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陆府上闭门,陆大人称病,谢绝了一切探望,自然蓁蓁等人也无法出门,主仆几人一同窝在俪水院里甚是无聊,这会儿外面送进来了新出的话本子,主仆几个便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挽秋看到这名字,讶异道:“如今京城的话本子都敢将东宫编进去了?”
乐夏也在一旁嗑瓜子,八卦道:“段家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不少人说太子爷这次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不然怎么会想为段家翻案呢。”
“但是你没听说,这次是张皇后那边的人想将段家打垮,段家好歹也算是东宫的远亲,若真是被冤枉了呢?太子爷岂不是也要跟着名声受损?”
她们叽叽喳喳,就这件事议论不休。蓁蓁听着,也没太往心里去,随手翻开了话本子,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主角是谁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当编的故事就是了。
然而翻了两页,她就觉得有些不对。
这话本子内容绘声绘色,将东宫和段若妤的事情编排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还写了四年前段家被外任凉州之际祁宴与段若妤含泪告别云云。
继而写到如今时,却不像以往那些编造的故事般凄美柔婉,极尽缠绵。说到近日京城中沸沸扬扬的段家翻案一事时,隐隐约约在怪责东宫为女人昏了头,宁可让忠良寒心也要为段家翻案。
蓁蓁也算是对这些民间话本子深有研究了,这一本却越看越不对。她大略扫了一眼,合上书册,看见扉页上的写手是个她从未见过的名字。
挽秋等人还在议论不休,蓁蓁蹙眉打断了她们,小脸板起,神色略有些郑重,问道:“这话本子是我们府上去买的?还是店里送来的?”
挽秋与乐夏对视一眼,如实道:“今晨送来的,说是店里新出的本子,知道姑娘爱看,特意一早就送来了。”
听到这个说法,蓁蓁心头便浮现了一团疑雾,隐隐觉得这事情恐怕不简单。她又问道:“这写手名字我怎么没听过,也是新来的吗?”
“对,奴婢看到的时候也奇怪来着,小二说是新来的。”挽秋道。
新来的写手,新出的本子,却敢编排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而且这话本子说是讲的情情爱爱,细看之下却发现隐隐含着对东宫的指责。若是有不知情的百姓看了,恐怕要被牵着鼻子走了。
这等细密的心思想毁坏东宫的声誉,难免不让人怀疑背后有推手。
蓁蓁吐了口气,细眉蹙的紧紧,心里有点纠结。
按说她与祁宴如今老死不相往来,祁宴的事情她不该再管,可偏偏又被她发现了这里面的蹊跷。
琉璃风铃在廊檐下随风微微晃荡,发出脆响,就像小姑娘一上一下的心,愁绪慢慢涌了上来。
想了又想,蓁蓁合上书册子,扁了扁唇,嘀咕道:“算了,谁让本姑娘心怀大义,大人不记小人过呢。”
心里下了决定,她便唤来了挽秋:“你再去一趟那家店铺,将这本书的刊印全都买回来,就说是我看了这话本子,觉得写的绘声绘色,因此想送给旁人一些,请他务必不要藏私。”
“哦对了,未免送重复了,请掌柜的如实告知都有哪些人家买走了这话本子。”
挽秋虽不知姑娘是何意,但还是应了下来,依着吩咐去做了。
挽秋走后,蓁蓁便撂下了手头的话本子,让人送去给父亲陆庭远看,并且将她的猜测一一传达。
至于为何她不亲自去?并非她本人懒怠不愿去,而是担心一着不慎被父亲发现她的“藏书”都是他眼中这等言之无物的废书,那可就不妙了。
蓁蓁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觉得这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做完了这事,她又安心地去敷自己的黄瓜了。
然而她这厢自以为两全其美的法子,却在旁的地方掀起了不少风浪。
京城宁府。
近日太子爷要将段家的案子重查,东宫和段家姑娘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惹得宁昭昭生了不少愁思,她心内郁郁,便邀了不少小姐妹来家里聚会。
她们一伙人以宁昭昭为首,最看不上的就是陆蓁蓁的姐妹团,这会儿聚在一起,话题自然也离不开她。
正下午,凉亭里和风煦煦,石桌上摆着新鲜的时令瓜果,几个姑娘姹紫嫣红挨着坐着,正小声议论着:
“听说了吗?太子爷要将段家的案子翻案重查,陆大人就称病在家,有人说,陆大人这是给太子爷甩脸子,威胁太子爷故意不上朝呢。”
“啊?你听到的是这样的?我怎么听说陆大人是害怕了太子爷,不敢拂了太子爷的心意,所以才称病不上朝的?”
“哎呀,不管怎么说,陆家这回当了缩头乌龟,看陆蓁蓁以后还怎么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
“就是,上回她仗着小江世子在,给了昭昭好大的没脸,下次咱们一定讨回来。”
“小江世子算什么?承爵也轮不到他呀。”
她们兀自洋洋得意着,一个粉衫水眸的姑娘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听她们说着。
说到江朝时,粉衫姑娘神色微动,咬了咬唇,大着胆子开口:“小江世子为人豪迈,与陆姑娘……并不一样。”
听见这恍若蚊蝇的声音,宁昭昭转过头来,看见开口的人正是自己的庶妹宁婉。她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并不能融入她们之间,仿佛一个隐形人,这些贵女们也没一个把她放在眼里的,也没想到她竟然敢大着胆子开口。
宁昭昭心内不爽,父亲让她带着一个庶出的妹妹出席宴会已经够丢人了,本以为她安心地当好自己的小跟班也就是了,没想到还敢在自己的姐妹面前开口反驳自己。
宁昭昭沉了脸色,刻薄道:“你为小江世子说话?他认得你吗?”
这话毫不留情面,宁婉瞬间白了脸色。
一旁的贵女瞥见这一幕,也冷笑一声。她们都出身嫡系,自觉高人一等,对庶出的子女没什么好感,向来是打骂随心的,这会儿瞧见宁家庶出的女儿竟然还敢说话,自然不高兴,讽刺道:“哦我想起来了,上回小江世子似乎救了四姑娘一命。啧啧,英雄救美呀,四姑娘不会是芳心暗许了吧?”
宁婉咬着嘴唇,脸色愈加苍白:“你,你不要胡说……”
她嘴上否认着,可退缩的神色和纠缠着的手指却掩饰不住。
见状,宁昭昭更不高兴了,只觉得宁婉让自己在小姐妹面前丢了脸。而且陆蓁蓁是什么身份,宁婉是什么身份?小江世子能看得上宁婉?
她冷哼一声,气道:“小江世子就算不能袭爵,那也是江阳侯府的嫡子,陆蓁蓁再怎么讨人厌,也是郡主娘娘的女儿,你一个庶女,要是敢对小江世子生了什么心思,那真是丢我们宁家的脸,我劝你赶紧把你那些念头忘干净了,否则我要告诉父亲,再也不让你出门了!”
她吼过了,却仍旧觉得宁婉在一旁杵着不顺眼,便吩咐一旁的嬷嬷:“让她去祠堂待着,要是父亲问起来,如实说就是了。”
嬷嬷应了,宁婉被带了下去,宁昭昭仍旧气不顺:“我父亲也不知道被她们母女下了什么迷魂汤,非要我带着她出来,真是有够丢脸的。”
“这样的庶女,一辈子都爬不到你头上,你理她做什么。”一旁穿着嫣粉色绸衫的姑娘劝了几句,又道:“对了,今日我出门的时候,路过宝芳斋,正碰见了陆家那个叫挽秋的丫头,你们猜她去做什么?”
“做什么?”
“去买话本子。而且还是太子爷的话本子。”她掩唇笑道:“听说那话本子还没卖出去几本,陆家姑娘看了却极为喜欢,说要送人,便将宝芳斋的所有话本子都买走了,估计这会儿牛车还没拉到家呢。”
有贵女不解,问道:“她这是做什么?”
“跟太子爷作对呀,太子爷不喜欢陆家,陆大人生病了都未遣人问候。如今陆蓁蓁又买断了话本子要送人,不就是因为对太子爷不满吗?”
“那她可够傻的,听说圣驾端午节后便要迁宫了,以后太子爷监国,想来没陆家好果子吃了。”
几人分析了一通,都觉得陆家要大祸临头了,心里甚感宽慰。宁昭昭又想起了段家姑娘和太子爷的传闻,心里不太高兴:陆蓁蓁这是想和我作对呢!她故意把太子爷和段若妤的话本子满京城送人,不就是为了要我难堪吗?
她越想越觉得以陆蓁蓁的心机,肯定是要对自己不利,于是道:“不行,我不能让她把这些话本子带回去。”
与此同时,紫光阁里,俊眸冷颜的男人手上捧着一本崭新的书册,面色阴沉。
“啪”地一声,书册被甩在桌案上,露出扉页,正是蓁蓁看的那本《东宫之怒》。
他凝声问:“这是哪里来的?”
无忧道:“爷,是京城宝芳斋刊印的,属下已经问过了,写手不是宝芳斋的人,是外面的人托他们刊印的。”
来路不明的写手,话里行间尽是对东宫的不满,显然是有人故意安排,意欲挑起事端。若非早上萧长宁说起,这书册一旦流入民间广而阅之,只怕真要让人得手了。
祁宴面色沉沉,吩咐道:“你着人去将刊印出来的全部买回来,并将宝芳斋之主带来问话。”
“是。”无忧应道,随即又有些为难:“爷,带宝芳斋主来不难,只是……”
“只是这书册怕是收不齐了,属下去打听的时候,陆家来人说姑娘喜欢,意欲送人,已经全部买下了,并付了定金,这会儿想是正用牛车往回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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