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所以,她是以为那1137名同伙是真人?
1137……
那肯定是一个相当大的组织。
想到这一点,宋瑜终于意识到过于诚恳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比如她现在要怎样解释才能让明宛明白所谓的1137人,其实可以简化为两个人。
看到宋瑜沉默不语,明宛正要说话,一旁的秦濯挤入了镜头。
他笑容温和有礼,“明宛女士你好,我是宋瑜的同伴秦濯。”
突然挤入镜头的脸看得明宛微微一顿,“说清楚你们的真实目的。”
秦濯笑眯眯地说到:“其实我们打算劫持这艘飞船,明面上是要让政府偿还宋瑜的清白,实际上,我们是想挑拨民怨,并且借机让民众看到联邦政府的无能。”
明宛面色一厉,不等她开口,秦濯话音一转,“这就是你们联邦政府想要听到的内容,对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宛眼神微变,修得极细的眉微微拧起,昭示出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秦濯微微一笑:“你们不愿意相信,我们暴露实力劫持一艘飞船,只是为了给成员洗清冤屈、维持正义,你们认为像我们这样的组织一定是想浑水摸鱼、趁机谋取利益,更有野心的话,我们会想挑起战争、谋夺政权,对吗?”
“难道不是?”明宛眉梢轻轻扬起。
宋瑜这人太过奇怪,当着他们的面杀死那么多人质,只为了证明她杀人根本不需要用刀、只是徒手就能拧断对方的脖子。
光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诸多问题,她视人命如草芥、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却又意外的坦诚爱笑,而且从某些角度来说,宋瑜还意外的坦诚直白,不喜欢绕圈子。
不对,太不对了。
秦濯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轻笑了声,“这就由你们自己判断了,总之,我由衷地希望政府能还宋瑜一个清白。”
“另外,我个人建议你们好好检查所谓的证据,或许会查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光屏中的明宛神情微动,不等她说话,秦濯率先道别:“希望下次联系的时候,明女士能够为我们带来一些有用的信息,再见。”
说着,他关掉了通讯链接。
宋瑜好奇地扭头看他,“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证据有问题吗?”
“有可能有问题,也有可能没有问题。”
秦濯坦诚道,“我只不过是给他们找点事做。”
真的吗?
宋瑜却对他的说法充满怀疑。
她总觉得小啾啾这话……好像有点别的味道啊。
被她怀疑的目光看着,秦濯却抬手蹭了蹭自己的右脸,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
宋瑜心虚地转过身,她故意说到:“啊,我觉得有点饿了,你们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等等,吃的好像都在小啾啾的物品栏里!
“仓库里有营养剂,各种味道任你挑选。”
阿水,不,应该叫做江昭。
她说这句话时,黝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濯看,“你找我有什么事?”
宋瑜顺势把期待的目光投向秦濯,眼睛亮闪闪的,像是等待投喂的宠物。
秦濯掌心微微有些痒,他克制地收拢手掌,“你们不饿吗,不如边吃边说吧。”
事实证明,这个时代的人是真不吃饭。
她们甚至连一张正儿八经的餐桌都找不到,最后只能去飞船上为押送人员设置的工作区域,征用了那张用来开会的会议桌。
宋瑜在秦濯的物品栏里塞了各种食物,而这
次,她打算吃火锅。
那口热气腾腾的红油锅被秦濯凭空端出来时,江昭的眼睛陡然睁大,吐气般的声音刚响起,就被纯子的大嗓门压了下去。
“你——”
“——这、这是从哪拿出来的?”
纯子伸着脑袋往秦濯身后看,试图从他身上找到可以藏住这个容器的位置。
关键是,这个秦濯明明也是犯人,为什么他还能藏住这么大的容器,这是什么手段?
难道他还有异次元空间?
但很快,一股霸道强烈的香气勾得纯子忍不住扭头看去,香气的来源正是那口散发着袅袅热气的圆形容器。
“咕……”
清晰的肚鸣声响起,宋瑜还以为是自己太饿了导致的,她大方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太饿了,要不你们也吃两口?”
“那多不好意思。”
纯子偷偷按住自己的胃部,她小小的扭捏了一秒,眼睛一亮:“那我不客气了。”
宋瑜:“……”
平心而论,这个纯子其实和她有一点相似。
按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宋瑜递给她一双碗筷,又将另一份递给江昭。
江昭礼貌地拒绝了。
比起这些从未品尝过的食物,她更好奇他们的身份。
——能够穿过物质,又能触碰到物质的黑雾女孩、思路清奇又身手极佳的宋瑜、明明同为犯人却能拿出东西的秦濯、长相怪异但智商奇高的兽类,还有这个历史中才会出现的初级食物。
所谓的初级食物,就是用植物和动物加工而成的食物,这类食物的吸收效率低,加工和食用过程中会造成大量的能量损耗浪费。
经过科技发展,人类早就抛弃这种粗糙的饮食手段,直接食用更加高效的合成食物,比如营养剂。
见宋瑜捧着一杯冒着大量小气泡的黑色饮料喝了一口,江昭冷不丁问到:“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只不过因为火锅沸腾翻滚,没人听到她的声音,只有灵听到了。
灵吃惊地看着她,“你真是一位聪明的小姑娘!”
江昭:“……”
被一位看起来只有四岁的女孩这样夸奖……
快乐地喝掉一杯可乐,宋瑜听到灵的声音转头看去,就见灵讶异地看着江昭,她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
灵知道江昭的身体不好,特意重复了一遍:“这小姑娘刚才说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
纯子正在努力掰扯这两根叫做“筷子”的细长棍子,突然听到这句话,差点连筷子都没握住。
“——什么?什么叫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难道真的存在其他世界?
江昭面色镇定,她的语气仍旧轻柔细微,一旁的灵主动帮她转述道:“她说我们和这个世界的人不同,这是早就被时代淘汰的饮食方式,这个世界没有人这样吃。”
纯子愣怔地扭头看着宋瑜,后者正在涮肉片,听到这话头都不抬,“你说的对,我们的确不是。”
纯子:“!!!”
难不成,宋瑜真是她的祖宗?!
刚把涮好的肉片夹起来,宋瑜察觉到纯子灼热的视线,还以为她想吃,只好忍痛把这块肉片给她,“那你吃吧。”
大不了她再自己涮一个!
“哦,谢谢。”纯子下意识道谢。
而灵还在转述,“还有你——哦,是在说我呀。”
意识到江昭在说自己,灵也不明白她说的那些名词,只说:“呃,我不是什么什么物质,我是大型怨念集合体。”
“?”
看到江昭困惑不解的模样,灵意识到
她们可能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大型怨念集合体,“你可以简单地理解成鬼,我是鬼。”
“鬼?”
这个词超乎江昭的想象,“鬼”是什么?
秦濯刚刚帮宋瑜续杯可乐,瞥见江昭依旧茫然困惑,顺便解释道:“鬼是人死后灵魂的状态,也能叫做幽灵。”
幽灵?!
不仅是江昭,连努力吃肉的纯子都怔住了——世界上竟然真的存在“幽灵”这种东西。
很快,江昭就意识到除了幽灵之外,他们身上还藏有更大的秘密。
比如,他们到底从哪里来。
……
事情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发展开来,江昭明白了宋瑜和秦濯的目的后,她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非常乐意配合秦濯完成他的任务。
江昭是联邦科研院的高级研究员,从事飞船研究项目,在半年前,年仅25岁的她带领团队研发出了飞船的迁越技术。
“迁越飞船竟然你带队研发的?!”
纯子只觉得自己脑袋都不够用了,她既不是高材生,也没有奇特的经历,她从小到大做过最勇敢的事情就是为了替弟弟报仇,杀了那一家五口。
她何德何能竟然和宋瑜、江昭坐在一起,这根本就是她的人生高光期啊!
但很快,纯子意识到不对劲,“不对啊,我记得迁越技术的项目的总工程师是一个男人啊?”
“呵。”
江昭哼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气音,她没有回答纯子,而是接着说下去。
在迁越技术投入飞船建造中的第四天,江昭接到消息表示收到飞船上能源的磁场影响,迁越技术安装失败。
“……我们在设计的时候就考虑过能源磁场的影响问题,后续的每次实验也顺利通过,没有任何问题,我以为是他们操作有误,就亲自过去了一趟。”
直到说到这里,江昭的表情才有了一丝变化,她眼神晦暗不明,声音也稍稍低了几分。
“在测试过程中,技术人员给我穿上的那套防护服涂料失效,飞船能源聚变产生的辐射导致我头晕眼花,当场晕倒在实验场,这次晕倒造成我的头骨、左手手臂、尾椎骨骨折,在修养舱里躺了整整一个月才恢复。”
“但是辐射给我的身体带来无法逆转的伤害,全身器官衰变,骨骼密度下降、脆弱易碎。我这辈子都只能躺在修养舱里,不然,连最轻微的骨折都能要我的命,我不得不停止所有研究工作、离开研究院。”
宋瑜皱眉,连筷子都停了下来,“那个技术人员是想害你吧?”
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下工作,她不信他们能粗心到连涂料失效的防护服都能拿出来用,根本就是有人捣鬼!
江昭摇头,“不是他想害我,是有人想通过他害我。”
“啪——”
桌子猛地被拍响,纯子气到面红耳赤,“太过分了,怎么能做这种事情,这个技术人员和他背后的主使人都是内奸!是破坏者!联邦政府应该把他们抓起来!”
江昭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联邦政府调查以后发现是技术人员失职,最后判处荒星开垦五年。”
“五年?!五年哪里够,他应该被送去挖黑矿!”
纯子一脸的难以置信,就连宋瑜都感到吃惊——江昭这样的人才因为这次所谓的“失职”永远无法投身研究、为星域做出贡献,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联邦政府居然只判了五年?
江昭嘴角微提,她小幅度地摇头,“没人能证明他是故意的,没有任何利益来往、信息交流,他与我也没有任何交集仇怨,这就是失职,而‘工作失职’最多只能判五年。”
“——但你说是有人想通过技术人员害你,你这么说,一定是有所发现。”
秦濯语气冷静而平静,他大概是在场唯一一个能保持冷静的听众。
江昭微微颔首,“没错,我离开研究院后,很快有人空降到我原先带领的团队中,我从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他37岁了,跟过几个团队,但都是做的打杂的活,这是他第一次带领团队,在他的带领下,我的设计缺陷被修改,项目成果顺利落在他的头上。”
“这个人,是青宙星军区将军的外甥。”
明显是被摘了果子,也不奇怪江昭会怀疑是这个将军故意害她,以给自己人增加成果威望。
秦濯若有所思道:“还有其他人吗?”
“有,但没有明显的利益相关。”
江昭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是研究院里年纪最小的高级研究员,有几个比我年长的,心眼不大,没我有天赋、没我聪明,平时就嫉妒我,很难说他们不会动这种心思。”
这么说人选还挺多?
宋瑜伸着食指轻轻摩擦着下颚,“那你选中了谁?”
如果江昭只是受害者,她自然不会坐上这艘流放飞船,她一定做了什么事!
听到这话,江昭倏地笑了起来,“我趁着研究院举行成果展示的那天,更改了迁越程序中的一些数据,等到那些人聚集在飞船旁边时,我启动了迁越程序——那些人全都被迁越产生的巨大能量绞碎,连全尸都没能留下。”
“!”
这可比她拧断人家脖子厉害多了。
“全都死了?!”纯子不可置信,她愤怒的表情逐渐变得迟疑、无法接受,“但、但是总有无辜的吧?”
她能理解江昭要报复的心情,平心而论,如果换成是她,她也会报复那些人,可是参加这个展示会的还有其他的无关人员啊。
江昭轻轻抬眼看她,黝黑的眼睛看得纯子心脏一紧,“那天是迁越技术的成果展示会,偷走我成果的那位是当天的主角,很多研究员都以工作繁忙拒绝了,去的只有那几个嫉妒我的家伙。”
她不会说,除了这些人之外,当初她的团队里有几个人也去了,同样死在了展示会上。
或许他们是无辜的,但,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哦……”
纯子低下头,连连道歉:“对不起,是我多嘴了。”
江昭没有理会她,继续说到:“政府很快调查出来,迁越程序被我动过手脚,我也没有否认。按照法律判决,我应该被送去挖黑矿,但政府考虑到我曾经做出过的成果和贡献,最后判处让我永远留在荒星。”
“这就是我的遭遇,至于我的心结……”
江昭仔细想了想,坦然一笑:“硬要说心结的话,大概就是迁越技术没有冠上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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