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那群西洋人现在何处?”萧元嗣问道。

    小六子回道:“在演武场和各位将军们比试枪法和箭术呢。”

    “西洋人叫嚣他们的枪比我们的箭好, 那怎么可能?温将军的箭法素有百步穿杨的美名,哪里是那柄‘黑烟斗’能相提并论的!”

    萧元嗣笑道:“竟有如此厉害?”

    “当然!”

    萧元嗣笑笑不语,他知道冷兵器大概率是打不过□□的, 但闲着也是无聊, 便让小六子收拾一下, 去观摩下冷□□的碰撞交锋,打发打发时间。

    去的路上,一行人走几步停下来看会风景,慢悠悠地到了演武场,刚踏进演武场就听到里面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好!”

    “温将军箭法如神!”

    萧元嗣听的好奇,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停下, 没惊动里面正在比试最热烈阶段的人们。

    他来的有些晚了, 温幼霆已经将五发箭全部射出, 箭箭正中靶心。

    作为弓都拉不满的战五渣, 萧元嗣佩服地看向她的背影。

    那边温幼霆放下大弓,将士们立刻围上去, 一人一句七嘴八舌吹嘘她的箭法。

    查尔斯不屑地瞥了他们一眼, 走到温幼霆之前站的位置, 掏枪上膛瞄准——“砰!”

    一声巨大的枪响过后, 硝烟味弥漫开,白烟飘过将士们惊愕的面庞。

    一枪中心!手腕粗的靶杆被击的粉碎,靶子飞出好几米远!

    将士们张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查尔斯高昂地抬起下巴,冲面无表情的温幼霆吹了个轻浮的口哨。

    无疑胜负已分。

    在这个时代, 冷兵器打不过□□是正常的, 倒不是温幼霆不够厉害, 决定胜负的是武器的等级, 硬件跟不上也没办法。

    萧元嗣为这群小崽子们惋惜,他把一些老将移出了都城,他新提拔的这些都还很年轻,大部分才十三四岁,从他们的脸上可以看到独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建功立业的渴望、年少轻狂的热血。

    不过很可惜,他们还没能尽情上场杀敌,就在演武场被一个西洋人好好鄙视了一通,挫了锐气。

    查尔斯赢了这群官兵,顿时就有点飘了,仗着别人听不懂他的话,各种轻佻侮辱的话脱口而出。

    “你们身体太弱了,比不过我们西方人有力量。”

    “弓箭作为武器太落后了,我们那边只有小孩子才会玩这种玩具。”

    “而且你们的医生太不靠谱了,居然靠摸摸手给病人诊病,”

    “我可以给你们推荐一种烟草,吃了之后便不会再惧怕疼痛,伟大的上帝会带走一切痛苦。”

    可他还没有意识到,在场还有一个人听得懂他的话。

    “查尔斯。”

    查尔斯被吓了一激灵,回头见叫他的是萧元嗣,脸色有些不自在,心虚地低头摆弄起手中的□□。

    萧元嗣笑着走来,查尔斯疑惑他到底听到刚才的话没有?毕竟这个东方皇帝是懂西洋语的。

    “你的枪法很不错,是自己学的吗?”

    “不是。”查尔斯道:“是我的老师教我的。”

    “他是我们国家最厉害的军队领袖。”查尔斯骄傲且崇拜地说道。

    萧元嗣走近,想接过他手里的□□,但查尔斯没肯松手。

    “不要动,你不会用这个,会误伤你自己。”

    “我会。”萧元嗣也没有松手。

    查尔斯惊讶了一瞬间,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萧元嗣,似乎不相信这个穿着繁复臃肿华服、从来没有摸过刀剑的皇帝会用过来自另一个大陆的先进武器。

    他对这里人们的武力水平的判断,是还停留在古时代的半野蛮人。

    思想固化,文化保守,武力……一言难尽,和地里挖土豆的农民没两样。

    “给我吧。”在他迟疑不定的时候,萧元嗣不知道使了什么巧劲,他眨了下眼皮□□就落到了他手里。

    “你别乱来!”查尔斯扑上去想阻止他,萧元嗣一个侧身让他扑空。

    等他晃晃悠悠站稳脚跟,发现萧元嗣已经将枪口抬起瞄准。

    只听他头也不回地说道:“放心,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会让你们安全回家。”

    话音未落,演武场再次响起几声砰砰响,离枪口最近的查尔斯捂住了耳朵,却还是被殃及,闹了耳鸣。

    硝烟散去,查尔斯朝开枪方向看去,靶子还在原地没动,地上也没有子弹痕迹,只有一颗郁郁葱葱的树孤独地在风中摇晃。

    查尔斯不禁噗呲笑了出来,但碍于萧元嗣是皇帝,他笑的尽量收敛了:“没关系的,皇帝陛下,您不打偏了也没事,我小时候第一次学也没有打中,而且你们国家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先进武器,还处于未驯化的状态,我不该嘲笑您的失误。”

    萧元嗣什么也没说,指着那棵树让小六子过去找什么东西。

    小六子疑惑不解地过去,弯腰在树下寻找着什么,随后震惊地不已地跑回来,将手中的东西递上。

    萧元嗣让开一个位置给查尔斯:“来看看吧,我的枪法如何?”

    查尔斯走了过来,拿起小六子手心的叶子,举高对准太阳,刺眼的光透过叶片上被硝烟灼烧出来的洞射进他的眼中。

    他一言不发地把叶子放回去,看了眼远处的那棵大树,又回头看向笑意不减的萧元嗣。

    四颗子弹四片叶子,弹无虚发!

    其他洋人也很快围了过来,眼里流露出惊叹的光。

    “太厉害了,比查尔斯的枪法还准!”

    “皇帝陛下第一次用就做的如此好,是以前听过或者见过吗?”

    “可以向您请教一下如何才能把枪法练的如此准吗?”

    查尔斯局促地站着,想走又不能走。

    萧元嗣过去,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和他说道:“我不是要让你难堪。”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国家的比不过你,不是因为蠢笨,隔在你我之间的是时间和发展的不同,倘若给我们成长的时间和条件,我们能做到的成就未必不如你们。”

    查尔斯道:“皇帝陛下的话我记住了。”

    虽然其他人听不懂他们之间的交流,但看到这个嚣张跋扈的洋人主动对他们的陛下低下了头,年轻的将士们看陛下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崇拜。

    他们愿意入伍,除了想要报效家国,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希望能在这位传说中大胆而开明的皇帝手下做事。

    今日其实他们早就发现了萧元嗣的到来,假装不知道,想着要给陛下拼口气,没诚意威风没耍成,但丢了个大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本以为陛下会生气的拂袖而去,却不想他淡定地朝他们走了过来,还有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他们知道是萧元嗣来给他养的这群小崽子出气的,气出完了,他们压下满心欢喜,送萧元嗣离开。

    然后查尔斯却在这时喊住了他,追问道:“能不能告诉我您的老师是谁?”

    萧元嗣指了指站在另一旁的将士们,说道:“他们的武力在我之上,去找他们学吧。”

    萧元嗣朝后面摆摆手,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来,在万众瞩目下走。

    ————

    转眼洋人来了有三四个月,在萧元嗣的授意下,他们享受了皇室才能有的待遇,吃穿用度皆是从前从未体验过的。

    刚开始他们抱着警戒心,身处在陌生的大陆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过嘴的酒水都要先让人试毒。

    可渐渐的,熟悉了东方人的语言和生活方式后,都城的纸醉金迷繁华生活迷了他们的眼睛,日日夜夜躺在东方美人的怀里,让美人喂酒哄睡,颇有点乐不思蜀的意味。

    萧元嗣掐准了这个时候,正是他们最不想离开的时候,他将他们强制驱逐,他们必然会对他满腹怨怼,回去后再把这边武器落后制度陈旧的情况和他们的统治者一说,广袤无垠且遍地财宝的神秘东方世界无疑会吸引统治者向往的野心,派船队铁骑前来探明虚实。

    只是他的驱逐计划不大顺利。

    当禁卫军去春风楼给喝的醉醺醺的他们一人泼了盆冷水浇醒并宣完圣旨后,本来骨头都已经被花魁们吹软的查尔斯突然获得了神力,竟一睁眼从禁卫军眼皮子底下跑走了!

    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如入无人之境,跑到在花园钓锦鲤的萧元嗣面前,在他茫然的注视下,“噗通”一下跪了,抱着他的大腿眼泪就下来了,用西洋语和夹生的汉语混杂的话哭泣着自己有多不想离开。

    “皇帝陛下,我不想走啊,春风楼的牡丹小姐好不容易答应留我过夜了,我不能走啊!”

    萧元嗣嫌弃地甩腿,却没能把他甩开,只能说:“朕让牡丹和你一起回去!”

    查尔斯又说:“还有我在天地赌坊从来没赢过,我欠了他们好多钱要还!我不能走啊!”

    萧元嗣满头黑线:“朕替你还了!快滚!”

    查尔斯却抱的更紧了,连连摇头:“不行啊,不行啊,我不能离开这里,这里是上帝赐予我的天堂,离开是在要我的命啊!”

    “你再不走就是在要我的命!”

    萧元嗣示意侍卫们赶紧把这丢人玩样拉走。

    “我不走!”

    “你们放开,我不走啊!”

    查尔斯被侍卫们连拖带拉拖出皇宫,光滑的地板上留下几条细长的抓痕。

    萧元嗣看了皱眉,这家伙哭哭啼啼哪有一点国家侵略者的气势?!给点糖就听话成这样,怕不是又要出个意外。

    为了以防万一,他召来一批人高马大的武将,交给他们一个任务。

    “你们随查尔斯回去,等回到西洋国土后,朕要你们做到两件事,第一,用尽你们所能向西洋国人宣扬我大秦朝的地大物博,第二,无论查尔斯要做什么,你们都必须无条件支持他,可记住了。”

    “臣等铭记在心!”

    “切记。”

    说完,萧元嗣让小六子拿出备好的金玉赏赐了下去。

    什么都没做便得了这些赏赐,武官们受宠若惊,不停说着叩谢陛下的话。

    萧元嗣只想着他们能拿了钱把事办妥了,快点喂大洋人的野心和胃口,那才是真的为他尽力尽力。

    这次,不成功便成仁!

    第82章

    皇宫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萧元嗣从外面玩够回来, 看到等候他多时的林相,林相锋利的眼神落到他手里捧着的蝈蝈笼上,眯了眯眼, 什么话都没说就吓得萧元嗣猛地后退一步。

    是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肌肉记忆。

    萧元嗣很快冷静下来, 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

    “外祖怎么来了, 也不提前说一声。”

    林相从座位上起来,俯身行礼:“问陛下圣安。”

    “外祖父不必对我行礼。”萧元嗣几步上去把人扶起。

    他哪敢受林相的礼,这位可是托孤重臣,三朝元老,文官之首,独揽国政大权二十余年的权臣, 虽然在他闹出封女官的事不久后就托病不上朝了, 但萧元嗣清楚, 朝堂内外发生的事他门清, 却不知道为何一直隐忍没动,文官们在他家门前把头都磕破了, 却还是任由他胡作非为。

    奇哉, 怪哉。

    故意闭门不出, 一出就是直奔皇宫, 来了也不说什么,拉着萧元嗣在棋盘前坐下。

    林相自顾自拿起一枚白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该你了。”

    萧元嗣狐疑他的来意,只能先顺着他走,跟着白子后面放下一枚黑子。

    两人无声下起一盘各怀鬼胎的棋, 宫人们识相的屏退下去, 留祖孙两个独处。

    “听说你前阵子把西洋人的武器玩的很好, 还赢了西洋人。”

    萧元嗣立马警觉, 接上话:“运气罢了。”

    林相抬起眼皮瞥他一眼,两人又陷入沉默。

    过了不知道多久,萧元嗣实在受不了这种寡淡无味又要提心吊胆的下法,于是率先开口了。

    “外祖父有什么想说的,直言便好,孙儿听着。”

    林相目光始终未从棋盘上移开分毫,用与他满头白发的老态截然不同的,浑厚有力的声音说道:“我病了很久,做了一场很久的梦。”

    “我梦见了先帝,他先是感激我把你抚养长大,稳固住了你的皇位,又问我为何把你养的庸庸碌碌不堪重用。”

    萧元嗣也好奇,以林相的能力,就是用逼的,也能逼出个规规矩矩的君王来,不至于沦为天下人口中的纨绔笑柄。

    “外祖如何回的?”

    “我说漠北有棵大树,枝繁叶茂,路过的旅人无不称赞它的繁盛,却不知它其实已到了外强中干之际,我试过给他浇水、施肥、修剪枝丫,几十年如一日地呵护它,堪堪维持住了它外表的光鲜,始终无法挽救它的颓势,黄沙在我的脚下流逝,树干在我的手中皲裂,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萧元嗣边默默听着,看着棋盘上四面楚歌的白子,不动声色地将手中黑子下在角落。

    “这么多年的辛劳,有劳外祖了。”

    林相紧接着跟上,继续说道:“如果辛劳得不到回报,终有一天是要放弃的。我看不到能够让它活下去的曙光。”

    静谧的房中响起一声不知是谁发出的叹息,轻飘飘地,宛如雪崩之前的诡异平静。

    过了许久,只听得到棋子落盘声。

    “然而,我现在又找到了求存的路,突如其来闯入的人给我带来了惊喜。”林相淡淡道,抬头看向萧元嗣。

    萧元嗣看不懂他的眼中的深意,像一条孤独游荡了一生的鲸,在生命的尽头,最后一次,用尽全身力气翻跃出水面,浑厚空灵的鸣声和久违的阳光海风道别,之后再次虚浮无力地沉入幽深无底的海洋之中。

    萧元嗣正琢磨他话里的意思,突然又听他说道。

    “我时日无多,所以我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

    缓缓道来的语气是磐石难以的坚定。

    他猛一抬头就撞入一双幽神的眼睛里,百年的时光承在明黄的眸中,那种感觉就像低头忙忙碌碌行走了一辈子的人,第一次抬头见到了澄明的天空,一刹那震撼的再也迈不动脚。

    “外祖父。”萧元嗣张了张唇,半天才吐出这几个字。

    “其实,我不值得你如此费心费力。”

    “值不值得要留给百年后的史家们评说,我只求个问心无愧,可以堂堂正正地去见先帝。”

    林相起身,抄起最后一颗白子在棋盘上重重一按。

    无疑,这局是他赢了。

    萧元嗣放下棋子,刚要开口恭维几句,林相却拂了拂袖子,让他用不着说些场面话。

    他定定地看着萧元嗣,用尽全力撑开衰老塌陷的眼皮,看了很久才说道:“我该走了。”

    随后转身而去。

    萧元嗣起身冲他的背影问道:“您回府?”

    “对,回家和我的儿女孙辈们团聚。”

    “走了。”

    萧元嗣看着他蹒跚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怅然地站了许久才坐下,说不出那股奇怪的感觉是哪里来的。

    等小六子等宫人进来收拾了,他还愣愣坐着回想刚才的事情。

    “陛下,方才还有人在这里吗?”小六子看着棋盘惊讶问道。

    萧元嗣随口答道:“方才不就只有朕和外祖父在此对弈。”

    “陛下您居然会下棋?!”小六子脱口而出,说完立刻捂住了嘴巴,跪地请罪。

    “奴才不是故意对陛下出言不逊的,请陛下恕罪!”

    萧元嗣皱眉道:“没事,赶紧起来。”

    “你说朕不会下棋是什么意思?”

    “就……”小六子欲言又止。

    萧元嗣一下子冷了脸,佯装发怒道:“快说!不说朕真揍你。”

    “陛下您忘了吗?您第一次学棋的时候把棋子下在了格子里,之后坐了不到一刻钟就闹着要出去玩,还把棋术先生给打了,闹的阖宫皆知,挨了先帝好一顿训,之后再也没有碰过棋盘……”

    萧元嗣听罢不淡定了,他就说林相好端端的跑过来找他下棋做什么,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谁能想到原主堂堂一个皇族中人,三书六艺竟然真的能一个都不会!

    “系统,你怎么没告诉原主废成这样!”

    姗姗来迟的系统懵圈了:“啊?什么意思?”

    “你让林相赢了啊,符合你纨绔的人设,没问题啊。”

    要是系统有实体,萧元嗣真想揪着它的耳朵吼:“问题是这个纨绔连黑白子下在哪里都搞不清楚!真正的他能和林相下这么久的棋吗!”

    “哦哦哦。”系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随即,它又想到了什么。

    “不对!那你是冒牌货的身份不就暴露了!!”

    居然迟钝了这么久才想明白……

    萧元嗣只能用沉默表达他此刻内心的无奈。

    这下轮到系统不淡定了:“完了完了,他要是把你是冒牌货的事说出去,再纠合文武百官把你赶下去,然后扶持一个傀儡上位,我们可就要完了!”

    一想到任务失败后它的下场,系统泫然欲泣:“宿主!你为什么不小心点啊!”

    萧元嗣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我哪里知道原来那个萧元嗣连棋都不会下!而且人物资料的收集不是你的工作吗!你的失误不要赖我身上。”

    怼完系统他稍微气顺点了,找了个地方坐下,头疼地揉起眉心。

    林相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现他不是原来的萧元嗣的?

    从他在演武场玩枪?从他鼓动百姓造反?还是能追溯到更久之前,从他力排众议选立女官开始?

    他怎么就没有发现呢?会咬人的不仅仅是眼前张牙舞爪的狼,还有蛰伏在密草丛中,吐着蛇信子等待时机出击的毒蛇。

    大意了……

    事已至此,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以及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了。

    “不如这样吧!”系统提议道:“嘎!”

    “我先嘎了你!”萧元嗣没好气道。

    系统感觉到此刻的萧元嗣很暴躁,出于即将发怒的边缘,于是试图用打哈哈的方式缓解氛围:“开个玩笑嘛哈哈哈,我们都是文明人,怎么可以动不动就嘎人呢,哈哈哈哈——”

    但它的做法显然效果不行,萧元嗣烦的站起又坐下又站起,然后绕着屋子打圈圈。

    如果要先出手为强,系统的提议应该是能一次性消除隐患最好的方式,但是个有良知的人都没办法对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家下杀手。

    但除了这个办法,还有其他方式能够让他永远闭上嘴巴吗?

    似乎并没有这种不血腥又一劳永逸的办法。

    萧元嗣想来想去,头发都要给他无意识的动作抓秃了,还是想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系统怯生生的提议道:“要不,把人抓起来关着?”

    几乎是一瞬间,萧元嗣想通了。

    不一定非要让林相闭嘴,只要没人听到他说的话不就行了,之后再找个由头说他老年痴呆了,困局这不就迎刃而解了!

    他立刻叫来小六子下旨:“现在立马去把外祖父请进宫来,朕有要事要和外祖说。”

    小六子疑惑怎么人才走了没多久就又要喊回来,他也猜不透陛下的意思,便说道:“夜已深了,宫门落锁,林相想必也歇息了,怕是要明日才能去请。”

    小六子说的在理,萧元嗣犹豫了会,还是说:“那明日一早便去。”

    “是。”

    “好了,你们都走吧,让我一个人呆着。”

    等宫人们都下去了,萧元嗣则是抹了把满头的虚汗,心有余悸地坐下。

    他摸上心脏的位置,那里从刚才起就狂跳不止,不安的情绪裹着整个心脏,随着它不停颤抖。

    他透过窗户望外面漆黑如墨的夜空,一点星子都没有,所有的光被漫无边际的黑暗吞噬。

    只希望明日不会再出意外吧,他如是想着,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睡着的。

    一夜浅眠。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小六子惊恐慌乱的喊叫声吵醒的。

    “陛下不好了,林相出事了!”

    萧元嗣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踏踏走到了小六子面前,抓着他的肩膀,不知不觉间加重了力度。

    “发生什么了,慢点说。”

    “相府昨夜走水了,林相、林相没来得及逃出来……”

    萧元嗣立刻怀疑上系统。

    系统喊冤:“不是我啊!你不要乱冤枉统啊!”

    “那还能是谁?!”

    第83章

    皇宫上下一片愁云惨淡, 萧元嗣在他的权利范围内给林相最高规格的葬礼,在宫内设灵堂吊唁,召天下学子前来哀悼。

    平日里腹有诗书气自高的文官们失了主心骨, 一夜之仿佛老了茫然麻木地跟着别人一起行哀礼, 再由宫人们搀扶起, 啜泣声此起彼伏,短时间内他们还没能够接受这个残忍而悲痛的事实。

    大殿之内,萧元嗣换了身素净的衣服,平日里手边总喜欢摆上几盘点心,如今只放了那日下的最后一盘棋。

    无论怎么说,他如今占据着这具身体, 用着这个身份带来的一切, 就该穿上孝服为林相, 他的亲外祖父服丧, 但礼法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可以为先帝穿孝服,为皇祖父穿孝服, 却不能为没有皇室血脉的“外人”穿, 把灵堂设在皇宫已经是不合规矩的行为, 现在礼官们处于悲痛中无暇顾及这些细节, 等他们缓过神来,估计又要变着法子骂他了。

    不过无所谓,反正又没有被少骂过,他脸皮厚,抗的住。

    目前要紧的是查清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虽然系统再三保证它没有暗地里下黑手, 但按它过往那些个迷惑行为, 萧元嗣对此半信半疑。

    林相毕竟在民众心里仅次于他这个皇帝的人物, 他这一死, 民声沸腾,哀恸遍野,不少人自发前往相府外哀悼。

    调查这件事的官员们无不顶着巨大的压力,上有陛下御令,下有民众质疑,他们要是不尽快查个结果出来,乌纱帽必然不保。

    民间很快流传出各种版本的“真相”,比如小皇帝夺权让林相不满,两人面和心不和,于是心狠手辣的皇帝亲手策划了这场大火,又比如,相府闹鬼,之前夺权之争中死去的冤魂前来索命……

    好在在传出更离谱的谣言前,官员们的调查总算有了收获,他们马不停蹄入宫向陛下复命。

    “林相的死因可查清楚了?”

    祝秀山说道:“回禀陛下,查清楚了。”

    “说吧。”

    祝秀山偷偷窥视了一眼萧元嗣的脸色,话到嘴边却犹豫着说不出口,先呈递上了一封信:“林相不是死于大火,而是服毒,所以……他很大可能是,自戕。”

    萧元嗣握了握拳头,脸上平静依旧。

    这个结果在他的预料之内。

    从他听到在大火中丧生中的人不止林相,还有几个和他一向不对付,但仗着年纪大和资历深又动不了他们的老古板,再结合那天林相反常的举动和古怪的话语,萧元嗣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所谓扫除障碍,就是拉着所有能够掣肘他的人下黄泉。

    林相做出如此决绝狠心的行动竟都是为了帮他。

    为什么?!

    萧元嗣想知道林相为何不揭穿他,他占着他亲外孙的身体,做的各种违背祖宗礼法的事情,难道他就不生气吗?

    想到这里,他连忙拆开了那封遗信,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吾为先生肃逆党,烦劳先生定山河。”

    定山河……萧元嗣看着这三个字看了很久,笔锋格外遒劲,像是写的人堵上了一生的呕心沥血与身后虚名。

    可是……我是来亡国的,不是来救国的,你把希望寄托错人了。

    如果他九泉之下知道了这位异世来者的真实目的,会不会悲愤欲绝,无脸面见先帝,一头扎进黄泉里死的彻彻底底?

    萧元嗣叹了声,把信按原样小心叠好放进盒里子保存。

    他问小六子:“帮我准备一下,我想去相府看看。”

    小六子知道这个时候拦他是拦不住的,便退下准备去了。

    他这张脸如今在百姓眼中算是熟脸,避免引起骚乱,他戴着帷帽悄无声息从相府后门进入。

    据说这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相府烧的是一丁点东西都不剩,黑漆漆的焦炭里还腾着滚滚热气,府外有和尚边敲木鱼边念着往生咒,百姓们接连不断的啜泣声笼罩在阴沉的相府上空。

    “陛下?!”萧元嗣正为这位忠臣默哀,身后突然响起诧异的喊声。

    回头看去,“程盛?!”

    “你怎么在这里?”

    程盛跨过满地焦炭朝他走来,环顾废墟,有些出神哀伤地说道:“火刚开始的时候是我发现的,可惜还是没来得及把人救出来,对不起,陛下。”

    “无妨。”萧元嗣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肯冒着生命危险救人,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不过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记的不错的话,这一片区域都是豪绅贵族们的居所,程盛厌恶他们,他来这里应当比逼他下油锅还要痛苦。

    程盛脸上却不见半分排斥,解释道:“是为了陛下您来的。”

    “为我?”萧元嗣不解,但直觉这里面还有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程盛不急着说,却反问道:“您提拔女官,支持百姓争取民权,大肆对付贵族,桩桩件件都是掉脑袋的事,而您在这个过程中几乎没有遇到困难,就算有小规模的叛乱,不出半天便被解决了,您知道是谁在后背帮你吗?”

    萧元嗣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貌似不可能的人:“林相?”

    程盛默认了。

    “是林相挨个去劝说安抚那些贵族,陛下您可能不知道,您的行为早已让他们恨您恨的牙痒痒,组织过多次暗杀,是林相通知我们去帮忙,他也在宫内安排了人周旋,才让您次次都躲过了。”

    萧元嗣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有好几次这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了。

    同时他也难以置信,林相也是贵族的代表,怎么会愿意帮他与身后几百家名门望族作对?!

    “他为何要为我做到这般地步?”萧元嗣喃喃地问。

    程盛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因为和我们一样他愿意相信您。”

    “相信我什么?”

    “你能够带来改变,能够让官员不再尸位素餐,让百姓不再忍饥挨饿,内有安邦之力,外有抗敌之勇。”

    萧元嗣脸色微白,他感觉不知不觉间,走上了一条他无法控制的路,背负上了无法承受的重量。

    “可或许我不是你们想要的明君,我只是,只是……”

    一个满嘴谎言胡作非为的绝世大骗子啊。

    “您是民心所向,不必妄自菲薄。”

    萧元嗣不想看他的眼睛,每次看到他们带着光亮和希望的眼神,他都会没由来的生出一肚子的罪恶感。

    他瞥过头,吞咽了下喉咙,闷闷地说道:“你们不要信我。”

    程盛追问:“可是不信陛下,我们还能信谁呢?”

    “您是一国之君,我们的生死在您手中,我们的喜怒哀乐皆与您息息相关,我们除了追随你还有能够将希望寄托在谁身上。”

    萧元嗣不假思索道:“你们不是还有神吗,你们可以去向它述说渴望。”

    程盛摇头,道:“所谓的神从来没有垂怜过我们,唯一给了我们活下去希望的,是陛下您,您为何要把自己的子民推开?”

    萧元嗣被步步逼问地无法回答下去,随口编了个理由匆匆离开这个死寂的地方。

    一口气冲回皇宫任谁喊他都不回头,一回到自己的寝宫就把大门关上,扑到床上,将脑袋深深地埋入枕头里。

    急促地呼吸了许久,疯狂鼓动的胸膛依旧没有消停下来的意思。

    脑内思绪纷繁错杂,捋不出一条头绪。

    为什么要舍命帮他?

    为什么要把他架到这样一个高度?

    为什么没有办法狠下心来?

    他从一开始就想的很清楚,绝不欠这里任何一个人的人情,这样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来都不会有负罪感愧疚感,反正这些人注定只是历史长河中的过客,将来也只会是史书上的几滴墨水。

    然而他现在才发现,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他改变别人命运的同时,也将他的命运改变了。

    人情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欠了一箩筐。

    他要怎么和他们说——他其实不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神明,是推他们入地狱的恶鬼。

    开的了这个口吗?

    还能继续像以前一样做下去吗?

    纠结与痛苦在他脑子里生根,撕咬他的血肉,扎进他最薄弱的那根神经中,痛的他压抑地低吼了一声。

    “为什么会这样!”

    “哎。”系统看到他痛苦难受,忍不住叹气:“宿主啊,你别太有道德不就好了。”

    “你现在的一切痛苦来源于你的心软和你的道德感。”

    “我当初选择你不就是因为你是个厚不要脸的败家子吗?拿出你之前败家作死闯祸的德性来,不要在乎任何人,继续自私下去,把任务做完,你好我好大家好。”

    “别在……”

    “闭嘴!”萧元嗣吼道,本来他就烦,系统这一番话让他更加郁结于心。

    “要么你自己上,要么就给我立刻马上闭上嘴巴!”

    “好么,别迁怒到统身上嘛,统是无辜的。”系统说完才乖乖闭嘴。

    “快走!”

    萧元嗣泄愤似的重重砸了一下被褥,可惜被子软,没有砸出任何效果。

    ————

    林相这一去,文官们上朝时是肉眼可见的萎靡不振,平日里老要用棉里藏刀的话讽刺萧元嗣几句,可这几天的朝会下来,他们乖的跟和爹娘走丢了的小娃娃一样老实。

    今日又是一堂安静的不像话的朝会,萧元嗣坐在上面就是如坐针毡,他不想看到底下文官们一个个如丧考妣的脸。

    正要让小六子宣布退朝算了,一向沉默寡言的温幼霆突然出列。

    “陛下,臣有事启奏。”

    萧元嗣才起身又不得不坐回去,无奈道:“说吧说吧。”

    “臣想加强海防建设,并且购置一批西洋器械,代替官兵们常用的箭弩。”

    还不等萧元嗣说话,兵部尚书就急吼吼冲出来否定了:“万万不可啊,陛下!”

    “我们怎么能用西洋蛮夷的东西,强国向弱国低头,实在是让祖宗蒙羞啊!”

    温幼霆冷声道:“这件事并非我一人所想,问过了所有将士的意愿,他们都同意使用,尚书大人不必操心,我们并不是向西洋人低头,只是想配备更好的武器保家卫国罢了,祖宗不会为我们承羞。”

    “你们糊涂!”兵部尚书指着她鼻子骂道:“难道用弓箭刀剑你们就没办法保家卫国了?!秦国的疆土都是祖宗们一箭一箭射出来的,一刀一刀砍出来的!赶走北方蛮夷的时候你们不也没用西洋武器吗,你们如今却要弃祖宗于不顾,向那些心怀不轨的西洋人求取护国之法,无异于兔子求狐狸保护它,简直是痴心妄想!”

    温幼霆自知吵不过他,闭上眼睛全当没听到。

    “够了!”

    兵部尚书被这一声呵斥吓得把话咽了回去。

    萧元嗣被他们吵脑子更疼了,阖目揉了许久,才重新缓缓睁眼。

    “按温将军的意思办。”

    兵部尚书大喊:“陛下!”

    萧元嗣挥手示意他把大嗓门关关,说道:“行了行了,都别吵了,听朕说。”

    “北方蛮夷因为体型优势擅长近身战,故而我们用可以远程攻击的弓箭和投石器压制他们的优势,但这招遇上西洋人便没用了,他们的木仓炮无论是威力、速度还是距离上都远超普通的弓箭,并且制作轻巧便于携带。”

    “将士们都见识过它的威力,且愿意接受,真正要上战场打仗的是他们,他们最清楚敌我情况,你说朕是听他们的,还是听你在这里动不动就拿祖宗说事?”

    “要是因为井底之见而失了国土,那才是真的让祖宗蒙羞!”

    “我们是虚心向人家学习,又不是偷不是抢,光明正大坦坦荡荡,有哪里对不起祖宗了?!”

    一番合情合理的话说的原本义愤填膺的文官们哑了火,兵部尚书只好讪讪退下。

    萧元嗣说这话的时候没察觉哪里不对,等系统追上来给他发夺命连环狮子吼的时候才明白他做了多蠢的一件事。

    “你怎么能让他们接触到西洋武器呢!你还想不想完成任务了!”

    “对哦。”萧元嗣仿佛才想起来这件事。

    系统:“……”

    “你,不会又心软了吧?”

    “没有。”

    “那你为什么帮他们?”

    说起来,他为什么要帮他们呢?

    第84章

    那个时候西洋人走得急, 留下了武器制造图纸,萧元嗣原本没觉得凭这些少的可怜的东西他们能整出什么花样来。

    然而他预估到了这个国家的科技发展水平,却低估了他们完成一件事的决心。

    当一柄高仿的长柄火器摆在他桌子上时, 他惊讶地揉了揉眼睛, 盯着看了许久才敢相信他们居然做出来了。

    “你们怎么做到的?!”

    “天下巧匠听闻陛下想扩充兵防, 却苦于无人能做出火器,便连夜收拾家伙,日夜兼程赶来府衙报道,虽然这火器尚且不够精细,却已经是几百名工匠日夜未眠合力做出来的结果,臣说要犒赏他们, 却被他们婉拒。”

    也就是说……

    “一分工钱都没要?”萧元嗣难以置信。

    “分文未取。”

    “他们只希望能为陛下尽忠, 能为山河永固尽一份力。”

    萧元嗣听完, 不置一语, 沉默抚摸着火器光滑的表面,这个时代还没有自动雕刻机, 每一个毛刺, 每一道刻文都是工匠用一双双粗砺的大手刻上去的, 如果问他们这样做辛苦吗?他们大抵会抬起一双布满血丝却依旧明亮的眼睛说——“都值得!不辛苦!”

    当然, 他们在这过程中会遇到的辛酸也不是一两句话说的清的,估计也不可能到他面前来诉苦。

    一时间心中各种滋味夹杂,最终化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还是要赏,参与制作火器的人都要重赏,他们家里还有亲人老小等着吃饭, 他们都是为国出力出汗的忠臣, 不能让他们空着手回去。”

    “陛下说的是, 臣等一定会安排妥善。”

    等大臣们走了, 萧元嗣也没动弹,就直勾勾盯着桌面出神。

    许久过后,在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的屋内,突然他开口问道:“为何这个国非亡不可?”

    系统知道这是在问它,便出来回道:“早和你说过了很多次了,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我清楚。”萧元嗣又道:“可是这个国家的子民并不想亡国不是吗?”

    “他们甚至能够将国家的安危置于一切之上,只需要一句话,年轻的将士愿意拿起武器冲在最前头,普通的工匠愿意跋山涉水来制作一个闻所未闻的武器,受尽磨难的百姓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活下去的机会,我们凭什么替他们放弃?”

    系统沉默了,随后问道:“你,心软了是不是?”

    萧元嗣猛拍桌子站起,反问:“什么叫我心软?是这件事做到现在,才发现可能从一开始我们就做错了!”

    “错没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完成任务就是对的。”

    “程序难道就不会出错吗?也许完成任务的道路不止亡国这一条!”

    “……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元嗣顿了顿,片刻之后又坐了回去,手撑着额角发愣。

    “我也不知道,很乱。”

    系统叹了声,敦敦善诱道:“你想回去对吧,你想见到父母对吧,等你做完这个任务我一定会帮你实现所有的诉求。”

    “对了,你不是还准备了很多书帛金玉想要一起带回去吗?想想你回去之后拥有这些传世珍宝会有多爽啊!挥金如土的现代生活不比在这里给他们累死累活当皇帝舒服?”

    “你有钱了就可以为所欲为,找个代理人帮你打理财产,而你整天香槟美酒美人豪车的玩,什么事都不用操心,有人敢怼你,拿钱砸他!有人敢打你,拿钱淹死他!……”

    “没了。”萧元嗣恹恹道,放下两只手,把脑袋撑在桌子上,一脸生无可恋。

    “什么东西没了?”

    “那些书帛金玉,”一提起这个他就肉疼的不行,说道:“之前为了鼓动百姓造反花了一大半,后面不小心被小六子发现了,不知怎么的又被温幼霆知道了,然后光荣充公,一个铜板都没留给我。”

    萧元嗣心疼不已,以手覆面,叹了一声又一声。

    “嘶。”系统训斥道:“真能败家啊你!”

    “闭嘴!我要不败家能被你坑来这地方!”

    “行了,别吵了,我不管你心软的还是硬的,反正不许再乱来了!”

    萧元嗣这次索性没再回他的话,通过指尖缝隙看向外面湛蓝的天空,今日万里无云,他下意识的起身朝外走去,倚在门边,看到台阶下忙忙碌碌的宫人,笑着朝他问好,抬头又看到晴朗的碧空,昨日大雨过后,摆脱了阴霾得到新生。

    之后萧元嗣在这里的日子很单调乏味,总结为几个字就是:摆烂干活、努力攒钱。

    因为他发现这个国家的恢复能力太强了,他在伤口随手撒了吧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药,伤口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己好起来了——新的官民秩序很快建立,衙门等地方再也不是官员的一言堂,需要百姓们一同审理;沉疴旧制在一点点废除改善;放权的同时聚拢了民心。

    你看看,它那么执拗地想活着,怪不得怎么弄都不肯倒下去。

    后世史学家说的没错,他绝不可能骤然亡国。

    萧元嗣说不出来是该佩服他们,还是为即将到来的结局失落。

    ————

    约摸三个月后,难得归于平静的国土被一声炮声轰震开。

    巨大的炮火冲击力卷起了几十米高的大浪,将附近的渔船卷入激荡的乱流中,木船轰然碎成无数块碎片浮在海面上,海面上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海岸边围满了救援的人,呼救声和哭嚎声响彻天空,凌乱的脚印布满沙滩,情况乱做一团。

    远方天际线处,红日将升,赤红的海面仿佛要烧起来,一艘艘大型航海船出现在海面上,斩风破浪以极快的速度朝海岸边驶开,金红的旗帜猎猎生风,欢快的歌舞声乘风飘进岸边人的耳朵中。

    负责救援的官兵看清船杆上属于西洋人的旗帜,顿觉大事不好,赶紧让人前去禀报陛下。

    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有关西洋人再度来犯的信件呈递到了萧元嗣的桌上,当天半夜里紧急召开了第二次朝会。

    太和殿内吵成一团,殿外宫人忙上忙下准备朝会用物,每个人脸上都是紧张之色,汗水渗透了衣服却不能停下脚步去换。

    “陛下,西洋人狼子野心,诡计多端,我们绝不可让他们踏入我国国土,应当立刻派海军出去在海上将他们截住!”

    “倘若没有截住,需在海岸处登陆处设置埋伏,将他们击杀在岸边!”

    “陛下,臣愿领兵剿敌!”

    与堂下气氛紧张的众臣不同,萧元嗣从看到折子起就一言未发,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折子,眸光沉沉浮浮,看不懂他在思考些什么。

    系统语气难掩激动:“来了来了!宿主别发呆了,快起来干活了!”

    “做什么?”萧元嗣的声音听起来兴致不高的样子。

    系统:“按照之前的计划亡国啊!”

    “哦。”

    什么意思?就个“哦”?!

    系统有不好的预感:“你不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吧?”

    萧元嗣没说话,系统顿时急了。

    “你不要胡来啊喂!”

    “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你现在放弃算怎么回事?!西洋人一开始可是你同意放进来的,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你都脱不开关系,还不如一口气把任务做完,反正你又不是真的萧元嗣,你管其他人的死活呢?”

    萧元嗣还是没有理他,目光落在那份折子上就没移动过。

    关键时候整事,系统真要给他跪下了,于是转变了态度,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酝酿片刻之后——

    “哇呜呜呜——统统好惨呐!”

    “统统自出生以来无父无母,无依无靠,遇到的宿主不是变态就是太有个性的崽,做事我行我素从来不为统统考虑。

    统统的业绩一直是垫底的,还要被其他统嘲笑是小废物!我真的好难过啊,我好伤心啊,我的统生怎么会这么惨啊!

    连你也不关心我的死活,你就对他们心软,从来不对统统心软,统统好委屈,统统不想活了,统统下辈子不要做系统了,不对,统统连下辈子都不要了!我好惨啊!哇呜呜呜——”

    系统撒泼打滚嚎啕大哭三管齐下,在萧元嗣脑海里蹦来蹦去,吵的他头疼欲裂。

    最终败下阵来。

    “好了,知道了。”萧元嗣皱了眉毛,不耐烦道。

    系统抽搭了一下,委屈巴巴道:“你知道什么。”

    萧元嗣无奈道:“我错了,对不起,我会改正我的错误的。”

    “知道错了就好,统统为知错就改的宿主高兴。”

    “呵呵。”

    “好了。”系统立刻收回哭腔,严肃指挥萧元嗣的下一步举动:“宿主你现在需要做的很简单,只需要把城门打开让西洋人进来就好。”

    “懂了吗?”

    萧元嗣给了它一个眼神自行体会:“这么简单的事我当然懂。”

    说着他用力拍击桌面震住了下面争吵不休的众臣。

    “先别吵了!”

    所有人齐齐噤声,目光凝聚在萧元嗣身上。

    急切的,渴盼的,灼热的……

    他们的陛下总算有了决断。

    大殿内很安静,可是急促的心跳声听起来又是那么的嘈杂,一分一秒都是那么难捱。

    萧元嗣清了清嗓子,迎着他们那一道道仿佛能把人烫死的眼神,轻声说道:“开城门。”

    系统松了口气,却又听到他说。

    “迎敌!”

    这两个字掷地有声,轰隆作响,炸的系统头皮发麻。

    “你在做什么!!”系统撕破脸皮怒吼道。

    但它的声音立刻被堂下排山倒海的“臣领旨!”这句激昂的呼声淹没。

    “臣等立誓,绝不让国土落入西洋人手中一寸!”

    “臣等立誓!”

    系统慌张看去,每个人眼中都看不到慌乱,只有保家卫国的坚定,眼中神采奕奕跃跃欲试,血液在皮肉下沸腾,脊骨在风雨中弥坚。

    这里没有一个懦夫。

    “我在弥补错误。”萧元嗣小声说给系统听。

    系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吞咽道:“你真的是……”

    萧元嗣拿出那柄火器,不急不慌地将火药上膛。

    “我会和他们一起去,我招惹来的敌人,我亲手把他们杀回去!”

    第85章 正文完结

    西洋人的舰队还没靠岸就被截停了。

    当官兵们嘶吼着沿着绳梯飞上船板, 黑漆漆的枪口和白剌剌的刀光针锋相对时,两方冲在最前面的人马看清了彼此的样子,顿时都愣住了。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查尔斯很快被官兵们押到了萧元嗣面前, 他对官兵们不客气地推搡很不满, 用夹生的汉语控诉。

    “慢点, 别推我!”

    “我要见你们的皇帝陛下,我要控诉你们的无礼!”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萧元嗣正坐在他面前摆弄着一把刀,萧元嗣随手抬起刀,翻了个面,将刀刃对准了他, 雪白的刃面倒映出查尔斯额角的冷汗。

    “好久、好久不见呐, 皇帝陛下。”

    “这是你们的新型迎宾方式吗?”查尔斯心有余悸地瞥了眼架他脖子上的刀。

    萧元嗣却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 冷声道:“我并不希望见到你。”

    一看萧元嗣提刀起身朝他走近, 查尔斯识相地举起双手,一脸无辜地后退:“请听我说, 这是天大的误会!”

    “我们回来不是来做坏事的, 是来请求贸易互通的。”

    怕萧元嗣不信, 查尔斯从怀里摸索出一纸求和书, 交给官兵,由官兵呈递上去。

    信上盖有皇帝印玺,萧元嗣半信半疑地拆开来看,确实如他所说。

    萧元嗣再看向查尔斯试图努力讨好降低威胁的笑容,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刀, 给了官兵们一个眼神。

    “怎么不早说, 还乱开枪攻击我们的人, 差点你脑袋就没了。”

    官兵们见状放开抵在他脖子上的刀, 查尔斯大大舒了口气,抹去额头的汗。

    “你们喊打喊杀的冲上来,我以为你们是海盗,就下令开枪了。”

    “结果等你们的人上船了,那些兵见到了您之前派给我的兵,这才发现是自己人。”

    查尔斯埋怨地扫视过刚才把他从船上脱下来的那几个兵,手段粗暴无比,把他手上的皮都扯破了。

    他刚要开口告状,萧元嗣盯着那份信又提出了新的疑惑。

    “这是你们皇帝亲手写的?怎么落款名和以前不一样?”

    而且他有种错觉,写这封信的人话里话外都对他有一种幼稚的崇拜感,就像一个小孩子迷恋上了能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对着他疯狂吹不要钱的彩虹屁。

    查尔斯笑了下,说道:“这个和您有关。”

    萧元嗣不明就里,指着自己:“我?”

    查尔斯解释说道:“上一任皇帝,也就是我的哥哥,在我回去的前几天他被人谋害死了,第一继承人我的侄儿被那些人抓了起来,我是靠着您派给我的那些官兵们帮忙才救出来他,之后在他们的协助下夺回了皇位,现在我们国家的皇帝是查理。”

    听完事情原委,萧元嗣心说难怪,他就说怎么感觉这个写信人信里信外都透露出一种天真无邪。

    查尔斯又道:“查理得知帮助我们的人是您以后,那孩子很感谢您,非常想见您,专门为您修了一栋庄园,如果您有兴趣,可以随时去我们国家参观。”

    他这一说,萧元嗣确实来了点兴趣,还没等他接着问下去,旁边的官员有意无意地清咳几声提醒他不要失态。

    “陛下,此事既然是个大乌龙,两边都有错,不如各退一步,专心于接下来的通商护市如何?”

    这话给了两方一个台阶,萧元嗣和查尔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顺着下了。

    一整天乱糟糟的,等把事情暂时处理好,已经是半夜。

    萧元嗣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寝宫,挨着暖和的被褥却迟迟没有睡意。

    他睡不着睁眼,对着黑漆漆空荡荡的寝宫天花板说话:“系统,你还在吗?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系统冰冷的电流声从黑暗中传来:“怎么会呢,我亲爱的宿主,我怎么能怪你呢,你是如此的英明神武,为统统我考虑周全。”

    萧元嗣有点怀疑:“你这么快就看开了?”

    “看开了,所以我已经在给我俩选棺材了,亲亲宿主是喜欢红色的还是黑的呢?”

    “……”

    这这么阴阳怪气,不还是在生他的气。

    萧元嗣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你是有意的,你派兵过去帮查尔斯夺权以获取他们的信任和感激,从而化敌为友,还让对方巴巴凑过来求合作,成功化解了好大一场危机,真是厉害死你了!”

    假夸真讽比直白的讽刺更刺耳。

    但萧元嗣可不背这个阴谋论的锅,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和系统辩论道:“你不要乱冤枉人啊!”

    “我又不是神,我哪里预料的到后面会出那么多事!”

    系统说:“可是你现在在所有人心里,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国内你的庙宇香火鼎盛,国外你的威名连小皇帝听了都崇拜不已,反正现在这个混乱的局面和你息息相关。”

    “让你亡国,你倒是说说你给我把国亡哪里去了!”

    萧元嗣下意识想辩驳,转念一琢磨,却发现系统说的是事实。

    一系列的弄巧成拙和阴差阳错推动着他走到今天,走到现在这个地方。

    有人为,有天意。

    他这条被浪拍上岸的鱼不仅没有随着浪回到海里,反而还被浪推的越来越远,一举一动皆不得自己控制,牵一发而动全身。

    是啊,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他还能做什么呢?

    如今的结果,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同意制火器的是他,带兵御敌的也是他。

    萧元嗣回想起前几天脑袋充血热的要烧起来的感觉,当时在想什么呢?怎么就脑子那么不清醒?跟着那群少年人犯中二病。

    但再一想,自己实际上好像也没多大,也是能被一个炙热的眼神,一句含泪的话语感动的年纪。

    还是年轻,还是做不到铁石心肠,还是相信风花雪月和希望。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轻摇着头躺回床上。

    总结为,都是心软惹的祸。

    算了,算了,自己做出的选择,无论最后结出的是苦果还是甜果,都得咽下去。

    他有一点值得骄傲的,就是接受能力和自我开导的本事强。

    既然注定回不去了,那就躺着吧,在这里当条随遇而安的咸鱼。

    他这么想着,瞬间心里头压着的那块大石头落了地,呼吸都轻快了不少。

    “喂,统统,还在吗?”

    “不在。”系统冷酷道。

    萧元嗣笑了,坦然地说道:“那个……帮我定个黑色的棺材吧。”

    系统到了嘴边的嘲讽又咽了下去。

    “……哼。”

    萧元嗣眼皮动了一下,心说,死傲娇。

    ————

    通商的事进展飞快,港口开放、税金、准许年限……这些他直接指派文官们去谈。

    吵嘴抬价这种事,就得让专业的人上桌去吵。

    他们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很快带着一份关口允许通行货品清单吵到了他面前。

    萧元嗣让小六子帮他捂着耳朵,耳根子稍微安静了一点,拿起清单一条条看过去。

    当他看到其中一样货品时,目光停留了几秒。

    “这种植物不能够大量入关。”

    他一出声,堂下的争吵声停了。

    查尔斯不理解,上前解释道:“这种植物没有毒,它止疼的功效非常优秀,可以极大的减轻患者的痛苦。”

    萧元嗣说道:“朕知道,但这东西一个弄不好容易上瘾,朕没有说拒绝入关,只是需要控制进口量以及民间合各大药房需要做好登记。”

    查尔斯依旧不懂他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决定,但最后在他们的坚持下还是做出了让步。

    谁让萧元嗣给他的太多了呢,吃点亏,挨点骂也没什么。

    光是拟定入关商品种类和数量就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累的他够呛。

    萧元嗣以前抱着亡国的心思胡来一通,不考虑后果,从来不觉得做任何一件事有压力,反正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真正端正态度上手做起来,才知道看似平坦的道路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坑,一旦踩进去,轻则背负昏君骂名,重则亡国灭族。

    立志要当个好皇帝还没几天,萧元嗣就累到不能动了。

    一想到那群不受年龄限制,永远精力充沛的官员们,他就怀疑他们是不是妖怪变的,怎么会有人一天就睡四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除去吃饭解手全扑在工作上?简直太反人类了!

    他趴在桌子上像根过了水的豆芽菜,软趴趴抬不起手来,有气无力地向系统求助:“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不再这么疲惫?”

    系统满不在乎道:“有啊,啥都别干,坐等亡国。”

    “……算了。”萧元嗣撇头,嘟囔道:“那我再努力努力吧。”

    系统照例泼冷水:“努力有的时候是换不来一个好结果的。”

    萧元嗣:“可是不努力连结果都没有。”

    “你不是囔囔着要当条咸鱼吗?这么较劲做什么?”

    “咸鱼难道就没有不得不承担的责任吗?”

    系统的话冷嗖嗖的:“你本可以选择不承担。”

    萧元嗣哪里听不出它的言外之意,准是又要埋怨他不听指挥了。

    等系统唠叨完,萧元嗣闭着眼睛呼吸平缓,像是睡着了。

    他突然又开口——

    “可这些日子里,我看到了很多新鲜的东西,贫民们眼中不再只有疲惫麻木,街上多了西洋来的新奇玩样,将士们配备上了最先进的武器……千年万岁的颂声穿过花灯璀璨的长街飘进皇宫里,我的耳朵里,我能看到这个国家在变的更好更包容……”

    说着他睁开了眼睛,眸中有清澈的笑意,仿佛能倒映出一个历史上澄明生辉的时代,一阵行过山川人间、清朗天地的风吹了进来,拂过他的额上几缕碎发。

    趁着这道难得的好风来了,他兴致勃勃地说道:“我还想继续试试,我最后能够做到哪一步。”

    “我不怕失败。”

    ————

    很多年后,朝代更迭。

    曾经胜极一时的朝代成为了史书上被人翻烂的一页,出现在教科书中、影视剧中、史学家口中,以另一种方式继续辉煌。

    每次提起败家子翻身的典型案例,淳熙帝萧元嗣一定会被拉出来夸夸。

    因为为推动社会制度提升的功绩里有他的身影、鼓励人民思想解放的运动里有他的身影、促成东西方通商的历史事件里还有他的一份功劳……当年理查二世为了向他表达感谢和敬佩所修建庄园现在还保存完好。

    毕竟这位差点就成了为后人唾骂的亡国昏君,谁都没想到他能在贵族专权的局面下杀出一条路来,逆风翻盘成为一代明君!

    虽然没能亲眼看到,但也能从何方记载中窥的这是位何等厉害的人物!

    几百年的时光中,每个时代都流传着不同版本的他曾经的故事。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做到了千秋万代,不死不灭,形象随着时间流逝非但没有磨灭,反而更加熠熠生辉。

    那些家里有败家子的父母看完淳熙帝跌宕起伏的一生,心潮无比澎湃,再看看自家的傻儿子顿时就觉得其实也没有那么绝望了,说不定自家孩子也有觉悟的一天呢!

    于是马不停蹄带着自家娃去博物馆近距离向老祖宗学习,指着展示柜里一个陈旧的话本子俯身对孩子耳提面命。

    “看到没,人家休息的时候都在看书,还是文言文的,你看看你,就知道打游戏!还不多和人家学着点!”

    小孩撇嘴不高兴了:“我们家里又没有皇位要继承,那么努力做什么,以后给资本家打工当高级劳动力吗?”

    “噗。”站在他们身旁一个带墨镜的青年没忍住笑了出来。

    孩子父母立马脸就拉下来了:“这位先生,你现在笑好像有点不礼貌吧。”

    “不是。”青年摆摆手,翘着嘴角解释说:“我不是在笑你们,我是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淳熙帝看这玩样是他没得选择,消遣少的可怜呢。”

    小孩父母白他一眼。

    神经病,谁不知道淳熙帝隐忍十余年夺权搞改革的励志故事,听说他还把兵书藏在画本里日夜苦读,以迷惑当时权臣的眼睛。

    多么勤奋励志有教育意义的故事啊!

    所以说没文化真是可怕。

    他们拉着小孩快速走去了另一边的展区,以免被传染上绝望文盲的气息。

    “活该,谁叫你要乱说话的。”系统不留情面地讽刺道。

    萧元嗣本人满不在乎,朝博物馆外走去:“我说的都是实话,要是有手机电脑wifi在,你就是砸钱逼我看我都不看。”

    系统:“你可真是个奇葩,看自己遗物还看的津津有味。”

    萧元嗣提醒它:“注意你的用词,什么遗物,这叫文物,很值钱的好不好!”

    系统表示不想听。

    它没有想到任务会以这样一种离奇中带着一点合理的方式完成。

    因为萧元嗣的“胡作非为”,大大推动了历史的进展,粗略估计,至少跳掉了两百年的发展时间,而两百年后的国家,自然不是以前那个了,某种意义上来说,旧国确实亡了,萧元嗣手中这个,是一个刚经历过蜕变,崭新的国家。

    所以他们都能够再次回到原本的世界。

    萧元嗣步履轻快地踏出博物馆,耀眼的阳光立刻将他包裹,他放慢了脚步,贪恋地回忆起很久之前,同样温暖的某一天。

    系统的声音不适时地响起:“我要走了。”

    萧元嗣愣了愣,轻声说:“下次见。”

    “不要再有下次了!”

    “我再也不找你们这种不听话的了!我只找乖乖仔!!”

    “哈哈哈哈——”萧元嗣大笑起来。

    “笑什么??”

    “不许笑!!”

    萧元嗣说道:“好好,我不笑,别炸毛了。”

    他正了脸色,正经地温柔地和它道别:“那么,再见。”

    “哼,再见。”

    本世界结束。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此完结。

    文案后面那几个世界实在不好下手,塞不进快穿里,需要另外开一本写成长篇故事才行。

    接下来会更新几个猫猫世界番外~

    第86章 番外一

    我叫千金, 是一只人见人爱的布偶猫,猫奴头顶上呼风唤雨的猫主子,猫咖里统御群猫的猫霸王, 我一个眼神就能够让屏幕前的你为了我哇哇乱叫哐哐撞大墙。

    我一直以为我的猫生会永远如此威风凛凛, 直到我那个杀千刀的猫奴为了讨好老猫批把我拉进小黑屋里拍猫片, 从此我的猫界霸王的形象一去不复返,猫小弟们看我的眼神里再也没了有崇拜,客人们见到我过去疯了般尖叫,还对我,对我,上下其手……

    不知道有多少次, 我孤独一猫躲在被窝里掩面哭泣。

    然后被子掀开了, 猫奴一把从肚子处把我抄起, 心疼地给我揉肚子。

    “你怎么瘦了?是不是胃口不好, 吃的太少了?”

    猫猫是很单纯容易相信别人的生物,满腹委屈的我顿时眼泪就掉下来了。

    喵喵。

    原来猫奴还是很在乎我的, 我好感动……

    只听猫奴冷酷地说:“肚子上没肉肉怎么行, 手感不好会把客人吓跑的, 快, 和我去吃饭。”

    “……”

    哼!

    人类!你们果然都是一个样,你们爱的只是喵的美色!

    我就不吃饭,不长肉肉,我要气死你们!

    猫奴:“今天给你加两根小鱼干和两只大鸡腿,饭后还有点心, 再不来就被其他猫抢光了。”

    本喵咽了咽口水:“就不去, 除非你求我。”

    “emmmm, 好, 我求你。”

    “……哼。”

    本喵能屈能伸,看在今天伙食这么好,猫奴低声下气请我吃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吃一口吧,喵。

    单纯的喵没想到这顿饭是别有心机的猫奴布下的鸿门宴。

    第二天,店里来了很多客人,踩在中午来,来了什么也不做,直奔餐厅,在我们吃饭的时候举着手机对我们三百六十度咔咔狂拍,边拍边疯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猫猫在吃饭诶!好可爱!”

    “肚子好圆好滚好想rua啊!”

    “猫猫打嗝了诶!好可爱啊啊啊啊啊!”

    是谁在吃饭的时候把这群疯猫批放进来?!!

    环顾四周,猫奴正站在门口喜滋滋地数着手上一大沓钞票。

    “一张,两张……一百张,发啦!哈哈哈……”

    嗯,熟悉且令喵无语的笑容。

    好,我知道是谁放进来的了。

    好想挠死他啊!喵。

    本喵一不小心打了个哈欠,被有心之人录下来发到了网上,一夜之间在喵界的地位跌落谷底。

    其他喵对我议论纷纷:“你看看它,不知道被多少人rua过,打个哈欠都那么可爱把人类迷的要死不活,一点身为喵的威严都没有!据说还拍过那种喵片呢。”

    “不会吧,喵片诶。”

    “就是你想的那个,被人类这样那样,啧啧啧……”

    本喵听的面红耳赤。

    可恶!是可忍,喵不可忍!

    现在是只喵就可以随意嘲笑我了吗?

    不行,我要用行动证明我还是一只优秀的喵!猫咖霸王的位置是我的!

    我要给猫奴一点颜色看看。

    我要让他知道不对我好的后果!

    是的,我要越狱!

    说干就干,第二天猫咖开门营业,当门外等候的猫批们冲进猫咖寻找心仪的猫猫ruarua的时候,我趁机偷偷躲进了角落里。

    等客人们都进来了,门口没了人,我找准时机,一个箭步冲向半开的门口。

    自由,我来了~

    然后就在我的爪子刚要碰到门的那一刻,我被人拦腰捞起。

    抱起我的是一个看起来很温柔的人类小姐姐,她揉揉我的头:“诶,猫猫不可以出去哦,外面很危险的。”

    本喵欺软怕硬,不是,是心向自由,才不听她的,于是疯狂在她怀里扭动挣扎。

    放开我无知的人类!你们不能阻挡我向往自由的心!

    突然,小姐姐在我的肚皮上摸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酸爽感传遍四肢百骸,出于本能地松开了爪子。

    “喵~”

    然而只几秒我就清醒过来了。

    不对劲!

    这熟练的手法、恰到好处的力度、别有深意的笑容、以及眼里藏都藏不住兴奋眼神,这哪里是善解喵意的小姐姐,分明是经验丰富流连猫楼多年的资深老猫批!猫咖所有打工猫不可战胜且无法抗拒的宿敌!

    大意了!

    但是晚了,一旦落到老猫批的手里,就是插翅难飞。

    好在猫奴就在不远处,本喵立刻向他投去求助的眼神。

    救我!不然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给你当暖宝宝抱!

    猫奴肯定看到了本喵的求助,犹豫了一会,朝这边走来。

    本喵眼里顿时燃起希望的火苗。

    但事情怎么可能如本喵所愿,老猫批姐姐早有准备,一手搂紧我,一手掏出手机,桀骜地斜瞥了猫奴一眼。

    “老板,我加钱。”

    短短五个字,让猫奴立马清醒过来刹住脚。

    两个狼狈为奸的人对视一笑,本喵心都凉了。

    老猫批再也没有了顾忌,逮着我一顿揉搓,圆的搓成扁的又拉成长的,我被她rua的生无可恋。

    而可恶的猫奴背对着我数钱,想也知道他笑的有多开心!

    见钱忘喵的坏人!

    经过这次事情更加坚定了我要逃跑的决心,一定要给猫奴一点颜色看看!

    既然直接跑不行,那就偷偷跑。

    猫奴每天打烊后会把猫咪们收起来,空出猫咖打扫卫生,趁猫奴们忙着拖地,我偷摸窜进了垃圾桶里,想等他们出去倒垃圾的时候一起溜出去。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就是地方小味道大,对本喵这种嗅觉灵敏的喵来说有点难受。

    可是突然,我听到外面安静了下来。

    “哥,少了一只猫!”

    “少了谁?”

    “千金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它!”

    然后我听到外面有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以及呼唤我的声音,从楼下跑到楼上又跑下来,地板频繁被踩得哒哒响。

    即使看不到也知道他们为了找我有多辛苦,他们现在肯定很着急吧,我好像不应该躲起来让他们着急上火。

    愧疚感涌上心头,在脚步声经过时,我喵喵了几声,脚步声立刻停在了附近。

    猫奴肯定听到了。

    然后垃圾桶的盖子打开,刺眼的白光恍的我短暂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就看到猫奴喜惊交织的眼神。

    我的愧疚感更严重了。

    作为曾经陪伴他一起度过多年困难时光不离不弃的猫咪,我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对他耍小性子呢,害得他这么担心我,他会因为我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的。

    想到这里,我朝它伸出了爪子主动要抱抱。

    我要做一只知错就改的好喵。

    猫奴下意识伸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纠结、嫌弃、忍耐……种种复杂的情绪从他脸上飘过。

    摊开的手慢慢收紧成拳,用了一握,像是在忍耐着什么,猫奴叹了口气,把手收了回去,盯着我看了许久,看一次叹一次。

    最后朝我走近,又把垃圾桶盖子合上了,留我一只喵在垃圾桶里怀疑喵生。

    这是怎么了?

    求抱抱招数怎么不管用?!

    是我不够可爱了吗?是猫奴有新欢了吗?还是刚才光线太暗猫奴没认出来我?

    本喵慌张思考着猫奴反常的可能性,听到垃圾桶外面传来猫奴们的对话声。

    “哥,怎么又把千金关里面了?”

    猫奴沉默许久,才说道:“这猫脏了,不能要了。”

    “像是刚才被拐到黑煤窑里挖煤打黑工了一样脏不溜秋。”

    “去问问它网上那些姨姨们,谁想要,打九折送了。”

    本喵:“……”

    你居然嫌我脏!我当初都没有嫌你穷好不好!!!

    本喵好气,这个眼里只有美色的肤浅猫奴,看一只喵怎么能只看它的外表,要看它真善美的内在和体贴猫奴的美丽心灵!

    更何况,本喵是全猫咖最爱干净的喵!怎么可以把我和煤窑里的那些脏猫相提并论。

    一想起猫奴嫌弃的语气就气,越想就越气,本喵愤怒地亮起爪子冲垃圾桶一顿发泄,突然有什么东西从我头上掉下来了。

    好像是……香蕉皮。

    刚才没发现,现在才觉得头上和身上都有些痒,不挠不知道,一挠发现新大陆,不断有灰尘、果皮、彩纸……从猫毛里抖出来。

    本喵后知后觉,原来刚才在猫奴眼里我就是个移动的垃圾黏黏贴,还是长毛毛茸茸的。

    才反应过来的我满腔愤怒化为虚无,取而代之的是面红耳赤。

    好,好羞耻……猫也会不好意思的。

    本喵默默尴尬了许久,最后自觉地从垃圾桶里走了出来,猫奴们还没有走,就在垃圾桶外面。

    我们面面相觑,猫奴欲言又止。

    这种时候拼的就是气势!

    于是本喵丢猫脸但不丢气势,昂首挺胸从他们面前迈着霸气猫步走过。

    他们果然被我的气势震慑到了,一个个目瞪口呆。

    本喵正洋洋得意,突然从毛里掉出来一块果皮,本喵没注意到踩了上去,脚一滑咻地撞到墙上撞了个四仰朝天。

    “噗哈哈哈——”猫奴们毫不留情地笑了。

    “笑死我了,怎么会有这么憨的小猫,往垃圾桶里钻。”

    “我发四,我想抱你来着的,但是你先去洗洗。”

    “在地上滚的时候好像一颗球啊,哈哈哈。”

    喵!!!

    你们怎么能笑话我!

    本喵气的浑身炸毛,龇牙咧嘴。

    我可是猫界霸王!你们怎么敢笑话我的!

    不许笑了!

    “哈哈哈——”

    不许、不……别、别笑了……呜呜。

    本喵羞愤地想找个地方钻进去,耷拉起耳朵,再也不要理这些坏人了。

    第二天,一则标题为“劲爆!春风楼头牌大牡丹醉卧垃圾桶”的消息刷屏。

    大家为了一探究竟头牌为何想不开往垃圾桶里窜,第二天纷纷为它带来了一个崭新的桶只为博得美喵一顾。

    “来呀,我这个桶可是定制的哦。”

    “别理他,来我这里,我这个桶可是用猫粮捏的!”

    “我靠,你们都这么卷的吗?!嘿嘿,其实我也带了猫薄荷做的桶,小喵咪,快到我桶里来~”

    本喵看着他们吵的不可开交,心如止水无波无浪,只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这地方是不能呆下去了,喵的老脸都丢没了,一定要跑!喵。

    ————

    本喵是一只擅于总结经验的喵。

    两次失败的经验告诉我,靠自己是跑不出去的,要请外援。

    而在这个猫咖里可以让猫奴退步的只有一种人——有钞票有色胆的老猫批。

    于是在那个经常光临猫咖的老猫批小姐姐来的时候,第一次破天荒地本喵没有窜走,乖巧坐在门口等她。

    小姐姐受宠若惊,抱起我把脑袋埋进肚皮里就是一口深吸,十分幸福享受的样子。

    本喵嘴脸勾起阴谋得逞的冷笑。

    人类果然是人类,撒个娇就被喵骗了过去,为喵疯为喵狂,为喵哐哐撞大墙。

    真单纯。

    本喵酝酿了一下,刚要开始表演,小姐姐却先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眼底是浓浓的疲惫。

    “当猫真好啊,没有狗老板的压迫,不用996加班,不用和同龄人卷生卷死,还没有房贷车贷,每天在相当于猫界豪宅的地方醒来,有吃有喝有人伺候,躺着都能赚钱……”

    “哪里想我,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来猫咖撸把猫了。”

    猫咪对人类情绪很敏感,聪明如本喵,哪里听不出这位小姐姐话中的辛酸。

    当初猫奴在外打拼的时候比她还辛苦,早出晚归一天睡不够四个小时,还要留出时间来陪我,他的疲惫本喵都看在眼里。

    这下勾起了一段有些酸涩的回忆。

    作为一只善解人意的喵,我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向她提出要求,否则那还是猫吗?!

    再换位思考一下,她在人类社会打工,我在猫咖打工,我们都是打工的,打工的辛酸和委屈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猫奴天天给我们画饼,还喜新厌旧,给本喵委屈受,小姐姐肯定也一样吧,有苦说不出,只能自己找个没人看到的地方默默

    唉,真可怜啊,喵。

    “喵。”我朝她喊了一声,主动在她膝盖上躺下,露出毛茸茸手感最好的肚皮。

    小姐姐迟疑却没有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小猫咪,你这是……”

    “喵喵喵。”看你和我一样惨还有你以前给我买过小鱼干的份上,给你摸吧。

    小姐姐立刻懂了本喵的意思,一点也不推辞,露出狡黠的笑容,上手就是rua。

    本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老猫批果然还是老猫批,没有一只猫被她rua完后还能笑着站起来,本喵也是,四肢乏力。

    她是心满意足地走了,但本喵的逃跑是又泡汤了。

    转头一想想本喵今日的牺牲换来了一个两脚兽快乐的一天,还是很有成就感的,本喵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眼睛刚闭上,就听到猫奴们在讨论刚才那个小姐姐。

    “又来了又来了,她又来对小猫咪装可怜了。”

    “啧啧啧,听附近其他猫咖说她已经用这种办法骗了十多只小猫咪为她献身了。”

    “虽然她是惯犯,但是总有单纯无知的小猫咪上当,比如……”

    本喵听的浑身一震,有数道怜悯的目光投向我,我紧紧闭眼不敢睁开。

    睁眼的话喵脸就没了!

    装死,装死。

    大意了啊,小姐姐再温柔,那也是老猫批啊!花招百出,最会把小猫咪哄的团团转的老猫批!

    本喵欲哭无泪,今日逃跑计划出师未果身先猝。

    这件事要是被其他猫咪知道了,那我还有什么脸在猫界立足?!

    晚上猫奴给我加餐,看我的眼神,三分怜悯,三分嘲笑,还有没心没肺的调侃!

    “你说你是不是活该,我都让你跑了,你居然还往上面凑?傻不傻?明天我就把你被骗失身的消息告诉所有猫,哈哈哈哈。”

    “喵!”

    本喵愤怒一抓,但猫奴早有准备似的走来,嬉皮笑脸地冲我挑衅,“打不到,嘻嘻。”

    本喵立刻鼓成一颗球。

    “喵呜!”

    好气!

    你给我等着!

    ————

    在经历了老猫批的欺骗,猫奴无情的嘲笑后,本喵黑化了,现在是一只无情无欲只想越狱逃跑的喵。

    经过一晚上不眠不休的思考,我发现人类是世界上最善变,最言而无信的动物。

    比如猫奴,每抱起一只猫都要揉它的脑袋说它是他最喜欢的猫,但转头他就和另一只猫说一模一样的话。

    比如他还喜欢骂我们,威胁我们再敢上他的床就把我们卖了,但床单都已经被我们抓烂了,我们还住在一起。

    比如猫奴惩罚打翻了客人咖啡的猫咪不许吃饭,但半夜它们偷吃小饼干会装没看见。

    总而言之,人类就是不靠谱,说过的话十句里九句半都是假的。

    本喵才不会再被他们的花言巧语骗了,而且我还要带领受苦受难的同胞一起越狱!

    说干就干,本喵在这件事情上展现了超强的行动力,坚定拒绝了猫奴让我和他一起睡的请求,在他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头也不回的离开。

    要做大事的喵是不会在乎一个猫奴的伤心与否的,等我完成这桩伟大的事业,再回来和你解释,本喵躲在门后,抹去眼泪,眼神坚毅地下了楼。

    楼下是等待我已久的同胞们,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

    我跳到最高处,清清嗓子开始了我的演讲。

    “同胞们,我们反抗的时候到了!”

    “喵?反抗什么?”

    “反抗无良老板的剥削!”

    “啊?为什么要和他作对,他对我们挺好的。”

    “哪里好了!”本喵一跃而下,朝他们走近:“你们想想,原本我们是工五休二,为了赚钱他直接整月无休!早八晚十!你们难道不觉得最近身体很疲惫吗?”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哦。”

    本喵又指向一只体型格外彪悍的猫咪,“还有你!”

    这只猫咪只长膘不长胆子,突然被点中有些不明就里的慌乱:“我、我、我怎么了?”

    “他最近是不是克扣你的伙食了?”

    胖猫顿时委屈了,肚子很配合的咕咕叫唤起来。

    “喵,好饿。”

    “不给大家吃饱饭也就算了,他居然还不许客人给我们喂零食,晚上饿着肚子睡觉,白天还要被迫接待各种……一言难尽的客人,你们就说这个地方还待不待的下去了!”

    猫咪们互相看了看,耷拉下耳朵,垂下脑袋,过往吞下的委屈在这个夜晚翻涌上来。

    是啊,好饿,好累。

    老板最近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砍了大家的伙食量,每天只能吃个八分饱,还要挂着笑脸应付那么多客人,下了班也不能去休息,还要被老板逼着跑滚轮,以前最喜欢摸我们肥肚皮的客人们现在都不理我们了,说我们瘦了,手感不好。

    饿着肚子还要被嫌弃的感觉太不好了,好像回到了以前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流浪,被路人驱赶,被小孩扔石头的日子。

    众猫情绪低落。

    抓住这个时机,本喵给它们安慰和鼓舞。

    “所以我们要反抗,要给无良老板一个教训!是我们在赚钱养他,没有我们哪里会有那么多客人给他送钱,要给他点教训才会重视我们!”

    “对!要给他点教训!”

    “喵喵喵,说得好!”

    几句话下来,众猫的反抗意识觉醒了。

    看着群情激动的局面,本喵满意地点头。

    我的口才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我们连夜制定了逃跑计划,打算在猫奴早上开门的时候由几只力气大的猫拖住他,其他猫咪趁机往门外冲,在附近躲起来,躲他个几个小时,等猫奴找累了再回来。

    然而第二天一早,等了很久都没看到猫奴下来。

    过了平常开门的点,依旧没见人影。

    本喵心有不安,以最快速度跑到楼上,闯进房间里,在有限的空间里搜寻猫奴的身影。

    终于在床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暗暗松了口气,跳到床上,钻进他的臂弯里,仰面冲他喊了一声。

    “喵?”

    猫奴视线盯着电脑没动。

    看什么这么认真?

    可惜本喵看不懂人类的文字,不知道上面花花绿绿的字体是什么意思,但费劲辨认过后,勉强可以看出这个地方本喵好像去过,是一个可以给猫咪提供食物的露天游乐场所。

    猫奴看这个做什么?要带我们一起去吗?

    本喵惦记着计划,咬住他的袖子往外扯,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猫奴注意到我了,接着抽出袖子,把手搭在我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本喵不解,指着楼下质问道:“喵喵喵?”

    你今天不开店了吗?

    猫奴一秒懂了我的意思,摇着头把我抱到和他眼睛同一高度:“今天不开了,带你们出去玩。”

    本喵震惊,这句话比看到小鱼干突然活过来会说话了还恐怖,吓得喵赶紧看了眼窗户外面的天空。

    还好还好,今天太阳没打西边升起。

    猫奴回忆起缘由,颇为头疼地说道:“前阵子为了给你们减肥,头疼死我了,你们也没吃过几顿饱的,所以今天就带你们去吃个饱,算是庆祝你们成功逃过了可能得高血压心脏病的危机。”

    减、减什么?

    减肥?!!

    所以克扣我们的伙食是为了给我们减肥?

    本喵忽然想起来了,之前有段时间猫奴经常把我们像拎小猪崽子一样挨个拎起来,在手里掂量几下,还要频频叹气,嘟囔几句“胖的像煤气罐一样……”

    好像也是从那天起,我们午后点心和夜宵全部取消,日常三餐也减了量。

    本喵发呆之际,猫奴把我抱起放下床,也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子要下楼。

    本喵立刻反应过来,楼下那些猫咪正埋伏着等他呢,不能让他下去!

    用力全身力气:“喵!!”

    猫奴被我吼了个激灵,放开了门把手,满头雾水地转过头:“你怎么了?”

    “喵呜。”没时间和他说了,本喵后腿一蹬窜下楼,快的甚至飘出了残影。

    希望还来得及。

    然而已经晚了,众猫已经把门口堵的水泄不通,甚至让一只猫踩在另一只猫头上,搭成了一座毛绒绒的猫猫桥,摇摇晃晃去够大门的把手。

    本喵吃惊了一下,怎么平时没看你们这么聪明?!

    站在最上面的猫咪看到了我,邀功一样说道:“诶,老大,你来了,快看,我们就要成功了!”

    话音刚落,本喵正要让它们下来,身后传来一道让我全身毛发竖起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砰!”猫猫桥被吓得轰然倒塌,慌乱无措的猫叫声充斥着整个猫咖。

    大家皮糙肉厚毛多,摔的不疼,就是心脏受不了,脚底像抹了油一样不停打滑,眼睁睁看着一脸不悦的猫奴靠近而跑不掉。

    “喵!!!”

    猫奴拎起体型最胖跑的最慢的那只猫,质问道:“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本喵在猫奴身后疯狂给他使眼色。

    你饿肚子的时候我可是把饭分你吃了,你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出卖我啊!

    胖猫点点头,决定咬紧嘴巴不说话。

    “呵。”猫奴冷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猫条,胖猫两眼霎时放光。

    本喵心想不好!是胖猫大半个月没见过的高级货!

    猫奴又问:“说还不是不说?”

    “喵喵喵!”我说我说!

    胖猫有义气但是不多,毫不犹豫指认了我——他他他,就是这只坏猫怂恿我们的!

    然后叼着猫条美滋滋躲墙角吧唧吧唧吃起来了。

    其他猫咪也都躲了起来,现在只剩下本喵和猫奴对峙。

    猫奴冷着脸问道:“大少爷,我是怎么你们了?你们要集体逃跑?”

    “喵。”对不起。

    这件事是本喵没搞清楚胡闹,害得猫奴生气,本喵认错,主动而小心地走到猫奴脚边,蹭了蹭他的裤腿,抬起水光汪汪的眼睛,怯生生地喵了声,一半撒娇一半委屈。

    以前他最吃这套,但这次他哼了声,扭头上了楼。

    其他猫咪感觉到猫奴是真的生气走开了,纷纷探出脑袋来,看着猫奴消失的地方,再看向我,关切地小声喵了声。

    本喵垂头焉脑,大尾巴耷拉在地上,在其他猫咪眼里的我一定很狼狈。

    接下来,怎么哄好猫奴成了头等大事。

    卖萌?

    这招猫奴见得多了,早就不吃了。

    故意冷战等他回头找我?

    可是是我先捣蛋的。

    其他猫咪也凑过来想办法,什么送猫咪玩具,送罐头,送猫薄荷……可猫奴是人啊!他又不喜欢这些!

    “那他喜欢什么?”有猫问。

    本喵想了想:“钱。”

    “所以……”众猫看向我。

    喵!

    本喵心一横,翻出一个沾了灰的大箱子,还是得我亲自出马。

    这晚,在猫奴直播的时候,门吱呀开了。

    猫奴疑惑一回头,摹地瞪大了眼。

    “你你你!”

    “喵。”

    一只打扮得花花绿绿妖娆妩媚的猫咪羞涩地站在门口,熟悉的打扮,熟悉的叫声,熟悉的扭扭捏捏……

    摄像机还开着,弹幕安静了一瞬,随即被铺天盖地的尖叫席卷。

    “啊啊啊啊!大牡丹回来了!”

    “大家快把尖叫刷起来,头牌喵喵要有排面!”

    “这就是说又有新猫片可以看了吗!嘿嘿(手动狗头)”

    “快传下去,大牡丹重出江湖了!可想死我了!”

    房间内安静的出奇,猫奴经过短暂惊讶,旋即明白了,看着本喵拧巴又可怜的样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招手让喵过去,对着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说道:“这是大牡丹想给你们的惊喜。”

    “你说是吧,大牡丹。”

    猫奴摸着我的脑袋,笑容揶揄,眼睛里倒映出一只羞涩又傲娇的猫咪模样。

    本喵偏头不看他,腮帮子圆圆鼓起,耳朵耸了耸,尾巴悄悄翘了起来。

    只哄你们这一次,只有一次!喵,之后才不穿这身衣服给你们看,哼。

    之后,大牡丹的威名再次霸占猫界,伴随着不可说猫片的火热流行。


图片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