌还好听,现在都快成咱们岛上的小明星了。”
“你咋不说生一个像大娃三娃那样的。”宁棠道。
周采薇乐了,“要生个大娃三娃那样的,天天上房揭瓦,我啥也别干了,就给他收拾烂摊子。”
宁棠还没接话,周采薇的婆婆苗小凤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液体,撇嘴道,“生什么女孩,女孩能传宗接代吗?听我的,要生啊,就生男孩。”
周采薇抿抿嘴,低声道,“生男生女都一样。”
苗小凤把瓷碗往周采薇手里一塞,扫了一眼她的肚子,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快喝吧。”
说完,她转头看向宁棠,“你是小宁吧,我听采薇提过你。”
宁棠客气一笑,“阿姨好。”
“嗯。”苗小凤点点头,“听说,你没生过孩子?”
宁棠挑挑眉,“嗯,阿姨,怎么了吗?”
苗小凤不赞同地摇头道,“一个女人,怎么能不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呢,你想想,没有自己的孩子,百年之后,谁还记得你?”
宁棠笑道,“阿姨,请问你还记得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叫什么名字吗?”
苗小凤一愣,想也不想便道,“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这都上个世纪的人了,他的名字,我哪会记得啊。”
宁棠一拍手,“这不就结了。”笑道,“阿姨,你自己说的,没有自己的孩子,百年之后,谁还记得,阿姨,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孩子吗,那你咋来的?作为后代,你怎么不记得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名字,这可不应该啊。”
周采薇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苗小凤吭哧瘪肚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瞪眼道,“反正女人不生孩子就是不完整的。”
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也太不客气了,周采薇一跺脚,嚷了一声,“妈!”
苗小凤瞪她一眼,“有你什么事啊,赶紧喝药。”
“哦。”周采薇抿抿嘴,应一声,把瓷碗往嘴边凑。
宁棠看着瓷碗里黑乎乎的液体,不知为何,心口猛地跳了几下,看向苗小凤,“阿姨,你给采薇喝的这是什么啊?”
提到这个,苗小凤脸上是无尽柔和的笑意,温声道,“这个啊,是保胎药。”
周采薇捏着鼻子喝了几口,吐了吐舌头,“好苦啊,比苦咖啡还苦。”
“苦啊,那就别喝了。”宁棠顺势把碗从她嘴边拿开,“有句话叫,是药三分毒。”
说完,朝苗小凤笑笑,“阿姨,你说是不是,这入口的东西呀,不能乱喝,谁知道是不是害人的东西。”
苗小凤脸上闪过一丝十分明显的慌乱,磕巴道,“怎、怎么可能是害人的东西呢。”她顿了顿,“你们年纪轻不懂,这玩意啊,是好东西来着。”
宁棠弯起嘴角,“好东西啊,那阿姨你把药渣给我看看呗,也让我见识见识。”
她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不瞒你说,我爷爷是老中医,我刚上小学那会,就认得不少中药了,会的药方更是不计其数。”
这当然是唬苗小凤的,宁棠哪里认识什么中药啊。
因为苗小凤的表现太过古怪了,她就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药渣,哪怕她分辨不出来,偷偷藏下一点,拿去给懂行的人看也行。
苗小凤一听宁棠的爷爷是什么‘老中医’,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上前一步,用膀大腰圆的身子结结实实地挡在她面前,“小宁,给我药的神医说了,这是她们家传了好几代的秘方,不能给别人看的,万一给别人学去了,他们还怎么靠这个挣钱。”
宁棠哪里是苗小凤能拦得住的,一个闪身就越过了她,疾步走向厨房,“阿姨,那我跟你买总行了吧,我可以出双倍价钱,我就想见识见识这神秘的‘保胎药’。”
眼看宁棠就要到厨房了,苗小凤顿时急了,上前一步,死死拽住宁棠的胳膊,面色狰狞,大声道,“不许去!”
似是觉得自己表现的太明显,太疾言厉色了,她讪笑两声,“我、我是说,你这样乱闯别人家,不太好吧。”
苗小凤说这话时,死死盯着宁棠,颧骨上的横肉猛跳了两下,偏偏嘴角是上弯着的,怎么看怎么古怪,显得尤为可怕。
周采薇再迟钝也看出不对了,惊疑地望向苗小凤,“妈,你给我喝的究竟是什么啊?”
她把瓷碗往桌上一放,碗里黑色的液体溅了几滴到她手背上,明明是凉的,她却莫名觉得有些烫人。
事到如今,苗小凤也不得不说了,她抿抿嘴,“我给的你喝的其实不是‘保胎药’,而是‘转胎药’。”
“什么‘保胎’和‘转胎’?”周采薇有些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宁棠一听到这个‘转胎’,心里就有不祥的预感,果然,在苗小凤的嘴里得到了印证,她神秘兮兮地道,“这‘转胎’啊,就是能把女胎转成男胎,只要喝下去,如果你肚子里是男孩,那没事,如果是女孩,就会变成男孩,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宁棠听完,只觉得无比荒谬。
什么叫能把男胎转成女胎,正常人谁信这个?
不过在现代,回乡下的时候,她听说她外婆说过,以前在外婆的村子里,就流行过这样一种‘转胎药’,也是跟苗小凤一样的说辞,说是喝了就能‘女变男’。
当时不少人信这个,纷纷从不良医生那里花高价买了这种所谓的‘转胎药’,给家里大肚子的孕妇喝下去,本以为真的能生个男孩,没想到十月怀胎,孩子生下来一看,男孩生殖器畸形,女孩居然真的长出了‘那活儿’,但根本就不能用,也根本不是正常的,就那小小一点,猛地看上去,就像多出来的一块肉团。
宁棠后来好奇,还去查了一下,据说这种‘转胎药’里面含了大量的激素,在激素的作用下,才让女婴长出‘那活儿’,但其实里面那套内生殖系统还是女性的,这种就叫什么‘假两性畸形’。
宁棠心口猛跳了两下,猛地望向瓷碗里黑色的液体,苗小凤给周采薇喝的,不会就是这个吧!
说都说了,苗小凤索性一次性说完,也不隐隐藏藏了,“我本来想直接跟你说的,谁让你跟大辉都不信这个,现在又不让搞封建迷信那套,我不就,不就只能偷偷摸摸的来了嘛。”
她一手把瓷碗拿起来,一手拉着周采薇,死命地把瓷碗往周采薇嘴里凑,“采薇啊,你就乖乖喝了吧,我是你婆婆,我还会害你不成。”
周采薇拼命抗拒,奈何她抵不过苗小凤的力气。
千钧一发之际,宁棠上前,一掌打翻了瓷碗,黑色的药汁直接洒了一地。
苗小凤看着地上的药汁,双眼发怔,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天喊地,“哎哟喂,我的转胎药啊,这可是我从神医那里花了大价钱买的,就这一副,你赔,你赔!”
吴大辉从部队回来,刚到家门口,就看到苗小凤坐在地上,一愣,“妈,你干嘛呢?”
苗小凤一看亲儿子回来了,也不哭嚎了,利索地拍拍屁股起身,“儿子,你快给我做主,就是她!”指着宁棠,“她把我辛辛苦苦弄的转胎药给打翻了!”
告了宁棠的状还不够,她还要指责周采薇,“还有你老婆,我就让她喝个转胎药,她跟喝什么似的,死活不肯下口,真是蠢到家了,这可是求神拜佛都弄不来的好东西啊,你们知道有多少人排队等着买吗。”
吴大辉被她这一连串的诘问给弄懵了,皱眉道,“你慢慢说。”
苗小凤抿抿嘴,把事情的发生经过给说了一遍,重点描述了这副‘转胎药’得来的多辛苦,周采薇如何如何不识相,宁棠如何如何多管闲事,她是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简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吴大辉越听眉头越皱,连忙问周采薇,“采薇,药你喝下去多少了。”
周采薇刚让宁棠帮她催吐完,嗓音沙哑,“没、没喝多少。”指了指地上,“还好小宁动作快,基本都打翻在地上了。”
吴大辉长舒一口气,“这一听就是害人的东西,虽然你只喝了一点,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明天我请假,陪你上医院做个检查才能放心。”
说完,朝宁棠歉意地点点头,眼里充满感激,“谢谢你,小宁。”
周采薇喝了那药,哪怕催吐了,也觉得喉咙像被火烧一样,肚子隐隐作疼,浑身发冷,望着苗小凤的眼里带着恨意,迁怒于吴大辉,怒声道,“不用你陪我去。”看向宁棠,柔声哀求,“小宁,你陪我去。”
她现在能相信的,敢相信的,也只有宁棠一个了。
宁棠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应道,“好,我陪你去。”隐晦地朝吴大辉点点头,示意他放心。
她也看出来了,这事吴大辉应该是不知情的,就是苗小凤一人的主意。
但这话不好跟周采薇说,周采薇现在受了刺激,有点应激反应的意思在,不管怎么说,苗小凤都是吴大辉的亲妈,她不想看见这两人是很正常的。
宁棠起身倒了一杯白开水给周采薇,周采薇接过白开水,漱了漱口,才觉得嘴巴里苦涩的药味淡了些。
吴大辉看妻子没有大碍,看向苗小凤,怒声道,“妈,你怎么能搞那什么转胎药给采薇吃呢,万一吃出问题来怎么办,你这是,这是搞封建迷信。”
“什么封建迷信,人家神医都说了,这转胎药很有用的。”苗小凤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咱们村里,光我知道的,就有十来户人家靠吃了这个生了儿子,那可是儿子啊,带把的,能传宗接代的命根子!”
吴大辉气急,猛地拍了一下沙发的把手,发出清脆的一声,“我不要儿子,妈,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生男生女都一样!”
“呸!”苗小凤啐了吴大辉一脸口水,指着周采薇,恨声道,“早些年,那个不下蛋的母鸡生不出孩子,你跟我说儿女都是缘,不着急,好啊,我等,等着等着,你都快四十了,咱们村里,像你这个年纪的,孙子都会打酱油了。”
她叉腰道,“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了,你又跟我说生男生女都一样,啊呸,这话说出去你自己信吗?现在都宣扬什么‘生男生女都一样’‘男女平等’,一个个的,出去都说自己思想先进,信奉这个,实际上呢,没有儿子,人家指着你的鼻子骂你是绝户头,你一句话都不敢吭声。”
吴大辉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看着苗小凤,十分失望,“妈,难道女孩就不是你的孙儿了吗,你不也常常带东西回去给外公外婆,就一定要吃那什么见鬼的转胎药,把所有的女孩都转成男孩不可?那我问你,全天下的人都生男孩了,以后谁来生孩子?谁来生你所谓的能传宗接代的儿子?”
苗小凤愣住了,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磕巴道,“我、我不管,反正谁生女孩,你都不能生女孩。”
吴大辉面色冰冷,无动于衷。
见状,苗小凤转了转眼珠,使出了哀兵之计,一拍大腿,就开始抹眼泪了,“大辉啊,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你自己想想,你都快四十了,采薇肚子里的这个,可能就是你这辈子唯一一个孩子了,我跟你爸就你一个儿子,你要是不生儿子,咱家怎么传宗接代,要是生了女儿,咱家岂不是断根了吗。”
吴大辉只觉得荒唐的可笑,“那就断了吧。”他望向周采薇,“采薇,你肚子还有没有不舒服?”
周采薇撇过头,不去看他。
吴大辉深吸一口气,“妈,明天我给你订火车票,你回去吧。”
苗小凤一脸不敢置信,惊声道,“什么,你要赶我走?”
“对。”吴大辉拿定了主意,“采薇这边不需要你照顾了,我们两自己可以,反正你年纪也大了,少点操劳,多看顾看顾自己的身体吧。”
打从苗小凤来了以后,家里就不得消停,天天鸡飞狗跳,她不仅挑拨自己跟采薇的关系,现在更是弄出了转胎药这种鬼东西,再不让她走,这个家迟早得散。
苗小凤看看吴大辉,又看看周采薇,咬牙切齿地道,“好,好好好,我真是生出了一个孝顺儿子,只要媳妇不要妈。”
说完,一跺脚,就冲上了二楼,边走还边说,“不要你赶,我自己走,以后你们两口子可别求我回来!”
苗小凤当天就收拾了行李,第二天就坐火车走了。
她一走,周采薇可算松了一口气。
周采薇胎不稳,十有七八都是苗小凤作的,她一来,就说什么这里风水不好,那里风水不好,硬逼着周采薇跟吴大辉分房睡,说怀了孕的女人有煞气,会败坏吴大辉的运势。
总之搞这搞那,不得消停,周采薇被她折腾得不行。
苗小凤走的当天,宁棠就陪周采薇去了医院。
从医生那里,印证了转胎药害人,能使婴儿生殖器官畸形的说法。
周采薇和吴大辉两口子顿时后怕不已,幸亏宁棠来的及时,警惕心重,多问了几句,才没让苗小凤酿成大错。
也幸好,因为宁棠的阻止,周采薇只喝了少少几口,催吐及时,药汁才刚进胃没多久就吐了出来。
经过医生的检查,周采薇没有大碍,孩子也没有事,算是皆大欢喜。
周采薇拉着宁棠,感激道,“小宁,要不是你,我就把那什么转胎药给喝下去了。”
那样她就会像医生说的那样,生出生殖器官变形的孩子,这样孩子以后长大可怎么办啊,该如何自处,岂不是恨死她这个母亲,也恨死苗小凤这个亲奶奶了。
想到这,周采薇就是一阵后怕。
宁棠摆摆手,道,“你可先别急着谢我,以后记得长个心眼,别什么东西都往肚子里喝,这回是转胎药,万一下回是什么毒药呢?”
周采薇重重点点头,“你放心,下回我一定长个心眼,别人给我吃的东西,我一定问过是什么再吃。”
其实,也不能全怪周采薇的疏忽,毕竟谁能想到,苗小凤这个亲婆婆,因为愚昧无知,封建迷信,为了什么莫须有的‘女转男’‘传宗接代’,让周采薇吃下这害人的转胎药呢?
这事,被宁棠拿来当反面例子教育大娃和二妞,“……记住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陌生人给你们拿什么东西吃,你们一定要多长个心眼。”
想到苗小凤对周采薇来说,不属于‘陌生人’,宁棠顿了顿,“哪怕是我跟你们爸,给你们拿东西吃,你们也不能啥都不想,就一口吃了下去。”
二妞歪头道,“可是妈你跟爸不会害我们呀。”
大娃道,“就是,你们给我们的东西,我们还用想么,直接吃就是了。”
沈烈道,“要是普通的食物可以,要是像周采薇婆婆给的那种稀奇古怪的药,你们得好好斟酌一下再吃。”
“为什么啊。”二妞还是不理解。
宁棠说:“因为我跟你们爸并不是全知全能的,我们也会有不懂的时候,也会有给人忽悠了的时候,总之要记好,凡事都得多长个心眼。”
“哦。”大娃应了一声。
见大娃和二妞还是一副没怎么放在心上的模样,宁棠郑重道,“不是骗你们和吓唬你们,现在外面坏人可多了,骗子的伎俩也是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二妞问:“他们会怎么骗我们啊?”
“那方法可就多了,就比如说药,转胎药是一种,还有一种给不孕的女人生孩子的药,说是去庙里求了道符,然后烧了符拿符灰冲水喝,喝下去就能生孩子了。”宁棠道。
二妞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是骗傻子呢吧,生不出孩子,要去医院看医生,求神拜佛一点用也没有。”
宁棠道,“除了这两种药,还有那种害人的迷药。”她想了想,道,“你们记得咱们第一次回山岗村到时候,不是在火车上碰到要拐苏光宗的拐子了。”
大娃道,“对。”他想起来了。
当时警察叔叔还教育他们,小孩子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
宁棠接着道,“要是当时坏人不是靠哄骗把苏光宗拐走的,而是用能让人昏迷不醒的迷药把人拐走呢?”
沈烈:“想象一下,你一个人坐火车,然后没带水壶,口特别的渴,这时候有一个面目和善的大婶,或者年轻帅气漂亮的男同志、女同志,说他、她带了水,可以给你喝一口,你喝还是不喝?”
二妞犹豫道,“应该会喝吧。”
沈烈道,“那你就中计了,这水里加了迷药,你喝下去没多久就会昏迷,到时候还不是任由那些骗子为所欲为。”
宁棠道,“哪怕不是能进肚的食物,给你们用他自己的搪瓷缸子,你们也得多留个心眼,万一人家在搪瓷缸子底部,抹了一层迷药,你们不知道呢?”
大娃喝二妞一想到这种可能,顿时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打了个哆嗦,“太可怕了,简直防不胜防啊。”
宁棠总结道,“所以啊,不管在哪,干什么事,都得多留个心眼,要知道,这个世上,好人有多少,坏人就有多少。”
第82章 [VIP] ‘没出息’
周采薇这胎怀的也真是跌宕起伏, 好在有惊无险,今年十月,她诞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婴。
宁棠跟罗嫂子、曾心兰她们几个约好了去吴家看她。
宁棠送了一个小银镯子, 罗嫂子给了一罐麦乳精,曾心兰也送了一块蓝色碎花的料子。
周采薇拿起蓝色碎花的料子,“这颜色真素净,心兰, 我手艺不好,到时候得麻烦你帮我做条好看的小裙子,夏天穿。”
曾心兰笑着应了,“好,我保准使出浑身解数, 给你做一条漂亮的小裙子,再缝上好看的图案。”
罗嫂子道, “让心兰给你缝个小海螺、椰子树、三角梅,或者木棉花,这个她拿手,缝得还好看。”
曾心兰乐了:“好,我都缝。”
周采薇又把带着铃铛的小银镯子给女儿戴上,晃一晃她肉嘟嘟的小手,“宝儿, 说谢谢你宁姨。”
宁棠笑着把手往小宝宝眼前晃了晃,“不谢不谢。”
小宝宝转了转眼珠, 似是在看着宁棠的手, 但其实她现在这个阶段还看不到什么东西。
但是小宝宝这样的动作实在是太可爱了, 尤其是边看嘴巴边动,小嘴粉嘟嘟的, 十分可爱。
罗嫂子坐在床上,“采薇,你想好给她取什么名没?”
周采薇笑道,“她现在还太小,小名先叫宝儿,大名我跟大辉再仔细想想。”
罗嫂子问,“采薇,你跟吴团长都要上班,宝儿平时谁来照顾,你婆婆吗?”
‘转胎药’那事,在军属院被树成了典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吴大辉还托了一个在他们县公安局上班的战友,去他们村彻查‘转胎药’的事。
那位战友带人把贩卖‘转胎药’的无良医生给抓了起来,但听说仍有不少‘转胎药’流传于各村之间,信这个的大有人在,只能说治标不治本。
苗小凤因为转胎药的事,跟周采薇和吴大辉怄火,现在她心目中的‘神医’又被抓走了,她有大孙子的梦想彻底破灭,更是对两人恨之入骨,咋可能来照顾周采薇怀孕、坐月子,以及照顾小婴儿呢。
提到婆婆,周采薇心情就没有好的时候,撇撇嘴,“不用她照顾,她听说我生了个女儿,别说来伺候我月子,照顾宝儿了,连封信都没寄过来。”
宁棠她们三作为好友,都能又送银镯子,又送麦乳精、布料的,苗小凤这个婆婆,宝儿的亲奶奶,连一句问候都没,实在令人心寒。
周采薇收拾心情,“好在大辉托人找了一个同村的婶子,年后她就来海浪岛照顾宝儿了。”
听到有人照顾,罗嫂子替周采薇松了一口气。
她也是生过孩子的,自然知道女人在刚生完小孩那段时间有多难熬。
周采薇和吴大辉是双职工,宝儿又还小,这个时候没人搭一把手肯定是不行的。
周采薇刚把宝儿放在床上,宝儿立马就手舞足蹈的想翻身。
宁棠呀了一声,“她想翻身呢。”
就是翻不过来。
周采薇看着宝儿的眼里充满了宠溺,“她现在翻身是不是快了些。”
曾心兰笑道,“不快,都说三翻六坐七滚八爬叉,宝儿现在两个月大,快能翻身是正常的。”
罗嫂子逗趣道,“瞧瞧这手,劲真足,手舞足蹈的,这动作我瞧着怎么像是在游泳。”
宁棠扫了一眼,宝儿两只藕节似的小肉手往后划,还真如罗嫂子说的,像是在游泳。
周采薇道,“对了,小宁,你们家三娃啥时候回来,这都去两年了,也该回趟家了吧,那什么训练基地,咋不放人呢。”
罗嫂子也道,“说句不好听的,这进去了咋跟蹲篱笆一样,还不让孩子回来了。”
宁棠笑道,“三娃来信了,说今年过年回来。”
今年过年,三娃总算能回家了。
他刚到海军游泳队的训练基地,就参加了队内的几次比赛,比人家训练多年的游泳运动员游得还快,简直大出风头,基地最上头的领导甚至点评,不愧是海岛来的小孩,就是有那个天赋。
兴许,以后还能站上国际大舞台也说不定。
这让三娃的教练喜出望外,更是拘着他系统化训练,绝对不让这颗明珠蒙尘。
乃至于三娃离家都两年了,大娃和跳了一级的二妞都初三了,这小子才有年假回家。
这还是今年九月份的时候,三娃代表海军游泳队参加全运会游泳少年组比赛,一举夺得了冠军的好成绩,把他教练开心的,一高兴给他放了大假,三娃才能回家。
气得三娃中途不知道写了多少封信回家告状,说陆校长骗他,当初说的好好,一有假期就能回家,结果呢,他都两年没回家了,就是参加各种训练,各种比赛。
这事,还真冤枉人陆校长了,当初领导跟陆校长说的,确实是有假就能回。
但这几年上头重视体育,各种比赛层出不穷,三娃作为好苗子,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的小金蛋,当然是要重点培养,假期什么的,先放一放,训练优先,比赛优先。
所以才导致三娃,两年了,‘有假不能回’,以及‘有家不能回’。
好在,三娃今年终于能回来了。
三娃回来的前一个月,沈烈就在念叨,说三娃说不定瘦了,毕竟这小子天天嫌弃人家训练基地的营养餐不合他的胃口。
宁棠笑道,“你要怕三娃瘦了,你这几天,就多做点好吃的,给他补补。”
沈烈说:“你说做啥好吃的。”
大娃出主意,“做肉,重油重酱的那种。”
宁棠乐了,“那是你想吃吧。”
大娃嘿嘿一笑,“都一样,都一样。”
除夕当天,沈烈去江市的火车站接三娃,宁棠带着大娃和二妞在家里做饭。
宁棠做督工,叉着腰指挥大娃,“你把菜洗干净一点,看那葱段给你切的。”又指挥二妞,“酸菜翻炒两下,别糊锅了。”
大娃手上动作不停,无语吐槽,“我们都干了,你干啥。”
宁棠:“我躺着吃啊。”
大娃:“你还真有脸说。”
宁棠给他后脑勺一巴掌,“少废话,赶紧的,你爸跟三娃快回来了,别等他们到家了,咱们三还没把饭做好。”又道,“你看二妞,她就没你那么多话。”
二妞小小声道,“我那是敢怒不敢言。”
宁棠一个眼神过去,二妞把话咽进肚子里,肃脸道,“我啥都没说,我这就把酸菜翻炒两下。”
墙上的挂钟刚指到十一点,宁棠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然后就是三娃的嚷嚷声,“妈,我回来了!”
宁棠把铲子往锅里一扔,冲出厨房,“你这臭小子,总算舍得回来了。”
三娃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妈,我可想死你了。”吸了吸鼻子,“家里做的什么饭菜,怎么这么香啊。”
“饿了?”宁棠道,“那咱赶紧开饭吧。”
饭菜上桌,因为是除夕,吃的很丰盛,六菜一汤,有卤猪蹄、红烧狮子头、凉拌豆腐皮、酸菜炒粉丝、水煮甜菜、白切鸡,还有一锅紫菜鱼丸汤。
三娃从沪市一路坐火车过来,舟车劳顿,也实在是饿坏了,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边吃边道,“真好吃,妈,你的手艺又进步了。”
大娃探头看了一眼,乐道,“你真会挑,那是妈做的唯一一道菜,红烧狮子头,剩下的都是我跟二妞做的。”
大娃跟二妞的厨艺,这两年算锻炼出来了,虽说没有沈烈做的好吃,但是水平能跟宁棠齐平,糊锅,多加了盐啥的情况也很少出现了。
大娃接着摇头晃脑道,“不是妈的手艺进步了,是你吃你们训练基地没滋没味的营养餐吃多了,才觉得啥都好吃。”
宁棠给他后脑勺一巴掌,“会不会说话?明明就是我的手艺进步了,锻炼出来了,赶明儿我就去报名厨艺大赛,非得拿个第一名回来,证明证明我的实力不可。”
“噗嗤……咳咳咳……”沈烈差点被菜噎到,见宁棠斜眼过来,他赶紧正色道,“我没说话啊,赶紧吃饭,吃饭。”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三娃,“对了,三娃,你是不是白了点。”
宁棠刚才就想说了,“不仅白了,好像还长高了一点。”
三娃问,“我真的白了吗?”
沈烈又看了三娃一眼,肯定道,“白了,不信你问大娃和二妞。”
三娃看向哥哥姐姐,大娃说:“是比以前白了。”二妞点头,“我也觉得。”
三娃拍拍自个的脸蛋,“那应该是因为在岛上的时候,我想游泳都是去海边,风吹日晒的,而在训练基地都是室内游泳池,晒不到太阳,所以才白了。”
对三娃来说,黑了白了都一样,他又不追求以白为美,白了好看,黑的时候也好看。
大娃说:“三娃,你现在是不是比我高了?”
三娃一愣,“没有吧,我感觉我还跟以前一样啊。”
二妞道,“不可能,都两年了,你肯定长高了。”
大娃饭也不吃了,起身道,“来,三娃你跟我比比。”
三娃跟他站一块,比了一下,发现两人现在身高很接近,不过他比大娃要矮小半个头,“哎,哥,我好像真的长高了诶。”
以前他比大娃要矮一个头,现在只比大娃矮小半个头,他长高的同时,大娃也在长,说明他是真的长高了。
二妞鼓起脸,“好啊,你们两都偷偷长个了,就我,感觉一点个子都没长。”
看向三娃,眼睛一亮,“三娃,你怎么长高这么快,是有什么秘方吗?”
三娃也说不上来,挠挠头,“难道是因为吃营养餐吃的?”
“营养餐是一部分。”宁棠道,“跟运动也有关,三娃这两年经常运动,经常锻炼,身体拉伸了,所以才长高了一截。”
“你两要想长高,也可以多锻炼,不是出去玩游戏,扔沙包就叫锻炼了,要游泳、跑步、打球这样的才叫锻炼。”沈烈道。
宁棠道,“你两要想长高,我找三娃要下他平时吃的营养餐的食谱,一天三顿给你们做,再配合运动,铁定能长高。”
大娃有些心动,“三娃,你平时吃的营养餐有啥啊。”
三娃想了想,“水煮西兰花,水煮鸡蛋,白灼的牛肉羊肉,水煮鱼,水果也有,小番茄、苹果……”
大娃目瞪口呆,道,“全是水煮的啊,连盐都不加?那红烧、凉拌、辣炒、炖菜呢,这些一个也没有?”
说起这个,三娃就一脸菜色,“有,非常非常少,一个月都吃不上一次,而且素菜特别多。”指了指自个的脸,“你们都说我白了,我还觉得我绿了呢,全是吃青菜吃的。”
大娃想象了一下,顿时打了个激灵,“你要这么说,我宁愿矮一点了。”
要是牺牲美味的饭菜才能长高,那他真的宁愿稍微矮一点。
宁棠打量了三娃两眼,总结道,“哪里绿了,不仅白了,长得也比以前帅了。”
三娃去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前,两颊都还有肉,这两年瘦了,五官愈发立体,看着也跟沈烈越像了。
三娃的年假一直放到元宵节以后,吃完汤圆才回沪市,对他来说可算是休了一个大假。
听说三娃成了运动员,好奇的人不在少数,天天都有人找他,询问关于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的事。
好奇的人不在少数,有些家里小孩成绩不好的,也想把他们培养成像三娃一样的运动员,这也是变相的铁饭碗不是?
于是大胆的就直接上沈家找三娃问了,胆小一些的呢,就四处找人打听。
还有一类人,抓耳挠腮地想知道关于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的事,但又不想去问三娃,也不想去打听,怕别人说,宁雪就属于这类人。
这两年,双胞胎的成绩一如既往的好,把大娃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按理来说宁雪应该是开心的,但她心里总有根刺在,这根刺就是三娃。
之前李芸跟宁雪说了三娃进了训练基地的种种好待遇,宁雪当时听了没说什么,但都悄悄地记在了心底。
她本来想等三娃一回来,就偷偷去问他的。
但三娃一回来,就跟小明星似的,谁都问他关于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的事,这下宁雪就不好问了,也不敢去跟别人打听,她可是大放厥词,说三娃没出息,她哪好意思打听一个‘没出息’的人的消息呢,别人不笑话死她。
这个年,宁雪也没过好,满腹心事都是关于三娃的事。
十分纠结,到底是问好呢,还是不问好呢。
纠结来纠结去,总算让她找着了个机会。
回来之前,三娃教练拉着三娃的手细细叮嘱,让三娃放假了也别松懈,海浪岛虽然没有游泳池,但是有海呀,有水就能游泳,回家了也要一天三练。
三娃答应了,心里暗暗吐槽,大冬天的游泳,教练想冻死他。
但是教练的话还是不能不听的,出了年,一回沪市,他又有比赛要参加了,不能松懈。
于是三娃就挑了出太阳,天气比较暖和的一天,换上宁棠给他做的缝了椰子树的泳裤,准备出发去海边。
结果刚出门没两步,就被宁雪给拦住了,她神神秘秘地道,“三娃,你跟我过来。”
三娃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这么多年了,宁雪从未主动找过他和大娃二妞说话,路上撞见了,他们三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就扭过头去了。
现在突然找上他,是要闹哪样?
宁雪看三娃没反应,瞪他一眼,“愣着干嘛,跟上啊。”
三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出于对长辈的尊重,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宁雪到了一个没啥人的小道上,“堂姨,你找我啥事啊?”
他两年没见宁雪了,总感觉宁雪比之前老了不少,两鬓居然都有白发了。
“不是啥大事。”宁雪抿抿嘴,“我就想问问你,关于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的事。”话音刚落,她就‘威胁’三娃,“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你不许跟你妈说啊。”
三娃都无语了,不就问一下关于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的事嘛,这几天多的是人上门问他,他走路上把他拦下来问的人也有,宁雪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是想干啥?
三娃道,“行吧,不说就不说,堂姨,你到底想问我啥。”又道,“先说好,如果是问我我们基地是咋样训练和选拔运动员的,那恕我无可奉告。”这是机密。
宁雪切了一声,“我问你那个干嘛,我又不准备把光宗和耀祖培养成运动员,多累啊,他两以后上了大学,多的是清闲又能挣钱的工作找他们,何必苦哈哈的去当什么运动员。”
三娃觉得跟宁雪说不到一块去,“那堂姨你赶紧问吧,我赶着去海边游泳呢。”有事说事,没事赶紧滚蛋。
宁雪咳嗽一声,“那个,那个啥,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的待遇怎么样,我听别人说,你呆的那基地,不仅包三餐包住,还给发衣服,发补贴,是真的吗?”
三娃点点头,“是真的啊。”
从三娃口中印证了这个说法,宁雪一时之间有些恍惚,纠结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想法得到了验证,想也不想便道,“我不信。”
三娃心想,你爱信不信,“堂姨,我骗你干嘛,骗你我有什么好处吗?”
宁雪道,“那、那你说,人家都给你发什么衣服。”
三娃道,“就一年四季的衣服啊,也叫运动服,训练服,一年十六套,一个季度四套,哦,对了,因为我们是游泳队的,除了发平时穿的运动服外,还会发泳裤,泳帽,反正训练基地全都包了。”
宁雪心里不是滋味,酸道,“你骗人吧,一年十六套,你去了两年,岂不是有三十二套衣服了。”
如今虽然政策放开了,市场上的布也流通的比较多了,但一年十六套衣服,这得是什么家庭才能供得起的啊,得是传说中的‘万元户’吧?
三娃眨眨眼,“堂姨,我骗你干嘛,训练服我还带了几套回来,跟平时的衣服换着穿,你要不信,你跟我回家,我给你看看,还别说,这训练服质量不错,也不知道是什么布料做的,我看着不像的确良,反正就是那种很贵很贵的布。”
嫌宁雪酸的不够,三娃又补充道,“还有我的泳裤,是那种弹性布料的诶,你知道啥叫弹性布料不,就是拉一下,会跟弹簧一样弹回去那种布,教练说过,我们的泳裤可贵了,比训练服贵多了,说是三百块钱都买不到一条。”
“三百块钱?”宁雪惊声道。
她当了妇委会干事那么多年,工资一直没涨,还是七块钱一个月,干了这么久,都挣不到三娃的一条泳裤钱。
宁雪两眼一黑,都快昏了过去。
三娃还嫌刺激得不够,“对了,堂姨,你不是还问我关于补贴的事嘛,我那其实不叫补贴,应该叫工资,我现在一个月的工资有三十块钱,我过完年就十三岁了,我们教练说,十三岁就可以去考什么国家三级运动员了,如果考上了,训练基地还会给我加工资,不过没加多少,也就加个十块钱,还没我参加一次比赛拿的奖金多。”
扫一眼宁雪,“你还不知道我参加的什么比赛吧,就是各种各样的游泳比赛,有市里举办的,有省里举办的,还有全国性的,我游得快,经常能得奖,奖金每次三百到一千不等,教练说了,以后还要带我去国外参加比赛,到时候赢了发奖金,发的就是外国的钱了,你见过外国的钱吗,到时候我送你两张吧。”
三娃每说一句,宁雪的心就往下沉一点。
这叫没出息吗?这简直是有了大出息!
宁雪脸色发白,不敢置信,喃喃道,“不可能,你骗我,你一个小屁孩,咋可能挣那么多钱,怎么可能工资比我都高,还高好几倍,骗人的,都是骗人的,你是故意说来骗我的。”
三娃无辜地歪头,“堂姨,我没骗你啊,你不看报纸不看电视的吗?前不久我参加全运会游泳少年组的比赛,得了冠军,都上报纸和电视了,人家举办方就给我发了一千块钱,可大方了,还有金牌呢,金牌我带回家了,现在在我房间墙上挂着呢,你要看看不?”
还嫌插刀不够,三娃摇了摇脑袋,“对了,我忘了,堂姨家你没有电视机。”又道,“堂姨,不是我说你,你在咱们军属院妇委会当干事都当了多少年了,咋还没往上升呢,听说工资也一直没变,你再不努努力,我的工资就是你的十几倍了。”
宁雪一想到这种可能,倒吸一口凉气,直接背过气去。
三娃都懵了,咋说着说着她就倒地了,赶紧上前掐人中,“堂姨,堂姨,你醒醒,快来人啊!”
第83章 [VIP] 想多了
宁雪都气晕过去了, 这事肯定瞒不住,宁棠理所应当地知道了她跟三娃之间的讲话。
她得知这事的第一反应就是无语,然后问三娃, “三娃,你故意的吧。”
三娃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没呀。”
宁棠眯了眯眼睛, “这话你自个信吗?”
三娃吐了吐舌头,“好吧,我是故意刺激她的,谁让她老是看不起我跟哥哥姐姐,还说那些不中听的话。”小声嘀咕了一句, “谁知道她那么经不住刺激。”
宁棠道,“没事, 也算给她个教训,不过下回再有人问你,可不许什么都说出去了啊。”
三娃点点头,他晓得那个道理,财不外露,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嘛。
也就对宁雪的时候, 他才把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的待遇一五一十的都说了,面对其他人, 他都有所保留, 不会全盘托出。
毕竟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给他的待遇实在是太优厚了, 他一个小孩子,就能挣那么多钱, 难免惹人眼红。
沈烈道,“三娃跟宁雪说了这么多好待遇,你说她会不会眼红?”
宁棠道,“眼红就眼红吧。”
宁雪只看到三娃一年有十六套衣服穿,有三百块钱都买不到的昂贵的泳裤,一个月二十五块钱的工资,看不到三娃训练时流的汗跟泪,看不到三娃在泳池里皮肤都泡得发白发皱了。
只能说,三娃的好待遇是他应得的,宁雪眼红也是活该的。
被宁雪一打岔,三娃当天当然没能游得了泳,毕竟她都昏过去了,三娃光是忙着掐人中,把她扛去卫生所就费了不少功夫。
于是趁着宁雪还在家休养,三娃终于能去海边游泳了。
他去海边的时候,还带了两个小桶,边游泳边赶海,一个上午过去,他今天的游泳训练结束了,两个小桶也盛满了。
三娃回到家,宁棠看他一身湿,就知道他是去游泳了,嗔道,“这个月份你还敢去游泳,得亏是在海浪岛,二月仍出大太阳,天气暖和,要是换在山岗村或者北方的城市你试试,小河都结冰了,跳下去砸你一脑门包,要么就是把你冻成冰棍。”
三娃嘿嘿一笑,转移话题,举起两个小桶,“妈,你看我带回了什么。”
宁棠低头一看,小桶里装的竟然是小螃蟹,泸沽虾还有生蚝。
小螃蟹是那种小花蟹,钳子上的花纹是红白相间的,个头也不大,大概半个巴掌这样,可想而知里面没什么膏。
泸沽虾就是皮皮虾,也叫富贵虾,这个倒是挺肥,宁棠瞧着,得有她一个巴掌长,里头应该有黄澄澄的虾膏。
这个月份的生蚝是最肥美的,肉质洁白,圆润紧实,想必口感不会差到哪里去。
小螃蟹跟生蚝在海边都能捡到,但这泸沽虾肯定是捡不到的,宁棠问,“这泸沽虾哪来的?”
三娃道,“是一个渔民叔叔给的,他看我在游泳,就问我咋这么冷的天来海里游泳,我说锻炼身体,他说挺好,就给了我半桶泸沽虾。”
宁棠道,“跟人家说谢谢没?”
三娃道,“当然啦。”他打了个哆嗦,“妈,我能去冲个澡嘛,好冷啊。”
下海游的时候没觉得,现在上岸呆久了,冷风一吹,可不就觉着冷了嘛。
宁棠乐了,“去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三娃咽了咽口水,“做什么好吃的?”
游泳很耗费体力的,他现在又累又虚脱,肚子还饿得咕咕响。
宁棠想了想,“做酱油蟹和生腌怎么样?”
“酱油蟹和生腌是什么?”大娃凑过来,这两样他听都没听过。
宁棠:“只要一有好吃的,你立马就凑过来了。”
大娃嘻嘻一笑,“哎呀,我这不是馋了嘛,所以,妈,酱油蟹和生腌是什么?”
宁棠道,“酱油蟹就是用生抽、白酒、黄酒泡的螃蟹,三娃捡的花蟹太小了,里面没啥膏,清蒸肯定不好吃,做成酱油蟹味道会更好,生腌顾名思义,就是把生的海鲜拿调料腌制,多的我就不说了,反正做出来肯定好吃。”
二妞问,“那咱们中午饭就吃这个吗?”
“那倒不是。”宁棠道,“酱油蟹和生腌都得腌一个下午才入味,我现在腌,晚饭才能吃。”
好在家里买了冰箱,不然得腌个好几天。
冰箱是前不久买的,三娃发了工资和比赛赢得的都一股脑寄回家里,宁棠让他自个留着花,他死活不肯,宁棠就盘算着添一台新的电器,家里已经有了自行车、洗衣机、电风扇,沈烈提议买一台电冰箱。
冰箱可以装一些吃不完的剩饭剩菜,还可以装水果,做冰棍,用途可多了,宁棠跟他一拍即合,两人意见一致,冰箱很快就买回了家。
宁棠跟三娃说,“到时候你尝尝这个生腌,要是好吃,就带一些回去分给你们教练和其他队友。”想想又道,“我多找几个铝饭盒或者玻璃罐子给你装起来,也不用你带上火车,我寄过去更快。”
三娃重重点头,应了声好。
宁棠催促道,“你赶紧洗澡去,瞧瞧这地上,全是你的水渍。”吓唬他,“你爸刚拖的地板,小心他回来瞧见了揍你。”
三娃吐了吐舌头,赶紧往澡房里跑,“我这就去洗澡。”
趁着三娃洗澡的功夫,宁棠带着大娃和二妞做起了酱油蟹和生腌。
大娃一边看水盆里的小花蟹吐泡泡,一边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它们,用旧牙刷用力清洗。
小花蟹口吐白沫,但不影响它们张牙舞爪,大娃嘶了一声,“嘶,它想夹我。”
二妞说,“你赶紧洗吧。”指了指她洗好的半盆生蚝,“我都快洗好了。”
大娃探头一看,还真是,他的进度有点慢,扁扁嘴,撸起袖子,“你等着,我这就加把劲,肯定比你先洗好。”
他们两在洗海鲜,宁棠就弄料汁。
生抽、黄酒、姜片、葱段……糖跟盐,调成一锅颜色很似酱油的深黑色料汁。
宁棠把洗好的小花蟹一只一只地泡在调配好的料汁里,塞的满满当当。
二妞问,“就这样就可以了吗?”她看小花蟹还活蹦乱跳的。
“可以,等会小花蟹喝入料汁,就会慢慢醉晕过去,再在冰箱里冻一下,下午就死的透透的,也腌入味了。”宁棠道。
生腌做起来也是差不多的,生蚝跟泸沽虾完全浸入加了蒜末、黄酒、酱油、白醋等调料调配的料汁里,放在冰箱里冻一个下午就能吃了。
晚上,沈烈回家,就看到一桌的生腌泸沽虾,生腌生蚝,还有酱油蟹,空气中充斥着酱料的咸鲜味,沈烈吸了吸鼻子,不由自主地伸手,“吃啥呢,看着挺好吃的。”
宁棠手里端着两碗米饭,一个眼神过来,“洗手没?”
沈烈刚从外面回来,那当然没洗手啦,他耸了耸肩,“这就去洗。”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你大声点,再说一遍。”宁棠把碗放桌上。
沈烈立马肃脸厉声道,“我说,饭前要洗手。”看向大娃,“听到没,大娃,说的就是你。”
大娃刚伸手戳了戳小花蟹的钳子,就听见沈烈把锅甩他头上,都无语了。
三娃也戳了戳小花蟹的背部,“妈,我咋感觉这螃蟹还是生的,真的能吃吗?”
二妞望一眼,“它不是红的,应该就是生的。”
“是生的,不过一样能吃。”宁棠道,“这叫生腌,这是另一种做法,就是生食腌制,你们试试好不好吃,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三娃拿起一只泸沽虾,把虾头扯断,壳扒了,露出里面白色的虾肉,他咬了一口,软软的,糯糯的,因为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还带着一股子冰凉的口感,惊讶道,“好吃欸。”
生腌泸沽虾跟平时做的椒盐泸沽虾相比,口感还要更上一层楼,椒盐泸沽虾的虾肉虽然美味,但吃起来没有生腌那种独有的清甜爽口,软糯弹牙的口感。
而且泸沽虾是带黄的,生腌过后的泸沽虾的虾黄呈现出一种溏心的质感,把虾肉虾黄铺在米饭上,搅一搅,拌一拌,软糯弹牙的虾肉和虾黄配上米饭的清香,味道简直绝了。
沈烈从院子里洗手回来,顺手拿起一只酱油蟹,把蟹腿一掰,中间的蟹身掰成两半,一咬,咸鲜味瞬间萦绕在整个口腔,眼睛一亮,“这酱油蟹可以啊,等会,我去拿瓶啤酒来配。”
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吴大辉送的啤酒,把瓶盖用牙一咬,啤酒倒进杯里,冒出咕嘟咕嘟的气泡,一口酱油蟹,一口啤酒,这两样简直就是绝配。
宁棠道,“当然可以了,这酱油蟹的方子是罗嫂子给我的,我又下足了料,还是那句话,料足了,酱鞋垫都好吃。”
小花蟹不够肥,里面又没有什么蟹膏,用酱油蟹的做法来酱小花蟹是最好的选择,酱过的小花蟹连没什么肉的蟹钳蟹腿都可以咬碎咀嚼很久,而且越嚼越香,刚好弥补了小花蟹不够肥美的缺点。
大娃试了试生腌生蚝,又嫩又滑,生蚝刚触碰到舌尖就立马滑到喉咙,好吃得不行,“妈,这叫什么生腌的,也太好吃了吧。”鼓起脸,“你怎么不早点做,还让我们天天吃水煮的、清蒸的。”
宁棠道,“我倒是想做,可一来当时没买冰箱,做生腌不方便,二来,你们还小,肠胃没发育完全,万一吃这生腌,吃坏肚子了可怎么办。”
沈烈凑过来,嘴角还叼着一只蟹腿,“你可以偷偷做,然后咱们晚上偷偷吃,不分给他们三。”
二妞一跺脚,嚷道,“你可真是我们的亲爸。”
大娃一脸呆滞,“要是我跟二妞都去上大学了,三娃去训练基地了,家里只有你俩在,你俩不会背着我们偷偷吃很多很多好吃的吧?”
他觉得很有这种可能!
宁棠一脸理所当然,“废话,你以为我跟你爸是那种家里孩子不在,就苛待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一顿就吃点萝卜干配腐乳凑合一下的父母吗?”
大娃狂点脑袋。
沈烈乐了:“你想多了,等你们三一走,我们不仅顿顿都做好吃的,还会经常去江市下馆子,反正家里只有我两在,想吃啥吃啥。”
二妞摇头,“我不信。”
“那就不信吧。”宁棠道,“反正我们偷偷吃好吃的,你们三也不知道。”
大娃欲哭无泪,“你们,你们,吃好吃的不带我们!”
沈烈都开始畅想起大娃二妞三娃不在,他跟宁棠美好的二人世界生活了,“你们三赶紧走,该上大学的上大学,该去训练基地的去训练基地。”
大娃眉毛竖成倒八字,双手环胸,“那我不去上大学了,就在家里呆着,你们吃啥好吃的都得带上我。”
沈烈无情吐槽,“你想上,人家还不一定要你呢,就你考的那点分,有大学要你,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大娃不服气,他也没有考得很差好嘛,虽然不是班里的尖子生,但好歹成绩也在中间徘徊。
三娃问,“妈,这生腌真的会吃坏肚子吗?”
宁棠道,“有这种可能性,万一真吃坏肚子了,往小了说,会拉肚子,往大了说,可能肠胃炎进医院。”
三娃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都有点不敢吃了,“不会吧,妈,你是不是吓我。”
“我吓你干嘛。”宁棠道,“吃这玩意确实有可能坏肚子,看个人体质,有的人吃就一点问题都没有,有的人就吃不惯,所以,你们三第一次吃,也别吃太多了,先看看吃不吃的惯,吃得惯才多吃。”又道,“三娃,你把生腌送给教练跟你们游泳队队员的时候,也记得让他们先别吃太多,就先尝一点,能接受了,不拉肚子,再随便吃。”
沈烈点点头,“你们要是吃不惯,就都给我留着,我肯定能吃。”
宁棠扫他一眼,“咋地,你是铁打的肠胃啊?”
沈烈道,“那当然,海浪岛已经算物产很丰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了,我去大西北支援的时候,还吃过地鼠呢,你说地鼠我都能吃下去,更何况区区一点生腌和酱油蟹。”
这个宁棠还真是头一回听说,“你们咋抓到地鼠的,还有,地鼠是啥味道?”
沈烈回忆了一下,“那玩意的名字也不一定叫地鼠,只是我们这样称呼罢了,大西北可荒芜了,没啥东西可以吃,地面上都是草根,我们饿了,就会去掏山洞,有时候能掏到野兔,有时候就能掏到地鼠,我们班长可是掏这个的一把好手。”
“地鼠掏出来后把毛皮剃掉,内脏清理干净,然后拿树枝或者竹条一串,放在篝火上烤,也不用加盐啥的,就这样一烤,那肉就滋滋冒油,可香了,要是运气好,能掏到蜂窝,涮点蜂蜜在肉上,更好吃。”沈烈砸吧砸吧嘴,“你要说啥味道,我觉得跟五花肉有点像。”
宁棠都给他说馋了,把生腌生蚝和泸沽虾往饭上一铺,拌一拌,猛吃三大口。
虽说宁棠不让大娃二妞三娃多吃,但这三个馋嘴的,吃了就停不下来,还要怪生腌味道太美味,所以才吃不挺嘴。
好在他们三都能接受这个味,吃了也不拉肚子,宁棠观察两天,看他们确实没啥反应,就开始放手大做生腌了。
生腌蟹、生腌虾、生腌青瓜、生腌螺……到元宵节之前,一直在吃生腌,沈烈戏称,家里都没有装生腌的罐子了。
过完元宵节,三娃就要回沪市的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了。
宁棠给他收拾行李,“……生腌蟹和生腌虾,我各腌了十罐,你一坐上火车,我就让你爸去邮局给你寄,你下了火车,隔两天就能接到。”
三娃点头,问,“妈,我能不分给教练和队友们吗?”他嘿嘿一笑,“我自个都不够吃呢。”
之前宁棠给他寄了芒果干,他训练完饿了就拿出来吃了几块,给他教练看见了,就问他这是啥,他给教练尝了一块,没想到教练特别爱吃,一个人就把一大袋芒果干给吃了个干净,还觍着脸问他,他妈啥时候再寄果干过来。
想也知道,这次带生腌回去,肯定也逃不过教练的魔爪!
宁棠乐了,“你个小馋猫,那我多给你腌五罐生腌蟹,五罐生腌虾,这十罐你自个吃,剩下二十罐你拿去送人,这总成了吧?”
三娃道,“成!”
沈烈:“除了生腌,我再给你寄点芒果干和香蕉干,对了海产也寄一些,干鲍鱼、虾米、马鲛鱼、鱿鱼啥的,兴许你哪个队友或者教练爱吃也不一定。”
三娃这次放大假回家,不带点家乡特产回去,怎么也说不过去。
再说了,他一个小孩在那,肯定受了人家不少照顾,给人家点谢礼是应该的。
宁棠叮嘱道,“你等分成几份再分出去,哪怕分量少一点,也别挨人埋怨。”
三娃点点头,“我晓得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看着又要远去的三娃,宁棠心里空落落的。
沈烈道,“那咱们拍个照吧?”
宁棠道,“行,拍个全家福,我去找罗嫂子帮我们拍。”
罗嫂子来了,指挥一家五口,“你们挨近点,我才好拍。”
一声茄子,照片定格。
三娃临走前,照片洗了出来,一式两份。
宁棠说:“一张贴墙上,跟之前的全家福贴一起,另一张你带去训练基地。”
三娃重重点头,“我会拿相框裱起来的。”然后每天看一遍。
沈烈拍了拍他的肩膀,觉得比以前壮实了很多,“多听教练的话,好好努力,别辜负人家选上你的一片苦心。”
三娃露齿一笑,“我会的。”
*
今年九月,大娃和二妞上高一了。
宁棠是真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就好像一眨眼,三小只就变三大只了。
上了高中,沈烈头一回正经地找大娃和二妞面谈,“你两都高一了,想没想好以后上哪所大学,读什么专业?”
大娃和二妞对视一眼,点点头。
家里有报纸,有电视,有收音机,接触外面的渠道很多,大娃和二妞对上大学这码事,也不是一无所知的。
尤其是从七七年恢复高考以来,高考都定期举行十年了,岛上考上大学的人年年都有,读什么学校的,什么专业的都有,一传十,十传百,哪怕不是考生或者考生的家长,对上大学报专业也是能说出一二的。
大娃先说,“我,我想念会计专业,上哪所大学无所谓,念会计专业就行。”
他数学好,但又不想去念纯数学的专业,觉得光刷题,做研究很烦,他坐不住,就想着念会计专业。
沈烈点头,“这个可以。”
哪里都少不了会计,念出来,肯定有大娃一碗饭吃。
不过这小子成绩一般,估计是念不了很好大学的会计专业了。
沈烈也想开了,能上大学最好,要是上不了大学,就让大娃先去工厂干工,然后晚上读个夜校,读夜校也有会计专业,到时候拿到会计证,出路更多,不一定非得上大学。
宁棠也是这样想的,大娃能上大学肯定最好,毕竟上了大学,平台就不一样了,身边的人也不一样,能接触到新鲜的事物,能开阔眼界。
她希望大娃他们三都能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如今三娃已经做到了,就看大娃和二妞了。
商量好大娃的事,沈烈又问二妞,“二妞,你呢,想好上什么大学,念什么专业没?”
二妞点头,“我想上沪市音乐学院,念声乐表演系。”
这些年,她一直没放下唱歌,把这当作一种爱好,她也越唱越好,从一开始的跟班级里的人一齐合唱,到后面,只要有晚会,她都能得一个单人独唱的节目。
岛上一问,哪个小姑娘唱歌好听,别人一准提起二妞。
曾经跟二妞一起提名的吴迎娣,现在都不开腔了,只有二妞一直在坚持。
上这所学校,念这个专业,是二妞一早就想好了的。
她门门功课都可以,但没有哪门突出,也没有特别喜欢的科目,倒是唱歌,她一直很喜欢。
三娃在沪市,每每都写信回来描述沪市的繁华。
二妞想去沪市,宁棠就托宁军打听,沪市有什么好的唱歌的大学,宁军给她打听了一番,寄回来一封信,上面就两行字,沪市音乐学院,声乐表演系。
宁棠道,“这个什么声乐表演专业,估计是人家沪市音乐学院的王牌专业,王牌专业要的分一般比较高,你想稳念这个专业,就不能松懈。”
二妞很自信,“我肯定可以的。”
第84章 [VIP] 二十分
沈烈忍不住给她泼凉水, “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别想的太简单,有多少人跟你们竞争呢。”
他这么一说, 二妞也有些怕了,她本来是十拿九稳的,毕竟成绩一直不错,“那, 那怎么办啊?”
“不怎么办。”宁棠道,“只要定好目标,下定决心去努力就行,知道你爸为什么问你两想考哪个学校哪个专业不?”
大娃和二妞同时摇摇头,“不知道。”
沈烈道, “因为咱们不打无准备的仗,先定好想考哪个学校, 哪个专业,我再去找人帮你们打听,人家学校和专业的录取分数线,虽然现在打听有点早,但早做准备也好,反正每年的分其实都差不太多。”
宁棠道,“就是大娃的有点难办, 这小子不知道读什么大学。”
考不考上的另说,先把目标定好。
大娃说:“那爸跟妈, 你们帮我选一个沪市的学校吧, 我就考那个了。”
二妞跟三娃都去沪市了, 他也要跟上。
跟大娃和二妞面谈完,沈烈就开始抓他两的学习了, 不过他工作忙,这事还是落在了宁棠头上。
宁棠叹口气,“你可真会给我找事。”
沈烈:“他两考得好,你面上也有光。”
宁棠无语:“你想多了,又不是我去上大学,要这光干啥。”
沈烈道,“那你就说抓不抓他两学习吧,不对,不是他两,二妞很自觉,抓大娃就行了。”
大娃道,“不用你抓我学习,我也很自觉。”
他可是要跟二妞一起去沪市找三娃的,万一二妞去了,跟三娃一块在沪市玩了,他没跟上咋办。
“自觉?”沈烈哼一声,“沈大娃同志,我问你,你上次期末考,历史考了多少分?”
大娃脸色一僵,小小声道,“二十……”
“二十分,你好意思说出口。”沈烈双手环胸,啧了一声,“汉奸都不能考这么低。”
大娃大喊一声:“爸!”
沈烈被他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挠挠耳朵,“听见了,我又没聋,你喊这么大声干嘛。”
大娃仍旧鼓着脸,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不就是历史考得低了点嘛,居然说他连汉奸都不如,太气人了!
宁棠也对大娃的历史成绩感到很头疼,他初中的时候,历史学得还不错,但高中换老师了,他的成绩就一下掉了下来。
因为大娃学不学一门课,跟这门课的老师他喜不喜欢有关,如果这门课的老师他喜欢,那他就认真听,如果不喜欢,那课上就做他自己的事情。
高中换的历史老师,是个小老头,讲课不如初中历史老师那么风趣幽默,大娃不喜欢听他讲课,成绩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宁棠道,“这个其实也好解决,历史嘛,课上听不听其实差不多,下了课自己背知识点就行,二妞你把重点画下来,督促大娃每天背就行了。”
这小子要不是数学特别好,拉了很多分,成绩肯定不能在班级中游徘徊,得倒数。
宁棠决定双管齐下,背书的同时,再去弄点练习册给两小只做。
沈烈道,“你去哪买练习册啊?”
宁棠道,“书店啊。”
沈烈说:“能买得着吗?”
这几年因为恢复高考,练习册卖得特别火,甚至有些书店还给设了专门的书柜,简直就是一书难求。
“能。”宁棠隔段时间就去书店买书,跟不少书店的老板都混熟了,到时候进新货了,让人家留几本给她,应该问题不大。
连沈烈都开始抓大娃和二妞的学习了,更别提宁雪了。
她直接就把妇委会的工作给辞了,美其名曰在这两年多的时间,全心全意,全力以赴地抓苏光宗和苏耀祖的学习。
——实则是因为被三娃刺激到了,她干了好几年的妇委会干事,工资一分没涨,现在连一个小屁孩出岛混了两年,工资都是她的好几倍了!
这活,不干也罢!
莫名的,宁雪开始有些‘认同’起宁棠来。
对啊,她为什么要苦哈哈的干活呢?
把光宗和耀祖培养成人才,大学生,才是她的终极目标啊!
她也要‘啃小’,躺着让光宗和耀祖给她挣钱,难道不香吗?!
抱着这样的念头,宁雪双眼迸发出了无尽的光芒。
她把工作一辞,拘着双胞胎继续来了早五晚十二那套,在学校,学,在家,学,就连上厕所,她都得让双胞胎拿着本书进去背。
苏俊彦看着墙上挂着的大红横幅‘奋斗本日,无憾此生,坚持百天,一生光荣’,很是无语,首先,这还没到百天,其次,在家里挂这种横幅,是要闹哪样?
这要是其他领导同僚来他家里做客,不得以为宁雪疯了啊!
苏俊彦急忙把横幅扯下,“挂这玩意干嘛,赶紧的,给我收起来。”
“不许动!”宁雪死死抱住横幅,一副你要敢动我就跟你拼了的模样。
苏俊彦长吸一口气,“宁雪,我知道你很看重光宗和耀祖的学习,但你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了?”
他也很注重双胞胎的学习,但也没把人这样逼的啊,这几天他瞧着,双胞胎都有些精神恍惚了。
猛吗?
宁雪一点都没觉得,“你懂什么,他两今年已经高一下学期了,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就高考了,两年啊,才两年,你以为时间很多吗?”
“是不多。”苏俊彦叹口气,“但也不能把孩子往死里逼啊。”
宁雪油盐不进,还是那副说辞,疾言厉色道,“你懂什么,我不管,我就是要抓他两学习,要是他两松懈了,万一考得比沈大娃和沈二妞差怎么办?”
苏光宗眼睛底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瞧着跟大熊猫似的,嚷道,“妈,我就不理解了,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跟大娃比呢?”
宁雪被他问得愣住了,显然她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一开始是觉得,宁棠跟她一起嫁到海浪岛,两人条件都差不多,又是堂姐妹,自然处处都有对比。
后来沈家日子越过越好,她心里难免不舒服。
你男人职位比我男人高?但我儿子比你儿子成绩好啊。
反正,就是得处处压你一头。
再后来,比着比着就习惯了。
沈家订了牛奶,好,咱家就买一颗糖顶三杯奶的奶糖。
沈家买了电风扇、洗衣机,好,咱家也买电风扇。
要问宁雪为啥这样干,她也说不上来,就是觉着心里有股气怄着。
她一定要比宁棠过得好!
所以,被苏光宗这么一问,宁雪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反正,反正,你两就得比沈家的小孩考得好。”
苏耀祖转了转眼珠,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妈,咱们真的处处要跟大娃他们比吗?”
宁雪斩钉截铁地道,“对!”
苏耀祖:“上回我看到大娃和二妞带了好几本故事书到学校看,说是他们妈给他们买的,你比比这个吧,也给我跟哥买两本故事书呗。”
“故事书?”宁雪皱眉问。
“对。”说到故事书,苏光宗眉目都舒展了,比划道,“就是里面讲故事的书,还有那种小人书,连环画,你也给我们买几本吧。”
想到宁雪处处要跟宁棠比的性子,他抿抿嘴,补充了一句,“大娃和二妞都有,我们也想要。”
一听到什么小人书,连环画,宁雪想也不想便否决了,“不行,买练习册参考书可以,买这种让人玩物丧志的书,免谈。”
“啊——”苏光宗拉长了声音,眼里的光熄灭了,支吾道,“可,可是我真的很想要。”
跟活泼外向的苏耀祖不同,苏光宗性子腼腆一些,他也很少跟宁雪和苏俊彦提要求,这次难得开口,想必是十分喜欢了。
苏俊彦见状,游说道,“你就给他们买一本吧。”
宁雪斩钉截铁地摇头,“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见苏光宗的小脸一下垮了下来,顿了顿,安抚道,“光宗,等你上了大学再说好不好,你上了大学,我就不管你了,你想买啥买啥。”
苏光宗撇撇嘴,你每次都这么说,不过面上他没露出来,笑道,“好的,妈。”
暗下决心,到时候高考报志愿,他就报一个远远的城市,到时候宁雪鞭长莫及,想管他也管不着!
苏耀祖可比苏光宗机灵多了,伸出手,露出白嫩的手掌心,“妈,那你先把买书的钱给我。”
这个要求宁雪还是应承的,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放到苏耀祖手上,“好,钱先给你,记住,现在先别买什么小人书,连环画,等上了大学再买啊。”
想了想,又道,“咱家有钱,我跟你爸这几年工作都挣了不少钱,只要上了大学,你随便花,可劲花,想买啥买啥,别亏待了自个啊。”
苏俊彦心想,什么叫‘随便花、可劲花’,这不是惯坏孩子嘛,但看苏光宗和苏耀祖都没什么反应,他喉结动了动,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苏耀祖笑得眼角弯弯,应承道,“妈,你放心,我一准到上了大学才买。”
他长相本就清俊秀气,笑起来更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对他,宁雪比对苏光宗还要更加放心。
孰不住,苏耀祖面上一副乖乖牌的模样,实则暗暗鄙夷了苏光宗和宁雪一把。
他哥真是太傻了,实心眼,有啥说啥,就不像他,先应承下来,把钱要到手。
他妈也是笨,他说啥就信啥,要钱就给。
他妈又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他们,有了钱,岂不是想买什么买什么,明天,他就买小人书和连环画去,到时候藏学校教室课桌里,想咋看咋看。
又听到宁雪说‘随便花,可劲花’,苏光宗眼睛一亮,道,“妈,上了大学,我跟哥真的可以随便花钱吗?”
宁雪想也不想便道,“当然。”
她最看不起别人奉行的那套‘女孩要富养,男孩要穷养’,她认为,男孩也要富养,就得给他们多多的钱,随便花,可劲花。
男孩子嘛,就得养得大气一点,抠抠搜搜的,那还算男人嘛?
想到这,宁雪暗暗鄙夷了苏俊彦一把,以前没看出来,现在觉得苏俊彦跟沈烈真是不能比,抠搜得不行,也不知道是不是管后勤管多了,天天算那三瓜两枣的,夫妻两个,钱居然是分开花的,买个电器都得‘拼一拼’。
*
三娃回了沪市的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没多久,又传来佳绩,这小子得了全国春季游泳锦标赛少年组的冠军。
这个比赛跟平时那些省里、市里举办的游泳比赛不同,在国内游泳界算是很有分量的比赛,也意味着,三娃正式走到了大家面前。
这可是能上电视、上报纸的光荣好事,比赛的时候,电视台还专门导播了,宁棠跟沈烈,大娃和二妞,还有罗嫂子、曾心兰她们,就坐在电视机,观看三娃的比赛。
这小子游得一如既往的快,人家才刚起步,他就游出小半截了,人家离终点还有一截,三娃就已经领先了一个身位,摸到终点了。
陆校长还点评,“这运动员就是不一样,要是岛上那帮小子,连三娃的屁股都摸不着。”
三娃寄回来的金牌还有奖杯,都能放满小半个柜子了,他每次上报纸的报道,宁棠都剪下来,贴在本子上,如今也贴了好几页。
宁棠看着就放在书架旁边的三娃专属的展示柜,很是感慨,兴许这有放满的一天也说不定。
三娃大出风头后,有记者就来找这位新晋的‘体坛小将’采访,面对摄像机,三娃把训练基地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尤其是待遇。
因为教练和领导叮嘱过了,得好好宣扬宣扬他们基地。
原本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福利待遇好的事,只有宁雪一个人知道,而且她守口如瓶。
——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三娃现在混得那么好!
现在上了报纸,上了电视,这消息就瞒不住了,军属院的军官和军嫂们纷纷来找沈烈和宁棠打听,人家海军游泳训练基地的福利待遇,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沈烈跟宁棠被弄得烦不胜烦,索性闭门不出。
好在家里还有大娃和二妞,给他们无聊的闭门生活带来了不少趣味。
按宁棠的话说就是,大娃一人顶五百只鸭子,二妞一人顶三百只鸭子,两人加起来,能顶八百只鸭子。
八百只鸭子在耳朵旁边吵,能清净吗?
在‘不清净’中,时间的脚步也走到了一九八七年的春节。
过完春节,大娃十八岁了,算是大小伙子了,不过这小子光长个子不长心智,还是那副虎超超的模样。
除了高了俊了,还真看不出跟以前有什么两样。
二妞比他变化大得多,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身段窈窕,成大姑娘了。
罗嫂子的头发白了大半,不过瞧着精神挺好,因为赵晴大学毕业后,在闽省找到了归宿,现在定居在那,日子过得不错,罗嫂子日子过得舒心,精神面貌自然好。
曾心兰跟齐营长还是一样,不过这几年曾心兰在妇委会的工作越做越好,在家里越来越有话语权了,齐营长也更能听进她的话了,钱也慢慢开始交给曾心兰管,不再填补老家的无底洞了。
宝儿已经三岁多了,玉雪可爱,十分聪明,周采薇和吴大辉也悄悄地松了口气,还好,那该死的转胎药没给孩子留下什么后遗症。
其中变化最大的,还要属宁雪。
她两鬓的头发都已经霜白了,发根露出大约五厘米左右的花白头发,发尾是黑的,她又留了一头长发,看着更明显了,明明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像四五十了。
知道的,晓得她是辅导苏光宗和苏耀祖学习,操心操肺,累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什么重创,一夜白头。
尤其是跟宁棠站到一块时,差别更大了。
吴秀芹是新来的军嫂,听说宁雪和宁棠是堂姐妹,差点惊掉下巴,因为两人看着差别太大了。
宁棠头发乌黑亮丽,皮肤白里透红,神态看着也年轻,一样三十出头的年纪,她看着像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二妞的姐姐。
宁雪头发斑白,皮肤细看能看到皱纹,神情老态,一脸疲惫。
哪怕她的五官很是不错,但皮肤状态太差了,也给人一种很老态的感觉。
宁棠跟宁雪差别大,是正常的。
自打大娃和二妞学会做菜以后,宁棠基本都不用动手了,家里就是沈烈和他们两轮换着做菜,偶尔三娃回来,也是抢着做菜,家务也是一样。
可以说,宁棠真没操什么心。
宁雪就不一样了。
苏俊彦大撒把,回到家就跟甩手掌柜似的,连倒杯茶都要使唤宁雪。
原本苏光宗和苏耀祖是能帮宁雪分担一些家务的,毕竟也是两个大小伙子不是?
但他两都被宁雪惯坏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贴身衣服还是宁雪帮他们洗的,别说给宁雪分摊家务了,不添乱就算不错了。
宁雪现如今虽然不用忙工作了,但家里有三个不做家务的大男人产出,压在她身上的家务可不算轻,又要操心双胞胎的学习,层层重压之下,老态一些,是很正常的。
好在,宁雪解脱的日子就快到了。
第85章 [VIP] 高考
一九八七年, 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时间是七月七日开始,七月九日结束。
文理考不同科目, 除了语数英三科主科外,文科要考政史地,理科要考物化生。
高二分班后,大娃念了理科, 二妞念了文科。
虽说会计学专业文理科都能报考,但大娃的历史实在是太差了,宁棠就让他报了理科,考物化生去,避开他最不喜欢的历史。
考试地点在江市, 宁棠就让大娃和二妞在学校附近找了家旅馆,住个三天, 避免来回往返岛上花费时间。
头一回高考,大娃和二妞都有些紧张。
宁棠给他们做思想工作,“放轻松,不就是个考试嘛,以平常心去对待。”
二妞快哭了,“妈,要是我考不上咋办。”
“凉拌。”宁棠道, “考不上就看你,想考咱就继续, 不想考咱就不考了。”
上大学虽然好, 但也不是不上就不能活了。
大娃心态比二妞好很多, “妈,你放心, 我一定能考上。”
宁棠乐了,拍了拍大娃的肩膀,“我就欣赏你这种自信。”
这小子越窜越高了还,得踮起脚才能拍到他的肩膀。
七月六号,宁棠和沈烈陪大娃和二妞坐船去江市,帮他们把行李安置在旅馆,大娃和二妞先去认了认考场。
大娃回来庆幸道,“还好妈你聪明,提前订了学校附近的旅馆,我听人说,这附近的旅馆都爆满了。”
“这个啊,就叫先见之明。”宁棠道。
送完大娃和二妞,宁棠和沈烈就坐船回岛上。
两孩子都自觉,也自立,不用事事替他们操心。
罗嫂子看到他两回来,惊讶道,“大娃和二妞不是明天高考嘛,你两不去陪考吗。”
宁棠道,“陪啥,我们把他们送到招待所就回来了,嫂子,你放心吧,他两知道咋做的。”
罗嫂子道,“对了,还没问你,大娃和二妞打算上什么学校。”
从今年开始,高考就由在分数公布前填志愿改为在分数公布后填志愿,所以大娃和二妞是先考试,再填志愿。
高一的时候,沈烈就问过他们,想考哪里,两小只也是一早就定下了目标。
宁棠回答道,“大娃准备考沪市立信会计学院,二妞考沪市音乐学院。”
这两所学校在沪市都不算一流的,跟沪交、同济、复旦那些名校不能比,好就好在,这两所学院的专业性都比较强,会计学院、音乐学院,一听就知道是学什么的,会计学、声乐表演,也是这两所学校的王牌专业,师资力量一点都不差。
大娃想当会计,二妞想进修音乐,所以宁棠和沈烈多方打听,综合选择,给他们两定了这两所学校。
对两小只来说,兴趣大于学校的排名。
他俩的分数摆在那,与其让他两挤破头去念排名高一些的学校,但他们不喜欢的专业,倒不如遵从他两的选择,让他们学自己喜欢的东西。
七月七号,上午,第一门考语文。
七点半,大娃和二妞起床,简单吃了个早饭,就去考场了,九点钟开考,十一点半结束,十一点四十五,大娃和二妞在校门口集合,拿着宁棠提前给他们的钱和饭票去国营饭店吃午饭,吃完午饭小憩一会,下午两点接着去考试。
一连三天,基本上都是这样的作息。
考完试,大娃和二妞既没问答案,也没问对方考得咋样,考过就过了。
晚七点,大娃和二妞回到家。
宁棠和沈烈也没问他们考得咋样,就好像两孩子是去玩了三天。
大娃奇了,“爸,妈,你们就不问我们考得咋样吗?”
宁棠反问道,“问了又不能改变什么,考都考完了,还能冲回考场去把试卷上的答案给改了啊?所以,放宽心。”
二妞摇摇头,“妈,你的心真宽。”
“那是。”宁棠道。
于是大家仿佛都忘了这码事,沈烈甚至还问大娃和二妞,考完试的假期,要去那里玩。
宁棠道,“要不要去沪市看三娃?”
大娃摇摇头,“九月份大学就开学了,到时候也得去沪市,想见三娃,我跟二妞提前十来天去沪市,去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找他就行了。”
沈烈乐了,“你就这么笃定你自己一定能考上?”
大娃道,“那当然,我都写信给三娃了,说今年沪市见。”
既然如此,考完试的假期,宁棠就带着大娃和二妞回了山岗村,看宁为国和孙爱菊。
老两口看着和以前差不多,宁为国不用再管村里那些糟心事,瞧着还年轻了一些。
山岗村虽然没有电视机,但是有报纸,老两口又从宁棠那里听说三娃被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选上的事,每次来报纸,老两口都得头挨着头,眯起眼睛,好好地看一看报纸上有没有关于三娃的报道。
宁棠他们到山岗村的时候,老两口又在看报纸了,宁棠乐了,说,“要不你们去沪市见见三娃?”
孙爱菊摇头,“别了。”
年纪越大越不想动腿,能在报纸上看到三娃的消息,已经足够了。
在山岗村呆了十来天,七月二十六号,宁棠带着大娃和二妞回海浪岛。
七月二十七号,高考出成绩了。
语文数学的满分是一百二十分,生物满分七十,其余满分都是一百,总分七百一十分,
大娃考了四百九十八分,二妞考了六百一十三分。
大娃其他科考得不好,主要是靠数学拉分,二妞各科很平均,这回高考考得也很好,因为七百一的总分,五百出头就到重本线了。
大娃的分数不是特别高,但他本来也没想报什么特别好的大学,他这个分数,上沪市立信会计学院是稳了的。
二妞一样,按照去年沪市音乐学院的分数线,她已经超了很多分,稳上。
分数一出,沈烈有些惋惜,问二妞,“真的要报沪市音乐学院吗?你这个分数,够报很好的大学了,上音乐学院,有点可惜。”
二妞坚定道,“我就要报这个。”
宁棠道,“孩子喜欢就行,兴趣比什么都重要。”
沈烈还想说两句,宁棠瞪他一眼,“你有意见,你自个去高考,整的好像这分数是你考的一样。”
沈烈举手投降:“说不过你。”
“说不过我,那是因为你没理。”宁棠道,“我最烦那种对孩子的志愿指手画脚的家长了,什么都得按照他们的来,他们怎么不自己去高考?”
二妞笑道,“就是。”
寒窗苦读十年书的是她,唯一能做选择的也只能是她。
成绩出来没多久,就开始报志愿了。
因为早早就定好了目标,高考、报志愿,对大娃和二妞来说,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两小只报完志愿,压根没有其他考生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说说笑笑,都开始准备起行李了。
苏光宗和苏耀祖的高考成绩也出了。
苏光宗考了六百六十七分,苏耀祖考了六百八十分,七百一的满分,他们的这个分数,已经接近满分了。
宁雪和苏俊彦简直喜出望外。
尤其是宁雪,眉眼间的皱纹都舒展了,高兴了两三天都没好好睡着觉,一直在念叨,“……苍天啊,多年的努力没白费,光宗,耀祖,真的光宗耀祖啊!”
苏俊彦也很高兴,“不愧是我儿子,就是遗传了你老子我的聪明才智,才能考这么高分。”
宁雪撇撇嘴,没有拆穿他。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她在抓双胞胎学习,苏俊彦就是个大撒把,都没管过,他好意思说是因为他才考得这么高。
遗传?遗传有个屁用!
不过大喜的日子,宁雪高兴,也懒得拆穿他,而是问苏光宗和苏耀祖,“你们想好报什么志愿没?”
苏光宗抿嘴一笑,“想好了,我想报农业大学。”
“农业大学?!”宁雪惊讶出声,顿时皱眉道,“报什么农业大学,农业大学,说白了,不就是去种地吗,研究那些瓜果蔬菜的,有啥意思,难道你想像罗嫂子一样,种一院子的菜?那玩意你不是大学生都能做,有什么技术含量,听我的,报……报医学专业!”
说完,宁雪眼睛一亮,拍板道,“对,就报医学专业,以后当医生,医生多挣钱啊,以后光是收点回扣,都挣得盆满钵满了。”
苏俊彦皱了皱眉头,觉得她是不是把当医生想得太简单了,而且什么叫做收回扣,合着在她眼里,给人治病救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医生,就是一群吃回扣的蛀虫?
他想出声反驳,想了想,还是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但凡他出声了,宁雪那就有十句八句话等着反驳他。
有句话咋说的,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他这个‘家翁’,还是闭嘴吧。
苏光宗抿抿嘴,低声道,“可是,妈,我不想学医,我就想念农业大学,研究农业。”
他觉得农业大学挺好的啊,听说以后还可以去地里做研究。
想象一下,他戴着草帽,站在金黄的麦田里,风一吹,金黄的小麦纷纷弯腰,仿佛海浪一般,想到那个场景,他就觉得内心得到了久违的平静。
苏光宗想着想着,嘴角微微弯起。
可惜,还没等他畅想完,宁雪便斩钉截铁地道,“不行,听我的。”
也不等苏光宗反应,她就把苏光宗填志愿的那张表翻出来,拿出钢笔,在上面唰唰地填了,复旦大学,临床医学系。
填完,十分满意,嗯,她的儿子,考了这么高分,就应该去名校,读好专业。
复旦大学,临床医学系,啧啧啧,她觉得写下的这几个字都冒着金光。
完全不顾苏光宗的抗议。
苏光宗打算做最后的抗争,“妈,我真的不想学医,我就想报农业大学。”
他真的对学医一点兴趣都没有。
而且听说学医要学好多好多本很厚很厚的书,上好多好多专业课。
苏光宗抿抿嘴,这些年,他已经学得够累了,已经不想再学了。
高考完的那天,他是彻底解脱了,仿佛挣脱了一把沉重的枷锁。
没想到,宁雪挥了挥手上的纸,“我已经报完了,而且是用钢笔写的,改不了了。”
苏光宗这么坚决的不想学医,是因为他其实有个不为人知的小毛病,就是他怕见血,只要一看到血,他就会头晕。
本来他想好好跟宁雪商量这事的,但宁雪搞一言堂,还擅自帮他把高考志愿给填了……
苏光宗眼底的光熄灭,喃喃道,“算了,学什么都行。”他已经无所谓了。
宁雪‘帮’苏光宗报完志愿,又去问苏耀祖,她笑眯眯地道,“耀祖啊,你想上什么学校,报什么专业呢?”
还不等苏耀祖答话,她便道,“可不许像你哥那样,报什么农业大学哦,我知道,我们家耀祖最有出息了,肯定不会让我为难的。”
宁雪虽是笑眯眯的,眼神中却不经意间透出凌厉。
苏耀祖笑得甜甜的,露出嘴角的梨涡,“我都行,全由妈你做主。”
看到苏光宗的下场,他就知道了,说什么他妈都不会听进耳朵里的。
倒不如就顺了她的意,省了争执的功夫,自己还能好过一些。
不得不说,苏耀祖深谙跟宁雪相处的道理。
果不其然,宁雪一听苏耀祖说,全由她做主,顿时满意地笑了,“还是耀祖最听话。”扫苏光宗一眼,“光宗,多向你弟弟学习。”
苏光宗闷声应了声是。
宁雪想了想,苏光宗去了复旦,那苏耀祖就去沪交吧,两所沪市的名校,一人上一所。
于是便提起钢笔,像帮苏光宗填志愿一样,唰唰几笔,就帮苏耀祖填好了志愿。
填完志愿,宁雪看着两张表,心满意足地笑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苏光宗的失落,以及苏耀祖的不以为意。
最近宁雪可是春风得意,录取通知书一到,她顿时大出风头。
原本因为双胞胎‘炫耀’的事,对她有意见,不跟她来往的军嫂,纷纷上门请教,问她是怎么培养双胞胎学习的。
宁雪可是满腹的学习经,“就是往死里管,让他们往死里学就行了,早上五点就得起,就连他们上厕所,我都得让他们拿卷书进去背。”
她一边说,一干军嫂一边拿着纸跟笔记笔记,认真无比。
想必,岛上很快又多一批跟苏光宗和苏耀祖一样待遇的小孩。
第86章 [VIP] 知足常乐
跟一干来请教的军嫂们炫耀完, 宁雪觉得有些没劲。
因为,她最想炫耀的人没来。
熬了这么多年,宁雪心里就凭一股劲撑着。
按她想象的是, 高考成绩出了,苏光宗和苏耀祖考上了好大学,宁棠应该十分嫉妒,大娃他们应该自怨自艾, 沈烈更是埋怨宁棠,说宁棠不会教孩子。
——比不上她。
宁雪很是不能理解。
既然宁棠不来找她,她就自己上门去找宁棠。
周日上午,宁棠买菜回来,就碰上了来堵她的宁雪。
这两年, 宁棠也很少见到她,因为宁雪为了双胞胎的学习, 几乎足不出户,今天仔细一看宁雪,还真如吴秀芹所说,她老了不少,两鬓都斑白了。
宁雪今天穿的是灰色高领配黑色裤子,整个人灰扑扑的,一点都不鲜亮。
为了省钱给双胞胎买习题册、参考书, 她不舍得用护肤品,不舍得买好衣服, 双胞胎的衣服换了又换, 她一条旧衣服穿了七八年。
她不能理解宁棠, 宁棠也不能理解她。
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宁棠打量宁雪的同时,宁雪也在打量她。
她用目光寸寸片过宁棠的头发、衣服、鞋子……身上的一件件。
都说吃得好不好, 养的好不好,看头发能一眼看出来,宁棠的头发乌黑油亮,犹如光滑的缎子一般,宁雪的头发干黄分叉,似是很久没有打理了。
她穿的是七八年前的旧衣服,宁棠穿的却是最近流行的小格纹和大印花。
她的目光扫过宁棠的手,如细葱白一般,一看就保养得当,而自己的手,在常年做家务中,发黄粗糙。
宁雪下意识地缩了缩自己的手。
宁棠问,“有事吗?”
看着这样光鲜亮丽的宁棠,宁雪心里没有底气,却仍梗着脖子,宛如高傲的白天鹅,“高考成绩出了,光宗和耀祖考上了复旦和沪交。”
她确实有资本骄傲,因为她培养出了两个大学生,两!
这年头毕业就包分配工作,双胞胎的前程大道,可谓是镶了金光。
宁棠点点头,“所以呢?”
双胞胎考得咋样,上了什么大学,干她屁事,又不是她儿子。
宁雪眼睑跳了跳,她最恨最恨的就是宁棠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她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什么所以呢,我打听过了,你们家大娃和二妞,考的不过是什么会计学院和音乐学院吧。”
这也是她为什么给双胞胎报沪市的大学的原因,就因为大娃和二妞去了沪市。
她昂起头,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宁棠,“你比不上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比。”宁棠道,“苏光宗和苏耀祖考的好,总有人比他们考得更好,每个人都要去比,比得完吗?”
知足常乐。
苏光宗和苏耀祖考得好,上了名校,说实话,宁棠一点都不意外,因为这是他们努力的结果。
在其他小孩玩的时候,他们在学习,在其他小孩睡觉的时候,他们也在学习。
这几乎是牺牲了一切娱乐和休闲时间换来的。
有这样的高考成绩,也是应该的。
相比之下,大娃玩心重,性子跳脱,学虽然也学了,但学习的时间压根就够不上双胞胎的一半,甚至连三分之一也没有。
要是大娃光凭高中一两年的努力,就能赶超双胞胎多年的努力,发挥他的王霸之气,考上清华北大,把双胞胎踩在脚下,那才荒谬。
宁雪摇摇头,“比不完。”然后十分自信地道,“但我就是比你好,光宗和耀祖就是比大娃和二妞出息,你现在就是死鸭子嘴硬,瞧着吧,我现在已经熬出头了,我们家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我给光宗报了临床专业,耀祖报了计算机专业,他们两个念出来,一个是大医生,大国手,一个是科学家。”
“大娃呢,读什么会计专业,出来就是当个小会计,能有啥出息,还有你们家那个二妞,唱两首歌,被人捧了几句,就以为自个上天了,报什么音乐学院,笑死了,以后出来当音乐老师,教小孩唱歌吗?”
宁棠仔细想了想,点点头,“那也挺好的。”
大娃数学好,算起帐来又快又好。
能做一个认真负责,又有能力的好会计,就已经足够了。
二妞喜欢唱歌,大领导是听众,小朋友也是听众,再说了,教小朋友唱歌也是唱歌,培养祖国的花朵,多好,二妞肯定高兴。
宁雪细细扫过宁棠的脸庞,发现她似乎是认真的,不敢置信道,“你疯了,养孩子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成才的吗,就你们家那两个,能有啥出息。”
她略过了三娃,因为三娃的‘大出息’把她气得够呛。
宁棠笑眯眯:“嗯嗯,你说得对。”
宁雪扯扯嘴角,觉得跟宁棠再说下去,简直是浪费她的时间。
她心念一转,就想明白了。
宁棠现在还不羡慕嫉妒她,肯定是因为,这毕竟只是刚上大学,苏光宗和苏耀祖的人生才刚刚起步,等他两正式毕业了,在工作上取得了成就,那才是宁棠真正羡慕嫉妒的时候。
换句话说,就是她来炫耀的太早了。
宁雪对自己的想法,深以为然。
用可怜同情的目光扫了宁棠一眼,摇头叹气,“你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说完,转身便走了,也不给宁棠说话的机会。
宁棠心想,我的苦日子还没看到头,不过你倒是过得挺苦的。
宁雪这事,只是一个小插曲,宁棠立马就抛到了脑后,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头一件大事,就是大娃和二妞去上大学。
两孩子报的学校都在沪市,可以结伴而行,这点倒不用担心。
而且沪市跟海浪岛离的其实并不是很远,至少比山岗村近多了。
再说了,三娃和宁军都在沪市,大娃跟二妞去到那,其实并不算人生地不熟。
沈烈跟宁棠商量,“要给大娃和二妞多少生活费?”
当初三娃去沪市的时候,宁棠给了他两百块钱。
大娃跟二妞和三娃的情况不一样,三娃是去训练基地,吃喝住行全都包。
大娃跟二妞是去上学的,虽然学校会给他们发每月三十三斤粮票,还有根据家庭情况不等发十到十六块钱的补贴,但学费不是全免的,要交一部分学杂费,还有平时吃饭,买东西,买书什么的,都得花钱。
还有被褥搪瓷缸子这些,寄过去的邮费比东西都贵了,就让两孩子都在当地买新的,这又是一笔钱。
都说结婚要四大件三转一响,其实上学也有三大件。
早些年的三大件是脸盆、被褥、搪瓷缸,近几年的三大件是钢笔、收音机还有手表。
肯定不能亏待孩子,这些都得备上。
尤其二妞是念声乐专业的,备个收音机,平时多听听香江宝岛的流行歌曲,国内的革.命歌曲,对她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家里倒是有台收音机,只是款式已经旧了,而且还很笨重,就想着,还是给孩子买个新的吧。
沈烈算了一笔账,这些杂七杂八加起来,带个三百块钱,应该是够了,不由得感慨,“养孩子真花钱。”
可不是,这些年下来也没少花。
又怕孩子们不够花,沈烈道,“算了,我还是问问他们想带多少钱去吧。”
宁棠道,“你想咋问?”
沈烈:“啥咋问,就问,三百块钱够不够,要不要多带点。”
宁棠摇摇头,“大娃和二妞懂事,你这样问,他两肯定不舍得多要,哪怕不够,他们也会骗咱两说,这钱够花了,然后自己背地里偷偷摸摸省钱。”
咋省钱?肯定从吃穿住行里克扣。
平时一顿饭想吃两荤一素,没钱,又不想跟家里要,就会吃一荤一素,营养就不够了。
逛街想买条衣服买个手帕,想想囊中羞涩,只得压下这个念头。
看着同学穿漂亮的裙子,中山装,再低头看看自己泛白的鞋子,怎是一个心酸可以形容。
沈烈想了想,觉得很有这种可能,尤其是三个孩子的金钱观都很不错,从来没有大手大脚的花过钱,平时也挺省的,到沪市了,钱不够花,指不定各种省,“那你说,该咋办。”
宁棠道,“不咋办,你直接给啊,不够他会说的,没给够,又问来问去,说钱够不够花啥的,他两哪好意思再跟家里要。”
换句现代话说就是,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要真想给,就直接给了,嘴上问来问去,却不直接行动,其实也不想给。
当然,沈烈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粗枝大叶,一时没想到罢了。
被宁棠一提点,他立马从柜子里翻出六百块钱,想想又加了一百块钱,每人三百五十,足够他们添上学三大件和花到春节放寒假了。
给了钱,沈烈叮嘱大娃,“你们两个坐火车的时候,要多注意身上的钱和东西,还有,你要照顾好二妞,她是女孩子,比你一个男孩子出门在外危险多了。”
大娃道,“放心吧,爸,还有大虎呢,我们两个大小伙子,还保护不了一个姑娘家了。”
大虎也考上了沪市师范大学,两个好兄弟在沪市又重新会师了。
二妞也道,“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的。”才不会像爸妈之前说的那样,中了坏人的迷药!
大娃搓搓手,“妈,你不跟我们一块去沪市吗,顺便看看三娃。”
两小只想的是,宁棠跟他们一起去沪市,再喊上三娃,四人一起逛吃逛吃,少说也得玩上十天半个月。
为啥不喊沈烈?因为他没假期。
这个年代的沪市,宁棠还没见过呢,想必也很是繁华,四处都是高楼大厦,霓虹灯光,跟椰风海韵的海浪岛相比,肯定又是另一种风情。
刚想答应,就被沈烈扯了下袖子,他咳嗽一声,“你们妈有事,她不跟你们一块去。”
大娃不信,扁扁嘴,“我不信,妈能有啥事,她又不用工作,我跟二妞走了,她还不用做饭了。”
沈烈肃脸,“我说有事就是有事。”
二妞捂嘴偷笑,笑大娃傻瓜,还看不出来?他两等着过什么‘二人世界’呢。
估计巴不得他们趁早滚蛋。
宁棠道,“生腌我给你们各做了五瓶,还有螃蟹酱和虾酱,你们带去学校配饭吃,或者分给同学吃都行。”
这个月份螃蟹和虾正肥,肚子里有膏,做蟹酱虾酱正好。
怕两孩子到了沪市,吃不惯那里的饭菜,弄点配饭的酱料,拌拌饭,也能入口。
大娃头头是道,“不光要生腌,还要芒果干和海苔。”怕宁棠不答应,补充道,“我要分给同学。”
宁棠点头应下,“成。”
大娃又说,“要多寄一点,我怕不够分。”
一个宿舍少说四到六人,又都是大小伙子,芒果干和海苔味道又好,估计一下就分光了。
沈烈乐了:“你要求真多。”
大娃鼓起脸,“我这叫未雨绸缪。”扁扁嘴,“也不知道学校食堂的饭菜好不好吃,合不合我的胃口。”
宁棠道,“上了大学,你的舍友,同学,都是五湖四海来的,不光你会带家乡的特产,他们也会,要是不合你胃口,你找他们换着吃,应该有同学会带辣酱,豆瓣酱,或者笋干,糖萝卜拌饭吃。”
大娃眼睛一亮,没想到上大学还有这种好处,可如了他这颗吃货的心。
二妞问,“妈,生腌也是寄过去吗?”
“对。”宁棠道,“寄到邮局,你们到了学校,先安顿好,再挑一天周末去邮局拿。”
沈烈道,“到了沪市,你们去基地找三娃,跟他合个影,把相片寄回来,给我跟你妈看看。”
宁棠也是这么想的,这两年,三娃都没回家,包括过年,问就是参加各种比赛,人没见着,奖牌和奖杯倒是隔段时间就寄回来。
最早去沪市,三娃寄回来的奖牌和奖杯是银的和铜的居多,近两年,就都是金的了,偶尔才有一块银的回来。
书架旁边三娃独属的展示柜,已经装满了一半了。
孩子就去个游泳队,怎么跟上交了国家一样,年年不回来,也不知道三娃现在是胖了还是瘦了。
沈烈道,“相机要给你们带过去不?”
二妞摆摆手,“不用,拿着重,我们去照相馆拍就行。”
到沪市要坐三天三夜的火车,肯定得轻装上路。
就连要用的草席被褥啥的,宁棠也让他们就地买了。
八月二十一日,大娃二妞还有大虎出发去沪市。
宁棠和沈烈去港口送行,凑巧碰到苏俊彦和宁雪也去送行。
苏光宗和苏耀祖拎着大包小包的,估计是把家里的锅碗瓢盆都带上了。
宁雪一步三停,很是不舍。
双胞胎一走,就仿佛把她的心都带走了,说,“要不,我去陪读吧?”
苏俊彦眼底闪过一抹暗喜,“好啊。”
快走,走了他就解脱了。
苏光宗一脸菜色,外加生无可恋,“妈,我们都是大学生了。”嘟囔道,“又不是小孩子,哪有上大学还要陪读的。”
还不得给同学笑话死。
苏耀祖包袱里揣着巨款,都是这些年攒下来的,正打算去沪市吃喝玩乐呢,一听宁雪要跟着去,转了转眼珠,“不用,妈你想我们了再去看我们就行,再说了,你来陪读了,那爸岂不是一个人在家,谁照顾他,谁给他做饭?”
他可比苏光宗多太多弯弯绕绕了,也更能拿捏住宁雪的命脉,一说苏俊彦需要她,果不其然,宁雪就不再提着要去陪读了。
宁雪想想也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那、那我过段时间就坐火车去看你们。”
苏耀祖笑眯眯的,面上应了声好,心想,到时候就推辞说学习太忙了,不出来见她,把她打发回去就行了。
可怜宁雪,还做着去看看双胞胎大学的美梦。
她又道,“你们到了地,记得写信回来,或者打电话,报个平安。”
苏光宗抿嘴不吭声。
苏耀祖笑得甜甜的,“一定会的。”
知子莫若父,苏俊彦在一旁听着,就知道他两是忽悠宁雪的了。
都说言传身教,宁雪来了海浪岛这么多年,给宁为党和周银写信的次数屈指可数,双胞胎看在眼里,又怎么会给他们写信呢,像宁雪一样杳无音讯倒是很有可能。
船快开了,宁棠和沈烈目送大娃和二妞上船。
大娃提着行李,二妞朝两人摆摆手,嘴角一抿,眼睛就要冒泪花。
宁棠赶紧道,“别哭,你们九月去,十月就放国庆大假了,然后再上三个多月的学,就又回家了。”
二妞吸了吸鼻子,“那我跟哥国庆就回家。”又道,“再带上三娃。”
宁棠道,“别。”眨眨眼睛,“春节再回来,我跟你爸还想多过几天二人世界呢。”
这当然是逗二妞的,难不成还真差这几天二人世界。
知道两小只要去外地上学了,宁棠心情低落了好久,就连沈烈也趁无人的时候叹过几声。
宁棠道,“说真的,国庆大假就别回来了,放假了,你去找大娃、三娃,拉上大虎,还有你那个也考到沪市的小姐妹,芳芳,几个人好好在沪市逛逛,领略领略大城市的风光。”
怕二妞和大娃还在心底纠结,她索性给两人派了任务,“我的护肤品正好要用完了,到时候你们去商场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我的护肤品,给我寄点回来。”
又跟二妞说,“还记得你小时候,你爸托人捎带的沪市美人香水不,当时你还说香呢,这回就去专柜看看,那香水,是不是还是那么好闻,换包装了没。”
宁棠这么一说,二妞就有了印象,“成,那我们国庆就不回来了。”
大娃道,“春节再回。”
船长催了,大娃点点头,二妞挥挥手,“我们走了啊。”
宁棠朝两人招招手,“去吧。”
碧海蓝天下,海面波光粼粼,轮船很快化作一个小黑点。
翌日中午,宁棠起床,打算做一锅椰子饭。
椰子把水倒空,留下壳,把洗净的糯米塞进去,再加点糖,煮出来的椰子饭,又香又甜又软糯,还带着一股子椰子的清香。
椰子饭煮出来,对着椰子顶部,像分八宝饭似的,用刀片成几瓣,最底下一层是煮熟的褐色椰子壳,再上一层是白色的椰肉,最上面一层是带点浅黄色的糯米饭,整齐地码放在瓷白盘里,又好看又好吃。
做完饭,宁棠习惯性地喊大娃来端饭,话刚出口,猛然意识到,两孩子已经上大学去了。
沈烈也是一样,坐在茶几前看报纸,报纸一抖,看一眼搪瓷缸子,里边已经空了,只剩下了茶叶梗,想喊二妞帮他加点热水。
扫一眼空荡荡的客厅,又看一眼大娃和二妞常坐的地方,话憋在了喉咙里,酝了几下,化作一声小小的叹息。
气刚叹出口,他又笑了。
两孩子去上大学,是好事,叹啥气,不该叹。
别把好事叹成了坏事。
另一头,大娃和二妞还有大虎、芳芳,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总算到沪市了。
第87章 [VIP] 报道
火车站门口有卖甘蔗的, 大娃买了一根,去皮砍成四截,一人一截, 嚼出甘甜的甘蔗汁解渴。
正吃着呢,一个身量中等,眉目精神,身板挺直的中年男人, 走到他们跟前,试探性地问道,“大娃,二妞?”
大娃和二妞吃东西的动作一顿,对视一眼, 齐齐喊出声,“大舅!”
宁军笑了笑, “哎,是我。”
二妞脆声道,“大舅,你是怎么认出我们的?”
宁军:“忘了?你们妈寄过你们三的照片给我,我又去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找过三娃,你们跟他长得像,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大娃二妞三娃是亲兄妹, 眉眼之间自然是相似的。
大虎和芳芳也甜甜地喊了一声,“宁叔。”
宁军扫了他两一眼, 笑道, “是大虎跟芳芳吧, 饿了没,叔带你们吃饭去。”
大娃闻了闻身上的味, 在火车上窝了三天,觉得自个都快馊了,摇摇头,“大舅,先带我们去洗澡吧,洗完澡再吃好吃的。”
“也成。”宁军挥了挥鼻子,“你们身上这味还真有些熏人。”
四个孩子齐齐大喊了一声:“大舅/叔!”
宁军领着四个孩子出了火车站。
一出火车站,四个孩子的眼就不够瞧了。
来来往往衣着时髦的行人,自行车,小轿车,霓虹大厦……足够他们看花了眼。
宁军带他们走到路边停放着的铁皮外壳,厚帆布顶蓬的一排车子前,跟人问了价,包了两辆去旅馆。
大娃坐在车上,四处瞅瞅,很是新奇。
见状,宁军给他们介绍道,“这个啊,在沪市这边叫做‘乌龟车’,是用来代步的。”又指了指开过的无轨电车,“这个叫‘辫子车’,你们在学校,平时周末想出去玩,就可以坐这个‘辫子车’,价格比乌龟车划算一些。”
其实坐‘辫子车’也行,不过‘乌龟车’后车尾有一块后盖可以翻下,用来放行李,更方便。
又是‘乌龟车’,又是‘辫子车’的,二妞被逗得笑个不停。
说话间,就到了旅馆。
宁军问了一声,知道四个孩子准备洗好澡,吃完饭就去学校,就开了两间钟点房。
大娃和大虎一间,二妞和芳芳一间,四人轮着去洗澡。
洗完澡,浑身都舒坦了。
二妞边擦干长发,边问宁军,“大舅,你要带我们吃啥好吃的?”
大娃起哄,“吃最贵的,宰大舅一顿。”
宁军乐了,“傻小子,最贵的可不一定是最好吃的,放心吧,来沪市的第一顿,大舅肯定带你们吃好吃的,品一品沪市风味。”
出了旅馆,他们就去找三娃。
来之前,就给三娃去了信了,三娃知道哥哥姐姐们要来,跟教练告了假,一早就在基地里等着了。
就在沪市本地,还是陪哥哥姐姐们,一听三娃的哥哥姐姐还是考上大学来的沪市,教练二话不说,就帮三娃把假给批了。
到了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的门口,宁军让门卫进去通报三娃,等候的功夫,他问道,“光宗跟耀祖呢,他两不是也来沪市吗,咋没见人?”
在火车站的时候他就想问了,但一直没找着机会。
从跟宁棠的书信往来中,他也大概知晓了宁雪如今处处别苗头的事。
但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从没想过迁怒于小孩。
从名义上说,宁军也是苏光宗和苏耀祖的舅舅,他两初来沪市,招待一番是应当的。
大娃摆摆手,“不知道,一下火车站他两就不见人了,我喊都喊不住。”
宁军点点头,岔过这个话题。
“大舅,哥,姐,大虎哥,芳芳姐!”三娃兴冲冲地跑过来,“你们可算来了。”
小少年穿着白衬衫,黑裤子,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
二妞看他跑出一头汗,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嗔道,“跑这么快干啥,我们又不会跑了。”
三娃弯弯嘴角。
也是,大娃跟二妞来沪市是来上大学来着,要呆四年呢,以后见面的功夫多得是。
出了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一行人转坐无轨电车。
三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都没坐过这车,原来坐起来是这样的。”
大娃奇了,“你不来沪市好几年了吗,我以为你都逛了个遍,玩了个遍。”又跟他炫耀道,“大舅还带我们坐了‘乌龟车’。”
三娃鼓起脸,嚷嚷道,“大舅,你咋不带我坐坐。”
宁军随口敷衍他,“嫌你烦,不爱带你。”
这当然是唬三娃的,实则是,三娃如今是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的宝贝疙瘩,轻易不许假——怕走丢了,出去比赛还有专车接送,哪坐的上‘辫子车’和‘乌龟车’啊。
三娃信以为真了,一路气鼓鼓地到了饭店,抬头一看,黑色招牌上五个烫金大字,沪市老饭店。
大娃乐了,“这饭店咋叫这个名啊。”
生怕别人不知道它资历老?
宁军给他们解释,“人家就叫这个名,因为确实‘老’,光绪年就创立了,到如今,也有一百一十二年的历史了,你说老不老?”
大娃把话咽进肚子里,老老实实地说一句,“老。”又道,“那饭菜应该很好吃吧。”
“味道确实不错,我跟人来过几次。”宁军道,“我听人说,这家店最开始叫荣顺馆,在沪市人嘴里,它还有个外号,叫老荣顺。”
进了老荣顺,宁军招来服务员,点了几个招牌菜,也是沪市家常菜。
肉丝黄豆汤,酱肉豆腐,八宝鸭还有椒盐排骨,避风塘炒蟹,五个孩子吃得满嘴流油。
大娃道,“等爸妈来沪市,我也要带他们来吃老荣顺。”
二妞吃了两口避风塘炒蟹,停了筷子,“我还是喜欢生腌的做法。”
这避风塘炒蟹虽然也好吃,但是干了些,她还是喜欢生腌螃蟹那种滑嫩软糯的口感。
又想,也不知道爸寄的生腌到邮局了没。
跟宁军说,“大舅,我爸寄了生腌过来,有你一份。”
宁军舀一勺肉丝黄豆汤,“生腌?”他没听说过。
大娃跟二妞把生腌的做法和好吃之处给他形容了一遍,宁军咂咂嘴,道,“那感情好,上回他们寄来的福山咖啡和琼中绿橙,我同事吃了都说好,想来这个生腌味道也很是不错。”
吃完饭,宁军边剔牙边道,“咱们下一站去哪?”
大娃安排的头头是道,“先去照相馆,我们合个影,给爸跟妈寄回去。”又道,“妈说好久没见三娃了,想看看他现在长啥样。”
三娃拍了拍脸,“就长这样,俊得很。”
宁军乐了,“成,我带你们去照相馆。”
到了照相馆,负责拍照的老师傅眯了眯眼睛,指着三娃道,“我知道你,你,你是那个……”想了半天,一拍脑门,惊声道,“体坛小将!”
三娃霎那红了脸,这都是那些报纸给他取的诨号,他自个是不认的。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要走的路还长得很。
体坛一员,他承认,小将,他可不敢当。
他挠了挠头,赧然岔过话题,“师傅,快给我们拍照吧。”
老师傅把金丝边的老花镜戴上,应了一声,“好嘞,既然是体坛小将来拍照,我指定使出浑身解数,给你们拍一张好的。”又道,“拍出来的相片,能贴一张在展示墙上么,好让人知道,体坛小将来我照相馆拍过照嘞。”
三娃应了,脆声道,“成,你放吧。”又笑道,“不过师傅你可得给我们打个折。”
老师傅说话也是逗趣,一摆手,“打折?我给你们打骨折,哈哈,开玩笑的,这单我给你们免了。”
三娃当然不应,好说歹说,以一半的价格定了下来。
老师傅又问过,原来三娃是和哥哥姐姐们一起来合影的,而且他的哥哥姐姐还是刚考上的大学生,顿时竖起了大拇指,“好好好,一门三杰啊。”
这年头的大学生,毕业分配包工作的,各个都是闪着金光,出去别人问一句,得知你是大学生,都要高看好几眼的。
也就宁雪瞧不起大娃和二妞,觉得他们两念了个‘没出息’的学校,‘没出息’的专业。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一共拍了两张,一张是宁军和五个小孩在照相馆门口的合影,还有一张,则是大娃二妞还有三娃的合照。
照片是宁军来取,他多要了一份照相馆门口的合影,说是要放他办公桌上。
大娃二妞三娃的合照,拿到就寄回海浪岛去,给宁棠和沈烈。
拍完照,五个孩子头挨着头,商量了一会,决定先送二妞去沪市音乐学院,再送芳芳,三个男孩就去大学的去大学,回基地的回基地。
宁军的BB机恰好响了,他去电话亭回了个电话,回来说是公安局有紧急案件,叫他回去。
宁军道,“你们五个能行不?”
大娃拍拍胸脯,“放心吧,大舅,我们都不是小孩了,你去忙你的吧。”
宁军真想弹他一个脑瓜崩,大娃看着个子是高,身板也壮实,但一脸孩子气,只能说是个半大小子。
他想了想,拿出纸笔留了一串电话,“你们到地方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
大娃摆摆手,“我们知道的。”
宁军又道,“对了,你们刚来沪市,又不认路,三娃也没咋出过门,咋知道哪是哪,万一走岔了怎么办,还有要是有坏人,把你们骗走了,可咋整。”
这年头人心大多还是十分淳朴的,不过宁军在公安局呆久了,见的案件不少,多是把人往险恶的地方想。
大娃指了指自个的嘴巴,“我们不认路,但是长了嘴啊,”
宁军道,“说不过你,记得,多长几个心眼。”
大娃摆摆手,“大舅你快去吧,不是说忙嘛。”
宁军抬手想揍他,大娃一个闪身就避开了。
宁军气笑了,“你小子,吃了大舅的饭,挨大舅一下揍咋了,真是宰完就扔。”
大娃嘿嘿一笑,“哪敢啊,你可是我亲大舅,不过说真的,大舅你比我爸都啰嗦。”
宁军点点他,“迟早揍你一顿。”
目送着大娃他们远去,宁军就赶紧回公安局了。
大娃他们五个去报刊亭买了一张沪市的地图,研究了一会,又找了一个大娘问路,“大娘,你知道沪市音乐学院该咋走吗?”
大娘扫他们一眼,“你们是去上大学的吧。”
开学季,年轻孩子,还是问大学怎么走的,一看就是去上大学的。
大娃应了。
大娘一听他们几个都是大学生,高看一眼,细细地把路线给他们指了,详细到要坐哪辆车,到哪个站点。
大娃他们告谢过大娘,按照大娘指的路,一路坐车到了沪市音乐学院。
二妞给门卫看过录取通知书就进去了。
三娃一路走来,惊叹出声。
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虽说也大,但比较空旷,而且多是体育设施,沪市音乐学院则完全不同。
石径小路,绿茵成林,有不少欧式风格的建筑,红皮顶白身,烟囱和老虎窗错落有致,还有方形或弧形的大露台。
行走在校园中,恍惚间似是到了国外。
二妞特别钟意这样的建筑风格,尤其是这还是她心心念念了三年想上的学校,简直欢喜得不行。
要先去教务处报道,一行人问了路,到了教务处所在的办公楼,二妞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老师好,我是来报道的新生。”
办公室里应了声,“请进。”
二妞深呼吸一口气,进了屋,打眼一瞧,有好几个老师在办公室里,其中一个留着两撇胡子,扎了一个小辫的男老师懒洋洋的靠坐在椅子,两只腿搭在桌上。
见到二妞,他懒懒散散地道,“来报道的是吧,叫啥名,报哪个专业啊?”
大娃跟三娃对视一眼,这男老师可真不像个老师样。
二妞抿抿嘴,露出两边梨涡,“我叫沈雅,报的是声乐表演专业。”
男老师点点头,把脚从桌上放下,随手抄起旁边一沓厚厚的档案,“沈雅是吧,让我瞧瞧。”
他先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翻着翻着,突然醒过味来,惊声道,“你说你叫沈雅?!”
二妞被他吓到,眨了眨眼睛,“怎么了,老师,我就叫沈雅啊。”想了想,补充道,“雅致的雅,也是无伤大雅的雅。”
男老师跟一旁坐着的女老师对视一眼,猛地站起身,“快把门锁上,别让她跑了!”
第88章 [VIP] 咄咄逼人
说完, 男老师立马冲出门,从外头把门反锁,锁完他就疾步走了, 不知往哪去了。
屋里,女老师走到二妞他们跟前,笑容和煦,“小同学,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大娃心里吐槽,能不怕吗,一来就把他们锁房间里头了。
芳芳哪里见过这场面,颤抖着双腿, “你、你们想干嘛。”
三娃垮着一张小脸,“我就说刚才那个大娘不靠谱吧, 这指的什么路啊,这该不会不是沪市音乐学院,而是什么黑工厂吧。”
大虎觉得很有这个可能,上前一步,挡在两个女孩子面前,声音颤抖,“你, 你们别怕,待会你们先跑, 我们殿后。”
女老师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摆摆手,“我们不是坏人, 我真的是老师。”说完,指了指脖子上系着的工牌。
大娃定睛一看,沪市音乐学院,周雨。
周雨接着道,“哪怕我是假的,你们这一路走来看到的教学楼,行政楼,人工湖,总不能是假的了吧?”
大娃想想也是,要废这么大的成本造这些东西,哪至于去骗他们啊,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那,那刚才那个老师为啥把门锁了。”
周瑜心想,这不是怕沈雅同学跑了嘛。
当然,这话她不能说出口,继续挂着和煦甜美的笑容,“几位小同学,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我这有红茶和国外进口的饼干,要不要尝尝?”
听到红茶和国外进口的饼干,大娃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但他想起,宁棠和沈烈叮嘱过,出门在外,别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万一下了迷药,要把他们药倒,卖到别的地方可咋整。
于是坚决道,“我们就算渴死,饿死,都不会吃你一口饼干,喝你一口茶的。”
半小时后。
周雨用食指勾着汝瓷的茶杯的杯把,小指抵着杯底,优雅地坐在凳子上,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五个孩子,时不时抿一口茶,“……原来你们都是从海浪岛考来沪市的大学啊,真不容易,呀,原来沈战平同学和沈向东同学还是沈雅同学的哥哥和弟弟,不得了,不得了。”
大娃继续狼吞虎咽,连回答周雨的话都顾不上了,呜呜呜,爸,妈,别怪我们,这饼干和劳什子红茶,也太好吃了。
周雨毕竟是老师,三两句话,就把五个孩子的家底都给问出来了。
得知三娃这么小的年纪,居然是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的游泳运动员,她不由得竖起大拇指。
海军游泳队在外头可能名声不显,但在本地人眼里,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去处。
她又细细问过大娃,得知大娃虽然高考分数不咋地,但是数学这科居然考了一百二十分的满分,尤其是今年数学还特别难,问大娃,“你得是你们省的数学单科状元了吧?”
也许吧,大娃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周雨眼里闪过一丝惋惜,这也太可惜了,若不是其余科目拉分,就凭这一百二十分的数学成绩,大娃能够上很顶尖的学校了。
大娃吃饱喝足,抹掉脸上的饼干碎屑,还是不忘‘锁门’的事,“所以,周老师,为啥要把我们锁起来,不让我们走啊。”
周雨脸上浮现尴尬,这小子,吃归吃,正事倒不忘。
正想着怎么跟大娃解释呢,门口的锁咔嚓一声开了,从屋外进来两人。
其中一个就是大娃他们刚才看见的,留两撇小胡子,长头发的男老师,另一个则是身材微胖,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男老师口里称他作江副院长。
江副院长环顾一圈,目光在芳芳和二妞身上停留,咳嗽一声,“哪个是沈雅?”
芳芳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挡在二妞身前。
二妞捏捏她的手,抿嘴一笑,示意她别怕,越过她的身子,清脆地应声道,“老师好,我就是沈雅。”
江副院长上下打量她一眼,小姑娘穿着一条蓝色碎花长裙,乌黑靓丽的头发披散在两肩,凤眼高鼻梁小嘴唇,十分英气,换句话说,就是十分上镜的长相。
江副院长脸上旋出一个笑,搓搓手,“你是怎么想的?”
二妞:……?
什么怎么想的?
江副院长看出二妞的疑惑,想想是自己没说清楚,又重复了一遍,“我的意思是,沈雅同学,你是怎么想到要报我们学校的。”
沪市音乐学院今年的录取分数线才五百不到,二妞可考了六百一十三分,这个分数都够去报沪财了。
这年头学音乐可没后世那么吃香,而且学费又高,毕竟乐器可不便宜,刻光盘更不便宜了,大部分人都认为玩‘乐’丧志。
沪市音乐学院,哪怕师资力量不错,校内设施不错,可还真没有一些不如他们的学校吃香。
所以一听有六百多分的考生,居然投档到他们学校了。
扎小辫的名叫安东的男老师和周雨老师,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能让她跑了!赶紧通知江副院长!
这才有了锁门的一幕。
谁知道沈雅是不是报错志愿了,万一这回她来,是为了把档案拿走,再战明年高考,可咋办?
二妞眨眨眼睛,“哦,因为我喜欢唱歌,我从高一开始,就想好要报沪市音乐学院了。”
这话说的,让江副院长,安东和周雨眉目都舒展了。
一听二妞是一早就定下了他们学校为目标,不是真的报错了,三人心想,这下,煮熟的鸭子,该飞不了了吧?
江副院长更是连连点头,和蔼地笑道,“不错,不错,沈雅同学,有志气。”
办公室里还坐着其他老师,其中一个高颧骨,看着一脸刻薄相的其他学院的女老师,对江副院长收了一个高分考生,很是嫉妒,酸道,“江副院长,考得高能怎么样,别忘了,我们这是音乐学院,分数是其次,专业技能才是首要。”
这话,也不能算她说错。
江副院长压下心底的不满,继续对沈雅露出和蔼的笑容,“你一路过来累了吧,等会报道完,我让周老师带你去宿舍。”朝沈雅眨眨眼睛,“咱们学校的宿舍很不错哦。”
沪市音乐学院的宿舍可是全木制的,木桌木床木地板,宿舍里安了电风扇,楼道里还配了洗衣机,这可比一般学校的住宿条件好太多了。
江副院长没说的是,一般学生住的是四人间,他给沈雅安排的还是两人间,这可是老师才有的待遇。
江副院长不跟高颧骨女老师计较,可她还在那咄咄逼人,尤其是看到江副院长使眼色,更是猜到他肯定给了沈雅优待。
她尖酸刻薄地斜了二妞一眼,把玩着自己的指甲道,“有句话咋说的,哦,对了,高分低能,有些人啊,说不定只会考试,让她弹琴唱歌,她一窍不通。”
她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嘴,“该不会,只会看试卷上的题,不会看乐谱吧。”说完,朝江副院长笑笑,“我说的不是沈雅啊,您别对号入座。”
江副院长差点没背过气去,这不是指着人家的脸骂嘛?
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沈雅,你给她唱一个,让她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高分低能!”后四个字咬了重音。
此话一出,周雨顿时急了,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二妞虽然说过,自己喜欢唱歌,从高一就定好了来沪市音乐学院的目标,但毕竟是大一刚入学的新生,没经过系统化的训练,在座的可都是老师,也是音乐领域的佼佼者,就连高颧骨老师,人家也是带领团队得了好几个音乐比赛的金奖,她这一开嗓,不得露了怯?
周雨虽急,安东却不急,扯了扯她的袖子,安抚道,“你先别急,看看再说。”他几不可闻地喃喃了一句,“兴许,这丫头能给我们一个大惊喜呢。”
安东这么想,可不是毫无来由的。
二妞高考分数虽高,可他们这毕竟是音乐学院。
安东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因为二妞的高考分数,对她有所高看。
安东把门锁上,急匆匆地去找江副院长,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从二妞说话的声音中,听出了二妞嗓音的特别。
那可真是一把好嗓子。
音色纯净明亮,用他们行内话说就是‘自来高’,也就是天生能唱高音。
这可不得了,要知道有多少歌唱大家,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吊嗓子,才能达到这个‘自来高’的条件。
想着,安东将期盼中带一点欣喜的目光,落在了二妞身上。
大娃撸起袖子,真想揍那高颧骨的女老师一顿,嚷嚷道,“二妞,唱给她听,让她瞧瞧你的实力。”
一群海岛来的小伙伴纷纷点头,二妞唱歌好听,那是有目共睹的,才不是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女老师说的那样。
在一众或期盼或鼓励或打量或鄙夷的目光中,二妞微微颔首,“那就献丑了,我给大家演唱一首《在希望的田野上》。”
江副院长眼睛一亮,这首《在希望的田野上》,可是女高音歌唱家,杨淑清老师的作品。
体现了强烈的时代特色,充斥着对希望的田野的赞美,歌词朴实无华,曲调却婉转流畅,一句歌词能带了四个转音,换句话说,就是没点功底,压根唱不出那个味。
一听二妞选了这首歌,高颧骨女老师眼里瞬间划过一丝幸灾乐祸,这歌可不好唱,她就等着看二妞的笑话了!
二妞深呼吸,进入到一片忘我的境界中,吐出一口浊气,清了清嗓子,“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我们世世代代在这田野上生活……”
她的嗓音清亮高昂却不失婉转,在高音处,甚至能回环转折,几转之后,又高一截,接连叠了几声,一声更比一声高。
她的歌声时而动人,时而嘹亮,仿佛真的把大家带回到那片希望的田野上,感受着麦田风光,听她唱歌简直是一种享受。
江副院长不由自主地闭眼,用手指轻敲腿背,打着拍子。
大娃斜眼看高颧骨女老师,眼里划过一丝得意,看吧。
芳芳激动不已,她就知道,二妞是最棒的!
周雨和安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激动和欣喜,这回他们学院,可算是收了一个顶好的苗子!
就连高颧骨女老师的得意都僵在了脸上,上下打量着二妞,一脸不可思议。
一曲唱毕,二妞学着电视上的演员表演完谢幕的样子,提起裙摆,膝盖微弯,行了一个礼。
江副院长看着眼前的窈窕小淑女,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故意斜了一眼高颧骨女老师,“哎呀,原来这就是高分低能啊,真希望明年我们能再多收几个跟沈雅同学一样的,高分低能的学生。”高分低能这四个字,又用了重音。
高颧骨女老师气得脸都涨红了,摔门而出,临走前还放下一句话,“你们别得意,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我倒要看看,她在音乐界能有什么成就。”
江副院长现在一点都不气了,笑眯眯地伸长了脖子应了一声,“噢,那你就慢慢看着吧。”
看到几位老师对二妞如此袒护,想必她之后的校园生活应该是十分顺畅的。
大娃安下心,跟大虎和三娃先把芳芳送到了学校,然后三个大小伙子再各自去自个的学校报道。
等大娃用生腌、芒果干和海苔跟同学们打成一片的时候,宁棠和沈烈也收到了宁军寄来的几个孩子的合照,以及大娃的信。
信到的时候,宁棠和沈烈刚从海边漫步回来。
照片依旧收在信封里,宁棠用小刀把信封裁开,两张照片掉了出来。
宁棠看着宁军和五个小孩在照相馆门口的合照,登时乐了,指着宁军对沈烈道,“你瞧我哥,是不是比以前要胖了点?”
沈烈扫了一眼,应道,“确实。”
宁军如今在沪市分区的公安局,平时除了办案,应酬也多,不像在部队的时候,天天都有五公里拉练,胖了也是正常的。
看完大合照,又看大娃二妞三娃的合照。
大娃最高,比第二高的三娃高半个头,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二妞身边。
大娃和三娃都穿着白衬衫,黑裤子,两兄弟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不过大娃的长相属于浓眉大眼那一挂,三娃皮肤白,单眼皮,很是清俊,是两种不同的类型。
二妞穿着宁棠给她做的时兴的蓝色碎花裙,俨然一副漂亮姑娘的模样。
三人对着镜头笑得爽朗,看着很是开心。
宁棠看着他们的笑容,用指尖摸了摸照片上他们的脸庞,也忍不住笑了。
笑完,把照片贴墙上,“就放这,咱们一抬眼就能看见。”
看完照片,又看大娃寄来的信,信上报了平安,说他们跟宁军成功会面,也各自到学校报道了,又把‘被锁’一事,生动地描述了一番,逗得宁棠和沈烈合不拢嘴。
这头宁棠和沈烈在看照片和信,那头宁雪和苏俊彦也在纳闷,为啥苏光宗和苏耀祖,连个音信也无,这到底是到学校了还是没到?
宁雪急得团团转,“该不会在火车上被拐子给拐走了吧。”
小时候苏光宗碰到拐子的事,还历历在目,不由得她不多想。
苏俊彦看报纸喝茶,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人家要拐也是拐小孩和大姑娘,他们两个大小伙子,拐去干啥?”
宁雪瞪他一眼,“就不兴拐去黑煤矿挖煤啊?”
苏俊彦更无语了,“你就不能盼他两点好。”
宁雪十分惆怅,“早知道我就跟他们一块去了。”
从小到大,苏光宗和苏耀祖的事都是她一手包办的,双胞胎到现在都不会自己整理床铺和洗衣服,冷不丁地离了她身边,总不能一下就学会吧,肯定得有个适应过程,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想到这,宁雪就恨不得飞到沪市,飞到双胞胎上的大学去。
苏俊彦好说歹说地才把她劝住,但两口子心头都不禁浮现疑惑。
双胞胎现在,在干嘛呢?
第89章 [VIP] 洋垃圾
眨眼间, 大娃他们就到沪市一个来月了,也到了国庆放大假的时候。
大娃没忘宁棠给他安排的任务,寄点护肤品或者沪市特产回去。
于是国庆放假第二天, 大娃就准备约上一圈小伙伴,去买东西,顺带逛逛沪市。
哪想到,二妞和三娃都没空, 三娃是要训练,他们教练说,上回已经给三娃放过假了,这回就不许了,二妞是要参演学校国庆晚会的一个节目, 这种事本来轮不到她这样的新生的,但也是赶巧, 有个节目缺人,周雨就让她顶上了,芳芳则是二妞不去她也不去,还说要去看二妞的表演。
于是就只剩下了大娃和大虎。
兄弟两先随便逛了逛,这年头到处摆小摊的人可不少,他两只走了一段路,手上就多了一包糖莲子和一包柿饼。
糖莲子是用去了苦心的莲子裹上糖浆, 入口先是糖的甜味再是莲子的脆香。
柿饼挂着一层厚厚的糖霜,鼻尖刚嗅到柿饼的甜香味, 舌尖就舔到了糖霜, 咬着软糯, 闻着香甜。
两人一路逛,一路吃, 肚子先填饱了,眼睛却不够看。
国庆大假,拖家带口出来逛街的人不少,哪怕是大娃和大虎这两个大小伙子,在人群中也是寸步难行,可见人有多少。
大娃咋舌,“这人也太多了。”
“可不是,比海浪岛多多了。”大虎接嘴道。
海浪岛地广人稀,跟人挤人的沪市,实在是不能比。
“对了,大娃,宁姨让你买啥来着?”大虎问。
大娃想了想,“……具体要买啥,我也忘了,反正看着买呗,啥好买啥。”又道,“对了,再给二妞买两条裙子。”
大虎眨眨眼睛,“给二妞买裙子干啥,她没衣服穿了吗?”
“不是。”大娃道,“一是马上要换季了,我舍友是本地人,他跟我说沪市这边比海浪岛冷多了,我怕二妞没厚衣服穿,二么,给她买两件时髦的,上回咱们去她们学校也瞧见了,来来往往的女同学,啧啧,打扮的盘亮条顺的,二妞总不能比她们差吧。”
报名的时候,那个尖酸刻薄的女老师一直针对二妞,估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觉得她‘村’。
音乐学院的学生是比一般学校的学生打扮得新潮些,大娃他们去的时候,临近开学,学校里已经有不少学生了,人家打扮的,可太潮了。
男同学穿着喇叭裤,戴着ha蟆镜,女同学穿着高腰裤或者背心裙。
大娃眼睛都不够看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从那淘换的这么新潮的服饰。
大娃对人家戴的ha蟆镜有些心痒痒,搓搓手,“大虎,咱俩也去搞两副那个黑不隆咚的眼镜戴戴?”
大虎耸耸肩,“可别了,让我妈瞅见非得打死我不可。”
“害。”大娃道,“不让她瞧见不就行了,你放宿舍里。”
大虎也有些心动,“那,咱买一副?”
“走起。”大娃直接迈腿向前走。
大虎赶紧跟上他的脚步,“你知道上哪买去不,走那么快。”
大娃摆摆手,“那当然,我早跟我同学打听过了。”
大虎乐了,合着你是蓄谋已久啊?
两人到了大娃舍友推荐的七浦路服装批发市场,整个服装批发市场呈T字型分布,放眼望去,全是卖服装的小摊。
这些小摊多是竹架子支个篷子,下面是几张椅子拼起来,铺一块白布在上边,上头垒着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衣裳。
仔细一瞧,也不光是卖衣服的小摊,偶尔能看到几间书摊和干果摊,不过还是卖衣服的多,就连大娃想要的ha蟆镜,也有小摊在卖。
大虎看见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立领和袖摆上还镶着珍珠扣,看着洋气得不行,指给大娃,“就买这个吧。”
大娃扫了一眼,觉得款式挺新颖的,上前询价,“老板,这个怎么卖啊?”
这个卖服装小摊的‘倒爷’是一个年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身材干瘦,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比了一个五的手势,又翻过来比了一个八的手势,“这个啊,五十八块。”
大娃张着耳朵听着,伸手拿起连衣裙翻看,突然,他脸色一变,装作不经意地把连衣裙放下,“有点贵,我们不买了。”
说完,拔腿就走。
倒爷在后头喊道,“别走啊,价钱还可以再商量。”
大娃哪里理他,疾步走到一间公厕旁,细细洗过手,脸色才稍稍放松。
大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咋了这是,那衣服不挺好的嘛,虽然贵了点,不过他说能讲价。”
曾心兰精打细算,大虎也跟着学了一些,听说外面的小摊贩都是,先提个高价,然后再让你去跟他讲价,最后取个你以为的‘中间价’,你以为他们亏了,其实他们还赚了。
大娃摇摇头,低声道,“你有没有发现,那条连衣裙,一看就是外国人衣服的款式,我舍友说了,不能买这个,这个叫‘洋垃圾’或者‘洋破烂’,都是从国外飘洋过海,然后那些小摊贩走私来的,而且……”他深深咽了口口水,“而且刚才我翻看衣服的时候发现腰侧的布料上有一块血渍,大概硬币大小。”
大虎脸色突变,“你的意思是?”
大娃左右张望,看没人,才低声道,“那衣服可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大虎脸都唬白了,难怪大娃说不买了,急匆匆的走人,还跑去洗手。
不过他升起了一个疑问,“你咋知道?”
大娃道,“我舍友爸妈都是干海关的,晚上熄灯了,我们睡不着,闲磕牙,他给我们讲过不少这样的事,知道我要来买衣服,跟我说,近期有挺大一批这种‘洋垃圾’流入市场了,让我小心点,别买着了。”
谁承想,这么不走运,挑的第一件就是。
这种带着血渍,从死人身上,或者不知道哪的地方来的‘洋垃圾’,借大娃十个胆,他都不敢买啊。
大虎心有余悸,“那咱还买吗?”
“买。”大娃道。
总不能因为碰着一回‘洋垃圾’,就吓破了胆吧,服装批发市场上,还是有很多宝物可以淘的。
大娃还在心里给自己提了个醒,回去记得把发现了‘洋垃圾’的事,告诉有海关爸妈的舍友,这种事还是得让专业的人去处理。
有了这一出,大娃跟大虎再挑选衣服的时候就谨慎多了,不买那种一看就是外国人穿的款式的,就买一些看着是香江宝岛来的款式。
买之前,还细细问了,是从哪进的货。
这个一般不会有人说谎,毕竟外国货还是很畅销的,也没那么多人联想到‘洋垃圾’上去。
逛了一圈,大娃和大虎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给二妞买了一条丹宁外套,一条丹宁裤,一条深蓝色的带帽棉猴儿,还有给宁棠买了一条花纹绚丽的丝巾,一条连衣裙,给沈烈买了一件皮大衣,三娃买了一条喇叭裤,他心心念念已久的ha蟆镜也没忘了买。
这些东西买下来,大娃手上的钱也花的七七八八了。
来之前,沈烈给了他三百五十块钱,他自己还攒了五十块钱,合起来是四百块钱,这四百块钱买了这些衣服,就只剩一百五十六块了。
大娃一边数着钱,一边叹气道,“这钱可真不经花啊。”
这还只是买衣服呢,就花了一大笔,像什么护肤品,沪市特产,可一点都还没买。
大虎也买了不少,叹气道,“就是。”
大娃嘀咕道,“要是咱两能挣钱就好了,也不必这么精打细算地花。”
刚才有好几条衣服,他都看中了,可惜囊中羞涩,总不能这剩下的大半个学期,再跟家里要钱,或者跟同学借钱吧。
挣钱当然好,可是,去哪挣钱啊?
大娃嘀咕着嘀咕着,突然灵光一闪,“哎,要不我们也去做生意吧?”
“我们?”大虎惊声道,“做生意?”
“对。”大娃一拍手,“你看,卖衣服多挣钱,多畅销啊,咱俩也去进点衣服来卖呗。”
大娃人长得俊朗,嘴又甜,跟‘倒爷’们买东西时,不经意间套了不少话。
从他们的话里得知,这些衣服进货不难,只需要起早一点,去附近的一个经销点进货,然后再来批发市场卖,来回能赚好多差价。
就比方说大娃给二妞买的那条丹宁外套,买的时候花了三十八块钱,倒爷当然不可能告诉大娃他们他挣了多少钱,但大娃眼尖,看到倒爷跟旁边摊子上的倒爷瞧悄悄比了个二十的手势。
十八块的进价,三十八块卖出。
这一条丹宁外套就赚了他们二十块钱啊!
大娃这么一想,顿时气呼呼的,看手上的几条衣服都不顺眼了。
他们简直就是做了冤大头!
大娃越想,越觉得他跟大虎去做倒爷,也支个服装摊子卖的主意好。
如今已经逐渐告别靠票购买日用品的生活了,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大家对美的追求也越来越高,衣服就是其中一个表现。
从海浪岛到沪市,一路行来,路人衣服的变化,就是最好的体现。
大娃深深眺望一眼七浦路服装批发市场,人潮涌动,断下定言,“咱俩卖衣服,一定能挣钱。”
大虎没有大娃想的这么多,他就一个优点,听话,尤其还是听大娃的话,换句话说就是,大娃指哪,他打哪。
从小也是这样,要闯祸,也是大娃出主意,兄弟两个一起去执行。
哪怕大娃让他跳火坑,大虎都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更遑论不过是做个小小的服装批发生意了,立即道,“好,听你的。”又道,“那咱们接下来咋做?”
大娃大手一挥,“第一步,先借钱。”
大虎登时傻眼了,“借钱?”
“对。”大娃白他一眼,道,“不借钱能行吗,咱俩手上都没啥钱了,合起来估计就三百来块钱,能买几件衣服?要摆摊,肯定不能只摆几件衣服,我要是买东西的客人,看到你们这个小摊,就小猫三两只,款式不多,种类也不多,我才不跟你买呢。”
大虎点点头,深以为然,“你说得对。”又问,“那咱找谁借钱啊?”
大娃嘿嘿一笑,“找我弟我妹啊。”
在沪市,可不就跟他们两熟么。
当然,找宁军也行,但难保宁军不会把事捅到宁棠和沈烈那里。
宁棠肯定不会说什么,说不准还挺支持他呢,但要是让沈烈知道了,那可就是皮带加擀面杖套餐了。
他都能想到他爸打他的时候会说啥:“你这个臭小子,让你去读大学,你给我去做生意,当倒爷了,是不是皮痒了,家里缺你这点钱了?”
想到这,大娃打了个激灵。
大虎竖起大拇指,“坑兄弟姐妹,你是这个。”
大娃斜他一眼,“我这叫坑他们吗,我这叫让他们……”想起在书上学的新词,“让他们入股,带他们挣钱呢。”
定下主意,隔天,大娃就带着大虎,去找二妞和三娃了。
美名其曰送衣服,实则,借钱。
先去了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让门卫把三娃喊出来。
三娃到了大门一看,两个勾肩搭背,带着ha蟆镜,遮住半张脸的大小伙子冲他摆了摆手,齐齐喊道,“三娃!”
三娃犹豫道,“你们是?”
大娃在□□镜底下翻了个白眼,把架在鼻梁上的ha蟆镜一摘,“我,你哥。”
“害。”三娃一拍大腿,“你说你俩,来找我就找嘛,带着两大墨镜干啥,我还以为谁呢。”
大虎摆了个姿势,“你懂啥,这个叫ha蟆镜,潮流,懂不懂。”
大娃搓了搓手,一脸笑意,拉长了声音道,“三娃啊——”
三娃抖了一下,双手交叉搓了搓手臂,“哥,你别这么笑。”
笑得他起鸡皮疙瘩,上回大娃这么笑的时候,还是大娃把沈烈种的薄荷拔光了,然后甩锅到他头上的时候。
大娃又嘿嘿笑了两下,“三娃啊,我们是不是亲兄弟?”
三娃迟疑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可以不是,主要取决于你找我啥事。”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不会是坏事吧?”
大娃立马否决了,“怎么可能是坏事呢,你哥我会坑你吗?”
三娃想也不想便点头,“当然。”嘀咕一句,“你坑我的还少嘛。”
大娃心虚地摆摆手,“以前是以前。”上前用胳膊一把拦住三娃的肩膀,“现在不一样了,我找你是真的有事,正事。”
三娃嗯哼一声,“说吧,到底啥事。”
“先不说那个。”大娃把他给三娃买的喇叭裤拿出来,“喏,给你买的,瞧瞧好不好看。”
三娃把喇叭裤展开,烟灰色的喇叭裤,裤.裆浅,臀.部紧,膝部窄,裤脚像喇叭花一样炸开,属于时下的潮流,点头道,“不错,挺时兴的。”
这样的裤子,跟他同队的其他运动员哥哥,几乎人手一件。
如今追女孩,就流行穿V字领衬衣,喇叭裤,拿着把吉他去人家楼下唱情歌,一首《冬雨》唱完,别说追人了,被倒追的都有。
大娃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弟弟,有眼光。”搓搓手,“连你都觉得好看,更何况其他人了,你说说看,要是我也进一批这样的喇叭裤来卖,是不是一下就能卖完了。”
三娃又不是傻子,又在沪市呆了好几年,见闻不小,一下就反应过来,惊声道,“你想去摆摊!”
大娃又竖起大拇指,赞道,“聪明!”
三娃斜他一眼,“少给我灌迷魂汤。”又道,“你要想摆摊买衣服,光是进货就要一笔不少的钱,你上哪拿这个钱。”
大娃两手一摊,“这不就来找你了么。”
真是他亲哥,三娃叹口气,“说吧,借多少。”
他太了解大娃了,不撞南墙不死心,这钱要是不借他,保不准他又上哪寻摸去了。
大娃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两千块。”
三娃倒吸一口凉气,“你可真敢开口。”
大娃:“嘿嘿,你就说有没有吧。”
三娃道,“有,你运气好,我收到了上次比赛主办方给我寄来的奖金,我本来打算寄回去给妈的,你正好赶上了。”转身走人,“等着,我去给你拿。”
大娃啧了一声,对大虎道,“这叫啥,这就叫,天时,地利,人和,老天爷都希望我发财啊。”
三娃拿钱回来,正好听见这一句,嘀咕道,“发不发财我不知道,小心给爸知道,仔细你的皮。”
大娃把钱收好,“你不说,我不说,二妞不说,谁知道。”
三娃点点头,猛地抬头,“等会,关姐什么事。”眯起眼睛,“你别告诉我,你还准备去找姐借钱。”
“本来是有这个打算。”大娃道,“谁知道你这小子富得流油,钱一下就够了,等我先去进货,要是还缺,就去找她借点凑凑手。”
三娃哀嚎一声,道,“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你又没摆过摊,小心亏了。”
大娃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亏了就亏了,再挣不就行了。”
既然打算做这个生意,他早就做好了亏钱的打算,不可能一帆风顺,只赚不亏的,这样的事,发发梦就行了,摆现实里不靠谱。
再说了,反正借的是二妞三娃的钱,亲兄弟姐妹,一时半会的也不会让他还。
想到这,大娃拍拍三娃的肩膀,“三娃,好好努力,多拿些金牌回家,多挣点钱。”
三娃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好给你拿去做生意是不是。”
大娃嘿嘿一笑,“说不定挣了呢。”
这谁也说不准。
告别了三娃,大娃和大虎又去给二妞送了衣服,还给芳芳送了一条方巾,再去邮局把给沈烈和宁棠买的东西寄回去,兄弟两就开始准备进货了。
第90章 [VIP] 吆喝
进货也是一门学问, 甚至可以说是做服装倒卖生意中最重要的一节,要是进了不好卖的货,那全得砸手里。
大娃思来想去, 还是没拿定主意要进什么货,于是他就拉着大虎,整个国庆假期,都泡在了七浦路服装批发市场, 就干一件事,那就是看什么衣服卖得最火,最多人买。
兄弟两个每天早上五点起,六点钟到七浦路批发市场门口会面,吃两个鹅肉包子垫垫肚子, 七点钟一到,就陆陆续续来客人了。
大娃和大虎分成两路, 跟在人家身后,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本子一支笔,把人家买了什么衣服给记下来,比如丹宁外套,有一个客人买,就在‘丹宁外套’这四个字下边画一道横,凑正字。
从七点钟记到十二点, 半页纸快记满了。
中午一到,客人也渐渐少了, 兄弟两个就去七浦路批发市场门口的粉汤摊, 一人吃上一碗粉汤, 碗一收,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
约莫两点钟, 又陆陆续续来客人了,兄弟两个对视一眼,抄起本子跟笔,又开始做起了记录。
一连泡了几天七浦路服装批发市场,兄弟两个都黑了一圈。
国庆假期结束当晚,大娃就拉着大虎整理他们记下来的东西。
大娃脑子灵,做记录也使了窍。
记录的时候,把本子摊开,左边一页记男客人,右边一页记女客人,还分岁数,十八到三十是一个年龄档,三十到五十是一个年龄档,六十往上,又是一个年龄档。
太小的就不记了,小孩子一般是由长辈带来挑衣服的,换句话说,就是买什么他们没有发言权。
这些童装,都得归到大人那一档。
大娃跟大虎两个头挨着头,研究了一晚上没睡,隔天早上才回各自的学校补眠。
这番辛苦是值得的,大娃终于拿定了主意,准备进年轻女装和童装。
经他研究,十八到三十的女性,是七浦路服装批发市场女性客人的消费主体,这个年龄段的女性多半爱俏,也都工作了,手头宽松,一到市场都是两三件两三件的买。
大娃和大虎跟着做统计的客人,有一半都是这些大姑娘,小媳妇。
也幸亏他两都长得俊,看着像好人,手上还拿着本子跟笔,不然跟在人家身后,人家还以为是耍流.氓的。
如今卖的最畅销,最火的女装就是丹宁外套,也叫牛仔外套,电视上的女明星,尤其是香江的,多是里面穿条白T恤,外面套个丹宁外套再加一条丹宁裤,再戴个ha蟆镜,往老爷车上一靠,那叫一个拉风。
年轻人纷纷有样学样,不论是谁,只要手里头有点闲钱的,必要买上一条丹宁外套穿穿,赶赶时尚,赶赶潮流。
大娃手里拿着从三娃那里借的两千块钱,还有他跟大虎除掉饭钱的全部身家,三百块钱,一共是两千三百块钱。
其中一千块钱拿来进各种各样的丹宁产品,丹宁外套,丹宁裤,五百块钱进一些时髦的单品,比如蕾丝边一字肩上衣,红黑格子半身裙,假领子衬衫,叠穿毛衣等。
大娃从小就开始看书,听收音机,大一点家里又添了电视,那见闻比一些比他稍大年纪的人还要广,挑的衣服自然大方不失格调,还很新潮,毕竟国外电影电视剧没少看。
剩下八百块钱,大娃全都进了童装,绣花连衣裙,喇叭裤,蝙蝠衫,呢子大衣,小西装,青果颔上衣,棋子格,应有尽有。
进丹宁外套和时髦单品,大虎没话说,还觉着大娃眼光好,进得的好,但这一堆小孩衣裳……他皱了皱眉头,拿起一件棋子格,“这能卖得出去吗?”
“能。”大娃笃定道,“我妈忽悠我跟二妞三娃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叫什么再苦不能苦后代,你有没有发现,去七浦路服装批发市场买衣服的大人,尤其是老人,除了给自己买衣服外,还不忘给自家的小孙子小孙女,捎带一件童装。”
甚至有些老人不舍得买自个的衣服,却舍得买好几件家里小孩穿的衣裳。
家里条件一好,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先改善家里小孩的生活,比如给多点零花买零嘴,添两件衣服呀什么的。
零零总总加起来,这些童装卖得可不少。
只不过大多数的倒爷都没发现这个商机,也没人会像大娃一样留心。
大虎听完大娃的话,一怔,立马拿起他两记的小本子细细观看,看完,长出一口气,“还是你脑子灵,得亏你想出这么个‘记录’的法子,我们才能发现,原来童装卖的一点都不比那些衣服差。”
这买来的所有衣服,足足能装七八个大麻袋,得亏大娃和大虎都还是学生,有宿舍住,把麻袋往床铺底下一塞就行,不用另外租地方放这些衣服,倒是省下一笔钱。
然后就是开始挑选摆摊的地方了。
大虎问,“咱们去哪摆摊啊?也是七浦路服装批发市场吗?”
大娃摇摇头,“那儿摆摊卖衣服的人太多了,显不出咱们来。”
哪怕大娃挑衣服的眼光再好,挑的衣服再多,人家也不一定买大娃他们摊位的不是,毕竟卖衣服的小摊,整个七浦路服装批发市场都是,其他摊位卖的衣服哪怕稍次一些,只要价格比大娃他们摊位卖得便宜,也一样会把客人给吸引走。
所以大娃决定另辟蹊径,不去七浦路服装批发市场摆摊,而是去家属院门口,沪市有不少工厂,比如面粉厂,玩具厂之类的,都有家属院,里面都是分给职工的房子。
大娃选择在家属院门口摆摊,是因为里头住的工人多,工人工资高,手上都有不少闲钱,而且能分到房子的,家里一般都有小孩了,在这里摆摊卖童装,不愁没人买。
于是周末下午,大娃跟大虎就背着麻袋到了面粉厂家属院门口。
把防水布就地一铺,各色童装展开整齐地往上一摆,就开始吆喝了,“走一走,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出售好看又洋气的童装咯。”
大虎一开始还放不开面,看着大娃肩上搭着条喇叭裤,手里还拿着条格子裙,边甩边喊,卖力吆喝,他则小小声地跟在大娃后头,偶尔喊两句。
大娃见状道,“你这样不行,不喊不来人,卖东西不吆喝,人家咋知道你卖的啥,卖的东西好在哪。”
大虎小声道,“我觉得有些丢人。”
大娃乐了,“这有什么丢人的,挣钱,不埋汰。”又道,“咱俩可就留了一个月的饭钱,要是这些衣服卖不出去,下个月可就得喝西北风了,你想想,面子重要,还是吃饱重要。”
大虎立即道,“那当然是吃饱重要。”
做好心理建设,大虎也放开面,开始卖力吆喝起来。
此时正是下班的点,人们来来往往。
两个大小伙子声音响亮,这般卖力吆喝也是十分有成效的,不一会儿,就吸引来了一批人。
一个单手抱着大孙子的大娘随手拿起一件青果领上衣,道,“小伙子,这衣服咋卖啊。”
大娃脸上漾出一个笑,脆声道,“大娘,这衣服八块钱。”
大娘皱紧眉头,扬声道,“八块?我前阵子还去七浦路服装批发市场逛过,人家那,这一条青果领上衣,可才卖六块钱,你这怎么比人家批发市场卖的还贵两块钱,小伙子,你这生意做的可不地道啊。”
一听这话,原本张头胀脑往摊位望的人顿时收回了目光,刚拿起衣服的大爷大妈,大婶大叔,也都把衣服又放下了。
大虎顿时白了一张脸,支吾半天说不出话,这大娘其实没说错,他们的定价,确实比七浦路服装批发市场那要贵上一些。
大娃却不气也不恼,脸上仍带着甜甜的笑,佯装夸张道,“大娘,你这可就污蔑好人了。”他拍拍脸,“你看我这长相,像那种黑心烂肺的人吗?”
大娘扫他一眼,大娃浓眉大眼的,心想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点点头,“是不太像。”又拉长了声音,“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定价比别人贵的事,怎么解释?”
大娃弯弯嘴角,“大娘,您也不想想,七浦路服装批发市场,离你们面粉厂家属院,多远啊,我们两换乘了好几趟无轨电车才到这,可废了老鼻子的劲了,咱们总得赚个路费吧?”
大娘想了想,也是,七浦路服装批发市场,离这可有好些个距离,他们家属院的人一般不去,要不是因为这个,也不会大娃他们一摆摊卖衣服,就有这么多人围过来。
大娃趁热打铁,又道,“再说了,我们卖得比别人贵,那是因为我们有优惠啊。”
“优惠?”大娘耳朵动了动,“什么优惠?”
上了年纪的人,一听到有优惠,有便宜可占,那耳朵比谁都灵。
大娃嘻嘻一笑,“优惠就是,买五件可以送一件。”他比了一个巴掌。
“什么?买五件送一件!”大娘惊呼出声。
这年头,可从没听说过,买衣服多了,还有得送的。
不过,大娘撇撇嘴,“谁家一次性买这么多衣服,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一听这话,本来听说有优惠,心动不已的人,顿时像被浇了一盆凉水似的,按捺下那颗激动的心。
对啊,哪怕买五件送一件,也没谁家,能一次性挑这么多件衣服的。
大娃不接这个话头,却是另起了一个话题,开始夸起了大娘的孙子,“哎呀,大娘,你家小孙子长得真可爱,虎头虎脑的。”
大娘心下得意,“那可不,他爸他妈长得都好,他自然长得好,而且又不像我们那个年代,缺衣少食的,现在油水多了,孩子吃得好,面色也好。”
“那是,现在条件好了,不得多疼疼孩子。”大娃眨眨眼,道,“一看大娘你就是疼孩子的人,马上要换季了,天气一冷,孩子不得多添两件衣服啊。”
这话说到大娘心坎里了,她有些心动,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但你这衣服也太贵了,虽说有优惠,但我家就一个孙子,我也不可能一次性给我孙子买五件衣服啊,他小小人,哪穿得过来,要是买来放着,小孩子个头长得快,现在买了,兴许过段时间就不合身了。”
大娃弯起嘴角,“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衣服小了,放一下又能穿好久。”
他拿眼睛一扫,“再说了,大娘你们家虽然就一个孙子,但是整个面粉厂家属院,多少小孩啊,要买衣服的肯定不止你们家,你可以去问问,看谁家也要给小孩买衣服的,你两凑个单,两家凑一块,总能买个五件吧,这送的一件,不拘给谁都行,没分得的,收个两三块钱补一补,也不亏啊。”
大娘灵光一闪,“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她深深看了大娃一眼,“小伙子,挺聪明的啊。”
大娃嘿嘿一笑,提点道,“大娘,你要凑单买衣服,可得快一点了。”他努努嘴,示意大娘往人群中看去。
大娘一看,有不少人已经脚步匆匆地往面粉厂家属院里头赶了,估计是听了大娃的话,准备叫上相好的人,一起来凑这个单,有便宜,不赚就是王八蛋!
大娘一拍大腿,暗道,“坏了。”说完把小孙子往上提了一提,快步往家里走,边走边不忘叮嘱大娃,“小伙子,我这就去喊人,你可得给大娘我留几件好的啊。”
大娃笑道,“好嘞,大娘,你快去快回啊,不然晚了说不准就全卖光了,我想留也没法子。”
一听这话,大娘的脚步更疾了。
大虎看着她的背影,傻眼了,“这就成了?”
“成了。”大娃胸有成竹,“你就瞧好了吧,咱们很快就能开张了。”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大批人三两成群地涌到大娃他们这个卖童装的小摊,七嘴八舌地问道,“同志,你这件衣服咋卖啊。”“是真的买五件送一件不?”“这衣服还是有点贵了,能不能再讲讲价。”
大娃深吸一口气,扬声大喊,“都别挤,都别挤,咱们一个一个来。”
大娃负责张罗生意,大虎负责包装和收钱,兄弟两个相互搭把手,忙而不乱。
眼见着防水布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变少,挎包里装着的钱票也越来越厚,拉链甚至拉不上了,爆出几张钱票的一角。
天刚刚擦黑,衣服就一售而空了。
大娃跟大虎对视一眼,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累是累了点,嗓子也哑了,但挣钱了高兴啊。
两人正收拾东西呢,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还有衣服卖不?”
大娃打眼一看,面前站着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女人。
面粉厂家属院附近还有几个其他厂子的家属院,一传十,十传百,被吸引来的人不少,这几个人就是听说家门口有人摆摊,但是下班晚了,没抢到衣服。
大娃脸上扬起一个笑,故作惋惜道,“哎呀,你们来晚了,真可惜,衣服已经卖光了。”
闻言,刚才发声的蓝工装女人啊了一声,一跺脚,嘟囔道,“早知道我就跟人换个班,早点来了。”
一行人就想走,大娃赶紧把他们拦住了,“大哥,大姐,先别急啊。”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有些许不耐烦,扶了扶眼镜,“干嘛,衣服不是卖完了嘛。”
“是卖完了。”大娃道,“但只是今天带来的衣服卖完了,我们那还有不少呢,你们要想买,下个周末再来就是了,也一样是买五件送一件,买的越多,送的越多。”
戴眼镜的男人一听这话,立即道,“当真?”
“真的。”大娃道,“不骗你,下个周末我们还来。”
蓝工装女人嘀咕了一句,“为啥是下个周末啊,明天不行吗?”
因为周一到周五他们上课呀。
当然,这话不能直接跟眼前这帮大哥大姐们说,虽说如今不禁止摆摊了,但大娃跟大虎毕竟是学生,这事捅出去也不大好看,说不准还会被老师谈话。
大娃转了转眼珠,“因为我们得去进货,进一批又漂亮布料又耐穿的新童装。”
蓝工装女人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所以,劳烦大哥大姐们,下周再来了。”大娃搓搓手,“要是不麻烦,你们可以多知会知会亲朋好友,都来照顾照顾生意。”
戴眼镜的男人点点头,“可以。”
大娃他们摆摊卖的衣服,款式新颖漂亮,布料也好,买回去的人都说好,有口皆碑,不然这几个人也不能一下班就赶过来。
这样的好衣服,等上几天,也不妨事。
热情告别了几位大哥大姐,大娃长出一口气,把防水布一卷,背到身上,“呼,总算结束了。”
大虎竖起大拇指,“可真有你的,刚完成一单,下一单生意的顾客都找好了。”
站了好几个小时,他现在两条腿都还是抖的,没想到摆摊卖衣服这么挣钱,他刚才粗粗看了一下,包成本在内,他们今天至少挣了三四百块钱,而且进的那批童装还只卖了不到三分之一,还有一批货在他们宿舍里放着呢。
有了大娃跟那些大哥大姐的约定,想必那批童装也不缺买家。
这可是三四百块钱啊,他两如今都是大学生了,一个月能领的大学生补贴也就十六块钱,这摆摊一下午,把他们未来一年多的补贴钱都给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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