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白桃腿伤的原因,再加上奸细的线索还没能明确,她才得空能一直在驿馆里歇息养伤。
陆知远便乘机教她念书识字。
“高辛生而神灵,自言其名。普施利物,不于其身。聪以知远,明以察微。出自史记,母亲希望我做事能纵观全局,洞察细微之事,便给我取名为知远。”
“荀子曰以近知远,以一知万,以微知明。此之谓也。说得也是如此,从近处知道远,从一就知道万………”
白桃躺在床上打着哈欠,不亏是书香门第,取个名字都这么多出处。
“嗯?”陆知远注意到白桃走神,刚要走过来,白桃立马举手道:“那秋池的名字也一定有出处吧。”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嗯。虽然我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感觉十分好听。”白桃扣着手道:“你们的名字都好听,就我的随意。我生在桃子丰收的季节,便叫了白桃。”她有些自卑的低下头去。
陆知远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方才讲到史记就拿自己的名字举例子,没想到害她伤心了,心里很是愧疚。
陆知远伸出手轻抚了一下白桃柔软的发丝道:"你若不嫌弃,我给你改下名字好不好?”
白桃没有说话,她只是用力地点点头。
陆知远思索片刻,然后说道:"名字来自父母,若是全改反倒害你违背孝道,不如加一个兮字?”
“白桃兮?”白桃听到这个名字,觉得似乎不错,于是问道:“为何起名叫白桃兮?”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桃兮……”
陆知远微笑的看着白桃:“如何?”
她读诗的声音轻柔而又温婉,虽然白桃依旧没听懂诗的意思,但还是感受到这诗词的美好。
“什么意思?”她眨了眨眼睛问道。
陆知远推开窗户,月亮正正好的挂在窗户当中,她道:“月亮出来多么明亮,照耀着你娴雅苗条的倩影。”她回头看着白桃继续道:“月下美人的容颜真是美好。”
“这是夸我呢?”
“是。”
“谢谢!”白桃低下头,她有些感动,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寓意如此好的名字。
“怎么了?”
白桃抬起头来,看到对方眼眸中的温柔与关切。
她一把搂住陆知远的腰道:“你对我真好。”
陆知远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随即恢复常态,温柔的回应嗯了一声。
两个人相视一笑。
今日是府试结果公布的日子,自然是人声鼎沸,人潮涌动。不仅有林州城举子,还有附近几个县的秀才,甚至还有京城来的考官也纷纷聚集在了这里。
温知府做东,办了个小型的“琼林宴”,请榜单上前几名的新秀才来做客。
监察御史作为探花郎是赴过真正琼林宴的,白桃便被温知府请来当震场子。
可白桃哪里吃过什么琼林宴,她心虚到不行,万一不小心露出马脚可怎么办。
直到秦秋池打包票自己会托着她,保管没事,白桃才慢悠悠的出了门。
这些林州俊杰们自然都想要在知府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为以后的仕途铺路。有请帖的进了府衙,没请帖的也围绕在府衙外,希望自己也能得到上官的垂青。
只是有人却不满府试的结果,大喊着不公,甚至说案首作弊。众人只当他疯疯癫癫胡言乱语,谁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衙役直接将他打了出去。
这时路过一顶轿子,旁边的老者指着道:“那位是监察御史,后生若是有冤,尽管去找他。”
"监察御史?"
老者点点头说道:“对,后生可知为何御史会来我们林州,他来林州就是查看我们府试的情况!”
书生不顾伤痛追上轿子,大喊有冤。
一旁的李师爷摆摆手道:“去去去,有冤去衙门敲鼓去。”
“慢着……”
李胜连忙道:“沈相公,咱们马上就要开宴了,在耽误就来不及了。”
“把他安排到驿馆好生招待。”
“是。”李胜拱手行礼,转头拉过书生道:“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席没吃成,还得给你断案。”
一匹快马跑过,马上的人道:“李兄,嘛去!”
“嗐,这不是……秦兄……?”李师爷都话还没说完,马早就跑远了。
他吐了吐灰尘,扯着嘴角笑了笑:“合着您真是客气客气阿。”
-府衙花厅-
“哈哈哈,咱们的探花郎来晚了。”知府拉着白桃的手走了进来。
“让探花郎看看咱们的琼林宴怎么样。”
众人起身相迎,白桃一一还礼。
席间推杯换盏的,白桃应接不暇。
“探花郎,和我们讲讲那宫里的琼林宴是什么样子。”
白桃一只手撑着脑袋,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装醉,另一只手挥了挥道:“实在喝不下。”
秦秋池笑着道:“学生是探花郎的妻弟,经常听姐夫讲宫中的琼林宴,不如让我讲给大家如何?”
“好好好!”大家的兴致再次高涨,都拉着秦秋池听故事,可算是放过白桃了。
“隔~”白桃打了个酒隔,秦秋池都有些扶不住她。
“哎呀,我的天,你酒量不是挺好的嘛?诶诶诶,小心头。”秦秋池刚把她扶出轿子,守在驿馆门口的小吏便道:“相公回来了,那书生怎么处置?”
“什么书生?隔~”
“他说他叫安永嘉,要告府试不公。”
“呵~隔!”听到这个名字,白桃瞬间清醒了,她看向秦秋池道:“他怎么来了?”
小吏接话道:“安书生拦轿喊冤,是您安排他在驿馆等您的。”
驿馆内灯火通明,大堂之上,衣着朴素的年轻书生端坐,他手中捧着茶盏,却也不喝,呆呆的望着有些不平的地面。
身后有开门的动静,随即就听小吏道:“我们沈相公回来了,还不来见礼。”
书生闻言连忙站起身来,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躬身行礼道:"学生安永嘉拜见御史相公。"
来人身穿月白色锦缎袍,腰佩双钩玉宫绦,抬手虚扶道:“不必多礼。”
安永嘉直起身子看着来人相貌,目瞪口呆,他脱口而出:“娘子?”
小吏大喝:“你小子癔症了!”
白桃笑了笑制止小吏道:“你先下去阿,想必安先生也喝多了。”
如今屋里就剩白桃和安永嘉。
“你是……”
“是我。”白桃没有否认,她理了理衣服道:“你不是有冤情吗?”
安永嘉狐疑的看着面前人,她正揉着太阳穴道:“说吧,我给你作主,就当谢谢你家的收留之恩。”
门又被推开了,进来位身着华服的贵妇人,她熟练的帮着御史相公揉了揉太阳穴,嘴里念叨着:“又喝酒了?池弟也没劝你吗?”
白桃反手捏了捏陆知远的脖颈道:“嘿嘿。不生气哈。”
陆知远打进门时便注意到了安永嘉,她看着眼前清瘦的书生道:“你说案首作弊?可有证据。”
“这?”安永嘉指着陆知远又看了眼白桃,突然冒出来的女子插话是什么意思?
“你只管说,她是我的夫人不是外人。”
安永嘉拱手道:“不知沈相公可有看过案首的文章。”
依旧是陆知远说话,她道:“我看了,写的关于减免赋税的文章,抛开议论本身,文章对仗工整确实写的不错。”
白桃打了个酒隔附和道:“确实不错。”
“那是我的文章,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被那贼偷了去!”
“你怎么证明那是你的文章?”
“御史相公。”看着醉醺醺的白桃,安永嘉又冲着陆知远拱手道:“沈夫人可还记得改进赋税是怎么改的?”
“秋季按实收增收三成赋税,其余时间全部减免赋税。”
“是啊,学生来自谷下县,那里一年只有秋收的橘子能卖出好价钱,所以学生才以秋收增税为论,如今说那案首是荥阳郑氏,从未去过谷下县的。这……”
“我明白了。”陆知远点了点白桃的肩膀,白桃立马抬手道:“你先安心在这住下,我会调查清楚的。”
“多谢。”安永嘉拱手告退。
白桃看着那单薄的身形,有些可怜他:“多老实的人阿,不能让人才遭受不公。”
“文章写的还算不错,实事论点真的一般,这种人也就去礼部写写青词,算不上什么人才。”
白桃早就恢复清醒状态,她扬着头看着陆知远道:“要不?你明天去会一会那个荥阳郑氏?”
陆知远十分爽利的答应了。
鸡都不知道叫了第几遍了,白桃才起床,她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就是头沉。
屋外的元宝读书声吸引着白桃,她披着衣服便出了门。
“宝阿~这么用功啊。”
“父亲。”元宝乖巧的行礼。
看到元宝身旁的人,白桃瞬间睁大眼睛:“安永嘉你在这干什么?”
“听少爷读书。”
白桃把元宝支开,来到一旁的石桌旁:“坐吧。”
“陆知远是夫人的闺名?”
“是。”
“那为何说是陆知远教您习文识字的?您不是当朝探花郎吗?”
白桃有些紧张,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夫人的名字甚好,就是不知出处……”
面对书生的试探,白桃勾唇一笑,颠了颠袖子道:“这还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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