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说了一通,宗也依旧稳稳当当地和她对视,“音姐,声音能小点吗。”
“你还怕被别人听见?”李贺音做出惊讶的表情,“真让人不可思议,你还知道羞愧呢。”
“不是。”宗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我怕你吓到我女朋友。”
李贺音抽了抽嘴角,眼里情绪变幻,濒临爆发的边缘。
趁着他们说话,姜初宜把脚拿开,拉了拉宗也,“你先起来。”
王滩倚在沙发上,依旧没什么正形,“行了,音姐,别跟年轻人计较了,理解一下,我们这个年纪,再不疯狂就老了。”
“你觉得你挺幽默的是吧王滩?”
王滩识相闭嘴。
李贺音绷紧下颌,深深吸气,缓缓吐气,几个来回后,拉了张椅子坐下。
“我李贺音真是命好啊,手底下两个痴情种。”她冷笑,双臂交叉,“都来跟我说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位是业内出了名雷厉风行的女强人,行事风格狠辣,铁面无私,饶是辛荷也被这个气场镇住,弱弱地回:“还没开始呢。”
“没开始。”伏城若有所思,“前两天的事儿不记得了?是你失忆还是我失忆?”
辛荷:“.......”
李贺音没再搭理这两人,转向宗也,“你呢。”
“我吗?”宗也想了想,给出一个很真诚的答案,“十三岁就开始了。”
李贺音按捺住骂人的冲动。
摁了摁额角,她唰地起身,“来,你跟我出来。”
带着宗也返回隔壁的房间,李贺音把空调的温度降低几个度,甩开遥控器,坐在转椅上,暴喝:“说话啊,哑巴了?”
“说什么?”宗也问。
“不知道说什么,好,那我问问你。”
“你从前段时间就开始暂停身上所有品牌的续约,为什么?”
“你去年就跟公司申请支付了一笔违约金,为什么?”
“你在事业巅峰期选择谈恋爱,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啊?宗也。”李贺音摇头,语气充满了费解,“前途全都不要了是吧?你有病吗?”
“音姐。”
宗也表情依旧很淡。
“我说从十三岁开始喜欢她,不是跟你开玩笑。”
“也许你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我进圈。”宗也指了指自己,“是为了她。”
李贺音震撼到失语,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她突然乐了,“为了她?你这么痴情,你当什么偶像啊?你怎么不坐上月老庙去当情圣呢?”
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宗也解释:“我原本的打算确实不是当偶像,有过入行演员的想法,不过我半路出道,没读过什么书,考不上她的大学,也买过几本磨炼演技的书,最后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当演员的天赋。后来被星探塞了i的招募广告,抱着侥幸去试了试,没想到被你们选中了。”
顿了顿,宗也说,“音姐,就剩最后几个月了,我也挺谢谢你这几年对我的照顾,所以我会配合公司的安排,走完接下来的行程,到明年巡演开完,等事情全部结束,我会公开恋情。”
李贺音被他这大段话弄懵了,太阳穴突突地跳,隐隐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公开恋情?你还要公开恋情?你才25、26岁,这个时候公开恋情,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你自己的粉丝你不清楚吗?”
宗也神情未变:“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在他在万人演唱会的台上看到炸响的烟花时,在他走过鲜花簇拥的红毯时,在宗也的名字响彻在各大电台时,在他拿起麦克风,背上吉他时,在无数个万众瞩目的风光瞬间里,他依旧觉得无比空虚。
没有任何犹豫地,宗也微笑着说,“不管意味着什么,就算为了她退圈,又怎么样呢?”
此时此刻,李贺音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警告道,“宗也,你别给我发疯。”
宗也不说话。
两人沉默无声地对峙着。
李贺音莫名就想起15年的夏天,她在北京的分公司第一次遇到宗也。
那时他被星探带着走到她面前,穿着很旧的衣服,背着一个包。
李贺音打量了他一番,问:“你从哪来的?”
瘦弱的少年回答:“上海。”
“你专门跑来北京参加面试的?你家里人知道吗?”
“我不是专门来参加面试的,我有个同学在北京上大学,我想来看看她。”
“眼镜摘了我看看。”
少年摘下眼镜。
李贺音心里一动,说话很直接,“你怎么想的入这行?你家里条件应该不太好吧。”
本以为他会跟之前许多人一样,说自己为了实现梦想,或者直接点,为了赚钱,为了追求名利。谁知面前这个少年沉默良久,说出一个李文音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那个同学是明星,我想入行,有机会能多见见她。”
李贺音追问:“哪个明星?叫什么?”
少年始终没告诉她这个同学的名字。
李贺音一直以为宗也想靠这个说法让她以为他在圈里有些人脉,还曾在心里笑他天真。
直到今天,李贺音联想到姜初宜的出道时间,终于全部明白过来。
她彻底服气了。
李贺音连连摇头,长叹了口气。
宗也是她亲手带出来的,是什么性格李贺音比谁都清楚,她头痛极了,挥挥手,“算了,我管不了你了,你走吧。”
宗也又低声道了句歉。
在他转身,手握上门把时,李贺音还是忍不住动容,出声喊住他,“媒体那边我会让公司打招呼的,你先别给我惹事。”
...
...
姜初宜没想到,自己会被李贺音单独留下聊两句。
不知道宗也跟她说了什么,这位经纪人情绪貌似已经冷却,没了刚刚那么强的攻击性。
姜初宜被她看了会儿,主动开口:“我先跟您说句对不起,我知道宗也是你们公司花了很多心思培养的人。我现在这个情况,确实跟他有点不匹配,您放心,不管以后我们分不分手,等这个电影的宣传期结束,综艺播完,我绝对不会再以任何名义借宗也炒作热度或怎么样。”
“你误会了,我找你不是要说教你什么。”李贺音没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的纠结,“这几年他们几个算是让我省心的了,我看你和宗也不是玩玩而已....算了,多的说不下去了,你反正看着点他,免得他发神经。”
“这样吧,我们俩先加个微信,他有什么事,记得立刻通知我。”
“啊?”姜初宜疑惑,“他会有什么事吗?”
李贺音皮笑肉不笑,意味不明道:“他做的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决定还少吗。”
首映礼结束,外面依旧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与此同时,微博上爆炸的战火稍歇。
就在和毒唯撕逼时,宜见宗情超话的美工做出了一张出征图,被大主持换成头像。
原图来自bloodxgentle的上海场首演,最后结束时,全场开始进行《星星轻颤时》大合唱,宗也蹲在台边,一手扶着麦,含笑望着底下。
有眼尖的粉丝,顺着他看的方向,果然不其然找出了隐在观众席里,那抹蓝色的身影。
这张远景图右下角被打上两行水印:
他生来万众瞩目。
可目光只系于你。
——《thisisefor》
...
...
主办方安排的车上,姜初宜和宗也坐在最后一排。
精神紧绷了一整晚,这会儿难免有些倦怠。她看着窗外,通过反光玻璃,瞧见宗也眯了眯眼,像是要抬手揉眼睛。
姜初宜立刻偏过身,制住他的动作,“不能揉。”
宗也顿住,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终于和她对上眼神。他问,“刚刚音姐跟你说了什么?”
“你想知道吗?”
“有点好奇。”
察觉出他紧张的情绪,姜初宜破天荒起了点逗弄的心思,“你经纪人让我开个价,说五百万够不够让我离开你。”
“那你怎么说。”
姜初宜以为骗到了他,一本正经:“我说我得考虑一下。”
宗也笑得很轻松:“是吗,那你要考虑什么?”
“考虑金钱和你,我到底选哪一个。”
宗也认真注视着她,“我在你心里,值这么多钱吗。”
姜初宜:“........”
她实在是甘拜下风,不逗他了,“跟你开玩笑的,就是给我一千万,我也不会跟你分手。”
姜初宜垂下头,用很轻的声音说:“毕竟钱都是身外之物,你珍贵多了。”
她说时语气自然,但宗也真就那么愣住了。
姜初宜低眸,看着自己抓住的这双手。手腕上还挂着一条精巧的细链作为装饰物,手背上骨节曲起的弧度很漂亮,食指微微弯曲,有枚戒指。
很好看的一双手,能弹出让很多人心动的音乐。
姜初宜出神地看了会,心里忽然浮现一点点喜悦和忧虑。她知道,除了自己,还有很多人喜爱着这双手,喜爱着宗也.....
耳边,宗也很久没接话,姜初宜扭过头:“你在发什么呆呢?”
“在想你说的话。”
“什么话?”
“你说,我...很珍贵?”他很小心地确认。
坐在前排的冀凯瞟向他们这,看清宗也那副不值钱的模样,立刻难以忍受地转过头。
姜初宜:“对啊。”
“你以后跟我说这种话,记得提前通知我一声。”
“这话怎么了?”她不解。
“有点超过我心脏负荷了。”
姜初宜失笑,“你听过的夸奖这么多,这算什么。”
看见她笑,宗也嘴边也慢慢扬起弧度,“你是我的偶像,跟别人不一样。”
姜初宜被撩得心一跳,思绪飘远。
她真的觉得宗也这个人很矛盾。
偶尔非常直白色.情,偶尔又纯情到让人受不了....
“那我还有话要说,你最好做一下心理准备。”
“什么?”
姜初宜收起笑,很慎重地说:“宗也,我觉得你是个很厉害的人。”
“我们虽然领域不同,但是职业差不多。你花了几年的时间,就能站得这么高,你说你把我当偶像,多少让我有点受之有愧。”
她直率道:“从客观事实上看,我们俩现在的条件其实已经不匹配了。”
她脸皮薄,尤其是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让姜初宜有些许难为情,“虽然我知道,不管怎么样,等公开以后,你大部分粉丝还是不会接受我,但至少,你为了我能走到今天这步,我也要努力点,站得更高,尽量不拖你后腿。”
宗也花了很久,才理解她这番话。
......他被打败了。
在无人在意的昏暗角落,宗也叹息着俯身,落了一个很轻的吻在她指尖。
“初宜,你一直都在很高的地方。”
她一直在很高的地方。
他始终未曾够到的地方。
即便时过境迁,即便他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姜初宜依旧在他心中未变分毫。
——她永远耀眼,永不沉没。
自从宗也当着经纪人承认下恋情后,姜初宜回家好好想了一番,趁着拍广告的空隙,去开郡的公司找高柠谈了一次心。
两人聊着,高柠还分神回复工作消息,检查着通告。
直到姜初宜说不打算再接综艺和电视剧时,高柠愣了愣,“你这热度才刚刚起来点,说什么胡话呢!”
“你先别急。”姜初宜把打印出的计划表递给她,“锦哥前两天跟我说,老师有个学生,最近想拍一个小众题材的电影,剧本蛮不错的,我很感兴趣,想试试。”
“我的天。”高柠哀叹,“你拍这种电影,耗个大半年的功夫,还没上两个综艺挣得钱多。现在快钱多好挣啊,你想不开又打算去拍电影干嘛?”
“我没有想不开。”姜初宜静了静,“我想这几年冲个奖。”
高柠:“........”
“不是,你能告诉我,是发生了什么,让您做下了这个决心呢?”
“因为我跟宗也谈恋爱了。”
这话宛如一颗原.子.弹,精准轰到了开郡的会议室,一片死寂,高柠被炸得半晌没开口。
她隔了老半天,慢慢直起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和,谁,谈恋爱了?”
“我和宗也。”姜初宜镇定重复,“他经纪人跟我说,他以后有公开的打算。”
高柠:“........”
“高柠,我相信你,所以才告诉你,但你千万不要拿这件事去炒作,我不想再消费宗也身上的任何热度。其实就算没有宗也,我也有继续拍电影的想法。这几年我接电视剧的钱,把房贷还了大半,日常开销基本没问题。你在开郡也渐渐走上正轨了,跟宗也谈恋爱后,我又好好想了想自己的职业规划,我想继续专心拍电影。”
高柠被哽了半天,喃喃:“我真是,你真是....”
把要说的话说完,姜初宜起身,“你等会好好看我的计划表,有事微信问我,我等会要去机场,先走了。”
...
...
i作为娱乐圈目前实力最强的公司,公关手段过硬,后续又连着安排了几场《捕星》的宣传活动,把首映礼的负面影响盖到最低。
第二场在武汉,辛荷和姜初宜刚下飞机,就坐上i的保姆车。
李贺音提前打了招呼,司机没载着她们回下榻的酒店,而是带着她们去了西暴的广告拍摄地。
初秋迎来第一场暴雨,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车子刚开到场地,雨就停了。
姜初宜和辛荷被工作人员带到场地边上。
红色的跑道上,有四辆正在疾驰的重型机车。轰隆隆的巨响声带起排气管的烟,他们每个人都戴着黑色头盔,穿着很帅的骑行服。
“酷毙了。”辛荷感叹。
姜初宜看得心惊肉跳。
导演喊停。
姜初宜混迹在人群里,盯住那台蓝尾的机车,宗也长腿从车上跨下,摘下头盔,甩了甩黑发。
不知道拍摄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很快有个女孩迎上去,将一只手搭在宗也身上。
他笑了下,随手将头盔抛给其他人。
身边有几个人低声议论,辛荷瞧着姜初宜的反应,促狭道:“吃醋啦?”
姜初宜摇头,“没有呢,就是觉得宗也现在还怪帅的。”
“是吧。”辛荷奇怪,“你说宗也这么单纯,身上怎么能有这种气质呢?”
单纯...
姜初宜脑子里闪过几个画面,一时不太认可辛荷这个评价。
她问:“什么气质?”
“渣男气质。”辛荷将目光收回,“喏,就像现在,感觉他完全不是在拍广告啊,好像原本就是骚骚的,就差没把我有很多妞儿写脸上了。”
这个姜初宜倒是很赞成。
她当时还跟宗也不熟,怀疑他私下交了三十个女朋友。反正肯定滥情。
姜初宜笑:“他确实很招女孩子喜欢。”
两人围观了一会,宗也和王滩的拍摄也差不多结束。
在休息椅上坐着喝了口水,宗也跟导演打了个招呼,旁若无人地朝她们走过来,“在聊什么?”
辛荷没好气,“说你帅,满意了吗?”
宗也笑,跟姜初宜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
...
姜初宜跟在他身后,绕到拍摄场地后面。顺着一个楼梯爬上去,穿过一片空旷的小天台。
宗也忽然蒙住她的眼睛,“我带你走两步,马上就到了。”
姜初宜顺从地抓着他的衣服,亦步亦趋。
宗也时不时提醒她抬个脚。
宗也:“初宜,你能自己把眼睛闭一会吗?”
不知道他在装神弄鬼什么,姜初宜还是顺着他,听话地把眼睛闭上。
她等了会,忽然被人打横抱起。
姜初宜还没来得及叫出声,猛地睁眼,被宗也放在了一张靠墙的桌子上。
她愣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地方,像是一间废弃的教室,被骤雨初歇的阳光染成金黄色,地上还有书本和草稿纸,黑板上用粉笔画出bloodxgentle的组合图案。
姜初宜往四周张望:“这是哪?”
“刚刚拍摄的一个地方。”
“那我们来这干嘛?”
宗也:“低头看。”
姜初宜低下头,发现自己坐在一道被玻璃折射出的彩虹里。
她有点感动,又有点想笑。
“知道这是什么吗?”宗也问。
“彩虹?”
“这是你。”
姜初宜疑惑:“为什么?”
宗也微微弓腰,将手撑在她两侧,“因为初宜从天上来。”
姜初宜被撩得瞬间耳朵发红,快速地瞥了他一眼,结巴了一下,“你,就,来带我,看彩虹吗。”
“不是,就找个借口。”宗也观察着她的表情,“我想跟你单独待会儿。”
他还穿着刚刚拍摄的那身机车服,黑发微湿,那双往上挑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倒真的很像辛荷口中会勾女人魂的渣男....
姜初宜背后贴着墙,吞了下口水,“那我们现在要干嘛.....”
“我能做什么?”宗也视线流连在她脸上。
她心紧了一下,“我怎么知道,你要做什么....”
宗也沉吟片刻,“如果,我想亲你的话,你会介意吗?”
姜初宜:“........”
指甲陷入掌心,她有点绝望地想,宗也怎么连这种事都要征求她意见.....
面前落了一片阴影,姜初宜小声道:“你,你想亲就亲呗,反正我们这不是已经在谈恋爱了...”
宗也依旧没动,气息灼热:“初宜,有些事如果我做了,可能你没法随意喊停。”
“比如呢?”
“比如。”宗也一手撑在她身后的墙上,另一只手顺着她纤细的脖颈,缓缓抚过跳动的脉搏,“这样。”
姜初宜浑身发软,强忍着没动。
像是知道自己的低音有多能蛊人,宗也反复在她耳边确认,“可以吗?”
姜初宜嗯了声。
下一瞬,宗也的手心捂住她的嘴,让姜初宜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歪头,咬住她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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