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你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亦或者,“好久不见,浅羽。”


    降谷零面朝墙壁喃喃自语,仿佛回到了初入黑衣组织接受审查时那般忐忑。


    毕业后久未联系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降谷零罕见地有些无措。


    如今他不再是警校里那个桀骜不驯的尖子生,对方也单身多年不再少年意气,时光在各自身上刻下痕迹,就如深深的鸿沟阻隔在两人中间。


    他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吗?


    “呦,安室先生,这身贤妻良母的打扮还蛮适合你。”


    [呦,零,今天被揍得很狼狈啊。]


    熟悉的调侃驱散时光带来的陌生感和不确定,降谷零的心霎时平静下来,他不由自主向前迈出一步,整个人站在月光中,在意识到之前已经满心欢欣。


    “怎么样。”他展示自己新买的围裙,“这款是超市阿姨推荐的,买二赠一,我觉得还不错。”


    幸村浅羽双手抱臂战术性后仰,“老话说得对,人的潜力果然无限,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朋友还有哪些隐藏属性。”


    时间可真是把杀猪刀,硬生生将桀骜难驯的狼崽子磨成了温柔体贴的邻家哥哥。


    降谷零把这话当成夸奖。


    浅羽伸手,理不直气也壮,“我的小鱼干。”


    降谷零无奈微笑,将提在手上的盒子递过去,“还是这么爱吃小鱼干啊,这些都是你的。”


    浅羽两眼亮晶晶,无形的尾巴在身后欢快地甩来甩去。


    香辣小鱼干熟悉的味道在唇齿间爆开,他满足喟叹,不知情的人看见了还以为在吃满汉全席。


    “就是这个味道!和阿景做的一模一样。”一边啃小鱼干一边嘟囔着嘴说道:“刚开始我还以为躲在后厨不出来的人是阿景呢,阿景又会照顾人又会做好吃的香辣小鱼干,哪天不当警察的话完全可以开家店卖小鱼干,保准生意好。”


    浅羽喜欢吃海鲜尤其喜欢吃鱼,学生时期经常花光零花钱买各种口味的小鱼干,还自封“小鱼干品鉴大师”,没钱了就捂着空荡荡的钱包可怜兮兮到处蹭吃蹭喝。


    后来诸伏景光特地开发的新口味香辣小鱼干成为浅羽心头爱,糟糕的财政情况才得到改善。


    自从诸伏景光人间蒸发,浅羽已经很久没尝到这个味道了。


    降谷零看着他转眼间就将包装袋掏空大半,唇角含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松笑意,“那种店只有你会光顾吧,上辈子馋猫转世的小羽毛。”


    浅羽哼哼两句以示抗议,想到以后这位就是他的衣食父母了,勉为其难挑拣半天,递给对方一根残缺不全的小鱼干,“吃吗?”


    青年两只眼睛盯着小鱼干都快冒光,满脸都写着“快拒绝,不想给你吃”。


    降谷零坏心眼凑上去,就着小羽毛的手将小鱼干叼进嘴里。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舌尖轻轻蹭过柔嫩指腹,卷起皮肤上面残留的香料一并吞入腹中。


    许是这味道对于降谷零来说太过辛辣,他定定注视无所觉的青年,嗓音暗哑,“味道不错。”


    两人距离太近,喷薄而出的气息彼此交融,鱼干的鲜香混合强烈的麻辣形成一股令人欲罢不能的味道,无时无刻不在刺激人的感官。


    降谷零不受控制地用视线细细描绘小羽毛五官。


    飞扬的眉,撩人的眼,挺翘的鼻梁,殷红的唇.....时光格外宠爱眼前之人,午夜梦回跑来梦中捣乱的少年和眼前形象分毫不差。


    曾经看到研二将这人压在墙壁上亲吻,水润的唇珠被□□成格外诱人的艳色,以致于时隔多年,偶尔想起来还恍如昨日,他竟能分毫不差回想起那天啧啧作响的水声以及昳丽少年染上暧昧樱粉的面容。


    那双含满水雾的迷蒙桃花眼好似带着钩子,勾得他从那以后夜不能寐。


    视线渐渐集中在青年形状优美的唇。


    他怔怔想,不知吻上去会不会也是小鱼干的味道。


    “零?”


    降谷零倏然回神。


    就见两人快要贴在一起,近到能清楚看见小羽毛的皮肤细腻白嫩没有任何毛孔。


    浅羽剔透眸子中闪过困惑,“干嘛突然靠过来。”


    金发男人抬手拭去青年嘴角的食物残渣,顺势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笑得宠溺而包容,“没人跟你抢,慢点吃。”


    浅羽顺手抹了把嘴,随意点点头,嘴里继续咔吧咔吧,“你和阿景不愧是幼驯染,做饭手艺一脉相承,话说阿景怎么样,还好么?”


    降谷零感觉自己喝了一罐醋,半真半假道:“就知道关心阿景,见面这么久都没问过我好不好。”


    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阿景过得还行。


    浅羽从小鱼干堆里抬起头,歪头看对方,“这是可以说的吗?”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以优秀学员的身份从警校毕业,自此以后便消失在人群中,几年后再见,降谷零改名安室透,警校尖子生摇身一变成为咖啡厅服务生。


    好歹做过警校校医,哪怕再想知道朋友们近况,浅羽也清楚有些事情不能多问。


    琥珀眼眸明澈剔透,降谷零清楚看到藏在里面的担忧和关切,却因为某些原因只能死死压在最深处。


    原来他都明白!


    降谷零哑然失笑,忽然感到久违的轻松。


    黑衣组织神秘强大,展现在人们面前的不过冰山一角就已经令人生出不可撼动的无力,虽然他告诉柯南不要杯弓蛇影,可作为卧底,只有他最清楚自己的处境。


    犹如走在钢丝上,脚下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去粉身碎骨。


    他无时无刻不在紧张。


    紧张情报是否安全传递出去,紧张组织有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紧张同样作卧底的竹马......无数次,他梦到景光被一枪毙命或者自己被当做叛徒处置。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一个安稳觉了。


    可现在,在浅羽面前,他不需要伪装。


    这个人知道他的过去,清楚他正在做的事。


    在这人面前他只是降谷零,不是警方派去黑衣组织的卧底安室透,也不是身在泥沼迫不得已犯下许多错的犯罪分子波本。


    降谷零头抵在浅羽肩上低低笑起来,随即笑声越来越大,整个身子都跟着震颤不已,随着笑声,淤积在胸口的浊气排遣出去,紧绷的神经不自觉放松,他感到许久未有的轻松。


    浅羽一语未发,只把肩膀让给对方,静静等待好友平复心情。


    片刻之后笑声渐歇。


    抹去眼角渗出的生理性盐水,降谷零直起身,如同卸甲的将军重新走上战场,又成为那个温柔可亲的邻家大哥哥。


    他扬起笑容刚准备开口,浅羽却上前一步拥住他。


    仿若莽撞小牛冲进怀里,降谷零揽着人后退几步。


    对方的体温透过轻薄衣料浸透皮肤,自己仿佛也染上同样气息,内心无处排遣的空虚好似随着这份拥抱而圆满。


    降谷零不自觉睁大眼,深邃的瞳孔显出几分呆意,手臂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他从呆愣中回神,就听耳边响起小羽毛的声音。


    “别死了。”


    浅羽拍拍好友肩膀,转身离开,身姿潇洒随性,“下次见面记得小鱼干里多放辣椒。”


    降谷零一下子笑起来,冲着背影喊:“我还是更喜欢你拿手术刀戳人的样子。”


    青年回头看他,下巴微抬,“现在的我你不喜欢?”


    颇有“你说不喜欢就拿刀戳你”的架势。


    如果有面镜子,降谷零就会知道此时的自己笑得有多纯粹,他说:“下次告诉你。”


    “走了。”浅羽摆摆手,这次真的没有再回头。


    他不急于知道答案,反正......零敢胡说八道的话他会让他原封不动将话吞回去。


    降谷零看着那道颀长身影走出巷道融入车水马龙的世界,嘴角笑容渐渐苦涩。


    他站在阴影中仰望泠泠月色。


    身在泥沼,还有资格抓住月亮吗?


    难得遇到空闲周末,松田阵平在拳击馆耗费一下午时间,他边擦汗边拿出手机翻看未读信息,工作群很热闹便顺手点开。


    [听说值班人员今天出警了?难得的周末,为你们默哀。]


    [什么案子,很难吗?需要加班吗?]


    [凶杀案,从出警到逮捕罪犯花费不到三个小时,虽然有点波折,不过多亏了一个漂亮小哥,瞬间就将劫持人质的犯罪嫌疑人撂翻,超帅!]


    [很帅吗?我不信。]


    [很帅吗?我不信。]


    [很帅吗?我不信,除非放证据。]


    下面是一段十来秒的监控视频,松田阵平百无聊赖点开,眼神凝住了。


    他坐正身体,双手握住手机,十指翻飞打下一行字,然后点发送。


    松田阵平:[凶杀案发生在哪里?你们收工回来是什么时候?]


    松田警官在群里一向很少发言,见他感兴趣,立即有同事给出他想要的信息。


    拳击馆里的人便看见卷发男人弹跳起来冲进洗浴室,不到一分钟又冲出来,身上已经换了穿着,如一阵黑色龙卷风卷向外面。


    片刻后楼下响起汽车轰鸣声。


    浅羽拿了大家喜欢喝的饮料,感觉肚子有点饿,又趴在熟食区选了两大碗关东煮,付过钱后甩着保鲜袋晃悠悠迈出便利店。


    他站在街边等红绿灯,一辆汽车无声无息滑到身边停住。


    浅羽歪头。


    车窗滑下,露出一张许久不见的脸。


    “好巧。”松田阵平故作平淡地摘下墨镜,忽然觉得嘴唇有点干,“我远远看着身形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浅羽单手插兜,“今天和朋友们过来玩,好久不见,过得还好么。”


    松田阵平:“按部就班上班下班而已,我调离暴炸物处理班了......你呢,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耐烦给上蹿下跳的小崽子们看病?”


    幸村浅羽耸耸肩,“现在觉得少年们活泼点没什么不好。”


    一阵沉默,两人相顾无言。


    握住方向盘的手指不住蜷缩,松田阵平暗自吸气,“这么晚了回横滨不太方便吧,要不我请你喝一杯,今晚留在东京好了。”


    青年笑道:“不了,我和大家一起来的,好歹也是长辈,得把小崽子们安全送回家才行。”


    松田阵平有心说干脆一起留下来,他可以招待其他人住酒店,就听街对面有人喊小羽毛,“哥哥快来,该走了!”


    浅羽顺势道别,快步走向堂弟。


    松田阵平抿直唇线,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再也看不见才收回目光。


    下一刻懊恼地捶下方向盘,喇叭声在夜色中传出很远。


    这一次,又没有找到机会道歉。


    夜色深沉,被霓虹灯点亮的城市令人眼花缭乱,男男女女嬉笑着从路边走过,东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街头热闹喧嚣,更衬得汽车内寥落。


    松田阵平缓缓吐出烟圈,烟雾缭绕中又一次想起小羽毛。


    第一次见到浅羽是在校医务室,当时刚和零打完架,被揍得鼻青脸肿去医务室找药。


    长发及腰身形纤细的少年正背对门整理药品,他理所当然以为那是个女生,然后就被羞恼的少年按住一顿捶。


    他不服气,觉得少年胜之不武,伤好后再次找上对方要求来场决斗,然后又被锤了一顿。


    那以后医务室就成了他固定刷怪点,时不时就要去挑衅两次,下场无一例外都很惨。


    你来我往两人便熟悉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每天开始期待去医务室,去之后也不再找揍,只是仰躺在病床上看着少年忙碌,或者在沾染少年体温的床单上浅眠就会觉得很满足。


    警校的男生血气方刚,加之人人都会格斗术,动手便成为家常便饭,他们五人组更是医务室常客。


    大抵春心萌动时期少年们都会对身边美好的人产生朦胧好感。


    小羽毛容貌昳丽却不显女气,身手矫健能压着他们打,虽然有点小傲娇像只坏脾气的猫儿,不过只要掌握顺毛方法很容易就能哄好,松田阵平不知不觉便对他上了心。


    然而年少懵懂只知道傻憨傻玩,等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小羽毛已经和研二在一起了。


    明明,是我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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