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将褪下的红珊瑚手串还沾染着女子淡雅的馨香。
沈霁解下面具,抬起手串放到鼻尖一嗅,仿若还能闻到谢兰音身上的香气。
唇角勾起,不一会儿就看到回雪关上房门,望着他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不过顾忌着身份,最后还是将小心思彻底压下。
“谢小姐已经睡下。”
以防吵醒谢兰音,回雪特意走出一段距离才和沈霁禀报。
对此,沈霁轻轻颔首:“今日恐怕吓得不清,好在还有安神汤在,过会等她睡熟你再进去点上安神的薰香,愿她今夜有个好梦。”
主子对谢兰音的上心程度,回雪一清二楚,一一应下。
摩挲着手中精致小巧的手串,回雪忽而想起另外一事。
“主子,方才义庄那位服毒自尽的妇人,她不是将她的夫君毒死了么?”
不止是那位薄情寡义的夫君,那妇人直接将夫家满门毒死,最后饮毒自尽,如此狠辣的手段无人胆敢为她收殓尸身。
闻言,沈霁幽幽开口:“左右最后她都是服毒自尽,其间还有别的故事也没有必要继续了解。”
至少,他不会想让谢兰音知道未曾说出的内情。
里面的两具尸体都是他刻意安排。
第一具被烈火焚烧,正巧不久前灯会也发生过纵火之事。
而第二具那位妇人的夫君生前贪恋女色,拈花惹草。
这两点加在一起,不论如何都会让谢兰音想到江柏舟。
毕竟灯会纵火是江柏舟做的,和谢凝黛、姜婉初二人不清不楚也同他有关。
不过——
“那封信可送去了?”沈霁悠然出声问道。
回雪连连点头:“给了路边小乞儿银子,让人送过去。”
一想到此时焦灼万分的江柏舟,沈霁暗觉好笑。
江柏舟应当怎么也不会想到,谢兰音竟然会在他这里。
至于姜照……
沈霁幽幽一笑。
……
正如沈霁所料的那般,江柏舟很不好过。
乍然听到谢兰音失踪不见的消息,江柏舟再也顾不得旁的,转身回了平阳侯府。
守在院门的护卫们个个不可思议瞪大眼睛,原来,江世子当真从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
江柏舟薄唇紧抿,沉声道:“把府中所有的护院们叫来,出去找人。”
此话一落,护卫们面面相觑。
“这、这……”
江柏舟眉目一凛,唇边多出一抹嘲弄的凉薄笑意,“怎么,平阳侯说的话你们听从,我说的话你们不听?你们眼里哪还有我这个主子!”
这么大顶的帽扣下,护卫们哪里还敢吭声。
更何况,碰巧今日江黎不在府中,即便有那小心思的人打算偷偷禀告侯爷,也无济于事。
再者,平阳侯已老,江柏舟可是嫡子,若是被他记了仇,今后他们又要怎么办?
思及此,为首的护卫立即做出决定,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敬说道:“一切任凭世子安排。”
有了他第一个先例,其余人踌躇过后,也跟着跪地行礼。
江柏舟这才满意收回目光,“就算把整座京城翻过来,都要找到她。”
平阳侯府的护卫们尽数出动,只是,禁卫军统领都找不到的线索消息,他们遍寻整整一日,仍旧一无所获。
就在江柏舟愁眉不展之际,一封书信送到他的面前。
“谁送的?”
“不知,门童说是一个小乞儿,给了信说要交给世子爷转身便跑了。”
江柏舟眉梢一抬,“不过一个小乞儿,门童莫不是抓不到?”
侍从连连摆手,回答着:“那个小乞儿是被人蒙着眼睛,信和碎银都是塞到他手里,什么都没看见。”
若是如此,就算门童再怎么询问,估摸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江柏舟没有继续纠结此事,皱着眉将信纸拆开,不过才看寥寥一行,瞳孔倏地一震,指尖轻颤。
侍从鲜少看到自家主子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担忧问道:“世子,怎么了?”
江柏舟捏着信纸,眉宇紧皱,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他不愿意相信这上面所说的话会是真的,可是,要是假的,为何那人又要送信给他?
用这样的计谋离间平阳侯府和长宁侯府,有这种必要?
眼下,江柏舟的面前似乎笼罩着一重薄雾,晕眩不堪,叫人看不真切。
抬手捏了捏眉心,只觉心底一阵烦躁。
大婚取消,谢家被困大牢,谢兰音不知所踪,桩桩件件摆在面前,几近叫他不知所措。
“没什么……”
江柏舟抬手就要将信撕了,将将撕开一角,又停了下来。
侍从不解,“世子,怎、怎么了?”
信上一行行字烙印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半晌,江柏舟方出声回答:“我要去一趟长宁侯府。”
语罢,江柏舟拂袖而去。
侍从纳罕望着世子离去的方向,心头多了一抹狐疑。
莫非世子要让长宁侯帮忙?
……
姜照卧榻在床,那道横穿肩膀的伤势极重,幸而侍从赶来及时将他救下,否则恐怕要足足半个多月才能好全。
勉强从床上坐起,接过药汤一饮而尽,喝得太过着急药汤洒了些许。
前来探病的姜婉初见到他这副模样不禁摇了摇头,“哥,我就说那日看见的黑狐假面男人和谢兰音肯定相识,那晚你见到他,可知他到底是谁?”
一提到那夜发生的事情,姜照面色极为冷沉。
他不满谢兰音竟然当真和外头野男人认识,更恼怒自己征战沙场多年,却连一个陌生的男人都打不过。
那人身材颀长,戴着面具,看不清楚真实样貌,不过看他射箭的姿势,显然箭术极为不错,否则又怎能轻易扎穿他的肩?
若是知道此人是谁,他绝对要将他杀死,重新将谢兰音抢回来!
姜照面上怒意尽显,咳嗽好几声,匀过气后方道:“他戴着面具,箭术极佳,京城之中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人。”
不仅箭术好,还有训练有素的下属,显然不是一般人。
甚至,姜照有种隐约预感,此人身份恐怕并不简单。
听完姜照的话后,姜婉初陷入一阵沉思:“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你我基本认识,虽说那人戴着面具,可是从外观也没有一点线索?”
她极为不甘心,继续追问,“还有脚步,声音……这么多地方,你当真一点头绪也没有?”
那时姜照忙着躲开弓箭,哪里还会想着这些?
如今被姜婉初提醒,他努力回忆着,这才悄然抓住丝丝脉络。
“他的脚步很轻,声音微冷,说话丝毫没有顾忌。”说到此处,低低一叹,“他显然知道我的身份却浑然不惧,京城中能有这么大底气的,恐怕只有寥寥几人。”
将这个想法在脑海中转悠一圈,姜照很快有了一个答案。
然而这个答案,他想都不敢去想,面色几近发白。
姜婉初从他未尽之语很快反应过来,吓了一大跳,“你、你是说……”
正当她要将答案脱口说出,恰巧侍从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打断兄妹二人谈话。
姜婉初神色不悦,“何事这么慌张?”
侍从俯身行礼,赶忙回答:“是……是平阳侯世子来了。”
“江郎来了?”
姜婉初眼睛倏然一亮,再也顾不得方才和姜照所说之事,起身相迎。
还未踏出门槛,就见江柏舟裹挟一身冷意而来,姜婉初柔声轻唤着:“江郎。”
江柏舟瞥了一眼,面容冷肃:“姜小姐,我和你并不相熟,还望你叫我一声江世子。”
显然,江柏舟对于上一次发生在茶楼之事耿耿于怀,对于姜婉初也没了最开始的好脸色,冷眼相待。
这样冷漠的态度,姜婉初心伤不已,而江柏舟撂下此话,抬脚走入房中,一进屋,立即嗅到一股血腥的气息。
“你受伤了?”江柏舟凝着躺在床上的姜照猝然一惊。
姜照流露出无奈一笑,“恕我伤的太重,无法起身。”
江柏舟摆摆手直道“不用”,随后开门见山,“今日来此我只问你一句,大婚前夕,你可见过音音?”
姜照先是微微一愣,瞳孔震颤了瞬,随机很快反应过来,“不曾。”
他答得分外干脆,如果没有那一瞬的迟疑,或许江柏舟真的会相信。
“此话当真?”江柏舟紧跟着追问了句。
姜照轻轻颔首。
怎料,江柏舟转瞬勃然大怒:“你在撒谎!”
原本他并不相信那封信上的内容,可是姜照流露出来的表现叫他很是失望。
“姜照,大婚那晚你约了音音到底是为何事!你知不知道,她至今下落不明!”
一想到谢兰音不知所踪,还不知道生死,江柏舟心若刀绞。
姜照苦涩一笑,“我也不知,那晚有人带走了她,我……”
姜婉初听到江柏舟怒意尽显便知事情恐怕瞒不住了,果然姜照不是一个擅长撒谎之人,现在几乎将所有事实真相都摆在江柏舟面前。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柔声劝说道:“江世子,你当真误会了,那晚带走兰音的不是我大哥,而是另有其人。”
此话一出,江柏舟转向姜婉初,目光沉沉如霜,冰冷非常:“谁?”
“是、是——”
姜婉初艰难吐出几字,苍白的手扶着一侧花梨木圆桌,浑身冷汗涔涔。
江柏舟得了答案不再停留,拂袖而去,姜照低低咳嗽几声,摇了摇头,“你同他说这些做什么,要是他真的去找了,那……”
姜婉初无奈叹息了声,“左右他不得到一个答案是不会走的。大哥,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一趟。”
既然姜婉初已经开了口,显然也早早做出决定。
若是江柏舟真的惹怒了那人,不论如何,她也会拼尽全力救他!
……
谢兰音受了惊,再加上夜里吹了阵寒风,睡下没多久就发起高烧。
庄子中没有大夫,滚烫体温来势汹汹,几近将人灼烧殆尽。
当回雪向沈霁禀告此事后,沈霁不做犹豫,直接将谢兰音打横抱起走入密道。
密道和京城太傅府相连,从这里走,要比乘坐马车快得多。
密道出口正是太傅府书房,书房之中设有一方紫檀木软榻,沈霁将她放在上面,立即命人将大夫找来。
谢兰音烧的晕晕乎乎,两颊红若彤云,难受得嘤咛出声。
额头温度滚烫惊人,他将手掌贴在如嫩脸颊,也被这样的高烧惊愕到。
这一刻,心底多了几丝烦躁和懊恼之意。
若是早知她的身子这般娇弱,昨夜不该应了她去什么义庄。
“快些好起来,我的音音。”
沈霁靠近低声耳语,眸中盛满温情脉脉。
她朝着掌心方向贴近,似极一只乖巧小猫,蜷缩在主人怀中。
眸光柔软了瞬,沈霁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作安抚。
温馨不过片刻,门外倏然传来一阵喧嚣声响。
“世子,这是大人书房,不可擅闯!”
弈棋话音方落,书房门被人一脚用力踹开,却见江柏舟手握长剑。
当看到沈霁以后江柏舟目光冰冷如霜,随后,视线移开,缓缓落在榻上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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