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衡警惕地后退,直觉告诉他来者不善,可他退一步,那个黑影就进一步。
“你是谁?”他问。
黑影不再逼近,顿了一会说:“哥。”
语气里带着委屈。
“易安?!”
回到家里。
易衡下了碗清汤面,易安埋头不顾烫,呼噜呼噜吸面条,喉咙里发出连续吞咽声,汤汁溅到脸上也不擦,饿死鬼都没他饿,葱花挂在他许久没有搭理的胡茬上,双颊干瘪,颧骨突出,手指缝被污垢塞满,衣服被磨损的很严重,一看就是在外流浪很久了。
他用手一把抹去嘴上的油渍,把空碗推过来:“哥,再来一碗,多盛点面。”
易衡坐在旁边没动,冷着脸说:“有手就自己去盛,我又不是你妈,还要把饭喂到你嘴边不成。”
“切,”易安抄起碗往厨房走。
在里面半天没出来,易衡过去一看,好家伙,直接在锅里吃起来了。
易衡强忍住把他打一顿扔出去的冲动,问他:“你不是要结婚了吗?怎么还是这幅死样子?”
易安嘴里塞了面条,说话含糊不清:“跑了。”
“什么?”
“跑了!”
易衡沉默一会,问他:“怎么跑的。”。
“嫌我穷呗。”易安不再看他,几乎要把头埋进锅里。
“活该。”谁让他自己不争气,他要是真把姑娘带回来了,易衡也是要把那姑娘劝走的,跟了这个人就是毁了一辈子。
“吃完饭睡一觉,明天和我回家,你的赌债我是绝对不会替你还的,我也没这个经济能力。”易衡把话说死,以绝后患。
“好。”
易衡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混账弟弟居然不跑,不顶撞他。
乖的反常。
他不知道在他背过身之后,易安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深沉。
易衡怕他跑了,晚上让他和他一起睡,等他洗完澡回到卧室,看到易安低头在玩手机,看到他过来了立马把手机关上。
易衡假装没看见,关灯睡觉,明早还要先去和单位请个假。
夜深了,世界安静到掉了根针都听的清清楚楚的程度。
易安在黑暗中突然睁开眼睛。
“哥,你睡了吗?”他连唤多声,旁边的人都没有应答。
应该是睡着了。
他蹑手蹑脚掀开被子,小心的把床头柜一点点拉开,他不敢开灯,借着一点稀疏的月光在里面摸索。
突然他摸到了一个小小的硬块,冰凉凉的,拿出来一看,正是他要找的东西。
还来不及高兴,就听黑暗里响起啪的一声,随后灯亮了。
易衡站在房门边,淡褐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他惊愕的神态,手机也被他拿去了,轻而易举把密码解开,他想去阻止,但来不及了。
“吴总?你还和他勾搭上了,我还小瞧你了易安。”易衡嘲弄地说。
易安从小就怕和他哥对视,因为害怕,因为心虚,正如他此时双腿在微微的抖。
易衡把聊天记录翻了一遍:“那个优盘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易安摇头,“不知道,但是吴总说只要我把它毁了就给我五百万。”
“不止吧。”易衡盯着他。
易安硬着头皮,把实话交代了,“还有把你带回去见他。”
“呵,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了吧。”
易衡最后看了他一眼,他垂着脑袋,手背到身后,像猫似的弓着背,和小时候撕了他的奖状后一样的求饶姿态,他还没有学会长大,可易衡仅剩的一点失望已经耗尽了。
他拧动门锁打开了门,说:“余警官,你们可以进来了。”
易安对警察两个字格外敏感,肌肉记忆让他第一时间想要跑,但是房间就这么大,只有一个门,他能够跑哪里去?
他爆发出困兽般的嘶吼,把优盘摔到脚下,用力踩了个稀碎,似乎在用这种办法报复易衡的背叛。
“我要告诉爸妈!我要让他们打死你!”
“没用的。”易衡说:“真的优盘一直在我身上。”
他从来都不相信易安会改变。
易安听完浑身空气都仿佛被抽净了,无力的跌坐在地上,预知到了不可避免的结局,任凭警察给他拷上手铐带走,经过易衡身边时,狠瞪了他一眼,怨毒阴狠。
易衡觉得,这个时候的他,才是真正的易安。
人被押走,他也要一起去警局做笔录。
从余警官嘴里得知易安涉赌涉毒的时,易衡只惊讶稍许。
当一个人为了钱可以出卖亲朋好友的时候,他就已经回不了头,也不想再回头了。
余警官告诉他:“吴总很狡猾,我们去晚了一步,东西都被他销毁了,我们审了宋森很久才得知优盘里有重要性证据,而吴总已经跑了,没人可以联系上他。”
易衡把易安的手机交到他手里,看着余警官喜出望外的表情,说:“或许我可以来一出大义灭亲。”
他给吴总发了一条消息,大意是他已经知道易安是他派来的人,想要东西就出来和他见个面。
吴总发来个地址,余警官赶紧在局里调派人手,到约定的地方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吴总上钩。
可吴总是真的狡猾,到了约定时间又改变地点,为了防止警察跟踪,指挥他在城里绕来绕去。
易衡受不了他这种溜鱼的玩法,而且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征得余警官同意后,对他用起激将法。
吴总一生好强,易衡对他十分了解,三言两语就让他上当。
吴总还是不放心,发来信息,“我凭什么相信你。”
易衡回复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一直以来只有你们耍我的份。”
吴总逼问:“万一你和警察联手套路我怎么办?”
易衡说:“我向来是要钱不要良心,你知道的。”
吴总回了一个“好”字。
他和在边上指挥的警察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最后定在郊区见面。
彼时已经接近黄昏,他牵着一只狗,按照吴总指挥来到一出四周都没地方可以躲人的空旷地带,过了好一阵,吴总才提着密码箱出现。
以两人如今的关系,没什么废话要说,吴总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红色的钞票,是易衡要的五百万。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吴总拿到优盘就想走,不料易衡叫住了他。
他说:“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现在和你说清楚的好,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说了。”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老子时间。”吴总不耐烦。
易衡说:“其实你做假账偷税漏税的事情是我告诉虹老板的,证据也是我收集的。”
吴总愣了下,旋即暴怒,恨不得用眼神把易衡扯碎了。
“我踏马的,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小兔崽子在背地里阴我!”
“这就生气了。”易衡笑了笑说:“那你等会可怎么办?”
他松开了牵狗绳,吴总意识到什么,撒腿就跑,但他不可能跑得过警犬,被一个猛扑按到在地,埋伏在不远处的警察们以最快速度冲上来。
他的脸被地上的沙石磨出血痕,在绝望中破口大骂:“易衡你个骗子,嘴里没一句真话!你将来不得好死!”
易衡看着他痛苦挣扎,心里生出一种别样的快感,他弯下腰,俯视这个狼狈的人,如果不是警察在的话,他想往他脸上踩上几脚,那几道鞋印一定好看。
他笑盈盈地说:“我就是个没良心的骗子,你能拿我怎么样呢?以后你不仅动不了我,还要看着我在外头端着铁饭碗过的惬意无比,要是你没有被判死刑,我每个月都会去监狱看你,告诉你我过得有多好,直到你被我活活气死的那天。”
吴总的脸气到涨红,要是他心脏再差一点,现在就能被易衡气死。
这件事到这里并没有尘埃落定,他们背后的关系网复杂,审讯将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余警官答应不会让他卷进麻烦里,也会先对外封锁消息,他算破案有功,到时候会去他单位进行通报。
幸好易安经常一整年不着家,他父母不会对他的突然消失起疑,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准备事情暴露后的解决措施。
人逢喜事精神爽,做起事来倍有劲,由于他对工作不合常理的热情,同事们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谈恋爱了,旁敲侧击问过了,也没个结果。
甚至惊动了主任,找他去谈话。
他这才得知自己的得意在同事面前成了花痴样。
他坚定向主任表示,他没有谈恋爱,未来也没有这个想法,他要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工作当中去,为单位做贡献。
一番漂亮话让主任连连微笑点头,并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叠文件。
“小易啊,既然你这么有激情,正好我们局里需要一个形象代表去搭建和现代青年人之间的联系,问了一圈都觉得自己不能胜任,不如就你来吧,反正你年轻,外貌形象也合适。”
“……”现在收回他刚说的那些话还来得及吗?
主任慢悠悠喝了口茶,狐狸眼睛舒服的眯起来了:“要做的也不多,就平时代表局里出去参加个拍摄,下下地上上树什么的,能够随叫随到就行,反正你以前也是干这些工作的,相信你上起手来一定比别人快,好好干,不要辜负局长和我对你的期望。”
易衡试探问:“那工资呢?”
主任说:“哎呀,年轻人要多锻炼,提升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工资是死的,人是活的,觉悟要打开,对了,后天还有个普法宣传片需要人手,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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