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了忍,霍延己还是没忍住,他摩挲着桑觉的下巴,语气平淡道:“恢复能力这么好,不多多利用多可惜。”
“……”小恶龙脑子迷瞪了下,随后就反应过来,警惕跳开,“不可以天天都——呜。”
周围不少人都行来了注目礼,幸好霍延己捂嘴捂得及时,他揉了下才松手,音调低沉:“有些话不适合在公共场合说,还记得吗?”
“……记得。”
“敢做不敢当……”桑觉往霍延己怀里一撞,咕哝地闷哼。
本来还不难受的,一被霍延己戳开发热的事,就感觉晕乎乎了,只想赖着香香的人类。
接待霍延己的车就停在路边,与地表清一色笨重粗糙的装甲车不同,这里的车更像几百年前的那种休闲汽车,充满雅致的科技感。
士兵迎在车门边,霍延己托住桑觉后背让他先进去。
一上车,桑觉就把脑袋搁在霍延己肩上,看着窗外的城市风景。
地下城好看在有棱有角,又有层次感的科技美,可以看出当年为了给全人类留一条退路花了多少心思。
特别是头顶看似平平无奇的蓝色‘天空’,那是如今的人们再发展两百年也达不到的科技高度。
它看起来与外界一样,可实际上那只是一道具有弯弧的天穹,模拟着太阳的温度与光照,在地底的黑暗世界,依旧给人白昼交替的错觉。
也许是恶龙太敏.感,他更喜欢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更广阔,空气更清新,而地底莫名压抑。
色彩斑斓的街道上多以女人和孩子为主,很多女性小腹都处于微微凸起的状态。她们承担着人类最重要的繁衍任务,却寂寂无名。
霍延己偏头看着桑觉的表情,问:“很难受?”
桑觉小幅度地摇头,转过脸彻底埋在霍延己的肩窝:“你可以早一点退休吗?我想回家了。”
这个“家”显然不是主城的那间门小公寓,而是桑觉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霍延己抚了下桑觉的脑门,答非所问道:“怎么回去?坐还在七区研究所后面的那架飞行器?”
桑觉:“嗯……”
霍延己道:“它带你在太空漂泊了很多年,还有足够的能源回去吗?”
小恶龙愣了一下,这是他未曾设想的角度。
但他没有想太多:“肯定够的,博士不会让我丢在陌生的星球。”
霍延己没再说话,而是轻搂着桑觉的腰,让他搁得舒服点。
射进去太多所以发烧这个假设太扯淡了,以桑觉的恢复能力,不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这样就只剩下两种可能,要么因为做|爱桑觉被霍延己所感染,要么被之前飞过来找霍延己时、划伤他大|腿的不知名植物感染了。
霍延己问:“一点想不起来当时是什么植物了?”
桑觉仔细回忆了下:“树顶有树枝树干,还有一些交缠的藤蔓,还有花……我不知道是谁划伤的,当时太着急了。”
霍延己偏头亲了下他的脑袋,嗯了声:“难受了就告诉我。”
桑觉是被霍延己抱回住处的,于一栋可以俯视整座地下城的高楼。来到安全的环境,他们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好好洗漱一番。
房间门很大,是个套房,浴室里还装了浴缸。
小恶龙泡在水里,毫无自觉地抬抬腿:“已经不酸了。”
霍延己挑了下眉:“那可以继续了?”
桑觉立刻收回腿,小声道:“天天弄,你会精|尽人亡的。”
霍延己没继续逗他,着装整洁地站在一旁洗手台边摆弄体温计:“三十九度,比之前两次体温都低。”
桑觉趴在浴缸边缘,指控道:“肯定是你污染了我。”
霍延己回首看他。
桑觉有理有据:“如果是那个植物,我应该前两天就发烧了。”
小恶龙只是在撒娇,霍延己却想的更多。
从前以为桑觉能复制其它生物的基因,是因为该生物具有污染性。
就像怪物感染了人类,人类的基因组也会朝着该怪物的方向扭转,只是两种基因在相互制衡斗争,互不妥协,所以人类不可能成为‘完美’的怪物,也无法保持人类的形态。
可如果桑觉真的被人类污染了,那概念就完全不同了。
霍延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自身并不具有污染性,为什么桑觉能被他感染?
就像桑觉的人形形态,也是在‘吃’掉一个人类幼崽尸体后得到的。
桑觉似乎与那些怪物完全相反,怪物们只能污染其它生物,而桑觉只能被其它生物污染,却没有污染他人的能力。
思绪转了几圈,霍延己问:“如果你被我污染了,还能变成我?”
“不可以吧。”桑觉舔了下獠牙,“应该需要你被我完整地吃掉。”
修长的手指抚上衣襟,慢条斯理地解开扣子。霍延己注视着桑觉,语气平淡:“看来是昨晚‘吃’得不够完整。”
桑觉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红,用自己匮乏的知识为霍延己解释:“人类诞生需要雄性的精|子与雌|性的卵子一起结合才可以,而单一的精|子不属于生命,我没法变成它,也不能变成你。”
变成人类,是因为他的本体完整吞噬了当初那个孩子的尸体,能变成灵芝,也是因为他被孢子感染了,孢子就相当于幼年的灵芝体,绿菌也一样,只需要一点点母本,就能无限繁衍。
霍延己隐晦地勾了下唇。
听桑觉说话总是很有意思也很放松的事,当然,前提是只有两个人。一旦有围观的人,那桑觉的说话方式就不是“可爱”,而是要命了。
桑觉盯着那双脱衣服的手,衣服脱到哪,他的视线就直勾勾地跟到哪,嘴里还说着与肢体动作全然相反的话:“我已经没有发|情了,你今晚不可以弄我。”
霍延己脱掉只剩下卡在腰上的长裤,弯腰靠近桑觉:“可我还想,怎么办?”
桑觉视线下移,瞄了眼,随后又抬头对上霍延己的视线,真诚道:“你忍一忍。”
霍延己面色不动,鼻子洒出一丝带笑的气音。
将衣服都收进洗衣桶里,才踩进浴缸里躺着。小恶龙十分自觉地挪过来,往他怀里一靠。
霍延己把人往身前揽了揽,淡问:“不给弄还要勾|引我?”
桑觉暗哼:“我做什么你都说我在勾|引你。”
霍延己:“事实。”
桑觉不满:“才不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一直泡到水微凉,霍延己才抱起睡着的桑觉走出来,哗啦啦一片水声。
桑觉一碰就醒,区别只在于他想不想醒。
从最初一起睡时霍延己动一下就睁眼,到现在不论霍延己怎么弄他都闭着眼睛继续睡,也不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门。
擦干水,霍延己将桑觉塞进被窝,坐在床上注视了好一会儿。
还是太容易信任别人。
“叩叩——”
敲门声响起,霍延己没出声,来到沙发边穿好衣服,刚走到门口要开门,就听床上的桑觉探出半个脑袋,睁眼看着他:“你去哪?”
霍延己又转身回到床边:“有很多事要忙。”
不知道是发烧了还是其它原因,桑觉追问了从前不会问的问题:“忙什么?”
看到被子隆起的弧度,霍延己探进被子里摸了摸桑觉的尾巴,淡淡回答:“需要跟主城商议灾后重建的事,还要拟定地下城这次事件的报告,评估严重程度,分发到各个安全区,尽快商议解决办法——顺道去拿一样陆岚督察官送你的东西。”
桑觉疑惑:“送我的?”
霍延己眸色微沉,嗯了声:“送你的,不过要过段时间门才能给你。”
小恶龙不理解。
虽然和陆岚见过两面,但他们不是朋友,甚至谈不上认识,从前素昧相逢,往后大抵也不会有太多交际。
为什么要送他东西呢?是什么东西?
摸了几下尾巴,霍延己就起身了:“我十一点前回来。”
桑觉的注意力已经被陆岚要送的东西吸引走了,完全没有留恋道:“好哦,再见。”
“……”
临时通讯点就设置在了隔壁,霍延己走进去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淡漠沉稳,他接过耳麦,听到了那边卫蓝的招呼。
“中将。”
原本卫蓝已经准备带队前来地下城了,但是得知了霍延己平安无事的消息,她便暂时留在主城按兵不动,等待指示。
霍延己嗯了声:“主城情况怎么样?”
卫蓝缓缓道来:“据当前总计伤亡十七万四千八百人,其中死亡十七万两千人。”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在如今与污染物的战争中,通常只有‘亡’的概念,存活的伤者少之又少。
这是一道沉重的数字,尽管已经尽可能将伤亡降到最低了,大多数居民也都好好地躲在避难所,可依然让习惯死亡的幸存者们心有戚戚。
在如今这个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的世界。
《黎明》计划公开,“进化”之路一度停止,往后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畸变者的存在。
地下城无法再作为人类的后盾,火种的延续得不到保障,死亡的二十一万人,也许再过二十年都补不回来。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在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人类在一步步地走向绝境。
卫蓝顿了顿,道:“中将,现在主城正在召集前往支援五区的队伍,您怎么打算?”
主城刚结束一场战役,也处于一个困难的阶段,再分拨人手去支援有点困难,可不支援更说不过去。
毕竟他们是幸存者安全区,不是史前文明那些互不干扰的国家,而是命运共同体。
霍延己道:“带队主将是谁?”
卫蓝道:“艾萨克少将主动请缨。”
霍延己皱了下眉:“这次战役他的部队损失还不够大?”
主要沦陷的那几个区域,有三分之二都是艾萨克的职责地区,他的士兵伤亡应当是最严重的。
卫蓝道:“‘伤亡已经这样了,倒不如尽可能保全其它区域军队的完整性。我的士兵亲自目睹了那么多战友的死亡现场,恐怕难以以平和的情绪参与灾后重建,去支援其它安全区,也算是发泄情绪的一种手段’——这是艾萨克少将的原话。”
顿了会儿,霍延己道:“让科林带队和艾萨克少将一同前往五区,你按照原计划前来地下城。”
卫蓝没有停顿地说:“是。”
霍延己派谁前去支援,本不用和卫蓝说,但他还是说了,卫蓝也明白其用意。不过是支援队伍凌晨就要出发,留给他们一个告别的时间门而已。
卫蓝直接问道:“长官,地下城有什么突发事件吗?”
原先霍延己失踪甚至大概率遭遇不幸的情况下,卫蓝前往是为了稳定情况,继续霍延己没完成的事——
卫蓝的位置刚好合适,经主城一役,她依旧达到了晋升军衔的标准,只是局势混乱,霍延己又不在,还没进行授勋仪式罢了。
加上她又是霍延己的部下,也可尽心调查长官失踪事宜,全力搜救。
“暂时没有突发事件,和之前预料到的结果相差无几。”但停了一秒,霍延己还是沉声道,“这次前来你分两拨队伍,一拨小队走直达路线,大部队绕些路,低调过来。”
卫蓝:“是。”
霍延己微顿,道:“我没有任何佐证能说明会出事,只是一种直觉——但走直达路线的那部分队伍会很危险,切记一切小心。”
卫蓝道:“明白。”
如果真的会出事,那走直达路线的队伍就是去送死的。
霍延己并不完全确定,只是从前两天在森林里目睹了士兵死亡后,就一直有种萦绕不散的危机感。
从某种角度来说,伊芙琳和霍将眠是同一种性格的人。他们看似圆滑、城府深沉,但实则是爱憎分明,且永远挂着一层面具,叫人难以琢磨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霍将眠什么都没做,那伊芙琳呢?
他们四人曾经与伊芙琳也算是熟识,毕竟都是同一期出生的孩子。
后来十二岁时,他们四人来了地表,伊芙琳留在了地下,便彻底断了联系。
留在地下并非是伊芙琳选择的,她的留下,就像霍将眠与霍延己身为霍枫孩子的必须离开,都是没有选择的结果。
最初,地下城的女人并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为了人类将来,她们被强行束缚在地底,作为一种‘资源’的存在,直到一个名叫莉迪亚的女人出现,她在众多麻木中清醒过来,带动了一众居民开始了长达三年反抗与斗争,最终达成了《女性自由选择权》的合约。
莉迪亚明白,末世之下,繁衍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必须所为。
她不是要所有人都获得自由,只是希望女性能得到自由选择的权利。
那段长达三年的历史事件在地表安全区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第一次开始重视起被禁锢在地下城、毫无存在感的女人们。
莉迪亚果敢且大胆,不仅得到了女性居民的拥护,甚至背过最高议庭拿到了地下城通道的控制权,得到了谈判的筹码,最终达到了一个双方都算满意的局面,一直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
最令人钦佩的是,那一年的时间门里,莉迪亚还处于因精|子分配怀孕的状态。
后来孩子生了下来,取名为伊芙琳。
合约达成后,最高议庭依旧对莉迪亚十分忌惮,唯恐她再一次带起动乱,所以合约达成的一个隐性前提,应该是莉迪亚‘消失’,不再出现在地下城居民面前,确保女性情绪的稳定。
——这段话是十几岁的姫枍推断的,但并无证据。
可自由合约达成、莉迪亚生下伊芙琳后,确实就消失了,再也没露过面。
而掌握绝对控制权的议庭、或者说掌握绝对控制权的男人第一次因莉迪亚有了失控的感觉,对她的忌惮刻入了骨子里。
因此即便她已经消失,他人却依旧害怕她的孩子掀起波浪,而将伊芙琳牢牢禁锢在手心,不愿放离。
……
伊芙琳站在森林里,嗅着自由的空气。许久之后,才在倒地士兵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拔出插入他胸口的长匕首。
鲜血顿时飚出,喷溅了伊芙琳一脸。
她并不在意,替他整理好衣领,缓缓起身,俯视道:“知道你为什么是最后一个吗?”
士兵的眼神慢慢失去色彩:“嗬……”
伊芙琳柔声地自说自话:“因为那天我听到你和其他人说,‘我觉得夫人也停可怜,一辈子都想挣开束缚,却永远都不可能挣开’——
“我确实挣不开……所以你不知道,我们为今天准备了多久。你没做错什么,可在当下,活着才是最残忍的事,早早安静的死去,大抵也算是命运的馈赠了。”
·
卫蓝最后对霍延己道:“长官,还有最后一件事,老上将似乎对桑觉的身份有所疑惑。”
这话表达得很委婉了,知道桑觉还活着,凌根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入蚁狮陷阱的桑觉,到底是怎么活着逃出去,还独身安全抵达地下城的?
这堪称奇迹。
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一报告给霍延己后,卫蓝就结束了这段通讯。
卫蓝开始处理公务,按照霍延己的说法继续路线,分成两拨队伍。一直到深夜,她才看了眼时间门,顿了良久,起身前往城门口。
科林一改从前的散漫姿态,难得肃穆地站在部队前面,但看得出来他很紧张,目光一直在环视远处,似乎在等待什么。
很早之前,就有人评价过科林天赋有限,哪怕他坐到上校的位置,也有人说他蹭得是搭档的功绩——
身为监管者的科林过去鲜少独自带队出任务,多是与畸变者搭档。
即便如今他也成为了畸变者,也似乎依旧没能适应独当一面的角色。
卫蓝信步上前,纤长的身形被军装束缚,飒爽挺拔。
与科林的惊喜相比,她显得冷静而平淡,在众目睽睽之下为科林抚平领口的褶皱,想了想,缓缓道:“如果我们都能回来,就去领证吧——你愿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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