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凌晨五点,窗外的天还暗着。
雨声小下来了。
倪辛月睁开眼,看到墙上安全通道指示标发出的幽幽绿光。
她怀里缩着个倪艺桥,边上紧贴着乔思羽。
乔思羽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在她耳边声音含含糊糊的:“别追了,我肉硬你咬不动的。”
江绮杉那也有动静:“对不起,我不是一只合格的丧尸,我牙口不好……呜呜。”
元梦睡迷糊了,伸手就搂江绮杉的头:“没事没事。”一点也不走心。
倪辛月:“……”
裹挟着水汽的凉风从门缝里钻进。
一场大雨让n市的气温下降了好几个度。
倪辛月担心起接下来的事。
以她们队目前储备的衣服厚度来看,再穿两个星期没问题,但之后的天气只会一天比一天更冷。倘若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没做好防寒措施,感冒发烧会让他们处境变得更加艰难。
除了防寒衣物,卫生巾也让她头疼。
队里四个女生,平常一个月里至少大半个月都有人处在姨妈期。
元梦的经期还在进行中,而她昨晚小腹坠胀,也有了来月经的前兆。
至于江绮杉和乔思羽……时间从没准过,讲不好这个月是会提前还是推后,但总归是要用到的——
但她们从寝室带出来的卫生巾只有两包,都不够一个人的量。
不行就用纸巾?
衣服垫着?
或者在厕所蹲一天?
倪辛月胡思乱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一直环着她的乔思羽翻了个身。
倪辛月躺不下去了,干脆悄声起来去厕所。
食堂厕所面积比较大。有一排男女共用的洗手池和大镜子,目前被大家用做洗漱。
另外,大爷大妈们也做好了打长期战的准备,贴心地从食堂各个角落搜刮来几个水盆,给学生们日常洗衣服用。
不过数量有限,每个小队只能分配到一个。
倪辛月抱着她们队的盆,想着等会儿把她和艺桥这两天换下的贴身衣物都洗了。
踏进门,发现已经有人站在最左侧的洗手池,睡眼惺忪地刷着牙。
大概是察觉到有外人进来,对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底变得清清明明,丝毫不见刚才的睡意。
是纪甚灵。
他身上换了套浅灰的卫衣,帽子没太理好,团在脖子后,微微挡住后颈。
倪辛月主动从镜子里打招呼道:“早上好。”
纪甚灵牙刷还在嘴里,只点头示意了下。
洗水池间顿时安静得只余水流哗哗声。
倪辛月走到最右边,也开始洗漱。
她目不斜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过余光里能看到隔壁身影在活动。
纪甚灵漱好口、洗完脸、用纸巾擦干水,又理了一下帽子后,对着她的方向道:“早上好。”
声音不大,带着点刚睡醒懒懒的调子。
头发上还沾了水珠。
倪辛月刷牙的动作一顿,反应过来他是回应自己刚才的问好,“唔”了一声回应。
眼珠子转转,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但好在纪甚灵也没再开口。
两人都专注自己,默默地刷洗衣物。
纪甚灵的动作快且有力,沾水后略显厚重的连帽杉在他手底下也显出几分轻巧。
倪辛月听着那“唰唰刷”的动静,不自觉跟着加快了洗衣服的速度。
清水倒进凹槽里。
纪甚灵抱起水盆,也没打声招呼就出去了。
倪辛月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衣服洗完晾晒的地方在哪,但看人已经出去,也就作罢,打算一会儿再找其他人问问。
大厅里传来簌簌的动静,估计其他同学也都起来了。
倪辛月抱着水盆往外走,到了门边,冷不丁被边上的一道黑影吓了一跳。
纪甚灵还站着,盆里是刚才洗好的衣服。
“我带你去挂衣服的地方。”纪甚灵说。
倪辛月才反应过来是在等她:“啊,谢谢。”
纪甚灵转身走在前面,示意她跟上,不过步速比往常要慢些。
衣服晾晒点设置在食堂一个拐角的左右两边。
一侧放女生的,一侧放男生的。
中间有个柱子,稍微遮挡点,省得大家面对面尴尬。
两人无声地挂完衣物,又无声地并肩往回走。
虽说纪甚灵前后救过倪辛月两回,但只论正常社交的话,两人也就认识一个晚上,倪辛月对此有些应付不来。
她平日里的人缘好只限于女生范围,跟男生们从接触上就很少。
之前班里有不少喜欢找她聊天的男同学,但她每次都是三两句话把人打发走。这些男同学诡计多端,就是想套她的学习笔记。
以至于现在冷不丁跟男生处在一块儿,也想不出有什么能聊的。
就在倪辛月纠结得要皱眉毛时,纪甚灵开口了:“这里没有早饭,午饭要等到11点。饿的话,我们那儿还有点小零食。”
倪辛月忙道:“没事,能等到中午。”
纪甚灵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倪辛月回到据点,除了倪艺桥,大家都已经醒了。乔思羽还在打哈欠,江绮杉和元梦正坐着抻胳膊。秋述则下巴缩在披着的外套里,迷迷糊糊抬起头,一头自来卷七零八乱。
秋述单独睡一个纸板,和女生们之间还有好几个背包作隔断。抬头就能“串门”。
他揉揉眼睛,看倪艺桥睡得正香:“先别叫她了,小朋友要睡得久一点。”
倪辛月:“那她估计能睡24个小时。”
话是这么说,但倪辛月还是让艺桥多睡了会儿。
她把晾晒衣服的地方和食堂中午的开饭时间告诉大家。
一伙人缓过了困劲,这才拿起洗漱用品过去。
元梦先回来,放东西时注意到倪辛月盖了件外套在肚子上,手心也在那处捂着。
“月月,你是不是也要……”
话音未落,倪辛月眼前伸来一只手,有人给她递来个黄褐色东西。
倪辛月低头看去。
——腰痛筋骨贴。
陈书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她们边上的。
他晃了晃手上的药膏包装袋:“别客气,你用吧。”
倪辛月:“?我用它干嘛?”
“昨天下午,咱们从那个房檐跳下来,我自己跑了,但你因为手腕发软,跳下来时没撑住身子,扭到了腰,但一直忍着没说。”
陈书望说得有板有眼,跟背课文似的。
倪辛月:“……”自己要不是当事人,差点就信了!
元梦也迷惑了,原本的话跟着拐了个弯:“啊,是扭到腰了吗?”
倪辛月:“……”
陈书望话里的人物、时间、地点都完美符合,就是多了点她不知道的小细节。
倪辛月长吐口气,看向他道:“兄弟,我那是快来月经了。”
“啊?”
陈书望猝不及防,脸颊瞬时涨得通红,火速拉人下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都怪纪甚灵那白痴,他看你捂腰,信誓旦旦说你肯定扭到了。我这就找他去……”
陈书望风风火火跑开,连药膏都忘了拿走。
倪辛月:“……”
元梦表情微妙:“……他们还挺细心的。”
江绮杉和乔思羽这时候也都洗漱好回来,浑身清爽。
不过大家坐回据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不知道可以做点什么的。
乔思羽问:“咱们接下来要干嘛?”
江绮杉:“嗯……是个好问题。”
连着几天都在逃跑和担心受怕中度过,现在突然安稳下来,反而变得有些不习惯。
元梦捏捏自己的胳膊:“要不我们锻炼一下?”
这提议倒是引起大家的一致反对。
江绮杉干脆把昨天没安排上的扑克牌拿出来:“要不咱们还是来几把吧?”
倪辛月:“……”
元梦:“……”
乔思羽:“……”
秋述:“……这样不太好吧?我看大家气氛还挺凝重的。”
江绮杉压低声音:“那我们就凝重地打。”
秋述:“……”
半小时后。
陈书望路过,被江绮杉满脸贴着的纸条吓一跳。
“你这是干嘛,做法事吗?”
江绮杉无语望天:“为了大家的快乐,祭献我自己。”
只见秋述连赢几把,春风得意。
倪辛月、元梦小赢小输,还能再战十个回合。
乔思羽则坐在观战区,瞎指挥不嫌事大。
“不行不行,我这手气太臭了,小乔,换你来。”
江绮杉放下牌从战局中退出来。
陈书望还没走,手上拿着一卷纸,来回张望,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江绮杉好奇:“你那拿的什么东西?”
陈书望神神秘秘比了个“嘘——”:“晚点你就知道了。”
说着把纸背到身后,又走去别处左看右看了。
江绮杉摸不着头脑,就回头看自己的接班人乔思羽打牌。
倪辛月一伙人“凝重”到饭点。
期间秋述说要去做点别的事离开,江绮杉又被顶上,结果贴得整张脸都快看不清了。
“马上就要吃饭了,姐姐们,可别贴了,”江绮杉往下薅纸,看着满手失败战绩,双手颤抖,“人怎么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啊。”
食堂窗口传来铁勺敲打的开饭动静。
“秋述呢?”元梦左右看看,没找到人。
倪辛月道:“可能去洗手间了吧,我们先去,帮他打一份回来。”
一行人还没走近窗口,就听见人群里传来的赞叹惊呼声。
只见前排有同学已经打完菜出来,手上端着的菜品与往日尽显不同。
乔思羽视线瞟过餐盘,下秒眼睛睁大了些:“怎么还有萝卜雕花?”
江绮杉跟着看去:“南、南瓜灯?”
元梦:“那摆盘是……?”
不过凌琪瑞一行人端着菜走过时,脸色颇臭。餐盘里的饭菜全无其它同学的精美,像大杂烩一样,一通乱浇下来的。
等排到窗口,倪辛月几人才明白其中的缘由。
一直没看到踪影的秋述不知道什么时候取代了原先大妈的位置,围着围裙,脸戴透明口罩,手拿大勺。
乔思羽:“……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江绮杉:“刚才那些,不会都是你雕出来的吧。”
秋述点点头:“缓解一下焦虑。你们想吃什么?都打一份行吧?”
他说着动作熟练,给几个餐盘刷刷满上,还拿出两个小猪形状的奶黄包。
“这是给妹妹的加餐。你们先吃,我等会儿过来。”
接着就冲后面喊:“下一位。”
倪辛月几人往昨天的老位置走。
乔思羽低头看看餐盘里雕工复杂的蔬菜水果:“我这都不好意思下嘴。”
江绮杉找在场现成的心理学家:“元老师,您怎么分析秋述的焦虑问题?”
元梦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他的问题应该不大,我现在更担心阿姨们的心理状态,怕她们被卷到。”
“……您说得对。”
到了老位置,李立舟一行人已经坐那儿了。
陈书望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笑嘻嘻的。
李立舟:“你又去干什么坏事了。”
陈书望:“哪能啊,好事好事。”
他说着招呼倪辛月她们快来坐下:“吃点你们队大艺术家的杰作。”
饭后,大家很快就知道陈书望干了什么。
厕所外墙上莫名多了十来张大海报。
上头红字醒目。
【重金求子:本人23岁,身高173,不是富豪,意外致残,失去生育能力,为让自己劣质基因延续,特寻有缘之人,圆我梦想。人间自有真情在,好人一生平安。】
——配图是一个男生训练完瘫倒在操场的样子。
拍摄角度刁钻,看上去真跟瘫痪了似的。
倪辛月:“这照片上的人,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
代应杰匆匆跑来,看着图,脸都扭曲了:“这他妈谁干的!!”
怒吼声传遍食堂。
倪辛月看看照片看看他,差点喷了。
——是你啊,劣质基因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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