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夫人,董事长要走了。”◎

    两人从晚宴现场出来,便直接上了小赵停在门口等待的劳斯莱斯。

    他们俩很自然的都坐在了后排,车子开起来之前,两人都坐的很端正,规规矩矩的。

    但当小赵把车开上环城高速之后,郑郁林就开始变得不那么老实了。

    他先是问卢清越,“冷不冷?”

    卢清越摇头,“开着空调呢。”

    郑郁林的手本来已经抬起来了,似乎是要向她伸过去,听到这话,又有些不情不愿的放下了。

    见状,卢清越把头转向窗外,忍不住翘了嘴角。

    她虽然转过了脸,但还是被郑郁林瞧见了。

    看她心情不错,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慢慢向她放在座位上的手靠近。

    发现她没躲开,他便一下握住了那只细白的手。

    卢清越的耳朵在灯光昏暗的车子里都能看到些微的泛红。

    而郑郁林的大手,则越握越紧,直到将她的手拿起来,放在唇边吻了吻,又用两只手包住,放在了腿上。

    卢清越垂了下头,让长发落下来,挡住了自己的侧脸。

    可郑郁林却不打算放过她,抬手将她的发丝撩起来,别在耳后,然后贴的很近的问,“累不累,靠在我肩膀上睡一下?到家还要好一会儿呢。”

    卢清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拒绝,或者说,她其实并不想拒绝。

    似乎是早就看透了她的心思,未等她表态,郑郁林已经搂住她的肩膀,将人揽在怀里,强行把她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卢清越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只是在他肩膀上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闭起了眼睛。

    发现她在自己怀里待得很安然,郑郁林心里满足,垂眼看她,正瞧见她纤长的睫毛轻颤,忍不住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吻.

    卢清越似乎是真的睡着了,并无反应。

    直到车子开进大宅的庭院里,郑郁林才试着唤醒她。

    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怀里的人便挪动了一下位置。

    郑郁林,“我们到家了。”

    卢清越慢慢支起身子,看向车窗外面,果然,入目是大宅步道两旁的高大乔木。

    她迷蒙着眼睛,又靠了回去,这次没用郑郁林搂她,便直接钻进了他的怀里。

    郑郁林意外,又受宠若惊,忙用胳膊把她圈住,抬手抚了抚她顺滑的秀发。

    “还困呢?”

    卢清越淡淡的“嗯”了一声。

    听她没有精神,郑郁林心疼的说,“你这段时间太辛苦了,身体怎么吃得消?剧组已经忙完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卢清越默了一下,然后说,“餐厅后天开业,已经延期一次,不能再拖了。”

    闻言,郑郁林皱起了眉头,握着她的手都比刚才力气大了一些。

    “餐厅的事情,你交给邹华他们去弄,自己的身体要紧。”

    他说完,卢清越却没接话。

    见状,郑郁林又有些忐忑起来,怕是自己的态度过于强硬,让卢清越心里不舒服了。

    “你有自己的事情忙,过得充实,我自然也高兴。只是不希望它们成为你的负担,影响了心情和身体。”

    他说话的语气明显比之前更柔软,也更体贴,可卢清越依然没有接话。

    郑郁林心里不安,又追问她,“是不是嫌我多事唠叨了?”

    他低下头,垂眸看她。

    可卢清越却是把脸更深的埋在他的肩上,收紧手指,握了握他的大手。

    感觉到了她回握的力度,郑郁林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搂紧了怀里的人。

    很快,车子便在大宅门口停稳。

    卢清越立即从他怀里起身,坐直身子,要去开车门。

    郑郁林却先她一步,将自己一侧的门推开,“你等等,外面有风。”

    他说着,脱了自己的羊绒大衣,给她披在身上,然后才转身下车。

    卢清越紧了紧肩上的外套,抬眸,看到他的手已经伸过来,等在眼前。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然后便被轻而易举的拉出了车里,带在他的臂弯,走上了台阶。

    大宅的厅堂点着通亮的灯火,佣人们站在两侧,低眉迎接着男女主人的归来。

    印象里,这还是第一次,他挽着自己,一起回家,可卢清越看着眼前的一切,却只觉得恍惚难安。

    小娟笑着迎上来,“董事长,夫人,厨房准备了宵夜,就在餐厅。”

    郑郁林侧头,轻声问她,“我让他们准备了桃胶莲子粥,喝点再上楼?”

    卢清越摆了下手,“我有点头晕,想回房休息。”

    郑郁林向小娟点了下头,说,“你们辛苦,时间不早了,都去歇着吧。”

    看到他们两个交缠在一起的手臂,小娟心下明白,应了一声,便领着一众佣人都退了下去。

    郑郁林带着卢清越往楼上卧房慢慢走,期间,两人并没有说话。

    他看着她,似乎是真的疲倦极了,眼帘半睁半阖,走着路都要打瞌睡的样子。

    很少见她如此迷蒙的模样,只觉得可爱。

    他更紧的挽住她的胳膊,甚至想打横把她抱在怀里,直接送去卧房。

    但想想,她最要强,不爱依赖别人,若是冒冒失失的,反而遭她嫌弃。

    忍住了冲动,半拖半搀得把她送到了卧房门口。

    站在房间门口,看着雕花精致的木门,郑郁林竟是觉得一阵紧张难耐。

    忍不住滚了滚喉结,他看着她说,“到了。”

    卢清越望了他一下,淡淡道,“晚安。”

    见她不愠不火的模样,郑郁林感觉自己有些话不吐不快,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的心意还从没对她吐露过,却让韩良那个小子抢了先。

    刚才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向她表白。

    “清越,我们……”

    “我累了,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吧。”

    他刚一开口,就被她截断。

    郑郁林,“……好,那你明早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准备。”

    看着他殷切的目光,卢清越心里一阵难耐,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指甲抠进了肉里,疼的她唤回自己的清醒。

    “你也去休息吧,这些事有小娟呢。”

    郑郁林,“……”

    看到她的神情似乎清明了很多,也明白了,她恐怕就是在借机搪塞。

    郑郁林不再找借口多留,点了下头,他说,“那好,晚安。”

    说完,他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走廊里的灯没有开,郑郁林的身影最终隐没在黑暗里,地毯厚而软,淹没了他的脚步声,直到那间卧房的门被推开,亮起灯,卢清越才看到他的一抹剪影。

    遥遥的,他似乎往这边望了一眼,但两人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各自关上了房门。

    郑郁林回到房间,将大衣扔在床上,取出一支烟来,送到嘴边,点上。

    卢清越的态度,他看得分明。

    每一次,当他想将两人的关系挑明,对方都会刻意回避。

    每一次,当他感觉两人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卢清越都有办法用只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将他推回到原位。

    这一次也不例外,明明在身体上已经有了很亲密的接触,可他却越发觉得,卢清越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

    为什么?难道是她知道了卢家的处境,心里有结,解不开?

    但,和卢氏集团的关系,是不可转圜的,他不可能为了儿女私情……

    郑郁林第一次体验到了身不由己的痛苦,这是他在联姻之初,根本没有设想过得困境。

    三年前,他以为,他们的婚姻只不过是个形式,她也仅仅是个摆设。

    待摆平卢氏集团,他不会亏待她,会将她妥善安置,让她下半生衣食无忧。

    可现在,他想得却是,怎么样将她留在身边,怎样才能让她和自己天长地久。

    这可能么?在长达两年的冷待之后,他忽然的热情和中意,是不是有些来得太迟,不足以感动她?

    还是她无法在娘家倒台之后,安享夫家的富贵荣华?

    郑郁林感觉自己陷入了自己给自己挖掘的深坑里,望不到外面的前路。

    如果他们的关系不能有所改善,那也不怪卢清越,怪只怪自己,当初机关算尽,却漏算了,竟是动了真情。

    将香烟按灭,郑郁林向后,仰躺在大床上,拉松领带,脸上的神情是外人从未看见过的无助惶惶。

    而同一层的另一间卧室里,卢清越也没有睡下。

    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那本线装书。

    上一世,郑侍郎送过一本一模一样的给她,里面还夹着一首情诗,就在刚刚的梦境里,她还在翻动这本书。

    回大宅的路上,她靠在郑郁林的肩膀上浅眠,打了个盹的功夫,竟是有梦来入。

    梦里,是上一世的情景。

    那时候,她还没嫁入郑家,两人只是订了亲,她正待嫁闺中。

    数伏天,最热的时候,她穿着轻薄的绸裙,坐在赏红榭里纳凉里读书,做女红。

    这本书是他外放离别之际,赠给她的,读了已经不下十遍,书页都有些脆了,翻起来哗哗作响。

    可她依然舍不得放下,时常拿起来翻看。

    因为这书里有他蝇头小楷的批注,还有他偷偷夹在里头的一首情诗。

    今日,她只是看了几页书,便放在一旁,更多的功夫用在了女红上。

    一针一针,手腕翻转,她仔细的绣。

    这是她自己的红盖头,大红的底缎,鸳鸯合欢的图样。

    当初绣娘来送花样子让她选,她一眼就看中了这个。

    交颈鸳鸯栩栩如生,恩爱非常。

    可绣娘说,“小姐,这花样子虽好,但是绣工复杂,耗时也长。”

    说着,又拿了其他几个给她瞧。

    可卢清越笑了笑,坚持挑了这个样子留下,说,“我学得快,婚期也来得及。”

    从那时候到现在,这个盖头竟是绣了快三年。

    眼见着,这几日就能绣好了,而他外放的日子也已经结束,正在返程路上。

    心里算着日子,今天该走到涿州府,也不知道那边的亲戚有没有接到他。

    上一次在德州,他刚走,家里的远亲就来了加急的信,“清越的贵婿好俊,学问也好,人品贵重……”

    那封信夸了他整整半页纸,笑得太傅爹爹连连捋须,看不到眼睛。

    三年不见,他会变成什么模样?

    少女怀春,卢清越怎么可能不想他。

    而梦中,从来形象模糊的郑侍郎,竟是变得清晰起来,正是郑郁林身着仙鹤补服的模样。

    卢清越似梦似醒,想到自己要嫁的人是他,心里的欢喜几乎抑制不住。

    可一走神的功夫,绣针便刺到了手,手指瞬间溢出鲜血,滴落在盖头上,恰巧染红了雄鸳鸯的眼珠。

    梦中,卢清越暗道,不好。

    可还未等她补救,就听远处有人喊道,“小姐,不好了……”

    她转头,看向窗外,正见到一个身穿青色薄褂的婢子从九曲连廊上跑过来,一路跑,一路喊,神态仓皇。

    卢清越忙站起身,说她,“慢些,小心摔了。”

    可那婢子已经疾跑到了门外,满头的汗,扒着门框,哆哆嗦嗦的道,“小姐,姑爷他……”

    听说是关于郑郁林,她的心即刻就绷紧了。

    “他怎么了?他今天该到涿州府了吧……”

    婢子却已经泪涟涟的,“小姐,姑爷他殁了。”

    梦中,在那一刻,她眼前天旋地转,未待分辨,场景已是转到了一间被布置的满屋素白的灵堂。

    灵堂里静悄悄的,除了摇曳的白烛,飘动的幡符,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只在灵堂中央,停着一口敞开的黑棺。

    梦中,卢清越的泪已经流了满脸,但她没有伤心的感觉,甚至幻想,那里面躺的人,她不认得。

    一步一步,她走过去,终于,还是将手搭在了上头。

    棺中的人随着她的靠近一点点呈现在眼前。

    待完全看清的那一刻,梦中的卢清越禁不住失声痛哭。

    是郑郁林,他躺在里面,闭着眼睛,穿着丧服,但那面容像是活人一样生动。

    想到他已经死了,卢清越再也抑制不住,扑倒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一声声喊他的名字。

    “郁林,郁林,你醒醒。”

    恰在此时,车子驶入了大宅的庭院,她也被郑郁林唤醒。

    一时,还无法从那样真实的梦境里回神,他说的话,她几乎都没听进耳中。

    直到,他说他希望她开心,健康。

    梦里的人和眼前的人一下子重合起来,卢清越的心里涌上一阵克制不住的冲动。

    她能够再承受一次失去他么?

    也许上一世对郑侍郎的感情是懵懂朦胧的,那么这一世呢?

    对郑郁林,她是否能像上一世那样,那么容易就看得开,松开手?

    这个问题只是刚刚浮现,便让她心头一痛。

    更深的将脸埋在他的心口,去倾听他有力鲜活的心跳,确认他还在身边,他还一切安好。

    他身上的温热将她重新拉回现实。

    然而与梦境相比,现实又有它的残酷。

    她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在郑郁林面前展露了真实的情感,无论如何,他们的关系,其实都不适合坦诚以对。

    且不说郑郁林对她隐瞒了多少,只说她自己,能有多少底气去承担得到又失去的后果。

    现在,最不该的就是沉湎,深陷,卢家正在越来越走向不可挽回的深渊,而她,很有可能被作为殉葬品,跟随卢家一起被郑郁林抛弃。

    毕竟,以他算无遗策,精明贪婪的性格,根本不可能留自己这样一个卢家的替嫁女儿继续做挂名夫人。

    她的头脑在这一刻又变得清明,可心却在痛苦。

    和郑郁林之间,她其实一直都是被动的一方,无论是在处事上,还是在感情上。

    不想再被算计,却又留恋他的温柔。

    手指抚过书页,温柔又缠绵,但最后,仍是将它放回抽屉,牢牢锁上。

    重活一世,她不想再为别人,只做自己的话,就该冷下心肠。

    第二天一早,郑郁林早早起来,他亲自去厨房吩咐过早餐,然后去了园丁的暖棚。

    他想剪一些玫瑰花,送给卢清越,这方面,他不想落在人后。

    可自家的暖棚里,并没有红玫瑰,只有黄色。

    虽然颜色不是自己想要的,但这些黄玫瑰意外的娇艳繁盛。

    知道卢清越爱花,他便剪了很大一捧,打算拿回去插瓶,送给她。

    看他剪得起劲,园丁笑着问,“夫人又要做鲜花饼?”

    郑郁林愣了一下,“这花还能吃?”

    园丁点头,“夫人偶尔过来采花,就是为了给孩子们做零食。”

    郑郁林不禁大笑,原来,她爱花是这个爱法,并不是赏花,而是吃花?

    可他还是打算送她一捧,给心爱的女人送花,他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快乐,以前,他对此一窍不通。

    可他来去匆匆,没有告诉园丁花要送给谁,做什么用,自然也没看到贴在墙上的那份花语清单。

    卢清越下楼的时候,郑郁林已经在餐厅等她。

    见她穿着家居的衣服走进餐厅,他不禁笑了笑,“今天在家休息?”

    卢清越点了点头,尽量避免和他视线相碰。

    “我休息一天,明天餐厅开业再过去。”

    郑郁林不惧她的冷脸,见小娟出去之后,便快速起身,坐在了紧挨着她的那个位置上。

    他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关切的问道,“睡得好不好?”

    卢清越浅浅抿了一口粥,目不斜视的说,“嗯,还好。”

    看她不施粉黛,却更显清丽的容颜,郑郁林的爱慕之心有些压抑不住。

    他伸出手,在桌子底下,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很小声又很缠绵的用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喊她,“老婆……”

    卢清越的粥匙一下就掉进了碗里,脸也跟着红起来,忙别过头去,不看他。

    可他的胆子已经被之前的那个吻养的大了不少。

    他伸手过去,捧住她的脸,让她面向自己。

    这样,便将她的羞怯看的一清二楚。

    “粥好喝么?”

    “你自己尝尝。”

    他在慢慢靠近,卢清越察觉出来,下意识地往后躲,却靠在了椅子背上。

    她不敢看他,恐怕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可她越是躲,他越是步步紧逼。

    竟是要俯身吻她。

    卢清越心潮激荡,有心迎上,却猛然间想到了昨晚的梦境。

    她猛地转过头去,郑郁林的吻竟是落了空,只印在她的发梢。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旖旎气氛全无,只剩下尴尬和无措。

    郑郁林迅速坐直了身体,抬起拳头,放在嘴边,掩饰般的轻咳。

    她拒绝的太决绝了,让他感觉自己好像个下流的色鬼一样。

    “对不起,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缓解场面,但看卢清越脸色苍白,第一反应就是道歉。

    给她换了新的勺子,又拿了纸巾放在手边。

    郑郁林再度开口,声音听起来已经回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

    “我还要出差一段时间。”

    卢清越坐在那里没应声,只是用勺子轻轻的拨弄碗里的米花。

    “是去处理和卢家的事情……”

    这一次,他公开了自己的行程去向,而卢清越明显动作一顿。

    郑郁林看在眼里,微微颦眉,继续说道,

    “这次会很快结束,到时候我们……”

    “明天餐厅开业,还有些准备工作没弄,我去一趟餐厅。”

    卢清越语速很快的说道,同时,人也站起身来。

    “你出差的东西,前天已经让刘助理帮忙准备好了,就在……”

    郑郁林坐在餐桌边,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发现她始终不与自己对视,终于忍不住,叫了她的名字。

    “清越!”

    卢清越停下来,不再说,但也没看他,只是看着眼前远处的窗景。

    “你怎么了?”

    郑郁林站起身,问她。

    “没什么,我只是很忙……”

    她绞紧自己的手指,回答。

    “你明白我的意思,对么?”

    卢清越终于抬起眼睛,看向他。

    “我们可以等等再说,好么?”

    “等等?等到什么时候?”

    郑郁林几乎有些咄咄逼人,他的眼神不似往常看向她的那么温柔。

    卢清越有些承受不住他的强硬,往后退了一步,“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你下次回来的时候。”

    郑郁林已经离开他的位置,走到了她跟前,“下一次?也许下一次我再回来,又有别的男人跟你告白,又有其他的人抢在我前面说了……”

    卢清越迅速抬手,盖在了他的唇上。

    “郁林,我们都很忙,忙过了这段时间,好么?”

    看到她眼中似乎隐隐有些水样,到底还是不忍心再逼迫她。

    郑郁林握住那只手,放在唇边,吻了又吻,答应她,说,“好,那就下次。”

    他说完,卢清越便抽回了手,转身出了餐厅,直往楼上,脚步焦急又纷乱,不似往常。

    当天,郑郁林改签了机票,把夜航改到了上午。

    卢清越穿好衣服下楼的时候,正碰到他和刘助理匆匆离去的背影。

    小娟站在她的身边,发现夫人专注的看着董事长,却并不上前送行,她实在猜不透这两个人到底在玩什么情感游戏,又或者是闹了什么别扭,但她这个局外人已经急得牙都跟着疼了。

    眼见着郑郁林就要和刘助理等车离开了,小娟不得不提醒卢清越,“夫人,董事长要走了。”

    可卢清越只是站在门厅里,静静的,没有动,后背挺得很直,眼神始终没有离开那道身影。

    “夫人,董事长这次出差,据说时间不短……”

    小娟还要再劝,然而话没说完,卢清越已经转身欲走。

    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台阶之下,郑郁林上车之前,小赵从他手里接过公文包,低声提醒道,“董事长,夫人下楼来送您了。”

    闻言,郑郁林立即转身,然而,他看到的却是卢清越快步上楼的背影。

    郑郁林的脸色变得阴郁,转回身的时候,对小赵说,“走吧,去机场。”

    赵诚不敢再多言,只是上车之前,又往大宅里看了一眼,发现前厅已经无人,只有一大束黄色的玫瑰花插在门厅的大花瓶里,颜色夺目的让人看了心绪不宁。

    郑郁林离开的第二天,卢清越的古风餐厅如期开业。

    因为前期宣传到位,又兼有韩良那波炒作,热度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开业当天,餐厅从9点营业,竟是一只到了深夜2点,而门外还有人在排队。

    但工作人员实在是太劳累了,没办法,胡一鸣请示卢清越之后,给等位排队的客人都发放了代金券等小礼物之后,宣布打烊。

    一连几天,餐厅都处于这种爆满的状态。

    营收更是好的超乎卢清越的预料,因为翻台率高,服务员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迫使她不得不让杜欣然再招聘新员工,好施行两班倒的工作制度。

    周童作为股东自然也十分关注餐厅的运营,尤其是餐厅正式营业之后,接连上了两次热搜。

    一次是网友拍摄的餐厅中厅天井的装修,把网友惊艳的不得了,纷纷喊着要来打卡。

    另外一次,则是韩良的粉丝偷拍到了来餐厅上班的卢清越的高清照片。

    路人网友纷纷表示,“怪不得韩良心动。”

    还有网友表示,“怪不得韩良行动。”

    再有网友表示,“都别动,我要冲上去表白。”

    最后,一位网友图文并茂,贴了一张郑郁林的商务活动新闻照,配文,“这是她老公,各位自重。”

    众网友,“对不起,冒昧了,是我不配。”

    周童将这些网友的搞笑段子分享给卢清越看,她说,“网友拿你和老郑开玩笑,真的特别有意思,可甜了,你看看。你不知道吧,你俩现在都有CP粉了。”

    卢清越笑了笑,没搭话,反而说,“我计划趁热打铁,去海州开分店,你有兴趣么?”

    听说要扩展产业,周童当然感兴趣,她立即赞成,但还是说,“要不先在西城开一家,帝都这么大,市场完全没饱和,再开三家、四家都没问题,干嘛一定去海州开?舍近求远,不划算。”

    可卢清越看着企划书,淡淡的开口,“早晚都要离开这儿的,早点做打算,没什么坏处。”

    周童怔了一下,感觉她话里有话,可细想,她和郑郁林那么恩爱,又感觉不太可能。

    海州餐厅紧锣密鼓筹划的阶段,卢清越的办公室,突然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杜欣然敲响卢清越的办公室门,说,“卢总,您家人来了。”

    看着杜欣然的笑脸,卢清越却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谁?”

    不等杜欣然再说,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已经先一步迈步进门。

    “清越,是我啊。”

    卢清越看清来人,不禁眉头紧蹙,慢慢从椅子上坐起来。

    差不多一年未见,卢定远竟是苍老成了这个样子。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们,看在我勤奋更新的面子上,能不能留言鼓励一下,本周又是大毒榜,孩子心碎了……

    第82章

    ◎如果和郑郁林结婚是美事一桩,你为何不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自从卢清越嫁入郑家之后,只见过卢定远一次。

    那是一年多前,卢清越的原身去著名的奢侈品大道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他。

    当时的场面,十分尴尬,因为,陪在卢定远身边一起选购女士手袋的人并不是卢夫人,而是一个貌美妖娆的年轻女人。

    卢清越先看到了他们,愣神片刻,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毕竟卢定远和那女人在动作间十分亲密,年纪一大把了,还在公众场合亲吻面颊,看的原身都跟着臊得慌。

    她本想主动绕道,躲开他们,却在出门的时候,和卢定远他们撞个正着。

    那女人正嗲声嗲气的喊着“亲爱的”,接着就被卢清越撞了个趔趄。

    “哎呦,干嘛呀你!”

    女人尖利的喊了一声。

    原身立即退到一旁,连声说,“对不起。”

    而一旁的卢定远则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你们店是怎么回事……”

    以为是店里的导购服务员撞了客人,他刚要训斥,可看清对方的脸之后,剩下的半截话又咽了回去。

    年轻女人听他没了动静,不满的撒着娇,晃他的胳膊,“亲爱的,她们店里服务员这么没素质,真讨厌,我要投诉。”

    可卢定远却是迅速的从她臂弯里抽出胳膊,用力咳嗽了一声,整了整领带,对站在旁边,不敢抬头的原身说,“怎么到这儿来了?”

    原身低眉顺眼的答,“和卢占军出来办事,替郑郁林取东西。”

    闻言,卢定远又咳嗽了一声,说,“占军呢?”

    原身指了指外面,“去停车了。”

    卢定远的表情露出一丝慌乱,他说,“那你赶紧去忙吧。”

    听他这么说,原身如获大赦,低了头就要往门外钻。

    却是又被他喊住,“今天的事,你烂到肚子里,不许跟太太说!”

    原身吓得赶忙摇手,“我不说,不会说的。”

    说完,她便吓得赶紧走了。

    看她穿着一身廉价的衣裤,头发也没好好打理,乱蓬蓬的梳着低马尾,那个年轻女人露出嫌弃鄙夷的表情,可一想到对方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不禁又醋劲大发,拍着卢定远的胳膊说,“这是哪个小狐狸精?”

    卢定远忙安抚她,“是家里的亲戚,你别乱吃飞醋。”【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可那女人还是不依不饶,“我怎么就是吃飞醋了,看你刚才怕老婆的样子,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想离婚。”

    她声音很高,卢定远下意识的往两边瞧瞧,幸好奢侈品购物店的客流少,周围应该没人听到。

    “行了,有话回去说,你真是被惯坏了。”

    说着,他拖了女人就走。

    其实他的情妇说的没错,卢定远确实不想离婚,如今的卢夫人虽是续弦,成了身材走样的半老徐娘,但在当年也是红极一时的电影明星,为了能娶她进门,卢定远签了财产分割协议,若是因出轨离婚,将赔上多半的家产。

    他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所以又给情人买了份礼物安抚,这样就能继续过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潇洒生活。

    而卢氏集团,就掌握在这样一个每日沉湎美色,日常寻欢作乐的男人手里。

    前两代人的心血会毁在他身上,也就不让人那么意外了。

    回想一年多前的那次偶遇,卢清越印象中的卢定远还是一个头发乌黑,气质风流,很有精神的五十多岁老小伙。

    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头发已经白了大半,身形也已经有些佝偻,神情则透着强打精神的疲惫。

    短短的时间里,他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就连卢清越也不禁感慨世事无常。

    但有因必有果,卢定远会走到今天,恐怕他的自作孽要占大半原由。

    毕竟是将自己从山沟接出来的人,就算没有恩情,也算相识一场,总不好把他直接撵出门去。

    “您来了,请坐吧。”

    卢清越的惊讶只是在心里,表情始终是平和淡雅的,让人看不透她的真实心境。

    卢定远也发现了这个“女儿”变得和以前判若两人,外貌虽没变,但举止言行却像是换了个人。

    他慢慢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眼睛却一直盯着卢清越瞧。

    “小杜,给卢董事倒茶。”

    她对他的称呼非常客气,却丝毫没有亲人间该有的亲近。

    旁边的杜欣然都不禁面露疑惑惊讶,但看卢清越脸上表情寡淡至极,便明白,来人恐怕不招老板待见。

    即便口称自己是老板的父亲,弄不好也是个啃女儿的败家老爹。

    她退出去沏茶,却是半天都未再进门。

    看到办公室的门被关上,房间里没了外人,卢定远立即笑起来,语气亲昵地说,“清越,听说你开了一家高档餐厅,生意特别好?真是有出息,当初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肯定错不了。”

    闻言,卢清越笑了一下,说,“卢董事,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在您家住了一年,彼此可算知根知底,就没必要说这些客套话了吧。”

    卢定远的笑容一滞,一时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时候,杜欣然正好敲门进来送茶,卢定远忙接过来,也没试温度,猛地喝了一口,差点烫的吐出舌头。

    见状,杜欣然也吓得不轻,赶忙去给他找冰镇矿泉水来。

    看着卢定远忙乱又狼狈的样子,卢清越只是笑了笑,并未去管,甚至还兼顾了一下电脑上的工作。

    待对面的忙乱结束,她才又抬起头来,看看了正在擦着汗的卢定远。

    “刚才说到哪儿了?”

    卢定远忙扔了纸巾,望着妆容得体,优雅干练的“干女儿”,又是一阵语塞。

    见他半天不说话,卢清越的耐心也有点耗尽了,她说,“您如果再不明示,我就让小赵送客了。”

    看到她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卢定远忙克服掉心里的最后一点障碍,断断续续的说,“清越,我知道你和郑郁林的感情不错,能不能替爸爸向他传个话,集团这边,看在两家联姻的份上……”

    然而,未等他把话说完,卢清越就将手里的签字笔重重的扣在了桌子上。

    “不可能。”

    她斩钉截铁的回道。

    可能是没预料到她的态度会这么坚决,卢定远竟是接不上后来的话了。

    而不等他再说,卢清越就继续说道,“卢氏集团和东林集团的商业行为,与我本人没有任何关系,我更不想参与其中,我有自己的生意,不希望受到你们两家纷争的波及和影响。”

    听到这里,卢定远终于是反应过来了,他激动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比划着说,“没有任何关系?不想参与?清越,这可能么?你是卢家的女儿,是东林集团的老板娘,即便你不想参与,我不信郑郁林从没对你提起过咱们家的事情。难道你就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娘家倒台?那对你有什么好处?”

    卢清越却是冷笑了一下,反问他道,“娘家?卢家是我的娘家么?那我出嫁的时候怎么没有得到一分钱的嫁妆?那我这么多年,怎么从没收到过娘家的嘘寒问暖?当我在郑家受冷遇,被歧视的时候,怎么没见娘家人替我出头?”

    一连串的反问,让卢定远放下了比比划划的双手,一时语塞的支支吾吾。

    “那……那至少,我们将你从山里接了出来,没有卢家,你……”

    卢清越又是一笑,接着他的话说,“没有你们,我还在山里种地,随便找了个杀猪的嫁了,过着只能温饱的生活?”

    卢定远瞬间睁大了眼睛,叫道,“对啊,就是这样,你知道就好!”

    “但你们没想过,即便是受穷受苦,也比受你们卢家的鄙夷和欺辱要好!”

    卢清越粉面薄怒,并未高声,却是将卢定远斥责的往后迈了一步,跌坐回了沙发上。

    他仍是不甘心,强词夺理的说,“不用说那些虚伪的话,我不信你会宁愿嫁给杀猪的,也不想嫁给郑郁林,当初可是你自愿跟他结婚,我们没有逼迫你!”

    卢清越淡淡笑了,“没有逼迫我不假,但如果和郑郁林结婚是美事一桩,那你当初为何不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反而肥水偏流外人田,认下我这个替嫁的女儿?”

    这一问接着一问,终于是将卢定远逼到了辩无可辩的地步,他恼羞成怒,也变得口不择言,直接大声反驳,“你以为沁芳不想嫁给他么?可郑郁林是什么人?他身上唯一可取的地方也就只有那一身好皮囊而已,他是个阴险狡诈,贪婪无度的豺狼,是个不进油盐,不懂人情的畜生,他唯利是图,不择手段,只要能攫取财富,什么招数他都能用的出。跟他结婚?跟他结婚就是推我女儿跳火坑!我虽然对沁芳管教不多,但总不能害了她!我……”

    说道后来,卢定远竟是自顾自的哭起来,老泪纵横,流了满面。

    他懊悔,前半生荒废时光,好大喜功,致使人到暮年,家道中落,竟是到了要卖女儿的地步。

    虽是费尽心机,保住了卢沁芳,可女儿并不感谢他,反而埋怨他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而认下来的干女儿,早就记恨于他的自私和虚伪,又怎么可能替他们出面调停。

    卢定远哭得悲悲切切,哭得是自己无力回天,悔得是当初千不该,万不该,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可看到他的眼泪,卢清越却是丝毫都无法同情的起来。

    卢氏集团走到今天,全是卢定远所致,他害了多少人,连累了多少人,且不说别人,只说原身,如果自己不穿越过来,是不是早就抑郁成疾,更严重的都不敢深想。

    “你当初让我联姻,就是为了让我在卢家有事的时候,能从中说和。”

    闻言,卢定远迅速抬头,眼含希望。

    可卢清越却是毫不留情的,给他了最冷酷的打击,“那当初,你们为什么不对我好一点?毕竟,没人会为自己的仇人说情。”

    杜欣然一直在自己的工位上专注工作,同时分了一点神出来,盯着老板的办公室。今天有位特殊的客人进了里面。

    大概过了半个来小时,老板办公室的门有了响动,接着,那个客人开门走了出来,脚步踉跄,神情有些恍惚。

    杜欣然忙站起来,追上去,问,“先生,您还好么?我送您下楼。”

    那人却是将她推远,骂了一声,“滚,离我远点,白眼狼,白眼狼!”

    他嘴里絮絮叨叨的骂着,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电梯间。

    杜欣然无端被骂,心里很委屈,可更担心老板,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和老板起了什么冲突。

    她赶忙跑回公司,正看见卢清越从茶水间出来,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神色看着倒是还好,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

    “卢总……”

    杜欣然想关心一下,又怕太露骨,让老板尴尬,最后只是欲言又止。

    卢清越对她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头,说,“我没事,今天工作不多,你可以早点下班。”

    杜欣然仍是不太放心,一路跟着她,送她到了办公室门口,见她关上门,才回到自己位置上。

    而卢清越回到办公室,便有些撑不住了,剧烈的头疼让她把咖啡杯堪堪放到桌面,里面半满的液体竟泼了一点出来,洒在桌上。

    卢定远出门之前,甩给她的那些话尤在耳畔,

    “你以为卢家倒了,你会有什么好结果?郑郁林根本不会留下你这个祸害,你无情无义,他留你在身边,会坏了他自己的名声。何况他生性多疑,怎么可能在自己身边留一个卢家的女儿,那可是仇人的孩子。卢清越,即便你再不想认我这个父亲,可惜,你身上已经烙印了卢家的标签,这辈子,你都别想和我们脱离干系,自己安享富贵荣华!”

    “郑郁林怎么可能是真心喜欢你?别做梦了,他能对你温柔,就能对别的女人百倍,否则,你以为他的那两个崽子是怎么来的?替他笼络海晏,和解霍建东,你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不过就是他手里一枚趁手的棋子而已。等卢家一倒,你的下场将是我们中最惨的,你且记住我这句话!”

    卢清越扶住桌子,感到一阵阵的晕眩,那些话当真是挖心剔骨,每一句都戳到了她最痛之处。

    她的担心,她的忧虑,她不愿细想的那些事情,被卢定远一一翻检出来,暴露在毒辣日光之下。

    卢清越甚至能感觉到灼伤般的痛楚,却咬着牙回击了他,“最惨的人一定不是我,我曾经一无所有,大不了被打回原形。可你呢,卢沁芳呢?你们能接受和我一样么?我从不在乎郑郁林是否爱我,喜欢我,我没那么天真,那么幼稚,难道你和卢沁芳的虚伪恶心还没教会我上流社会的生存法则?在担心我之前,先替你们自己找好后路吧,别让郑郁林把你们父女赶尽杀绝,吞得连根骨头都不剩。”

    虽然,最后卢定远离开得时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但伤人得话从来都是双刃剑,没有伤害别人,自己也能全身而退得道理。

    虽然她嘴上说的明白,自己没有奢望过郑郁林的感情,可实际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到最后,又是谁会连骨头渣都不剩,她不敢再想。

    只是不断劝慰自己,从现在这一刻起,务必保持清醒理智,以前种种,皆浮云,如今攥在手里的才是保障。

    如此一想,她的头晕和头疼也有了缓解,想来是原身留在她身体里的怨念和执念也认同她的这个想法吧。

    这么比较,不禁哑然失笑,常常自诩清醒,自认为饱读诗书,经得多,见得广,可在这样重要的事情上,竟是不如原身这样质朴单纯的小丫头了。

    拿起纸巾,将桌面上的咖啡水渍擦拭干净,卢清越稳了稳心神,又坐回了电脑跟前。

    男人,感情,都是虚的,只有钱才是实实在在可以攥在手心里的。

    打开文档,卢清越戴上冷光眼镜,开始在海州餐厅的策划书上敲出自己的修改意见。

    傍晚时分,卢家大宅。

    卢定远踉踉跄跄的在大宅门前下车,差点被台阶绊倒。

    从卢清越的办公室出来之后,他深受刺激,大白天的就跑去酒廊买醉。

    他喝得站都站不稳了,才让司机将自己送回家。

    进门时候,卢定远一阵恶心,差点吐在玄关门口,却听到家里的佣人对里面叫,“沁芳小姐,先生回来了。”

    听说女儿在家,卢定远努力站直身体,可头晕目眩的,他只能依靠在玄关的门廊柱上,才勉强站直。

    卢沁芳的脚步声靠近,卢定远努力想对女儿挤出个微笑,却只听见女儿厌弃的尖嗓,“天还没黑就喝成这样,怪不得你老婆都和你分居了。”

    话音刚落,又听她指挥两个男佣,命令他们将自己抬到楼上的卧室。

    很久没有见到女儿了,之前就一直想叫她回家,商量集团面临的危机。

    可卢沁芳忙于在娱乐圈的事业,根本顾不上家里的情况,卢定远三番两次给她打电话过去,都被拒接了。

    这次,不知道女儿怎么会想起回家,好不容易碰到,卢定远当然不能放她走,他正有重要的话要跟卢沁芳说。

    大叫着让男仆放开自己,又大着舌头吩咐女佣去给自己煮醒酒汤来。

    卢定远踉跄挣扎着走到女儿跟前,抓住了卢沁芳的肩膀。

    “沁芳,爸爸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你听好!”

    以为他又要说醉话,撒酒疯,卢沁芳烦躁极了,用力挣开父亲的手,拧着眉头,教训他,“赶紧回去睡觉,我不想听你的陈词滥调。”

    家族集团都到了生死存亡的节骨眼上,见她还是这么任性妄为,酒精上头的卢定远终于是忍无可忍,抬起了巴掌。

    卢沁芳被父亲的巴掌打了之后,一时竟是没有反应过来,捂着脸,半天没动。

    而卢定远打完,也醒了一半的酒,眼神里是比女儿更甚的震惊。

    他作为丈夫,作为企业家,没有可取之处。

    可作为父亲,他却一直非常疼爱女儿,从小到大,只要卢沁芳提出来的要求,他几乎没有不满足的。

    如此宠溺之下,才有了卢沁芳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脾气。

    可就算如此,他也从未责骂过她,更别提打她。

    因此,父女两个都对这一巴掌感到不可置信,待反应过来,卢沁芳已经满脸是泪,哭得趴在沙发上起不了身。

    而卢定远后悔的恨不能用头撞墙,给女儿赔了半天的不是,也不见女儿原谅,他只好一拍大腿,说,“我这把老骨头还不如死了算了,只是便宜了卢清越,让她霸占了咱们家的财产。”

    一听这话,卢沁芳立即从沙发上直起身来,抹干了眼泪,瞪着眼睛问父亲,“爸,你刚才说什么?卢清越要霸占咱们家的财产?!”

    经过这一番又哭又闹,卢定远已经彻底醒了酒,他看女儿也不再胡搅蛮缠,赶紧跟她说起正事。

    近日来,东林集团步步紧逼,尤其是这一两天,连续推翻之前几个谈判方案,一改往日的怀柔作风,变得异常凌厉,几乎到了让卢定远透不过气的程度,他每天晚上睡下之前,都觉得自己的公司可能明天就会被宣告破产,所有家产都会被充做债务,自己会立即变成一个穷光蛋,可以说,每天晚上,他都是在夜不能寐的忧虑和恐惧中度过的。

    可他却无人分担,妻子已经提出离婚,并拿着婚前协议里的那部分财产失联。

    而唯一的亲人,他的女儿却一直不愿意回家。

    一个多月下来,这种焦虑和恐慌将卢定远折磨的老了二十岁,一下子就步入了老年人的行列。

    将前前后后讲清楚,卢沁芳也惊呆了,她没想到,自己只是几个月没有回家而已,怎么事情就发展到了这个境地?

    她感觉不可思议,同时恨意也涌上心头。

    “卢清越!一定是她搞得鬼!是她撺掇郑郁林整治咱们家!”

    已经了解了卢清越态度的卢定远对于女儿的推测并不意外,但是他说,“沁芳,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唯今之计,是赶紧想个办法,对付他们,如果任由东林集团拿捏,咱们父女可就真要流落街头了。”

    但卢沁芳对此却是无计可施,一筹莫展。

    发现女儿半天没有表态,卢定远急得来回踱步,最后,不得不推了一下女儿,提醒她说,“你那个男朋友呢?你不是说她很喜欢你么,也很有能量,他能不能帮上忙?”

    第83章

    ◎这些事情,与她何干?◎

    卢沁芳已经有一些日子没去见过何言故了。

    之前,他们都保持着至少每周见面一次或者两次的频率。

    可自从上次韩良的绯闻炒作失败之后,卢沁芳就再也没接到何言故约她见面的消息。

    她有些拿不准何言故的心思,因此也没有主动联系对方。

    不过,仅看最近公司内部的紧张气氛,还有工作人员私底下传的八卦,也能猜测出,何言故心情应该不是很好。

    韩良在炒作事件之后,不顾公司的安排,自行在微博上进行了澄清,并口吻强硬的表示,会起诉自己的经纪人,正是因为对方将自己的个人信息卖给了狗仔,才引发了这样的绯闻,影响了自己的声誉。

    虽然声明里没有提及莲花娱乐,但将经纪人摆在对立面,无疑就是向公司宣战的意思,莲花娱乐当然不能任由这么个不知深浅的小虾米坏了规矩。

    雪藏,追偿套餐立即就给韩良安排妥当。

    但令莲花娱乐措手不及的是,当天,自称是韩良律师的人便主动与莲花的法务进行了对接,表示莲花娱乐是想私下赔偿韩良,还是走律法程序,都将奉陪到底。

    是韩良欠公司的钱,不是公司欠韩良,怎么还扯到了赔偿上面,莲花娱乐的法务都笑了,不过,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遇到敢跟公司硬碰硬的艺人,此事自然被递到了何言故的办公桌上。

    “呵,不自量力,让他告,看他能告出什么东西?”

    而数天之后,何言故就为自己当时的傲慢和鲁莽付出了代价。

    韩良一方提交到法院的诉状里,可不仅仅包括莲花娱乐的霸王条款,还有他们非法运作影视投资,涉嫌洗钱的证据。

    这些证据,法院因不属于管辖范围暂未受理,但已经请当事人移交相关司法机构。

    而何言故一方的律师在得知消息之后,也是慌了神,忙回去请示董事长。

    何言故明白,一个小小的韩良,绝对没有这样的本事跟自己打擂台,这后面到底有谁指使……

    “咔吧”一声,他单手掰断了握着的鎏金钢笔。

    “郑郁林……”

    只能是他,除了他,谁还会跟自己过不去。

    何言故正气恨交加,无处宣泄,偏此时,卢沁芳打了电话进来。

    看着来电号码,何言故想起来两人已经有些日子没见面,不为别的,自从他听说卢沁芳竟然跑去贺鹏剧组闹事,耍大牌,又和郑郁林的老婆起了正面冲突之后,便懒得再看这个女人的嘴脸。

    冲突也便罢了,若是给对方以颜色,让郑郁林的老婆领教了莲花娱乐的厉害也不算卢沁芳白闹一场。

    可没想到,卢沁芳平时看着飞扬跋扈,霸道蛮横,关键时刻竟是个绣花枕头,一点不中用,被郑郁林的老婆当场痛打成了一条落水狗。

    虽说两人并无正式名分,但在娱乐圈里,是个人就知道卢沁芳是他何言故的人。

    郑郁林的老婆丝毫不给面子,抬起巴掌就打在她脸上,不仅是没把卢沁芳当盘菜,更是没把他何言故放在眼里。

    而且,这还是发生在片场,发生在他莲花娱乐的地盘上,这无疑是种挑衅。

    郑郁林到底要把手伸到多长才罢休!

    再联想到对方还把贺鹏也挖角去了东林的影视公司,签下了未来五年的合约,何言故更是咽不下这口气,气恼羞恨更上一层。

    而这一切的起因皆在卢沁芳身上,要是没有这个傻婆娘上赶着去给人家送人头,也不至于闹出这接二连三的事端,郑郁林更不可能将韩良的炒作联想到自己头上。

    感觉被卢沁芳严重拖了后腿,坏了好事,何言故接起电话的时候,自然是没有好言语。

    他对卢沁芳甜腻腻的嘘寒问暖并不领情,冷言冷语的给她气受。

    要是换了往常,大小姐脾气的卢沁芳早就把电话挂断了,和他闹起别扭。

    可今天,她却是格外的好性,陪着笑脸,一心的想哄着何言故高兴。

    卢沁芳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对男人的弱点了如指掌,几番言语下来,明显感觉到了何言故的态度有所松动。

    她便又甜又软的撒了起娇,说起两人之前的浪荡事,当即就把何言故勾得火起,没用她再多说,便道,“你在哪儿,我派司机过去接你。”

    闻言,卢沁芳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只要能勾动何言故加入,她的胜算就大大增加了。

    为了去见何言故,卢沁芳特意换了一身性感的衣裙,等她收拾妥当,何言故的司机也到了楼下。

    这一次,何言故并没有让司机送她到经常见面到那家酒店。

    车子反向而行,沿着环城高速,一路开到了郊外。

    看着窗外景物到变化,卢沁芳也察觉到了,这一次,何言故待她似乎有所不同,她内心不由隐隐期待起来,毕竟,两人的关系越紧密,计划越容易实施成功。

    甚至,她已经开始在脑中幻想,如果自己有希望跟何言故结婚的话,不就成了莲花娱乐的老板娘,届时,自己又可以高枕无忧,不用害怕丢失这荣华富贵的生活。

    那答应父亲的计划还有没有必要实施?

    毕竟,郑郁林的实力实在是太惊人了,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搞定那头雄心勃勃的野兽。

    很快,车子就停在了何言故位于郊区的别墅门前。

    别墅的面积并不大,位置也很幽僻,看别墅区里零星亮起的几盏灯,便知道常年在这里居住的房主并不多。

    别墅区里灯光幽暗昏黄,安静到只能听到野鸟的啼叫,刚下车的卢沁芳不禁裹紧了大衣,心里升起一些不安,加紧脚步,走进了别墅院内。

    而何言故的司机并没有跟着她进门,在卢沁芳进入别墅之后,他关上了别墅的大门,然后开着车子离开了。

    不同于外面的冷清,别墅三层都点着通亮的灯,卢沁芳心下稍安,步子比之前迈得大了些,推门进了室内。

    她在一楼并没有看到何言故,想来对方应该是在楼上处理工作,卢沁芳便乖觉的放轻脚步,上了楼。

    果然,何言故就在二楼的书房,卢沁芳一上去就听到了他打电话的声音。

    但听起来,他似乎情绪不太好,讲电话的语气颇重。

    卢沁芳本想着去隔壁的客房里等他,可在门口经过的时候,正巧被挂断电话的男人看到。

    “过来!”

    他阴沉着脸对她招手。

    卢沁芳本能的预感不对,她勉强笑了一下,刚要找托辞,可何言故已经几步走到了她面前,不由分说的用力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拎进了书房。

    书房的门没有关严,如果此时别墅里还有其他的人,一定能清楚的听到从那里面传来的女人高亢的叫声,多半是痛苦,也伴随着迎奉的虚情。

    这天晚上,何言故对卢沁芳毫无疼惜可言,直把她折腾到后半夜才停下。

    虽说原来就知道何言故这人身上有些暴戾的因子,但卢沁芳一直自视甚高,仗着富家千金的身份,和过人的手段,敢在何言故跟前逞强邀宠,对方也从没有真的对她怎么样,最多也就是在床上搞点刺激的花样。

    可这次却与之前截然不同,卢沁芳到了后来,以为自己会被他弄死在床上,吓得浑身发抖,不断求饶。

    可何言故却是冷笑着问她,“你不是很有主意么?胆子很大么?怎么,这就怕了?”

    卢沁芳看着他阴狠可怕的模样,已经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了,只是细声细气的求他停下。

    终于,这场宛如酷刑的床事在后半夜结束了。

    卢沁芳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淤青,腿上的紫红,想哭又不敢,只是呆呆躺在那里,静静等着何言故睡熟。

    身旁男人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均匀,卢沁芳知道他已经睡着了,便悄悄起身,转过头去瞄了他一眼。

    看着他那副魇足的样子,卢沁芳真恨不能趁他熟睡的时候,将他一刀捅了。

    这些年,她忍辱卖笑,得到的远没有失去的多。

    说到底,不就是为了争口气,让郑郁林明白,他当年娶错了人,那个村姑永远比不上自己,他终究要后悔。

    如果自己能成为一代影后,名利双收,她不信郑郁林还会对卢家出手,届时,只要她勾勾手指,郑郁林就会立即抛弃那个村姑,和自己朝朝暮暮。

    可事到如今,却是没有一样按照她设想的在发展。

    她的影后之梦遥遥无期,而卢清越已经成为了上流社会的红人,现在帝都的贵妇圈里,全是关于她的传说。

    反观自己家的企业,本以为还能再撑个三年五载,可竟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要覆灭。

    一边在心里痛骂父亲的不争气,一边又把卢清越嫉妒的恨不能生吃其肉,活剥其皮。

    然而现在说这么都没有用处了,卢沁芳只能选择一条绝地求生之路,无论如何都要拆散卢清越和郑郁林,让那个白眼狼再也不能在郑郁林跟前进谗言,最好,还能让郑郁林倒向自己这一边。

    可三年多前,郑郁林就没有选择她,如今,人人都知道她是何言故的情妇,郑郁林又怎么可能做这个接盘侠?

    卢沁芳对自己的魅力有些自信的过头,同时,也明白,恐怕想做成这件事,还要用些非常手段。

    但孤军奋战,很难成事,最好的办法,还是拉上一个实力雄厚的战友。

    尽管知道跟何言故做这笔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可现在卢沁芳面前已经别无选择。

    至少,他将东林集团视为敌人,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忍着疼痛,掩藏好羞耻心,卢沁芳重新躺回床上,在何言故身边找了个安全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何言故醒的比卢沁芳要早。

    他坐起身之后,点了只雪茄,看身后的女人竟然睡得那么沉,对自己起身毫无反应,不由心里燃起无名业火。

    他拿着雪茄烟,对准了卢沁芳的秀发……

    卢沁芳是被一股刺鼻恶心的烧焦味熏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揉着额头,问,“什么味道,是不是着火了?”

    耳边传来男人的低笑声。

    卢沁芳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在何言故家,而那个男人昨晚差点将她折磨死。

    她猛地睁开眼睛,入目竟是自己被点燃的发梢。

    “啊~~~~~~”

    她发出凄厉的惨叫,这简直比割她的肉还让她痛苦。

    卢沁芳顾不得其他,立即跳下床,冲向了洗手间。

    而何言故则嘴角带着一抹讥笑,靠在床头,继续悠闲的抽起雪茄。

    卫生间里响起水声,水声之后,则是女人凄惨的哭声。

    实在听不得那声音,总觉得透着股邪性。

    何言故大吼着说,“把嘴闭上,现在就回来。”

    过了好一会,卢沁芳才穿着浴袍,头上包了浴巾,回到了卧室。

    看着她那副狼狈又可怜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神采,何言故不禁心情大好。

    这两年来,他对这个女人的容忍已经到达了极限,终于可以好好宣泄一番了。

    卢家势颓,是人就会去踩上一脚,何况卢定远父女平时不修私德,自然结怨众多。

    如今这样,还算是好的,至少自己还念在和这女人做过露水夫妻的份上,没有太为难她,若是换了郑郁林……

    思及此处,何言故心里又是涌上一阵邪火,为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让那个家伙抢了先机,同是卢家的女儿,怎么卢沁芳就比卢清越差了那么多。

    韩良炒作的事件之后,卢清越的餐厅紧接着开业,她在餐厅的工作照便被传的到处都是。

    何言故作为圈里人,自然也关注到了。

    要说样貌,卢清越和卢沁芳不相上下,还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但卢清越的气质明显更加娴雅淡然,一颦一笑都那么优雅。

    又从其他富商那里听闻了卢清越的一些事迹之后,何言故不禁暗暗感叹她的手腕和气度。

    这样的夫人,哪个富豪不想娶?

    貌美优秀,在内持家,在外逢源,旺夫有道。

    反观卢沁芳,简直一无是处,完全是个丧门星。

    也难怪郑郁林的东林集团步步为赢,而卢氏集团眼看就要破产。

    而卢沁芳这个搅家精现在又来祸害他的莲花娱乐了!

    何言故后悔自己没有带眼识人的同时,也产生过一丝妄想,

    为何自己不能拥有卢清越?何不把卢沁芳换给郑郁林?

    当然,这个想法只是在他头脑里一闪而过,荒唐离谱的程度,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可笑。

    但当他把卢沁芳重新拽到身边,想要再行那事的时候,卢沁芳一边哭着求饶,一边跟他和盘托出了一个惊人的复仇计划。

    听完之后,何言故已经完全没有了那个心思,又叼起那支雪茄,抽起来。

    卢沁芳在一旁静静观察他的脸色,揣度他的心思。

    对于何言故,她当然是恨极了,她的一头秀发,竟是烧去了三分之一,剩下得那些也被熏得像是枯草,这对于女明星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在浴室里痛哭的时候,她便毫不犹豫的将何言故放进了自己寻仇的对象之中。

    如果,这些她恨的人,能因此都遭到报应,那才能解了她的心头之恨。

    思考良久之后,何言故终于转头看向卢沁芳,“你有多大的把握?”

    卢沁芳硬是挤出一丝笑来,“我没有把握的事,会跟你说嘛?”

    何言故的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

    卢沁芳则已经看透她的心思,转身,下了床,当着他的面就脱了睡袍,要换衣服。

    “你干嘛?”

    卢沁芳没回头,也不说话。

    何言故的坏脾气现在她面前一点不想伪装了,上前就掐住了她的后脖子,将人带到床上。

    卢沁芳想起昨晚的遭遇,吓得眼睛都瞪大了。

    不过,何言故只是对她说,“想合作,就别耍性子,现在你没这个资本,懂么?”

    眼睛里含着两包泪,卢沁芳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何言故松开了手。

    “头发,去找公司的形象顾问弄一弄。需要我做什么,直接给我打电话,这件事,除了你和我,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你那个没用的爹。”

    卢沁芳这次表现的很乖觉,小声说,“我知道了。”

    她又坐起身,本想着穿上衣服离开,可睡袍滑落的那刻,她又被身后的男人拖过去,压在了床上。

    在何言故看不到的地方,卢沁芳已经不再流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笑。

    临近新年假期,古风餐厅的生意越发红火喜人。

    卢清越忙得有条不紊,也是多亏了胡一鸣这位店长和杜欣然这位培训主管倾力相助,全体职员也都在高额奖金的刺激之下,每天干劲满满。

    不过对于开业已经快一个月的新店,卢清越却是已经对它失去了兴趣,最近,她正在忙着联系海州那边的房产中介,租赁一间合适的店面,好尽快开始分店的装修。

    对此,周童作为合伙人,都感觉她的进阶速度有点过于魔鬼了。

    这天,两人约了在附近的咖啡厅见面小聚。

    刚一见面,卢清越便把海州餐厅的策划方案和装修预设计稿递到了周童眼前。

    随手翻了翻,周童并不十分上心,一来她相信卢清越的能力,二来,对古风餐厅的运营她实在是个外行,帝都的餐厅能这么成功,还不全是卢清越的功劳,她不敢班门弄斧。

    “你这个月休息过么?平时几点回家?你家老郑都不抱怨你是个工作狂?”

    撇开工作的事情不谈,周童反而更关心好友的个人情况。

    说实话,看好友这么拼,她很担心卢清越的身体,而且,女人总是在外面不着家,男人会怎么想,再说,郑郁林本来就树大招风,卢清越怎么就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呢?

    但是知道好友对这种话题一直有些抵触,每次聊到这些,周童就比较克制,说话也不会那么露骨。

    可最近,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了,她不信卢清越没听说,还是说,她是真的不在意?

    周童的这番话带了试探之意,而卢清越则表现的浑然不觉,或者说云淡风轻。

    “他也有他的生意和工作,我们各忙各的,互不打扰。”

    闻言,周童感觉有些不寻常,以前,提起郑郁林的时候,卢清越即便不说,但那脸上的神情也是抑制不住的欢喜,现在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想到自己已经破裂的婚姻,被赶出门的王八蛋前夫,还有单亲家庭的儿子,周童实在不想让好友重蹈自己的覆辙。

    她诚心诚意的劝道,“清越,你和我不一样,你们夫妻感情深,还是要好好经营,好好珍惜,有时间多陪陪老郑,餐厅的事情忙不过来,你跟我说,我来帮忙。”

    卢清越看着她,笑了笑,“怎么,想借口枪班夺权?”

    周童,“……”

    发现好友变了脸色,卢清越赶紧说,“你还认真了?我开玩笑的。”

    周童却是彻底冷了脸,说她,“你别嬉皮笑脸的,我跟你说,最近,可有人跟我说了些怪话,你别不当回事。”

    卢清越也肃了脸色,说,“既然是怪话,何必拿它当回事。”

    周童气的不轻,说,“无风不起浪,你自己注意点,这话我原不想跟你说,怕影响你的心情,让你乱猜疑,可看你也太心大了,竟是不管不顾的。你以为现在的漂亮女人个个都谨守本分么?于子洋那个德行的,勾引他的还不在少数,何况……”

    “你听说什么了?”

    卢清越打断好友道。

    被这么直接的提问,周童一时还有些作难,眼睛看向别处,没有马上作答。

    卢清越盯着她,追问,“既然起了头,就得如实告诉我,童童,你还拿不拿我当朋友?”

    周童立即转脸看向她,“我当然……但是,清越,毕竟是传闻,你听听就好了,平时多关心老郑,别把男人的心放野了,你也知道,我在这方面吃过亏。”

    明白周童的好意,卢清越点点头,还是问那个问题,“你也说,无风不起浪,他到底跟谁?”

    周童喝了一口咖啡,才艰难的吐出那几个字,“我也是听说。”

    “谁?”

    “好像是你姐姐,据说,他们之前好像就有过来往。”

    两人从咖啡厅出来的时候,外面飘起了一点雪花。

    周童伸手接住,笑着对好友说,“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诶,说起来真是巧,每年都在新年前夕下第一场雪。”

    卢清越的表情淡淡的,“是么?”

    周童点头,“对了,新年酒会也快举办了,也不知道今年会不会给咱俩发请柬,每年可从来不带咱俩玩的。”

    提起以前的伤心丢脸事,如今,周童脸上只有释然的欢笑。

    之前,她是糟糠下堂妻,生怕融入不了帝都的上流社会,因为没有收到新年酒会的请柬,还被丈夫冷嘲热讽,埋怨斥责。

    可现在,她贵为海晏集团的董事,已经完全不需要这种东西来加持身份,只是说起之前的事情,还是会带了几分自嘲的玩笑。

    而卢清越想的和她截然不同。

    新年酒会?

    他会不会回来参加……

    其实,对于周童跟自己说的,坊间流传的关于郑郁林的桃色传闻,卢清越并不是第一次听说。

    至少,在她没穿过来之前,原身就已经听说过很多次。

    而且传闻的主角都是他和卢沁芳两人。

    可能是因为当初本该嫁入郑家的人是卢沁芳,而卢清越只是个替嫁村姑的关系。

    也可能是卢沁芳毕竟是影视红星,顶级富豪和女明星的搭配本身就很有话题度。

    不过,对于这些,原身之前就不是很在意,因为郑郁林与她本来就是商业联姻,细究这些事情反而就没有意思了。

    而在卢清越穿越过来之后,对这些传闻,她起初和原身的态度是一样的。

    而后来,偶然间还是会听到一耳朵,会更觉得很荒谬,毕竟她已经见识过了卢沁芳的为人处世,郑郁林除非是个精虫上脑,让下半身做主的傻子,否则绝没有可能跟卢沁芳搅合在一起。

    更何况,现在卢沁芳的公开身份是何言故的情妇,这就让传言变得更加不可信。

    她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忙工作,除了周童,倒还真的没有从别的人那里又听说这样的传闻。

    但,毕竟是好友送到自己耳边的消息,这一次,卢清越即便不信,心里的膈应却很真实。

    确实,卢家眼看着大厦将倾,连卢定远都已经不惜脸面,低三下四的主动来求自己了。

    那么卢沁芳呢?她会不会一改往日倨傲的态度,也主动去讨好郑郁林,而面对她的讨好,郑郁林的态度又会如何?

    想到这里,卢清越不禁自嘲般的笑起来。

    这些事情,与她何干?

    卢家的事情,她不会去管,难道还不允许卢家人各显神通?

    郑郁林只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二人并无夫妻之实,卢家一倒,势必离婚收场,何必纠结他到底和哪个女人过从甚密?

    就像卢定远说的那样,如果郑郁林真是个洁身自好的君子,也不可能在婚前就搞出两个私生子来。

    卢清越只是觉得自己可笑,竟是会把宝贵的精力放在思考这些问题上头,甚至,还在想,新年酒会,郑郁林会不会回来?

    回来又如何,不回来又如何?

    早晚都是陌路人,不要抱有任何期待才能把对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

    而就像周童预料的那样,这一年的新年酒会,果然给卢清越他们两个发了请柬。

    看着烫金的粉色卡片被夹在芬芳的百合花束里送到了她的办公桌上,卢清越再度觉得讽刺和可笑。

    想起几个月前在佳琳从前的那所幼儿园门口见识过的各位富家太太,她心里一阵腻味,对那样的富太圈子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

    但周童的电话却追了过来,她也收到了请柬,在电话里就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约卢清越务必跟自己同去。

    可说完了,周童又想起什么,马上改口道,“不对,你得跟老郑一起,算了,还是你们夫妻档更抢眼,我还是自己去吧。”

    明白好友得兴奋源自终于得以扬眉吐气,卢清越当然不想扫她的兴,便笑着说,“他那边什么安排,我还不知道消息,我先陪你去选礼服吧。”

    其实,参加酒会,最吸引女人得无非就是华服和珠宝,在上流社会一年一度得盛大酒会上,以最奢华精致的外在示人,不仅是为了满足虚荣心,也是为了展示财富和地位,在上流社交圈子里赢得主动权。

    听说卢清越会陪自己去选礼服,周童兴奋异常,她的时尚品味一直不如好友,穿着打扮也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可这是海晏来帝都之后,她第一次被邀请参加酒会,自然不想以平平无奇的模样出席,不说要惊艳众人,但最起码也要让那些曾经嗤笑过她的人们闭上嘴。

    帝都可以订做高端礼服的门店不少,但是能订做出那种极致奢华漂亮礼服的门店却寥寥。

    虽然国际奢牌的限量版礼服在设计上都很新颖夺目,但那些衣服,说实话,并不适合身材存在明显缺陷和短板的普通人。穿在模特身上是高级礼服,穿在普通人身上,很可能就显得邋遢臃肿,成为时尚灾难。

    尤其周童的身材略显富态,虽然经过这半年多的健身运动,她的身材越来越健康,身体素质也越来越好,但她的身材也绝进入不了骨干美人那一挂,因此,更需要设计师根据她的实际情况量身设计,量身订制。

    周童不差钱,自然是去最好的那家礼服定制工作室。

    卢清越以前还真的没来过这家,进店之后,两人先被导购拉住,介绍了一遍。

    听说有很多娱乐圈的大明星也在这里做红毯礼服,周童表现的很感兴趣,她马上八卦心起,问道,“都有谁啊?”

    导购一边给她们展示琳琅满目的样衣,一边骄傲的介绍道,“很多啊,像是最近很红很火的《再世芳华》的女主角,卢沁芳小姐,就是我们店里的常客。”

    周童,“……”

    听到找个名字,两人都是一顿。

    周童颇觉尴尬,后悔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多嘴问话,正问道前两天她刚提起的那个女人身上。

    怕惹得好友不开心,周童忙窥卢清越的脸色,试探着说,“清越,要不咱们换一家店算了,我看这家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款式。”

    未等卢清越说话,那导购已经面露焦急,忙挽留两位富太太,说,“两位夫人,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惹得你们不高兴?刚才只是例行公事介绍产品和品牌,如果叨扰到你们,我们也提供自选试衣的服务,这些样衣,您可以根据喜好自选,选好之后,我们再协助您试穿。”

    见到年轻的导购员如此卖力游说,卢清越有些不忍心,毕竟对方没有错,只是如实回答问题而已,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渊源,没道理因为这点小事,就影响大家的心情,尤其,她看周童明明就很属意这家,刚才说要走,完全就是为了迁就自己。

    不想给大家造成不快和不便,卢清越笑着说,“没关系,我们继续选吧,我看这家的衣服都很新颖漂亮,应该能选到合适的。”

    闻言,周童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冒失更感抱歉,在卢清越帮她选完衣服之后,她执意要卢清越也选一套,说要当作新年礼物赠送给她。

    卢清越本不想接受,但周童一再表示,这段时间餐厅的工作那么忙,自己却无暇顾及,虽是合伙人,早就说好不参与经营,但看着餐厅有望在短短三个月内就回本,她当然感激卢清越能跟她继续共享海州分店的发财机会。

    拗不过周童的一再劝说,卢清越便在导购的指引之下,挑选了一件带有披风的白色长裙,正适合冬日的氛围。

    卢清越穿好之后,从试衣间出来,立即引得导购和周童两人惊叹不已。

    “清越,这套裙子简直太适合你了,又有气场又大方得体,还剪裁合身,凸显身材。”

    导购也在一旁连连附和,“是啊,夫人,您穿这套衣服,简直就是模特的原版复刻,太贴合了,真适合您。”

    周童却觉得导购说的不对,笑着纠正说,“模特不过就是个衣服架子,和我们清越可比不了,这衣服合该是她属于她的。”

    说着,就掏出了包包里的黑卡,去了楼下埋单。

    穿着漂亮衣服,很难有女人会心情不好,卢清越也不例外,她穿着礼服又在镜子前反复照了照,一旁的导购帮她摆弄裙尾的时候提示道,“夫人,这件衣服贵在简洁大气,但有的客人觉得她有些过于简约了,没有一点纹饰图案,如果您也有这个顾虑的话,建议您搭配一条珠宝项链和颜色鲜艳的耳饰。”

    闻言,卢清越不由想到了郑郁林送自己的那盒珠宝上头。

    确实,除了那枚戒指之外,她还没机会戴过其他的首饰,毕竟都有些过于夸张了,不过想想,倒是正适合酒会这样的场合。

    谢过导购的提醒,卢清越换好自己的衣服之后,便下楼去找周童了。

    这次逛街可说是十分愉快,用周童的话说,两人都选到了合适的新年酒会“战袍”,只等着那天闪亮登场了。

    和好友翘首以待的心情不太相同,卢清越的心情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消极。

    日子过的越快,那一天可能就越早到来。

    从礼服定制门店出来之后,已经是中午时分,卢清越提出要请周童去吃大餐。

    周童是个吃货,一提到好吃的,立即双眼放光。

    可想想刚才试穿礼服时候紧绷绷的拉链,她马上摇头,“我最近得减肥了,否则会把礼服撑爆。”

    卢清越忍不住笑,“那就吃完这顿再减肥,到时候我监督你。”

    说着,她就把最近自己在网站上搜索的米其林餐厅的图片给周童分享。

    “挑一挑,你喜欢哪家,咱们正好去看看他们的菜品和服务。”

    周童立即笑出声,“好啊,你这是假私济共,说什么请我吃饭,根本是拉着我考察市场。”

    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高端礼服定制店,让司机载着去了高级餐厅。

    而她们两个前脚刚离开不久,停在街角的一辆林肯汽车上便下来了一个美貌的女人。

    不同于往日既有助理又有化妆师的前呼后拥,这一次,她是单独出行,大大的黑色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再加上新近剪短的发型,让人很难将她认出来。

    卢沁芳似乎是终于学会了低调,她独自一人推门进了高端定制礼服的工作室,当导购迎上来的时候,还很难得的露出了一副笑脸。

    接待她的,正是刚才招待卢清越和周童的那位导购,她当然认得这位大明星,对方不仅是出了名的难伺候,也是出了名的一掷千金,因此,导购倒也乐得陪陪笑脸。

    不过,这一次,卢沁芳没有提什么刁钻苛刻的要求,她只是让导购领自己到楼上选选衣服。

    可左挑一件,她不满意,右挑一件,她不称心,以为这位大明星又是犯了老毛病,导购心里吐槽的同时,忽然听到她说,“我看刚才从店里出去两位女士,有一位好像与我身材相似,她挑的是哪件衣服?”

    听她提起那位优雅和善的太太,导购不自觉地都露出笑脸来,说,“她挑了这件。”

    说着,就拿出了卢清越试穿过的那件样衣。

    卢沁芳看着这素到极致的衣服,眉头皱成了个疙瘩,这件衣服她实在是没看上。

    “给我订做一件,要和她一模一样的。”

    听她这么说,导购也十分惊奇,看卢沁芳的表情明明是没相中,怎么会连试穿都不试穿,就这么果断的下单了呢?

    看导购愣在那儿,半天没动地方,卢沁芳的脾气终于克制不住,冲她叫道,“还愣着干嘛,不做生意了。”

    导购被她突然训斥,忙回过神,小跑着下了楼。

    等她再返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卢沁芳依然在挑选礼服。

    “卢小姐,您还要再选一件么?”

    卢沁芳看也不看她,只是盯着那些艳丽豪奢的衣裙不断挑拣。

    “类似这样的设计,有没有长袖款式的。”

    她问导购。

    导购笑了笑,“这些都是可以定制的,长袖还是短袖,全看您的喜好,不过卢小姐的胳膊修长匀称,皮肤也白,露出来是不是更好看一点,长袖有些累赘呢。”

    面对导购中肯的建议,卢沁芳却忽然翻脸,甩脸色道,“我用你教我怎么穿衣服么?你穿过最好的衣服恐怕就是这家店的员工服,懂什么时尚!”

    女导购的脸色变得煞白,眼圈都红了起来,垂眸的时候,不经意间,瞥到了卢沁芳的手腕处,尽管她今天穿了一件袖子很长的羽绒大衣,但还是在抬起胳膊的时候暴露了手腕上的青紫痕迹……

    第84章

    ◎那我倒要问问你,你爱不爱我?◎

    新年酒会目前是帝都上流圈子里最热的话题,关于酒会在哪里举办,请了哪些嘉宾,还邀请了什么明星热场,以及会有什么政要出席,大家都在纷纷猜测。

    像每年的酒会一样,今年的酒会在事前也是完全保密的状态。

    几乎不可能提前得知任何消息。

    而郑郁林的行踪则比新年酒会还要神秘莫测。

    此前,他一点消息都没有透漏,卢清越甚至以为,今年的酒会他不会参加,尽管送来的请柬上写的是“郑郁林,卢清越夫妇”,是送给他们两人的,但鉴于上次两人不欢而散的经历,也不排除郑郁林这次有可能甩开自己,不去出席的可能。

    想到上次分别时候,郑郁林的脸色,卢清越至今回忆,依然有些心情莫名难言。

    他们之前从没有闹得这么僵过。

    虽然她说了,他们之间有什么话留到下次再说,但作为成年人,谁都能明白那只不过是拒绝的委婉说辞而已。

    恐怕,贵为东林集团董事长的郑郁林,这么多年来,很少会听到别人的拒绝。

    但卢清越并不为当时的决定后悔,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由着自己的情感沦陷下去,她怕后果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上流社会的水有多深,这一点,在她的上一世,已经了解的很清楚了。

    即便换到现代,上流社会的交往法则也是换汤不换药,并不会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只是手段更新换代,这让她这个前世的灵魂更要谨慎小心才行。

    不过,事实是,郑郁林在酒会当天下午,竟然赶了回来。

    酒会是在晚上七点开始,而郑郁林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

    卢清越当时已经打扮穿戴好了,并与周童相约,一个小时之后,在酒会现场见面。

    她刚穿着那件白色的斗篷礼服从楼梯上缓步走下来,就看到从大门口迈步进来的男人。

    郑郁林刚下飞机,就立即赶回大宅,想陪卢清越一同乘车前往酒会,毕竟请帖是下给他们两人的,以夫妇的姿态出席,也能有效的击破近期出现的一些流言蜚语。

    他当然也听说了有关自己和卢沁芳的一些传闻,嗤之以鼻的同时,也知道,这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继上次韩良的绯闻牵扯到卢清越开始,在舆论上,就一直有些人在背后搞鬼。

    可这种流言并不像网络热搜那么好追查源头,更没办法进行有效的肃清。

    毕竟,对方只是暗搓搓的在背后嚼舌根,如果他和卢清越将这件事大张旗鼓的搬到明面上来澄清,反而让人感觉越描越黑,说他们心虚。

    对此,郑郁林也感觉到有些头疼,但没有办法,树大招风,有时候,作为舆论的焦点人物就是要承受更多的非议。

    所以,这次的酒会就是一个让绯闻不攻自破的最好机会,只要他和卢清越能携手同进同出,恩爱和谐,相信就能让大家认清现实,流言自然也就不会再有市场了。

    因此,推了和重要客户的晚餐,郑郁林还是紧赶慢赶的回到了大宅。

    一进门,他便看到了卢清越婷婷袅袅的从楼上走下来的身影。

    她穿了一身纯白色的晚礼服,面料挺阔,质地上乘,裁剪得体,凸显了她曼妙的身材,因为是半高领的设计,并且披着连肩斗篷,为了显得利落大方,她的秀发被盘在了脑后,露出半截修长的脖颈。

    这身衣服虽然简洁,但更考验穿着者的气质和身材,对普通人来说不可谓不苛刻。

    但它穿在卢清越的身上,却真的称得上“战袍”两个字,让郑郁林看到了她强大又典雅的气场。

    他站在门口,望着她,一时竟是看直了眼睛。

    直到卢清越走到他面前,轻声问,“晚上去参加酒会么?”

    郑郁林这才反应过来,打了个突,说道,“嗯,你稍等一下,我去楼上换衣服。”

    他的衣服是之前就定制好的,收在了衣帽间里,前几天,小娟整理内务,发现这套新作的礼服,还请示过卢清越要怎么放。

    当时,她吩咐佣人给挪动了位置。

    怕郑郁林找不到,她便跟着一起上了楼。

    发现卢清越跟在自己身后,郑郁林忙停下来等她,待对方走到自己跟前,见她的披风很长,拖到了地上,郑郁林又主动弯身,将她的披风提在手里,跟在她身后。

    没想到他会如此细心周到,卢清越心下动容,回身说了句,“谢谢。”

    正巧和抬起眼睛的郑郁林四目相对。

    两人俱是一怔,这是既上次分别之后,他们第一次如今近距离的直视彼此。

    卢清越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变快,脸上的温度也在上升。

    她现在很怕这种感觉,这种不受理智控制,让情感支配大脑的感觉,让她不安。

    就在郑郁林开口说话之前,她迅速的回过了身,然后提起裙摆,加快脚步,往楼上走去。

    看着洁白的披风在自己手里一寸寸滑走,郑郁林的心从刚才的高点又慢慢回落下去。

    也许,一切可以改变,也许一切又都改变不了。

    而今晚过后的明天,就是东林集团和卢氏的最后一轮谈判,最后的结果也将见分晓。

    其实,谈判的结果毫无悬念,真正让郑郁林揪心的反而是卢清越的态度。

    他现在宛如一叶在漆黑深海里航行的孤舟,完全找不到方向,看不清前路,他根本摸不清卢清越的心思和想法。

    对方的忽冷忽然,若即若离,到底是因为什么?

    原因是否在卢家?

    卢清越到底是希望自己将卢家彻底吞并,还是希望他给卢家留下一线生机?

    曾经,郑郁林是商界出了名的冷酷无情,从不会为情感左右,

    可如今,他却产生了,只要卢清越能高兴,要他做什么都可以的昏君心态。

    可郑郁林却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他甚至为自己的转变而感到欣喜。

    没有家,没有爱的男人当然没有软肋,没有顾忌,但有了爱人之后,他在外面所作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家中的爱人嘛。

    即便是卢氏集团,这个他处心积虑谋夺了很久的行业巨鳄,如果卢清越肯为他们说一句话,郑郁林当然可以考虑手下留情,不会赶尽杀绝。

    今天晚上,他也想要借机找“妻子”把这些话摊开了说明白,再也不让两人之间存在隔阂和芥蒂。

    郑郁林来到衣帽间的时候,卢清越已经帮他找好了衣服,并将他的袖扣,领带,手表,袜子,皮鞋,丝巾全部都搭配好,摆在了一旁。

    可是她的人却并不在衣帽间里。

    郑郁林问身边的男佣人,“夫人不在?”

    男佣人道,“夫人说她忘了戴珠宝项链,回房间去取了。”

    郑郁林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看了看卢清越给他做的搭配,不禁露出了笑容。

    虽然她很少表达,但是她的关心从来都是这么细致入微。

    这一套的穿搭,非常符合郑郁林的心意,甚至比他自己平时搭起来的还要好看,这必然是卢清越时时关注他,才能如此了解他的喜好。

    思及此处,郑郁林不禁对今晚的酒会多了一份期待,也许,他们的关系酒会在今晚有所升华。

    之后,两人又在一楼大厅聚齐。

    郑郁林换好礼服之后,整个人更是玉树临风,俊美过人,卢清越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匆匆转过身去。

    郑郁林步下楼梯,来到她身边,发现她脖子上戴的那串粉钻项链正是自己上次送的首饰。

    平日里,很少见她戴这样豪奢华丽的饰品,只认为她气质娴雅并不适合。

    可今天一看,这套首饰与她正向匹配,粉钻的柔光衬得她面色更加姣好,而纯白的礼服刚好也给了这套豪奢首饰更好的展示余地。

    郑郁林伸手,将她耳畔的钻饰扶正,笑着说,“你今天真美。”

    闻言,卢清越垂下眼眸,从小娟手里接过同样镶嵌了水晶的手包,曼声道,“我们该出发了,时间快来不及了。”

    郑郁林抬腕,看了看手表,确实,再晚一点,恐怕就要赶不上酒会的入场仪式。

    因为卢清越的礼服披风比较占地方,也怕压皱了她的裙子,两人便分乘两车一同前往。

    路上的时候还算顺利,只是接到了一次周童的电话,催她动作快点,说是宾客都到的差不多了,第一次参加酒会,千万别迟到。

    待郑郁林和她的座驾在酒会门外刚停稳,卢清越才将一只脚伸出车门,就听到了大厅门口的引领员在报嘉宾的名字。

    “东林集团董事长郑郁林携夫人卢清越到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郑郁林已经来到了卢清越的车边,一只手伸到她的眼前。

    感受到了周围一瞬的肃静,和众多注视的目光,卢清越本能般的露出得体大方的笑容,同时将戴了手套的手搭在了郑郁林的大手上。

    随着她站起身来,被挎进郑郁林的臂弯,周围那种静默和注目更加明显。

    卢清越目不斜视,紧紧挽着郑郁林的胳膊,昂首挺背的走在他的旁边,两人一起进入了会场内部。

    随着他们正式进入酒会内厅,迎宾花道周围才又回复了热闹,甚至是更加热闹。

    “刚才那就是东林的郑郁林?”

    “你又不是没见过他,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当然见过他,但刚才他挽着的是他太太?”

    “对啊,你没听到报了他俩的身份和名字么?”

    “听说她太太是第一次来,以前都没被邀请过,我还以为会是那种……”

    “哪种?”

    “就是那种拿不到台面上的啦。”

    “怎么可能,你不知道么,最近特别火的那家古风穿越餐厅就是郑郁林的太太开的,她好像还是什么艺术指导,据说挺有文化,挺厉害的。”

    “可是,我之前可听说,郑郁林一直是属意卢家的亲女儿,卢沁芳的,这个什么卢清越只是个替嫁的干亲。”

    “那你看,人家夫妻不是非常般配么,男的英俊成功,女的才貌双全,不像是假恩爱啊。”

    那人却是一撇嘴,“谁知道呢,但我看,这个卢清越怎么样也是比不过卢沁芳的,到底不是正经闺秀,而且卢沁芳可是大明星。”

    说道此处,两人又提起来早些时候,单独一个人到场的卢沁芳。

    “据说她不是要嫁给莲花娱乐的何言故了么,怎么这次两人是分开入场的,怎么?分手了?”

    “有可能,何言故也四十多岁了,一直都没有固定的女朋友,还不是心太野,没玩够么,看起来,卢沁芳也没能拴住他。”

    郑郁林和卢清越的入场在酒会现场引起了一阵骚动,众人围绕着郑家,卢家以及相关人士的讨论一直持续了好一阵。

    但这些并没有影响到酒会正厅里的正常交际。

    最先上来跟他们夫妇打招呼的人自然是周童。

    周童远远的就看到了卢清越,发现她今天打扮的比试衣服那天还要漂亮百倍,她比好友本人还兴奋,冲上来就拉住了卢清越的手,跟她说起了悄悄话。

    郑郁林见她们闺蜜之间说得热闹,便跟周童点头致意,并没有打扰她们,只是自己擎着酒杯等在一旁。

    他一落单,立即就被想要结交他的帝都商人团团围住,大家轮番上前自我介绍,寒暄问好,郑郁林虽是出于礼貌都一一应对了,可心里却是烦躁的不行,眼睛则一直追着寻找卢清越的身影。

    可只是一闪神的功夫,他便把她给“丢”了。

    连忙放下酒杯,想拨开众人去找她,却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郁林!”

    郑郁林转头,发现竟是大病初愈的霍建东。

    两人自那次化险为夷之后,再也没有面对面的交流过。

    到底是过命的交情,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再见到霍建东便感到格外的亲近。

    快走两步,主动上前,郑郁林拍了拍霍建东的肩膀,“三哥,恢复的怎么样?”

    霍建东同样把住他的胳膊,笑道,“托你的福,还不错,老当益壮了。”

    说完,两人一起笑起来。

    而这时候,有一位侍者脚步轻轻的来到两人身边,将装满红酒和香槟的托盘举到两人面前。

    “请两位先生慢用。”

    霍建东看也没看,随手拿了一杯,今天他好不容易见到郑郁林,一定要和对方畅谈一番,聊一聊之前就已经接洽过的一单项目,向他请教后续的建设问题。

    郑郁林则看了一眼侍者托盘上码放的整整齐齐的酒杯,然后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侍者,这人戴着银丝边眼镜,看起来很斯文,脸上则带着礼貌的微笑。

    犹豫了一下,郑郁林伸出手,拿了一杯离自己最远的香槟。

    而在和霍建东对饮下第一口香槟之前,他又环顾了一圈会场,依然没有发现卢清越的身影,不过,他也同样没有看到周童。

    想来,她们两个又跑到什么僻静的地方去谈论生意去了吧。

    回过头,对上霍建东,两人也聊起了正事。

    卢清越正与周童聊的开心,却不想,竟在酒会现场看到了于子洋的身影。

    不过,这次他并不是以什么成功商人或者海晏集团前女婿的身份来赴宴,而是穿着一身侍者的衣服,穿梭在身份显赫的贵宾之间,递送酒水。

    他这副样子,和之前有很大的变化,如果不是卢清越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真的很难将他一眼认出来。

    他瘦了很多,神情也变得低眉顺眼,姿态更是谦卑,而且,他的一举一动都像真的侍者那么自然,丝毫让人联想不到,他之前是个什么样的豪门赘婿。

    否则,不会连周童都没发现他。

    看看好友爽朗的笑容,放松的模样,卢清越想了想,还是放弃将这个发现告诉周童的想法。

    于子洋跟周童离婚之后,净身出户,落得个身败名裂,穷困潦倒的境地,前女友自然也不可能和他再续前缘了。可他毕竟有高学历,即便在帝都和东北都混不下去了,也可以去别的城市,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为什么会在这里端盘子,做服务生?

    卢清越想不明白,也怕周童看了影响心情,便主动带着好友去了画廊,说是透透气。

    可路上,周童遇上了一位生意伙伴,对方十分热情健谈,据说还是位离异富豪,发现他看周童的眼神神采飞扬的,卢清越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她可不想当什么电灯泡,这一晚上,八卦接二连三,目不暇接,要是邹华也在,估计要兴奋的嗷嗷叫了。

    卢清越无奈的笑了一下,拿着自己的酒杯去了不远处的花廊,因为是隆冬季节,虽然帝都气温不至于到严寒的程度,但也很少有客人会到室外来。

    卢清越跟服务生借了一条披肩,走到花廊里,静静站着赏月小酌,躲清静。

    然而,清净只是暂时的,很快,花廊里就出现了另一位客人,是个很高大健壮的男人。

    卢清越一看对方的身形,便有些戒备,不动声色的往宴会厅的方向移动,想着回到室内。

    可她没动几步,就被男人点了名字。

    “是郑太太?”

    闻言,卢清越凝神看向对方。

    花廊下的灯光不甚明亮,但她还是认出了男人。

    是何言故!

    她曾经在网上看到过对方的照片。

    “您是?”

    她并没有表现出已经认出对方,打算看看何言故会怎么说。

    果然,何言故很有绅士风度的笑了一下,说道,“郑太太,闻名不如见面,我是莲花娱乐的何言故,您的芳名是卢清越吧,不如,我改口称呼您为卢总,毕竟,我们两个在生意上还有过来往。”

    之前《惊云变》的剧组高价租用过卢清越的餐厅作为拍摄场地,如此说起来,两人确实属于生意伙伴了。

    但对于何言故,卢清越一点好感也无。

    自己和韩良的绯闻谣言正是出自此人之手,而且,据传闻,他和卢沁芳之间关系暧昧,种种原因累加,让她一点也不想跟面前的男人多说一句话。

    但何言故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张口就套上了近乎。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让卢清越对他的提防更甚。

    没有理会何言故的套磁,卢清越礼貌一笑,说道,“称呼什么都无所谓,这外面好冷,我先回室内了,您自便。”

    说着,路清越便转身,要沿着花廊回到室内。

    可何言故的一席话却绊住了她的脚步,“卢总,您也不必拿我当什么洪水猛兽来躲着吧。之前我们之间有些误会,难道您就不想给我个机会来解释清楚么?”

    闻言,卢清越停住脚,回过神,定定看他,“误会?我和您没有谋面,能存在什么误会呢?再说孤男寡女的,独处室外,若是被有心之人拍到什么照片,借到什么角度,传到外面去,不又是一桩说不清的丑闻?我是已婚人士,可担当不起这三番两次的恶名。”

    何言故的巧言令色,让卢清越更是反感,明明做了恶心事在先,如今又来强行解释,是拿她当傻子,觉得好糊弄么?

    面对这种人,卢清越认为,有必要当面戳穿他,以免他再耍小聪明,后患无穷。

    果然,何言故听了她的话之后,脸色一僵,把手里的杯子又握紧了几分。

    看来,这个女人可比卢沁芳难对付多了,看上去温文大方,讽刺起人来,是毫不留情。

    定了定神,他又挤出个笑容来,说道,“卢总,看来,那件事真的让您误会颇深,否则也不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卢清越却是不想再听他狡辩,“是不是误会都无所谓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清者自清,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也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说起“回报”,何言故不禁表情激动起来,直呼冤枉,“卢总,我正是为了此事来找你。那件绯闻并不是我指使的,背后另有其人,但郑董事却将矛头对准了我,甚至闹到了司法机构,我真是替人背锅,太冤枉了。”

    闻言,卢清越笑了笑,说,“你怎么会认为是郑郁林在针对你?提告人不是韩良么?难道你认为是郑郁林在背后指使了他,那我们是不是也要大呼冤枉?”

    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下就将何言故反问得闭嘴语塞。

    卢清越继续道,“何董事,有一句话是怎么说?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没看过几本《聊斋》,以后生意场上,大家各守本分,各凭实力,我相信,抹黑暗算自然会少,合作发财肯定会多起来,您说呢?”

    她这番话一出口,何言故彻底黑了脸。

    “卢总,您的话我非常认同,但您始终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是不是未免过分刚愎自用了?就像您说的,我和您也是第一次面对面接触,您为何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成见呢?我思来想去也是想不明白,毕竟,在之前的生意往来中,我并没有让您吃过亏啊。”

    卢清越,“……”

    不得不说,何言故这番话确实属实。

    两人在最初接触的时候,莲花娱乐就送了很贵重的见面礼,表达对她的重视,后来在餐厅租赁的事情上,也是毫不吝啬,而派来接洽的何天总监一直与卢清越保持这良好的合作关系,目前也算得上是半个朋友。

    可以说,除了这次的绯闻炒作事件之外,她本人与何言故并无交恶,甚至对方一直在主动示好。

    难道,真的像何言故所说,他是给人当了背锅侠,无端承受了冤屈?

    发现卢清越没有立即反驳自己,表情似乎也陷入了思考,何言故感觉时机已到,他立即说道,“卢总,我也是新近才知道,您和卢沁芳之间的真实关系,之前,她一直跟我说,您和她感情甚好,如同亲姐妹一样,所以,我才放心去让她到新剧客串,谁成想,竟闹出这种乱子,甚至,她为了抹黑您,还以公司的名义和影响力,动用了狗仔,这也是让我没有想到的。”

    “说实在话,我被她骗惨了。之前,我一直是将她作为结婚对象在交往相处,屡次求婚,但都被拒绝了,我以为她是觉得时机还不成熟,相处的日子还太短,怕她对我有想法,我不惜一切,将她包装打造。可到头来,一遇到郑郁林的事情,她便立即将我抛弃了,甚至,还栽赃我。”

    “卢总,我跟您说这些,一则,是解释误会,不想让您对我何言故再抱有什么敌意,二则,也是想请您跟郑董事解释清楚,我自知实力不如人,并不想跟他较劲,就像您说的,生意场上不是只有你死我活,还有很多合作机会,我更愿意跟郑董事合作,而不是做敌人。三则,也是希望让您和郑董事能认清卢沁芳这个人,千万别再被她蒙蔽了。”

    何言故的一番话,说的动情入理,很难不让人信服。

    尤其是以卢清越对卢沁芳的了解,她确实能干得出背着何言故搞破坏,还让对方背锅的事情来。

    可是,交浅言深,对方与自己第一次见面,就聊了这么多,未免让卢清越起疑心。

    再说,卢沁芳就算是再能伪装,她跟何言故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方难道现在才看出来她的狐狸尾巴?

    对此,卢清越回复道,“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交给时间来检验更合适,就像您和卢沁芳的关系。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您和郑郁林同在影视圈里做事,如果真的有内情,相信会有机会真相大白的。他的生意,我从不插手,您想让我从中调停传话,我恐怕无能为力了。”

    何言故,“……”

    卢清越的精明和清醒让何言故到了感觉棘手的程度。

    说实在话,很多久经商场沉浮的商人都未见得有她的老道和理智。

    暗自提了提气,何言故强笑了一下,说道,“好吧,既然卢总您这么认为,我也只能言尽于此,就像您说的,听其言,观其行,我们来日方长。”

    卢清越淡笑一下,“正是如此,何董事,如果没别的事情,我要回室内了,外面真的太冷了。”

    说完,她就要转身离开。

    可何言故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来,“卢总,我欣赏你女中豪杰的性情,只是,在男女情爱上,你恐怕还是输给了卢沁芳。”

    卢清越的脚步不自觉的慢下来,虽然没有回头,但背影明显停顿了一下。

    何言故在她身后无声冷笑,同时不失时机的说道,“您的精明都用在了生意上,却忘了男人都是三心二意的,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的美梦?成功的男人更是把坐享齐人之福当成理所当然。我已经被卢沁芳骗得很惨了,希望卢总擦亮双眼,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吧。”

    说完,不待卢清越反应,何言故竟是先转身从花廊的另一侧通道离开了。

    卢清越则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挪动,将何言故的这番话在心里翻来覆去的琢磨了好几遍。

    他言语间意有所指,可又没有点名道姓说出什么。

    这样的方式更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甚至比言之凿凿更能取信于人。

    难道……卢沁芳真的和郑郁林一直都有来往?

    她们之间真的像坊间传说的那样,存在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但,告诉自己这些,对何言故有什么好处呢?如果他们还在交往,那承认自己是个绿帽侠,显然只会让他颜面扫地,难道他真的已经和卢沁芳分开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卢清越回到酒会之后,找到了那个报嘉宾入场名单的侍者,向他要了一份到场嘉宾的顺序和名单。

    从名单上,卢清越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卢沁芳和何言故已经分道扬镳,并未一起出席酒会,而往年,他们都是一起露面的。

    一时间,她感觉到有些胸闷气短,太阳穴汩汩的脉冲震颤的她只觉得头晕。

    找了个没人经过的角落,坐下来,跟侍者要了一杯温水,正要饮下,这时,另一位侍者又直奔她而来。

    “请问,是郑太太么?您先生郑郁林正在到处找您呢,他目前在花园,请您也过去。”

    闻言,卢清越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她知道,有些事,可能确实到了不得不开诚布公的时候,哪怕最后的结局不会改变,至少,她也不该被蒙在鼓里。

    卢清越强忍着头疼起身,跟在侍者身后,在酒会租用的别墅庄园里七拐八拐之后,终于来到了后面的一座小花园里。

    这里远离酒会正厅,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前面热闹的乐曲声。

    小花园里的灯光依然是幽暗的,甚至比刚才她跟何言故所处的花廊的光线还要黯淡。

    一见到这样的环境,卢清越不自觉的就想到,看来,郑郁林可能和自己想得一样,也想找个僻静的地方,两人开诚布公的把有些事情彻底讲透。

    但是,她环顾左右,并没有发现郑郁林的身影,想找那位侍者询问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何时,对方已经离开了,此时此地,四下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不禁疑惑,想拿出手机,拨打郑郁林的电话,却发现自己的手包竟然不在身边,想来可能是遗漏在了刚才的座位上。

    她有些焦急,里面有她的手机和一些随身的物品,正要回去寻找的功夫,忽然听到小花园的影壁墙那里,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没听错的话,恰是郑郁林的音色。

    想着走过去告诉对方自己要回去找手包,回头再谈。

    可等她走到影壁墙那里,未等绕过,就被那说话的声音惊得停下了脚步。

    说话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男一女,而其中一个,卢清越很确信,就是郑郁林。

    她对他的音色很熟悉,不可能认错。

    她靠在影壁墙上,听着那对男女的对话,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隔墙有耳,非君子所为的说法了。

    因为那对男女的对话正紧紧的揪着她的心,掐着她的脖子,让她感觉到窒息。

    男人说,“我说自己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显然是说谎,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随时改变结果,只要你能放下那些不必要的杂念,和我一心一意的在一起,好么?”

    女人却是轻笑了一下,嗓音清亮的说,“我怎么能跟你一心一意的在一起?你我之间,还夹着卢家的人,你难道想让我服低做小么?”

    男人的声音似乎是有些激动起来,他说,“我怎么可能让你受委屈?以前那样的事情再也不会有了,她再也不可能欺辱你了。我只是想要你的一句明白话,你到底爱我还是不爱,若是不爱我,我不纠缠,若是爱我,便不要再想那么多了,我一定会妥善处理好卢家的事情,决不让你作难。”

    女人似乎是哭了起来,发出低泣的声音,她哀婉的说,“我对你的心思,你不会不知道,多少年前,我就讲过,非你不嫁,是你狠心薄情,心思不在我这里,如今倒反过来问我爱不爱的,那我倒要问问你,你爱不爱我?”

    男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难道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么?我爱你,卢……”

    后面的话,竟是嘎然而止,卢清越猜测,他们是不是已经吻在了一起。

    心如刀绞般的疼痛,让卢清越甚至有了眼前一黑的感觉,她以前就知道自己对郑郁林的心思,但没想过,竟是已经深切,爱恋到了这样的程度,以至于亲耳听到他和卢沁芳的绵绵情话,会到了伤心失神的地步。

    但,卢清越始终相信一句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尤其是经历了韩良的绯闻炒作之后,更是觉得连眼见的都未必为实,必要是自己亲眼所见才能相信。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也许是对郑郁林还抱有最后一丝的幻想,让她鼓起勇气,悄悄看向了影壁墙的另外一侧。

    其实,不必她费什么心思,因为只是稍微转过一点身,她就看到了影壁墙对面的一面大镜子。

    那是一面黄铜圆镜,伫立在这个花园的一角,想来是房主懂些阴阳风水学,为了破解什么凶煞,而故意为之,否则也不会做得这么大,这么亮。

    而那镜子的位置刚好能将影壁墙另一边的男女照个清楚。

    令卢清越略感好受点的是,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并不是因为两人接吻,而是女人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但这并不能改变事情的本质,因为,影壁墙后面的人就是卢沁芳和郑郁林两个,绝无可能是冒充的,虽然花园里光线黯淡,但郑郁林身上的钻石袖扣依然在微光下闪闪发亮,还有他经常喷洒的那款香水,味道已经随着微风淡淡的飘荡过来。

    袖扣是卢清越亲手给他挑选的,香水更是她伏在他肩头,在他怀里闻过很多次的。

    但现在,他正含情脉脉的对着卢沁芳诉说着衷肠,一口一个爱的,讲得毫不害臊。

    卢清越不打算再听下去,原来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被人当成笑话的绿帽侠。

    她提起裙子,快跑着奔出了小花园,一路上,好几次忘了来时的路,跑到了死胡同里。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眼泪正在扑簌簌的落下,只是觉得耳边嗡鸣,脑子似乎也不会转动一样。

    她漫无目的的跑了一阵,终于是找到了宴会厅的出口,看着正厅里熙熙攘攘,忙于交际的贵妇富商,她只觉得眼前一切都是假象,上流社会的恶心龌龊,简直能让她当场呕吐。

    再也闻不得胭脂香粉得味道,再也听不了虚情假意得热络,她急急跑向外面,招手便叫了一辆出租车,立即离开了酒会的现场。

    而石影壁后面的郑郁林同样感觉到了头晕恶心的感觉。

    刚才,他是强打精神在和“卢清越”说话。

    此时两人互相剖白了心思,确定了感情,他终于是有点撑不住了,扶住墙壁,堪堪站稳。

    一旁的“卢清越”看到,马上关怀备至的说道,“郁林,是不是不舒服,我扶你去休息间躺一下吧。”

    郑郁林看着眼前有些模糊的人,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今晚的卢清越和平时不太一样,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许是自己喝多了的关系?她的声音和面貌都让他觉得模糊而遥远……

    第85章

    ◎“离婚协议书”◎

    卢清越从酒会出来,直接叫了出租车,一路直奔大宅。

    车子在大宅门前停下,小娟看到是一辆出租车,还以为是抚林回来了,刚要吩咐佣人去准备他的房间,自己则亲自迎了出去。

    可刚下了两级台阶,发现下车的人竟然是卢清越,惊讶的直接喊道,“夫人,您怎么自己回来了,赵诚没有送您么?”

    在车上时候卢清越已经擦了泪痕,但此时脸上的妆容已然半褪,神情更是看起来魂不守舍,十分憔悴。

    对于小娟的问话,她只是简短答道,“我有事,先回来了。”

    说着,便提着裙子直接从她身边掠过,并没有做停留。

    小娟自然也看出她的异样,夫人眼睛红肿,像是哭过,情绪不太好的样子,又是孤身回来,种种迹象,看起来都像是和董事长闹了矛盾的样子。

    可今晚的酒会规模盛大,名流云集,是重要场合,以卢清越的得体大气,根本不可能在外与郑郁林闹别扭,那能是什么事情,把她惹哭?

    一时之间,小娟也是没有头绪。

    她转身追上卢清越,想帮她提裙子,却发现对方虽然穿着拖地的长裙,却是动作很迅速,自己犹豫不决的功夫,夫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卢清越回到卧室,便立即将礼服脱掉,同时也摘去了豪奢的首饰。

    她的脑子里依然在不断回响着刚才在影壁墙后听到的那些对话,每一句都让她感觉到锥心般的疼痛。

    实在是没想到,郑郁林真的和卢沁芳在私底下保持着来往,不仅是来往,可以说是维持着私情。

    怪不得连周童这样从不再背后议论人长短的,都要提示自己,看来坊间传言已经尘嚣日上,恐怕路人皆知,被蒙在鼓里的,恐怕只有她自己一个。

    虽然知道两人是商业联姻,并无感情基础,自己也不该对一个在婚前就有了私生子的男人抱有多大的幻想。

    可如果她始终能保持这份清醒,如今也不会这般难堪,难受。

    也许,自己在郑郁林眼里,不过是个唾手可得的玩物,只要他舍得花一点心思,自己马上就会投怀送抱,他便可在卢沁芳和自己之间来去自由,坐享齐人之福。

    甚至,通过刚才他们两人的对话,卢沁芳似乎并不满足于“伏低做小”,而郑郁林也承诺她,以后再也不会让对方再受“欺辱”。

    回忆到此处,卢清越脸上不禁露出自嘲的苦笑。

    到底是谁在欺辱谁?

    她好歹是郑家明媒正娶的夫人,如果不是卢沁芳屡屡寻衅,自己又怎么可能和她发生争执?

    不想“伏地做小”,难道还要休了自己,把她扶正不成?

    一时间,卢清越感觉自己胸腹间有一股热流涌动,实在抑制不住,竟是咳出了一口清痰。

    想来是这段日子郁结于胸,才会让身体都出现了异症。

    可她上一世就是太傅千金,世家夫人出身,两世为人,皆是人品身份贵重,那份傲骨已经是天生。在自己毫无错处可被指摘的情况下,丈夫竟在外面和情妇谋划,要将她休妻下堂,这让从来要强优秀的卢清越如何能够坦然接受。

    反正都是要离婚,反正都是要离开郑家,那凭什么让郑郁林对自己予取予夺?

    现代社会,男女平等,他能休她,她凭什么就休不得他?

    想到这里,卢清越再无什么纠结,立即给自己的律师拨通了电话。

    其实,她之前就为这一步做过一些准备,可那时候心里还对郑郁林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故而很多事情都没有落到实处。

    她总以为,郑郁林会做出什么举动,让自己看到他的真心,而不是那些步步为营的算计,运筹帷幄的高高在上。

    可她并没有等来这些,她等来只有羞辱和绝望,那便再也不用犹豫了,有些事情,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看不开,想得太过美好了。

    不同于之前跟律师的沟通,这一次,卢清越说了自己的诉求之后,律师表示非常惊讶。

    “卢总,您真的不考虑保留这部分财产么?这些都是郑郁林无偿赠送给您的,和婚姻存续与否没有关系。”

    卢清越的回答很肯定,“我对这些都很清楚,也不是意气用事,我只拿我自己挣来的,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律师看着手里那份房产证明,心都在替她滴血,这不是个小数目,足够几代人养尊处优了。真不知道现在的阔太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闹离婚,都要去做什么独立女性。

    但甲方就是上帝,律师是拿钱办事,他的建议不被采纳,也只能按照卢清越的吩咐办理。

    “好的,离婚协议很快就能拟定好,我会发给您过目的。”

    卢清越却说,“我信任您,这份协议,暂时不用邮寄给我,我这段日子可能要出差,居无定所,您费心,直接邮寄给郑郁林就可以。”

    律师对这种离婚男女的诀别戏码屡见不鲜,倒并不奇怪,应承下来之后,两人便挂断了电话。

    之后,卢清越便连夜收拾了行李,将自己的随身物品一一装好。

    全部收拾完之后,她发现,加上原身在这里生活的时间,两年多了,她的个人物品竟然只堪堪装满一只小旅行箱。

    而箱子里,除了几本书,便是原身的旧衣裙,那些东西,虽然廉价,但她并不想丢掉,原身的魂魄已经不知所踪,而此间还能记得起她的人,恐怕只有自己,卢清越怎么能忍心再把她的一点遗物丢弃掉。

    收拾好东西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

    她买了夜航的飞机,打算连夜飞去海城,正好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新店的装修和开业上面。

    而在这个时间,郑郁林依然还没有回来,卢清越为自己竟然还在关注那个男人的动态而感到自我厌弃,但同时也更恶心那对男女的不耻行径,竟然在合法妻子的眼皮底下,就和情妇苟且偷情,甚至夜不归宿!

    自己当初真的是瞎了眼,才会对这样的男人动心动情。

    拖上小行李箱,卢清越轻手轻脚的出了卧房的门。

    她不想惊动小娟等仆佣,否则又要废一番口舌,交代前因后果。

    而对于小娟,这个她一手提拔,非常信任的女管家,两人既是主雇,又是朋友,以后当然可以多联系,只是眼前,她实在不想面对,此时,朋友的关心反而更让她难受。

    要说离开郑家大宅,她最舍不得的,只有一个人,便是佳琳。

    佳琳年幼,之前没有养在郑郁林身边,受过保姆的虐待,性格有些孤僻内向,自从来到自己身边,日渐开朗活泼,和她亲近如亲生母女。

    上一世,佳琳就是她一手养大的小姑子,最后却没能看到她有自己的孩子,卢清越也没能享受含饴弄孙之福。

    这一世,本以为会有机会弥补一些遗憾,却不想,又是这样草草收场。

    可能两人的缘分只能止步于此,但愿郑郁林能念在父女亲情的份上,不要太过薄待她。

    思及此,卢清越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将行李箱放在门前,放轻脚步,去了佳琳的卧房。

    看到孩子在月光照耀下的公主床上睡得香甜,她的内心也得到了些许宁静和慰藉。

    轻轻吻了吻孩子的小脸,又帮佳琳掖好被子,卢清越才恋恋不舍的关上房门,回去拉上自己的小行李箱。

    后半夜,大宅里静悄悄的,佣人们都去睡下了,唯留一个人值班,睡在门厅旁边的保姆房里。

    卢清越提着箱子到了门厅,正要换鞋出去,就听保姆房的门被推开,却是小娟从中走了出来。

    “夫人,您要走?”

    她似乎是早有预感一样,并没有说她出去,而是问她是不是要走。

    卢清越穿鞋的动作没停,轻描淡写的跟她说,“嗯,我明天在外地有个会议,要尽早赶过去。”

    说着,她的鞋子也穿好了,起身拉起箱子,就要出门。

    可小娟却一下拽住了她的箱子。

    “夫人,您不能走!”

    她几乎有些失声,带了一点哭腔。

    卢清越回头,对她笑了笑,“这是干什么?哭哭啼啼的,我只是去出差,又不是见不了面了,你快放手,别耽误了我的正事。”

    可小娟有直觉,卢清越在敷衍自己,她紧紧拽着拉杆箱,压抑着声音说,“清越姐,您看在我和小赵的面上,别再和董事长闹别扭了,行么?”

    闻言,卢清越不禁眉头紧锁,心道,果然,说到底依然是郑郁林的人,无论自己多么用心维护,在关键时刻,依然是向着老板说话。

    可能在外人眼里看来,她确实是有些不识抬举吧。

    只不过是个替嫁的太太,却在有了财富,身份,地位之后,还幻想着商业联姻的丈夫能守身如玉,对她从一而终。

    是的,这是幻想,是自己不切实际,不识抬举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倒也不必互相纠缠,弄得连最后一点体面也没有了。

    卢清越自嘲一笑,对着小娟点了点头,说,“好的,听你们的,我不会和他闹别扭了。可以放我走了么?出租车已经来了,我不想误了航班。”

    看她脸上神色格外的平静,话语却是比平时冷淡的多,小娟内心忐忑,可也的确没有任何借口再挽留女主人了。

    她放开了手,一直站在门口,目送着卢清越在夜色中上了那辆陌生的出租车,直到车子尾灯的红光彻底消失在庭院步道的尽头。

    小娟的心里升起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她有种感觉,卢清越不会再回来了,她走了,彻底的走了。

    眼泪禁不住流下来,可又觉得自己荒谬,明明她什么消息也没得到,一切只是猜测而已。

    可到底还是不放心,她给一直也没有返回大宅的赵诚拨了电话过去。

    可电话刚接通,就被对方挂断了,接着,刚刚离开那辆出租车的大宅步道上,亮起了另一束灯光。

    小娟有些激动,赶忙下了台阶。

    果然,是董事长的那辆劳斯莱斯。

    待车子在台阶下停稳,小娟刚要相迎,赵诚已经下了车,他看起来有些焦急,从来四平八稳的脸上竟有些慌乱的颜色。

    小娟等在车边,不见董事长下车,又看小赵是这幅样子,马上问,“怎么了?董事长没回来?”

    小赵示意她压低声音,然后拉开了后车门。

    后座上,竟是睡得很沉的郑郁林。

    小娟脸上神情惊诧,她悄悄问赵诚,“董事长这是……”

    赵诚示意她给自己搭把手,然后将郑郁林从车内扶起来。

    两人暂时顾不得说话,先将男主人送回了卧房。

    待安顿好郑郁林,发现他一身酒气,睡得昏沉,小娟凝眉,低声问赵诚。

    “董事长怎么醉成这幅样子?”

    赵诚说,“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在外面等着董事长和夫人,迟迟不见人出来,宾客都散了,还不见他们两个,便进去找人。可宴会厅已经空了,问了侍者,大家都说没见到,我给董事长和夫人打电话,一个关机,一个无人接听。我就一直打董事长打电话,直到循着手机铃声,在一处小花园的长椅上看到了他。当时他就穿着这身衣服,昏昏沉沉的,嘴里念叨着夫人的名字,身边放了好几个空酒瓶。”

    闻言,小娟暗道不好,抓了赵诚的胳膊,激动的说,“看来他们两个确实闹了矛盾,否则夫人也不会离家出走。”

    赵诚惊讶不已,“夫人离家出走?”

    小娟立即道,“嗯,夫人是十点钟左右,自己先回来的,刚才收拾过东西之后,就离开了,说是外地有会议,她要坐晚上的航班赶过去,但我看她的样子,像是哭过,一看心情就很不好。”

    赵诚凝眉,道,“这些是董事长和夫人的私事,我们也不好插手。眼下,先把董事长照顾好要紧,他喝了太多酒,如果天亮之后还不醒,就得叫医生来看看。”

    小娟点头,可仍不无担心的说,“董事长怎么会喝这么多酒呢?我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样子。”

    赵诚沉默未语,其实,他发现郑郁林的时候,还有更多的疑点,只是一时半会还想不明白,当时为了尽快把人送回来,也没办法顾全那么多,不知道再回去追查,还能不能有线索了。

    想到这里,赵诚便立即去做,他跟小娟交代,照顾好郑郁林,然后便又开车返回了酒会租用的宴会厅。

    可让他意外的是,宴会厅因为第二天还要另作他用,因此工人们正在连夜收拾现场,很多装饰,布置都已经被拆卸掉了,现场更是被破坏的没有了之前的样子。

    赵诚在里面穿梭寻找了半天,竟是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搜集到。

    如此以来,他只能去调取监控录像。

    可场地管理方却表示,上个星期,因为监控线路有问题,设备一直在维修,今晚的酒会,全程都没有在监控范围。

    闻言,赵诚既觉得不可思议,又嗅到了十分不寻常的意味。

    这么多巧合不可能接二连三发生,更何况,在此之前,董事长和夫人都在生意和人际关系上有过一些风波。

    赵诚实属有心之人,感觉到不寻常之后,便立即联系了小娟,让她迅速叫家庭医生,帮郑郁林检查身体。

    又在现场搜索一遍,实在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之后,赵诚便要离开,而已经坐上车子,准备启动的时候,却无意间发现了正从宴会厅小门处走出来的两个人。

    男人十分高大,穿着体面,女人也身着华服,只是脚步踉跄,寒冬时节,轻薄的衣裙外面并没有披外套。

    而那件裙子,赵诚十分眼熟,似乎和夫人今晚的那套礼服极其相似。

    但天色太暗,周围路灯也不甚明亮,而那两人形色匆匆,迅速上了一辆没有牌照的林肯轿车,赵诚到底也是没有看清他们的面目。

    他心中起了疑云,可又觉得自己太过疑神疑鬼,毕竟只是匆匆一瞥的路人,怎么好随便怀疑对方。

    不过,如果赵诚能再提前哪怕十分钟找到郑郁林,就会明白,自己的直觉何其精准,对某些人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

    三个小时前,卢沁芳扶着昏昏沉沉的郑郁林,正要往酒会楼上的客房去,却在转角处,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她当即吓得差点叫出声来,毕竟周围环境幽暗静僻,这个男人像个幽灵一样站在角落,一言不发,像是只等她现身。

    “你……你来了怎么不说话?”

    卢沁芳十分费力的架着郑郁林,几乎快被他压垮。

    “快来搭把手,我要被压死了。”

    她向男人求助说。

    可却只换来男人的冷笑,“咱们的计划里,可不包括把他带走吧?还是,你想扶他去客房,春宵一度?”

    望着此时已经彻底昏睡过去的郑郁林,何言故的恨意和嫉妒上涌,恨不能现在就掐死对方。

    发现他面色不善,卢沁芳忙说好话,“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放在花园那里未免太显眼了,万一被发现……”

    何言故又是哼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你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嘛,一切都打点好了,只需要把他放回去就行,不要多此一举,做些没用的事。”

    说完,他便看着卢沁芳将郑郁林要扶着送去花园。

    可刚才,郑郁林尚且有一丝意识在,能拖拖拉拉的跟着走几步,现在,他如此昏沉,宛如一滩肉,卢沁芳哪里还能再拖动她。

    她哭哭唧唧的求助,何言故也怕迟则生变,被人发现会败露,只能自己亲自动手,将身材不逊于自己的男人从地上扶起来,架在肩膀上。

    之后,两人又找来空酒瓶等物,放在郑郁林身边,伪造成他自己醉酒的模样。

    昨晚这一切,长期养尊处优的两人,俱事出了一身的臭汗,再兼做了坏事必然心虚,心脏也是跳得一突一突。

    卢沁芳还在旁边平复呼吸,手腕却是突然被人攥住。

    接着,她便像一条死狗一样,毫无防备的被何言故拎了起来。

    卢沁芳立即露出惊恐的表情,手在空中乱舞,但却不敢大声叫喊,只是低声求饶,近日来,男人的喜怒无常几乎快把她折磨疯了。

    何言故的声音很低,他也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臭婊子,你刚才是不是想把他带到楼上去?事情都办完了,你怎么不赶紧走?”

    卢沁芳吓得哆哆嗦嗦的说,“我,我没有,我刚才解释过了。”

    男人冷笑,“你没有?你这个婊子是什么德行,我能不清楚?说,你和他亲没亲,抱没抱?”

    说着,他手上用力,让卢沁芳吃了点苦头,女人哭的十分凄惨,随着男人松手,便瘫软无力的滑落,跪在了地上,低泣着说,“怎么可能呢?我怕他认出我来,说话的时候隔了距离,再说,他喝了那个药,神智迷离,怎么可能?我把他弄出来,都废了好大的力气,哪还有那个心思。”

    何言故当然也能猜到其中的原委,但嫉妒和恨意让他感觉到心情不爽,无处发泄,在踢了卢沁芳一脚之后,又将她拽起来,往楼上的客房那里拖行。

    卢沁芳已经明白他要干什么,知道自己无论是挣扎求饶还是反抗拒绝都没有任何用处,便听之任之,宛如一条死鱼般,任男人将自己连推带拽的拥进了二楼的一间客房里……

    第二天傍晚,郑郁林是大宅的卧室里醒来的。

    他感觉到头晕脑胀,脚下轻浮,起身的时候,差点没栽倒。

    听到动静,赵诚和两个男仆立即赶过来,将他扶起身。

    郑郁林扶着额头,问他们,“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记不清了?”

    身边有旁人,赵诚不好多说,只道,“董事长,我是凌晨两点将您接回来的。”

    郑郁林有些惊讶,凌晨两点?

    他竟然在酒会上一直待到了凌晨四点?可他的记忆为什么只停留在和卢清越在花园里单独相处为止,甚至,现在让他回想两人当时说了什么,他都感觉脑中一篇混沌,记不太清了。

    “夫人呢?也是凌晨两点才回来么?”

    面对这个提问,赵诚首先做的,是将两个男仆遣退了出去。

    然后他才返回到床边,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对郑郁林说,“董事长,夫人是昨晚十点回来的,目前她已经离开大宅了。”

    两人竟然不是同时回来的?难道自己后来又有了别的应酬?

    可无论郑郁林怎么回想,都想不清当时的情景了。

    他揉了揉发疼的额角,不再纠结那些。

    有时候喝多了酒,确实会断篇,但他对自己有信心,绝不可能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情。

    “夫人是去上班了么?”

    郑郁林试着起身,可身上发虚,只是勉强站直了身子。

    “没有,夫人出差去了,说是去了海城。”

    闻言,郑郁林怔了怔。

    清越竟然出差去了?可她之前并没有说自己要出差,而且,昨晚两人似乎聊的很好,怎么会突然撇下自己出差去?

    他又问,“什么时候走的?上午还是下午?”

    赵诚,“是今天凌晨。”

    “那么早!”

    这个时间确实有些太早了,终于让郑郁林感觉出了不对头。

    他立即说,“把手机给我,我给夫人打个电话。”

    小赵去给他拿手机,同时说,“我和小娟一直在给夫人拨电话,但她已经关机一整天了。”

    闻言,已经将手机拿在手里的郑郁林,“……”

    即便是坐飞机,也不可能一整天不开机吧?

    郑郁林有了很不妙的预感,然而,他刚要拨打电话,就听见了敲门声。

    赵诚开门,男仆走进来,说,“董事长,您的同城特快,是一份文件。”

    郑郁林正在给卢清越拨打电话,无心去管那份文件,示意小赵去拆封。

    可他的手机连续拨打了三次,卢清越那边依然是关机状态,正急得掐腰踱步的时候,赵诚来到他跟前,将那份文件递到了他的眼前。

    “董事长,请您亲启。”

    郑郁林放下手机,拿起那份密封的文件,拆开密封条,抽出里面的文本。

    而呈现在眼前的文本,却是让郑郁林惊得说不出话来。

    “离婚协议书”几个字,赫然印在文本封面上。

    第86章

    ◎从今后,我们各走各路◎

    看着这份离婚协议书,郑郁林只觉的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呢?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婚?

    以郑郁林的角度看来,卢清越提起离婚,一来不合情理,二来毫无征兆。

    她想和自己离婚,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吧,可他们之间能有什么问题,会到婚姻破裂的程度?也许两人之间虽然存在一些心结,但那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小结,实在到不了危及婚姻的底部。

    再者说,即便要离婚,事先总要有些征兆。

    他不知道别的夫妻之间是怎么相处的,但猜测也能想到,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关系破裂之前,总是有各种前兆,或是无休止的争吵,或是彼此猜忌,或是三观不合,或是有人背叛,感情出轨。

    但这些情况在他们之间都不存在。

    所以,这份离婚协议书出现的简直莫名其妙,卢清越的想法更是匪夷所思,让郑郁林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待将协议书里面的内容粗略翻看一遍之后,郑郁林更是诧异。

    卢清越竟是连自己赠予的那间旺铺也不要了,那她还有什么财产?

    郑郁林将离婚协议书扔到桌上,忍着晕眩的感觉,来到了卢清越的卧室。

    而他看到的一切也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卢清越的衣帽间里,华服美衣一件不少,名贵的包包鞋子全都放在收纳柜里,没有动过。

    而在最醒目的位置,端放着的,正是他送给他的那盒钻石首饰。

    郑郁林上前,将那个首饰盒捧下来,打开。

    里面的首饰全部都在,就连卢清越日常很喜欢的那枚粉钻戒指也被留在原位。

    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带走,郑家的一丝一毫,她都没有贪恋。

    这个认知让郑郁林心里升起了无限的恐惧感。

    难道卢清越这是下定决心要和他一刀两断,不留任何藕断丝连的机会?

    可到底是为什么,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她做出这么决绝的事情?

    而自己作为另一方当事人,他对这样的局面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捋不出头绪。

    即便两人真的要离婚,至少也要面对面的将话说明白,而不是让另一个人始终被蒙在鼓里,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她一个人就做了离婚的决定,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郑郁林从卢清越的卧室出来,刚要下楼,就在楼梯上碰到了家庭医生。

    看到他脸色蜡黄,精神不振,医生立即关切的问,“听说董事长昨天宿醉?”

    一提到喝酒,郑郁林才想起来,难道,是昨天在酒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两人产生了误会?

    可他现在能想起来的部分只到在花园里见到卢清越为止,甚至于两人说了什么,他都记不清了。

    正好医生就在身边,郑郁林忙向对方说起了自己身体上的异样。

    听说郑郁林昨晚酒醉之后引发了失忆,家庭医生很重视。

    询问了他以前是否有类似的情况,得到的答复是,以前也有过醉酒之后断篇的情况,但只有过一次,而且酒喝得明显比现在多得多。

    医生问,“那您这次大概喝多了多少?”

    说着,医生拿出小本子,认真记录。

    郑郁林毫不犹豫的说,“两杯香槟。”

    而站在一旁的赵诚却是动了动身子,郑郁林察觉到,抬眼看他,问,“小赵,你有话说?”

    赵诚想了想,还是打算如实相告,他说,“董事长,我昨天在后花园找到您的时候,您身边至少放了5个空酒瓶,都是整瓶的红酒和香槟。”

    闻言,郑郁林先是面露尬尴,接着又感觉不大对劲,说,“但我在醉到不省人事之前,确实只喝了两杯,难道那些酒是在之后喝的?”

    医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本子上记录了两次喝酒的摄入量,然后对郑郁林说,“董事长,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您做一下血液化验,毕竟昨天您是在公共场合饮酒,周围有陌生人,事后您又失忆了。”

    听到医生这么说,郑郁林立即有所警觉,他马上问道,“您是怀疑我喝了加料的东西?”

    医生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他很客观的说,“这些都不能确定,一切要等检查结果出来再看,但我想,以您的谨慎,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能只是单纯的喝多了。”

    但医生的话,已经引起了郑郁林的重视,并对那份忽然出现的离婚协议书有了新的分析和判断。

    卢清越并不是无理取闹的性格,会忽然提出离婚,肯定有原由。难道是昨晚发生了什么误会,也许自己酒后失德,做了什么让她反感的事情?

    想到可能是由于自己的错误导致了两人的感情危机,郑郁林立即坐不住了。

    如果真的有什么误会,更得面对面得解释清楚,不能这么被动下去。

    打定主意,郑郁林便把刘助理和赵诚叫到跟前,吩咐了几件事情。

    一是立即打听卢清越的行踪,将海城作为重点,因为古风餐厅马上就要在海城开分店,卢清越大概率会去那里,而且,她今早离开的时候,也说要去海城。

    二是暂时搁置收购卢氏集团的谈判,一切等他见到卢清越之后再说。郑郁林不想让这次郑卢两家的生意纷争被人利用来破坏两人的感情。

    三是赵诚马上带人返回酒会现场,调取监控录像,查找线索,还原当天郑郁林与卢清越在酒会的真实情况。

    前两个任务是交给刘助理的,他领命之后并无疑问,立即出发去开展工作了。

    但赵诚听完董事长安排的工作之后,却是没有立即动作,待书房里只剩下他和郑郁林之后,赵诚才将昨晚已经搜索过现场,但并未发现有用线索,以及监控录像故障,未能摄录画面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向郑郁林做了汇报。

    酒会现场被立即撤换,这点郑郁林倒是并不意外,因为年末各种聚会,宴饮十分繁多,对高档宴会场所的需求很旺盛,现场被连夜拆除也在情理之中。

    可宴会现场的监控录像竟然发生了严重故障,这一点,却引起了郑郁林的怀疑。

    “酒会举办方是经验丰富的会展公司,怎么可能选取没有监控设备的场地?要知道,当晚到场的嘉宾非富即贵,不说别项,仅到场女士佩戴的珠宝,皆是价值不菲,若是不慎遗失,如果没有监控录像,到哪里追查?”

    郑郁林的分析合情合理,赵诚在旁附和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董事长,您看,是否要继续追查下去。”

    点了点头,郑郁林吩咐赵诚,“你去调动资源,尽力追查,一定要查出真相,如果当晚有录像,要想尽一切办法还原。”

    赵诚立即应承,然后不再迟疑,转身出去。

    卢清越来到海城已经有三天的时间了,这三天的时间里,她一直非常忙碌。

    首先是在当地房产中介的陪同下看铺子,看了几间之后,便挑中了合适的,幸运的是,这次铺子的位置和面积都非常合适,租金也十分合理。

    不同于第一次在帝都开总店选址时候的捉襟见肘,当时她手头的钱并不宽裕,要不是周童及时出手相助,进行融资,根本没可能租下如今的铺子,顺利开启总店。

    如今,有了帝都的总店做支撑,每日财源滚滚入账,就是她在海城开拓新市场最大的底气。

    再兼周童这两日也频繁问起资金是否够用,已经将两千万提前打到她的账户上,更是让卢清越没有了后顾之忧。

    因此餐厅的租赁地点确定之后,卢清越立即联系了之前给帝都总店装修的那家著名工作室,拜托他们的海城分公司来实地堪看,尽快做出设计方案。

    三天时间,忙忙碌碌,她几乎是睁开眼睛就在忙工作,回到酒店,一直到睡前,也会有电话断断续续打过来,根本没有空闲时间用来胡思乱想。等每晚躺在枕头上的时候,已经是疲惫不堪,连着两天都是刚躺下便睡着了。

    可这样的情况,在第三天夜里发生了变化。

    临睡之前,卢清越接到了好友周童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的时候,两人聊的有说有笑,从新店进展到近来帝都的八卦,说的不亦乐乎。

    但说过笑过之后,周童那边却突然静默下来,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问好友,“清越,你是不是和你们家老郑吵架了?”

    闻言,卢清越脸上的笑容即刻便消失了,她道,“童童,我有些累了,今天好忙,走了很多地方,我腰酸脚也疼,我们明天再聊吧。”

    虽然脸上没有了笑容,但面对好友,她的语气还是很轻松,听起来有点像撒娇。

    可周童显然不想那么娇惯她,直言不讳的说道,“清越,如果你们真的吵架了,隔了好几天,是不是彼此也冷静得差不多了,要不要见面聊聊,把话说开,别总躲着他了。郑郁林已经找了你好几天了,每天都要给我打三,四遍电话问你的行踪下落,我实在编不出什么新理由来敷衍他了。”

    听了好友的解劝,卢清越沉默未语,过了好一会儿,在周童又一次追问她的时候,问道,“你告诉他我的地址了?”

    周童,“暂时还没有,但我觉得,如果明天再不告诉他,他可能会把海晏收购了,然后让我给他打工,我不说,他就让我失业。”

    说完这个玩笑话,周童发现,电话里,似乎只有自己在笑,卢清越那边却是毫无反应。

    意识到了他们夫妻之间问题的严重,周童也闭上了嘴巴,等待卢清越的回复。

    又过了一小会,电话里才传来卢清越有些无力的声音,“如果他明天再问你,就告诉他吧,我和他确实该做个了断。”

    听她措辞如此寒凉,周童有些着急,想要劝说几句,可另一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当晚,卢清越很晚才睡着,然后很早又醒来,她看了看时间,自己只睡了两个小时。

    她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手机的黑名单里又是一串未接来电,卢清越没点开看,但也知道,那些电话都是郑郁林打来的。

    至于对方的微信,她也早就拉黑了,实在不想看到他的任何狡辩和虚伪的道歉,只会让她觉得恶心。

    她并不是真的想见他,只是不希望他再因为两人的事情骚扰其他人。

    待见了面,把话说开,看他还有什么脸面继续纠缠。

    失眠的时候,卢清越并不会躺在床上消耗自己的精神,她起身点开床头灯,翻开了那本看过无数次的线装书。

    直到早上七点多,手机上到了周童发来的一条消息。

    “他一早就打来了电话,按你说的,我把你办公室的地址说了。最迟中午,他就会到。”

    看到“他就会到”那几个字,卢清越的心跳没来由的快了几拍。

    她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耻,并一再用那晚听到的事实告诫自己要清醒。

    卢清越已经在海城租到了一间办公室,但暂时还没有员工。

    办公室里有些凌乱,堆放着各种资料和设备。

    她一早从酒店出来,便直接去了办公室。

    而周童告诉郑郁林的地址便是这间办公室的位置。

    本来以为,今天办公室接待的第一位客人该是郑郁林。

    当听到敲门声,正在弯腰整理东西的卢清越一怔,待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回过身,见到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何董事?”

    来人竟是何言故。

    不得不说,这让卢清越惊讶极了,她的办公室才搬过来一天而已,对方怎么会找上门来?

    何言故已经从她的表情里读懂疑问,马上笑着说,“卢总,好巧不巧,您租的这间办公室,正是我在海城合伙人的房子,他给我报了这个地址。”

    自己刚租下房子,对方就得知了消息,追了过来?

    卢清越自觉跟何言故并不熟悉,更谈不上朋友,对方如此热情,未免让人生疑。

    她神情戒备的看着何言故,“不好意思,我今天才搬过来,到处都很乱。”

    何言故似乎是毫不在意,他将手里拿着的一大束玫瑰花放在了身旁的一摞箱子上,笑着说,“祝贺您的乔迁之喜。”

    看着那束明显和乔迁之喜寓意没什么关系的红花,卢清越皱了皱眉,说,“谢谢您的好意,花就不必了,我这边连花瓶都没买,白白糟蹋了不好。”

    面对这样明显的拒绝,何言故依然是不生气,好声好气的说,“原来如此,下次再拜访,我就知道该带什么礼物了,谢谢卢总指点。”

    卢清越,“……”

    何言故倒是也没有再过多的纠缠,他又跟卢清越聊了两句古风餐厅的事情,发现她态度不冷不热之后,便说,让她先忙,自己不打扰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给他打电话,说着,还放了一张名片在那束玫瑰花旁边。

    卢清越直接拒绝道,“谢谢何董事,不劳您费心了。”

    这样直白的拒绝终于让何言故的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但最终,他还是哈哈笑了两声,算得上礼貌的离开了。

    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会追到自己在海城的办公室来,对方又有什么目的。

    以卢清越现在的心境,根本无暇应酬他。

    而且,这几天,卢清越忍不住细思新年酒会那晚的前后经过,发现处处透着不可思议的巧合。

    其中之一,便是何言故先向自己透漏了卢沁芳与郑郁林的私情之后,很快便有侍者引领自己到了后花园,撞到了两人偷情的场面。

    很难说,何言故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卢清越甚至怀疑,那个侍者就是何言故有意安排的。

    但她转念一想,就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又有什么用呢,除了证明何言故心机深沉,手段卑劣之外,并不能改变郑郁林人品低劣,婚内偷情的本质。

    所以,发现一只新的乌鸦,并不能洗白之前那只,这些上流社会的男人,皆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之流。

    这么一想,卢清越再看那束红色的玫瑰,更是膈应非常。

    何言故的感情转移的倒是够快,才在卢沁芳那里受了情伤,转头又打算在自己这里下网。

    是不是他们觉得卢家倒了,卢氏集团完了,卢家的两个女儿,无论亲的还是干的,都能任他们这群有钱的男人拿捏把耍了?

    将那束花抄在手里,正要丢去走廊外面的垃圾桶,就听到电梯间那里传来声响,接着,一道她熟悉的身影,从转角那里出现了。

    郑郁林一早从周童那里拿到地址之后,便坐私人飞机火速赶来海城。

    从机场到写字楼下,车子一路奔驰,想到那份离婚协议书,他只恨速度慢,恨不能自己插上翅膀,飞过去。

    可车子刚在写字楼下停稳,郑郁林竟是先看到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也出现在这里。

    何言故手里抓着一把玫瑰花,面容愉快的上了楼。

    当即,郑郁林的心便往下一沉,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可这种事毕竟是猜测,做不得数,为了排除疑虑,他没有让任何人陪同,自己尾随在何言故身后,进了写字楼。

    然后,他就看见,何言故进入了周童所说的那间办公室。

    郑郁林当时的感受宛如被人在头上扣了一顶千斤重的大铁帽,压得他脖子都抬不起来,脑袋疼的要命。

    而且,这铁帽子似乎还闪着绿光。

    难道,这就是卢清越要跟自己离婚的原因?

    郑郁林不明白,何言故公开的情人是卢沁芳,这点卢清越心里清清楚楚,她怎么能够……

    再深一层的东西,郑郁林不敢想了,他怕把自己逼得当场吐出血来。

    正在胡思乱想的功夫,何言故竟是已经从那间办公室里出来了。

    如此迅速,前后都没有十分钟,郑郁林心里不禁又有了一丝希望。

    也许,只是何言故一厢情愿的纠缠卢清越,卢清越对他并没有什么心思。

    可这种想法有多站不住脚,郑郁林心里很清楚,如果卢清越对何言故一点意思也没有,对方怎么会比自己先知道这里的地址?据周童说,这里才租用了一天而已,甚至连员工都没来得及招聘。

    越想,心越如油煎般难熬,既然来了,不如索性一次性问个明白吧。

    而郑郁林从拐角处走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卢清越捧着那束玫瑰花现身。

    两人就在空旷的走廊里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直到另外一间公司的门忽然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

    那人见走廊里一对男女互相对望,却是不说话,让他这个路过的人都感觉局促尴尬,咳嗽了一声,他加快脚步,往电梯间走去。

    路上,那人走的急,碰到了走廊中间那个高大英俊男人的肩膀,刚要说“对不起”,却见那男人直接大步向那个女人走了过去。

    郑郁林来到卢清越面前,细细看她,发现几天不见,她似乎清减了几分,脸色也不太好,他几乎是立即就心软了,轻轻叫她的名字,“清越……”

    而卢清越的神情则很冷淡,她本是要去扔花,看到隔壁公司那个男人正探头探脑的望过来,便把花收回背后,然后对郑郁林说,“有话进来说吧。”

    闻言,郑郁林心里竟是有几分欢喜,忙跟在卢清越身后进了办公室,回身又将大门关上。

    关了门,室内便只有他们二人,郑郁林也顾不得其他,立即便问出了那个折磨了自己几个昼夜的疑问。

    “清越,你给我邮寄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

    说着,他从西装内口袋里,拿出了那份离婚协议书放在卢清越面前的纸箱上。

    卢清越却是看也没看,只是低头收拾着办公桌上的杂物,把东西一件一件摆好。

    “上面写的很清楚,你没看么?”

    见她态度如此冷漠,郑郁林心如刀割,他上前,按住了卢清越收拾东西的手,将它握住,说,“你要和我离婚?为什么?我搞不清楚,你怎么能一声不啃的就跑来海城,你不要我们的家了么?”

    卢清越用力挣开他的手,却只是被握的更紧,面对郑郁林的质问,她低低的冷笑了一声,说,“我们的家?你别抬举我了,那个家什么时候是我的了?它从来都是郑家大宅!我为什么要离婚?你倒反过来问我?怎么不问问自己!”

    被这一连窜的反问弄得更加没有头绪了,郑郁林心里又急又冤屈,两只手都上前,包住卢清越的手,紧紧的不放,他说,“清越,那个家就是我们共同的家,没有你,我要它有什么用?你是不是听了什么谣言,对我有了误会?”

    卢清越狠劲儿的甩开了他的手,眼睛里已经隐隐有泪,“郑郁林,事到如今,你还在巧言令色,你虚伪!恶心!那些是谣言么?我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怎么可能是误会?!”

    被卢清越如此痛骂,郑郁林还是第一次,他更加糊涂起来,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合对方心意了,值得被骂的如此狗血淋头。

    他的脾气也上来了,不再一味的哄着道歉,而是反问,“既然你说是亲眼看见,亲耳听到,你便讲出来,我们当面对质,也让我被骂的明明白白,即便离婚,也不冤枉。”

    说道此处,卢清越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说道,“好,既然你都不顾体面了,我又何必照顾你的尊严,今天,我们便把话说开,以后阳关道,还是独木桥,我们各走各路,不用再劳累你伪装做戏!”

    第87章

    ◎她骂我,伤我,我也还是忘不了她◎

    因为郑郁林的吩咐,赵诚一直等在办公楼下,没有跟着董事长上楼去。

    虽然此番是郑郁林的家事,涉及的又是董事长和夫人的私人感情,按理说,他该能够置身事外,比办公事的时候更加冷静,沉着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赵诚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有一种格外焦灼的感觉。

    董事长不让他上楼,他在楼下等人期间,便一支接一支的吸烟,怕把车里弄脏,赵诚一直站在马路旁,守在车门边上。

    待他快把半包烟吸完,终于看到了郑郁林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

    赵诚忙扔掉烟,迎上去。

    “董事长……”

    他刚叫了一声,就察觉到不对头。

    郑郁林满面寒霜,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看样子就知道是在极力克制忍耐着情绪。

    赵诚说不好郑郁林的脸色是愤怒还是伤心,也许两者都有,或者,还有更多的其他,但显然,他现在什么都不可能透露,就连赵诚喊他,他都没有反应,目不斜视,直奔车子停的位置走了过去。

    不敢多言,赵诚快步跟在他身后,待到了车前,抢先一步,将车门拉开,方便郑郁林上车。

    等他在驾驶席坐好,又悄悄缓了一口气,才转头,小心的问郑郁林,“董事长,我们去哪儿?”

    郑郁林靠在后座上,头仰着,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说,“回去。”

    赵诚怔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回去是回他们提前订好的海城酒店,还是回去帝都。

    但看董事长的脸色,他也不便多问,绑好安全带之后,自作主张,驱车去了机场。

    私人飞机还等在那里,就如四个小时之前一样,位置都没有变过。

    郑郁林在车子上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如今到了机场,他依然沉默不语,待上了飞机,他才将赵诚叫到身边,说,“给律师打电话,让他去大宅等我。”

    赵诚,“是,董事长。”

    应承完了,他却是没走。

    郑郁林已经闭上了眼睛,但依然知道赵诚就在身边,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宽大的座椅上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这个与自己关系最为亲近的下属。

    见状,赵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董事长,夫人那边……”

    郑郁林没有说话,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对身后的人抬了抬手。

    赵诚再也不敢多言,转身离开,按照郑郁林的吩咐,去给律师打电话。

    贴身的人走了,郑郁林身边安静了下来,早些时候,在卢清越办公室里,两人发生的那些争执不禁又在头脑里不断反复。

    再回想卢清越嘴角讥讽的笑容,依然让他的心刺痛,而她最后竟然会把话说的那么绝情,更是让郑郁林无法接受。

    “既然你都不顾体面了,我又何必照顾你的尊严,今天,我们便把话说开,以后阳关道,还是独木桥,我们各走各路,不用再劳累你伪装做戏!”

    当时,郑郁林听到这话,怎么可能不反驳。

    他说,“我哪里做戏了?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人说,清越,索性我们今天就把话说开,不要再每天猜来猜去,我真的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折腾了。”

    见他竟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已经亲眼见过他和卢沁芳偷情的场面之后,卢清越真是对他的脸皮感到钦佩非常。

    “呵,你和卢沁芳偷情,也算行得正?不想受折腾的话,我不正是要成全你,只要把离婚协议签了,你们两个就更可以光明正大,行得正,做得端了!”

    闻言,郑郁林吃惊不小,立即说道,“清越,你在哪里听的谣言,怎么会认为我和卢沁芳偷情?自从我们结婚之后,我连话都不曾跟她说过一句,怎么可能跟她有私情?”

    见他狡辩,卢清越只觉的烦躁,将手边得文具抓了几样起来,朝郑郁林扔过去,又气又恨的哭道,“你还在否认,还在撒谎!郑郁林,你为什么这么虚伪,我……”

    她本想说,我怎么会对你这样的人动心,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事到如今,这些话只会让她自取其辱而已。

    见她哭了出来,郑郁林又心疼,又为刚才的态度后悔,他忙要上前,去把人抱住。

    卢清越马上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立即往后面退了几步,躲闪开。

    眼神里更满是戒备和嫌恶。

    “别过来!”

    她的眼神和话语都像一把尖刀插在了郑郁林的胸口。

    他实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播撒了传言,能让卢清越对他误会至此。

    他前所未有的感觉到了无措,即便身上长满嘴,似乎也说不清自己的清白。

    人言可畏,果然如此,即便聪慧清醒如卢清越也不能豁免。

    深深的无力感让他无处宣泄,用力踢了一脚身边的纸箱之后,他又缓了两口气,这才转过身用尽量平静的口吻说道,“清越,你理智想想,如果我和卢沁芳有私情,当年为何要娶你,直接娶她岂不是更好?”

    这个问题,卢清越之前不是没思考过,因此,当郑郁林刚问出口,她便立即答道,“你跟我结婚,并不是因为和我有感情,只是因为我身份低微,好拿捏!”

    听了这话,郑郁林的情绪变得比她还要激动,拍了一下桌子说,“当年是当年,清越,我现在对你是什么心意,难道你不清楚么?我什么时候将你看轻过?我什么时候拿捏过你?再说,这些事情和偷情的谣言完全是两回事,你不要混为一谈!”

    见他毫无悔过之心,句句都在辩驳,甚至还发起了脾气,卢清越的伤心和羞愤更上一层,她痛斥郑郁林道,“别说你的那些心意了!郑郁林,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有钱有势,相貌堂堂,是个女人就觊觎你,只要你赏个笑脸,对方就会对主动讨好,乖乖听话,任你摆布?你一面和卢沁芳偷情,一面又对我虚情假意,你拿卢家生意做筹码,在我们两个之间打得一手好算盘,郑郁林,你真是好手段,好计量,你真让我好恶心!”

    卢清越这番话可以说是毫不留情,刀刀见血,郑郁林从未想到,自己在她心里竟是这样的形象。

    他不敢置信,自己的一片真心痴情竟是让卢清越做了这样的曲解。

    看来,他们之间的误会绝不是眼前这个谣言这么简单,她之所以会轻信谣言,恐怕正是因为自己心里已经有了成见,才让歹人乘虚而入。

    那么歹人究竟是何人?

    郑郁林的眼神扫过那束刺眼的红色花束,瞬间,就明白过来。

    他抖着手,指了指那束花,问卢清越,“是他么?因为他,你想跟我离婚?清越,你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我,是么?”

    卢清越一开始没有明白,待顺着他的手指,看到那束玫瑰,以及那旁边放着的那张名片,她一下就如被雷击般,身上抖了抖。

    “郑郁林,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和你一样?”

    想到何言故曾高价租用餐厅,又送过卢清越贵重礼物,之前小赵更汇报过,卢清越去莲花娱乐的几次,从不坐司机的车,都是自己开车单独前往。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早有征兆!

    郑郁林只觉得可笑,原来,她想离婚,竟是另有隐情,说什么自己和卢沁芳的偷情谣言打马虎眼,恐怕也只是她想离婚的借口而已。

    心里的悲怆和痛苦一时之间难以形容,郑郁林扶住桌子,笑了笑,最终,却还是没忍住,问了卢清越最后一个问题,“清越,你对我到底有没有动过心,有没有过一点真感情?哪怕只是一分一毫。”

    卢清越实在不明白,郑郁林的无耻和虚伪还能表演出什么新的花样,先是抵死不认偷情的事实,见辩无可辩,转头又诬陷自己跟何言故有染。

    更恶心的是,他现在又扮演起了深情,在自己面前表演什么爱不爱,情不情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男人!

    她的耐心已经彻底耗尽,最后一点情分也被郑郁林的虚伪给消耗干净。

    冷笑着,以无比绝情冰冷的口吻,她对他说道,“你在做什么梦?我怎么会对你有感情?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商业联姻,互相利用的关系,这在你一次次利用我,拿我当棋子摆布的时候,就应该很清楚了。郑郁林,我最后再说一遍,我对你没有感情,也从来没有过感情,一丝一毫都没有过。请你从这里出去,立即,马上。”

    说着,她抄起那份离婚协议,扔到郑郁林身上,流着泪,对他道,“签了它,我们从此一刀两断,我不会让你吃亏,我不会要你郑郁林一分钱!”

    最后,自己是怎么从卢清越的办公室离开的,郑郁林已经回想不起来了,他只感到脚下没根,头脑沉重,那种心痛让他的大脑都跟着麻木起来。

    那份协议,他没有签,更没有要。

    如果他们要离婚,那也不该是以她想要的方式,如果她认为自己在利用她,那他就不妨利用到底!

    从海城回来之后,郑郁林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以雷霆手段完成了卢氏集团的收购。

    对于卢氏,他可谓毫不手软,最后,卢定远更是因非法融资被告上了法院,如果他无法在规定的时间内偿还集资人的欠款,卢家的所有私产将被充去抵债。

    据估算,卢家的私产根本不够偿还债务,卢定远最后很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而卢沁芳也受卢氏集团倒台的影响,即将开拍的新戏临时换角,莲花娱乐方面表示,女主角将另择他人。

    一时间,卢沁芳从当红女明星变成了落魄的十八线,所有的代言,综艺和影视剧拍摄全部停滞,演艺事业遭受重创。

    即便如此,郑郁林依然不解恨,他直接对何言故宣战,公然抢夺了对方即将在东部沿海和南部沿海筹划兴建的两个影视□□项目,以更吸引人的规划方案和更低廉的建设价格,成功将何言故挤下台,成为了最终的竞标赢家。

    这一连串的举动,都是在一个星期之内做成的。

    似乎是生怕对方不知道这一些举动是有针对性的,郑郁林让亲信直接带话给卢定远,卢沁芳,何言故三人:

    “你们之所以会遭遇这些,不要怪别人,要怪只怪卢清越吧,谁让她要和我离婚?我的痛苦就是你们的痛苦。”

    对此,何言故彻底失态。

    这两个影视□□的项目是他筹划已久的,前期布局就有差不多五年的时间,已经投入的资金就超过两个亿,后续的资金投入预计超过二十个亿,可现在,郑郁林竟是只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将他五年多的努力彻底推翻,这让他怎么能接受的了,让他那些合作伙伴怎么能接受的了,自竞标失败之后,他现在连电话都不敢接听了,实在受不了合作方的声讨,也无法给那些人交代。

    何言故的气恨无处发泄,只能去找卢沁芳的麻烦。

    而卢沁芳已经从卢家大宅里搬了出来,现在和父亲卢定远挤在一所小公寓里。

    何言故登门的时候,父女两个正在清点从大宅里搬出来的值钱财物。

    听见敲门声,两人以为是债主上门,赶紧把值钱的东西都扫进箱子里。

    本来想装作家里无人,可对方说是法院的,两人不敢不开,但门打开之后,卢沁芳发现对方竟是何言故,登时比见了鬼还要害怕。

    而何言故也是毫不客气,进门就拽住了卢沁芳的头发。

    “说!是不是你向郑郁林告的密!”

    其实,郑郁林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向他告密,他仅凭推理,便已然搞清楚了他和卢清越离婚背后的始作俑者。

    更何况,那份血液化验单已经能充分说明问题。

    那晚酒会,他确实喝了加料的香槟,但具体是谁趁机给他下了药,因为酒会现场的监控设备故障,已经无从追查。

    不过,追查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比追查亲手下药的人更重要。

    而分析出谁是主谋也并不难,只要看卢清越和自己感情破裂,谁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便可一目了然。

    很显然,为了缓和与卢清越的关系,东林集团与卢氏的谈判被搁置了,而郑郁林甚至一度有放弃谈判,放卢定远一马的想法。

    卢沁芳则一直嫉恨卢清越,巴不得她被郑郁林赶出家门。

    而郑郁林因偷情败露导致离婚,这样的丑闻一旦败露,东林旗下各公司的股价势必大幅度下跌,而跌的最恨的可以预见,必然是跟影视娱乐行业和老百姓口碑喜好关联最密切的影视投资公司。

    那么他的公司受损失,谁又会从中渔利呢?

    或者换个想法,如果何言故真的在追求卢清越,女方如果能够顺利离婚,显然是最好不过的。

    所以,这幕后主使,无外乎就是这三个人。

    郑郁林已经不需要任何证据了,也不想知道其中还有什么细节。

    自由心证,他绝不会冤枉了这三头坏种蠢猪!

    但,难只难在,他一天找不到证据,就一天无法向卢清越证明自己的清白。

    而他们之间婚姻破裂的消息,已然透过小道,传了出去。

    最先向郑郁林问起这件事的,是路春波。

    “郁林,你真的要和卢清越分开?”

    路春波显然也是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每次他跟郑郁林谈论起卢清越的时候,自己侄子言谈间的爱意是掩藏不住的。

    就连十来天前的新年酒会上,他们还是一对让人艳羡不已的神仙眷侣,何至于在短短时间之内,就闹到了离婚的地步?

    “路叔,我和清越之间确实有些矛盾不可调和。”

    路春波估计对传闻也有所耳闻,但他当然是不相信郑郁林会做出那种事情,这么多年,他是看着对方长大的,郑郁林的为人他非常清楚。

    “可能小卢还是不够了解你吧,毕竟你们是商业联姻走到一起,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再者说,你这些年一直在外忙于事业,很少回家,她对你的了解,恐怕都不如你身边的司机,助理多。郁林,我觉得小卢不是那种轻浮鲁莽的女人,你也冷静一点,不要意气用事,离婚不是闹着玩的,感情伤了之后,再想修复就很难了。”

    卢春波说的都是掏心掏肺的话,完全是以郑郁林父辈的身份做的劝导。

    二十几年前,郑郁林的父母因为意外事故早亡,当时郑郁林才八九岁的年纪,父母扔下他的同时,也扔下了一大摊子家业。

    那时,叔叔婶婶虽然收养了郑郁林,但实际却是为了谋夺他父母的财产和家业。

    他们从小就对郑郁林施行冷暴力,不闻不问,弃之一边。表面上,郑郁林是生活在大富人家的阔少爷,可他的童年过的甚至不如穷人家的好儿女。

    他叔叔和婶婶只会在公开场合,需要郑郁林露面的时候,把他打扮一新,装作慈爱的模样,领出去作秀一番。

    后来,要不是父亲生前好友路春波偶然间拜访郑家老宅,发现郑郁林竟是穿着佣人都不稀罕的旧羽绒服,在冬天的小院子里,自己用冷水洗着衣服,小手已经冻得通红,冰凉,他这个受人之托得故人还会继续被蒙在鼓里。

    待进了屋子,看到桌上放得剩饭剩菜烩成的残羹冷炙,床上是单薄得好像被单一样得棉被。

    路春波忍不住流下眼泪,抱住郑郁林,说要带他离开。

    可小小年纪得郑郁林却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有礼有节得招待起了父亲的好朋友,并郑重的说,“我不能走,我走了,叔叔婶婶会把我父母的东西都抢走,那样,我就彻底无家可归了。”

    从那时起,路春波就知道,郑郁林性格里的坚韧和固执,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

    他没有再强求他离开,但探望的频率比以前更为频繁,因此,郑郁林的日子也比以前好过了很多,毕竟,路春波是上流社会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他说出郑家叔婶虐待侄子的话,相信无人会不信,到时,郑家叔婶还怎么在上流社会立足?他们的财富全是靠郑郁林监护人的身份谋得的。

    郑郁林忍辱负重,承受了多少委屈且不必提,只说他从小心智早熟,环境所致不得不事事处处筹谋算计,才最终在成年之后不久,便将父母的财产从叔叔婶婶手中夺了回来,而此间,又得到了路春波的颇多协助。

    因此,两人虽然口称叔侄,情分却堪比父子,尤其是路春波,对郑郁林既有心疼爱护,又十分了解他性格上的优点和不足,说起这些关乎他终身的大事,自然也最有发言权,也最敢发言,毕竟如今的郑郁林不再是之前的孤儿,而是赫赫有名的东林集团董事长,谁还敢忤逆的他意思,说逆耳的忠言?

    “郁林,你冷静想想再做决定,千万不要犯了刚愎自用,敏感多疑的错误。你想想小卢为你,为你们的家做过多少,她对孩子们怎么样,对你又怎么样。你以前总说她值得你爱,现在怎么能因为别人的一两句流言蜚语,就动摇了感情呢?而且,据我看,卢清越也绝不是对你无情无分,不要因为谣言误了终身幸福啊。”

    放下电话,郑郁林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说自己敏感多疑,可卢清越又何尝不是?她听风就是雨,竟听信谗言,要和自己离婚。

    说他刚愎自用,难道卢清越就没有自诩聪明?只信那些自己认为对的话,却无论任他怎么说,都不能相信他的清白。

    说什么不是没有情分,那是她亲口所言,铁口专断,对他毫无感情,甚至是从未有过。

    每每回忆起这些,任多热的一颗心,也会被浇得冰凉到底。

    这些天来,郑郁林就是被这样的伤心和寒心反复折磨,但今天路春波说的话,却让他有了些峰回路转的感觉。

    卢清越的为人,她的所作所为,自己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之所以爱慕她,不是没有原由,确实不该被外界的谣传蒙蔽了双眼,因为她的一两句气话,就否定了这份真情。

    而最让郑郁林感觉到茅塞顿开的,便是路春波说得那一句“你们是商业联姻走到一起,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确实,他和卢清越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皆是因为他们的关系是以一众错误的方式开场。

    如果一切能重新开始,也许他俩还能有新的希望。

    想到这里,郑郁林心里那仅存的星星火光复又燃烧起来,他再度拨通了律师的电话,请对方来到大宅。

    这已经是近十天以来,不知道第多少次,不分时间的被传呼到大宅来加班。

    而不用郑郁林再吩咐,律师便已经带好了修改了无数次的离婚协议书。

    不知道董事长这次又要增添什么新的附加条件,让夫人根本别想把婚离成。

    本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到来,可在书房见到郑郁林之后,律师听了他的最新指示,却是惊得合不拢嘴。

    “董事长,这……这……您确定么?这未免有些太疯狂了。万一,我是说万一……”

    郑郁林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我八岁的时候,寄人篱下,受人冷眼,什么都没有,但是,那段日子让我收获了这辈子最疼我的叔叔,路春波。那这一次,为什么不可以?我等了三十多年,终于遇到一个倾心爱慕之人,即便她骂我,伤我,我也还是忘不了她,倒不如……”

    他没有再往下说,而是从书桌上拿了自己的金笔递给律师,

    “写吧,我不是输不起的人。”

    第88章

    ◎追妻1◎

    距离上次,郑郁林追来海城的办公室,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的时间,然而离婚的事情如石沉大海,没有了音讯。

    虽然每日都很繁忙,充实的工作让人很少能有时间分神去想这些事情,但只要脑子一闲下来,那天,郑郁林离开时候的背影,就会不自觉地浮现在卢清越眼前。

    她从没见过他那么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一直以来都保持着风雨不惊的稳重,而谦和淡然的背后是他绝对运筹帷幄的自信。

    显然,那天两人之间的谈话,让他颇受刺激,才会被打击成那副样子吧。

    事后,卢清越每每思及,心里也并不是滋味儿。

    那天,有些话,她说的确实太重了,不仅暴露了自己的在乎,也将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情分也斩断了。

    其实,回溯以往,除了婚姻的忠诚,郑郁林并没有薄待过她。

    而恰恰是婚姻的忠诚,不在他们这段关系该保障的范围之内。

    毕竟,只是商业联姻,说白了,他们的关系,相当于合作伙伴,各取所需而已。

    之所以会最后弄成如今这样不堪的局面,皆是因为两人都没有谨守内心的本分,做了多余的幻想,才会被对方伤害。

    不过,反思不意味着她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如果让卢清越重新选择,她还是会提出离婚,这种不正常的关系不该继续存续下去,他们确实应该各走各路,各过各的人生,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而郑郁林的律师邮寄过来的离婚协议,恰是在这时候送到了卢清越的手里。

    她没有想到,这封协议书后面会附带着一整箱的授权文件。

    协议书的内容很短,总结起来便是,郑郁林同意离婚,并将名下所有实物财产全部分割给卢清越。

    这些财产包括:一栋位于欧洲大陆的十八世纪城堡,及其中藏品,一座位于法国的葡萄酒庄园及所有年份藏酒,一座位于西太平洋,面积约124平方公里的热带小岛的所有权,位于美国,英国,意大利等12个国家的16处公寓,别墅、写字楼及商铺的所有权;国内53处住宅,商铺,写字楼所有权,国内3处农场所有权,以及车辆102台,私人飞机1架,直升机2架,以及所有的珠宝首饰和古董文玩,此外,还有金条150公斤,现钞美元1200万等。

    且,以上所有资产每年所产生的税费,均有郑郁林支付。

    额外的,郑郁林还会每年付给她8000万抚养费,而这些资产中,也包括郑家大宅和老宅。

    协议的末尾,是郑郁林苍劲有力的字迹,他已经把名字提前签好了,只等卢清越同意。

    卢清越,“……”

    看完协议,她呆呆坐了片刻之后,立即给律师拨打了电话,将协议和附件的内容发给对方。

    过了大概半个多少小时,律师的电话才打过来。

    “卢总,您对这个协议的内容不满意是么?需要我再和郑郁林的律师沟通哪些条件,你说吧,我记下来。”

    当初,卢清越提出要净身出户的时候,律师就觉得不可思议,如今,郑郁林方面忽然给出了如此丰厚的协议离婚条件,更让律师觉得不可思议,果然,豪门婚姻的解除,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打完的官司,因为涉及到的财产纷争实在是太庞大了。

    但卢清越的话却让律师倍感意外,“我不同意这个离婚条件。你跟郑郁林方面的律师沟通一下,我们还是要保留原始那份协议内容。”

    律师静默了一瞬,应承下来,两人挂断了电话。

    而卢清越看着那份协议,陷入了久久的沉默里。

    当天下午,律师回复了卢清越,他说,郑郁林的律师表示,这份协议的内容,只能在上面增加财产条款,不能削减。而且,这是郑郁林目前名下所有的有形资产,再加内容就只能添加各企业的运营权和股份了,但考虑到企业运营的风险性,不建议卢女士持股,如果认为每年8000万抚养费太低,卢女士可以提出所需额度,这边会进行更改,董事长签字之后,会再邮寄新的版本。

    听到律师的回复,卢清越微微蹙眉,然后说,“我给郑郁林打电话沟通,等我消息。”

    之后,她便试着联系郑郁林,然而无论是打电话,发消息,还是写邮件,对方都毫无回复,犹如失联。

    卢清越不得不给郑郁林的律师打了电话过去,“如果我不签这些授权书,我和他的离婚协议会生效么?”

    董律师之前处理过抚林的事情,和卢清越很熟悉,现在依然客客气气的称她夫人,“不会生效的。”

    “夫人,董事长的意思很明确,你如果拒绝签这份协议,他再提供的版本只会比这个更多。”

    卢清越,“……但他不接我的电话,拒绝沟通。”

    董律师真诚的建议道,“那您可以来找他面谈,有些事情,可能还是需要您和他面对面沟通比较好,我和您的律师夹在中间,也很为难。”

    对此,卢清越只是笑了一下,然后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她便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同时,请自己的律师过来,商量将这些财产赠与给抚林和佳琳的事情。

    郑郁林的钱,她一分都不想要。

    那天,他们激烈的争吵过程中,也许说了很多过分的气话,但这一句却是她的真心话。

    对于郑郁林的财产,她毫无贪念,一心只想尽快结束这桩荒唐的婚姻。

    不过,未等她和律师将赠予协议拟定好,卢清越先接到了一封郑郁林的亲笔信。

    自从穿来现代之后,她还没接到过别人亲笔写的信件,更是许久都没有闻过墨香。

    这封信十分古朴,麻色的书套,以红蜡封口。

    将书套轻启,里面的信纸则用了卢清越最为熟悉的信笺纸,薄薄得,很柔韧。

    信是郑郁林得亲笔,但那些字不同于他平时的潇洒苍劲,反而个个端正,皆是蝇头小楷,该是用软头书法笔写成。

    卢清越以前并不知道他还会用毛笔,且字写的这样漂亮,让她想起旧人,可那字迹又与郑侍郎截然不同。

    再看那些竖行书写,从右至左的内容,第一句便让卢清越心里一颤。

    “吾妻,清越,展信安。”

    卢清越定了定神,继续默读下去,

    “这几日,你给我发的消息,我都收到了,但并未回复,是怕又像上次那样,我们言语激动,弄得不欢而散。”

    “你我走到今天这步,错不在我,又全都在我。说错不在我,因我并未做背叛你,背叛婚姻的事情,没有跟其他任何人发生过私情。但对于今天的局面,我确实负有全部的责任。我们结婚之时,彼此陌生,我只把这段关系当成累赘,恨不能立即除了卢家,便又能恢复单身。当初,我自付,你跟我一场,就算没有感情,待离婚之时,也不会亏待你,颇有些问心无愧的自大傲慢。因此,我很少回家,对你不闻不问,任你被卢家欺凌,却只是旁观。我以为,你是郑家太太,身份已经给你,你还被欺辱,只怪你自己不争气,立不起来,怨不得我冷漠无情。”

    读到此处,卢清越眸光微聚,郑郁林如此坦诚剖白,毫不避讳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她没想到的。

    她继续往下看:

    “直至你终于敢直面卢占军,将他从大宅清理出去,我才终于意识到,你似乎可以担当一个妻子的责任。”

    “清越,你说我利用你,我不做狡辩和否认,起初时候,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也付诸行动,而你也懂我意图,每每我们配合默契。起初,我内心窃喜,以为自己做了一桩划算的买卖,娶了一位不算笨的摆设太太。”

    果然,如自己所料,他确实曾如此想过!卢清越阅到此处,心也是一沉,闭了闭眼睛,才又读下去。

    “可相处日久,我越发戚戚然,一再的或有意或无意的将你拉入乱局中,只让我更加心虚,不安。因为我已经对你动了真情,心里将你当作我真正的妻子,而为人丈夫,却连妻子也算计,实不是大丈夫所为。”

    “然而,悔之晚矣。你身份本就特殊,我又每每依仗你的智慧和大度,让你在这乱局里越卷越深,终于,还是自食恶果,让歹人趁虚而入,离间了你我的关系。”

    “清越,我并不信你那日所说,对我毫无感情的话,你至纯至性,对我如何,我心中明了。只怪我自己,一再让你伤心失望,消耗你难得的真情。”

    卢清越的手已经有些微微发颤,她坐下来,缓了缓,才继续读下去。

    “你提出协议离婚,起初,我内心极其抵触,根本无法接受。每日里夜不能寐,辗转思索,总觉得,我们并不至于走到这样的地步。可这几日,我知你在海城过得还好,没有我的拖累,事业更加蒸蒸日上,那日争吵之后,我也才明白,我们的关系存在症结,并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决,你对我误会也颇深,如果我继续任性纠缠,怕是更惹你生厌。”

    “故而,我同意你协议离婚的想法,只是,还请你在财产分割一事上,能遵从我的意见。”

    “我了解你最是正直,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让你更有底气。穷家富路,你我离婚,我只当你要出一次远门,拿上这些财物,防备些意外长短。”

    她抚平了信纸,又将这段细看了一遍,才忍着心颤,往下读去。

    “琐琐碎碎写了很多,不知你是否有耐心看到最后,但作为丈夫,再叮嘱你一句,务必带眼识人,切不可因我伤了你的心,就生了离经叛道的念头,让歹人称了心意。”

    “随信,附一张我的血液报告单。新年酒会那日,我酒醉失忆,医生检查之后,诊断我应是误服了致幻剂。可惜酒会现场的监控设备故障,无法调取直接证据。但清者自清,希望你能相信。”

    写到这里,信件的正文已经结束。

    最后结尾,郑郁林如此写道:

    “全心全意祝你安好,

    夫郁林”

    读到此处,信笺已从卢清越手中慢慢滑脱,落在桌上,和她的泪一起。

    第89章

    ◎我和佳琳并不是郑郁林亲生的◎

    海城的餐厅,开办的非常顺利。

    不似当初帝都总店一波三折,在装修时候遭遇霍建东手下的骚扰,开业之前,又接待剧组,遇到卢沁芳的风波。

    如今,卢沁芳已经彻底从演艺圈消失,何言故的影视娱乐公司因为拖欠巨额债务,被告上了法庭,部分财产已经被封存,公司的业务处于半停滞的状态。

    而霍建东也早已和她化敌为友,关系亲近的宛如家人一样。

    可以说,现在卢清越在事业和人际上都是一片坦途。

    自然,海城的餐厅进展的便格外顺利,而分店正式开业之后,因地段好,经营模式新颖,菜品精细,得到了海城人的格外喜爱,生意兴隆更在总店之上。

    似乎她的古风沉浸式餐厅总是自带流量,即便这次没有娱乐圈绯闻的加持,依然在开业不久之后上了两次热搜。

    一是著名变装网红到店之后,拍了一系列的大片,在网络上爆火,引发了大家对作为场景的餐厅的热议。

    二是情人节那天,有个婚介机构在这里组织了一次古风求婚快闪活动,又让餐厅上了一次热搜。

    热搜底下,网友自然会谈论起餐厅的各种消息八卦,有一直关注餐厅的粉丝便给网友们科普了餐厅的前世今生。

    当然,也会谈及餐厅老板卢清越的背景。

    网友1:“我知道,餐厅的女老板和韩良传过绯闻,是韩良前女友。”

    网友2:“姐妹,你这个消息有误,女老板分明是东林集团的老板娘,宇宙霸总郑郁林的亲老婆,当初闹绯闻的时候,东林集团官博都出来辟谣了,韩良本人更是狗头护体,发了声明。”

    网友3:“以上消息都不准确,作为知情人士,我来爆料,女老板已经和郑郁林离婚了,郑董事分给卢女士大概20亿美元的净资产作为分手费,目前女老板是独美人士,有钱,漂亮,还单身,是我本人的梦想了。”

    这个回复一出现,瞬间引来好几十条跟评,求这位知情人士“讲细点,我爱听”,并纷纷猜测两人离婚的原因呢。

    可网友并没有等来知情人士的回复,反而再等刷新的时候,发现这个知情人士的发帖内容已经被删除了。

    以上,只是东林集团处理董事长婚变消息的常规操作。

    按照郑郁林的指示,他和卢清越的离婚消息对公众是全面封锁的状态,大众知道的只是似是而非的传闻,并没有正式的公告内容。

    两人也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公众人物,并没有就私生活向大众做交代的义务,当然,也没有财经记者敢对郑郁林提问这种涉及隐私的问题。

    不过,瞒得过八卦公众,他们离婚的消息却瞒不过身边的亲友。

    虽然不便明着打听,但关心他们的人不在少数。

    海城餐厅开业之后不久,谢冉和霍思思便来上门拜访。

    两人说是姐妹同游迪斯尼,顺便来网红古风餐厅打卡,实际上却是赖在卢清越的办公室不走,聊得热火朝天。

    霍四四性格活泼,开朗,见到卢清越,未等说话,就先上去给了个大抱抱。

    “越姨,好想你!”

    见到两个孩子,卢清越也很高兴,忙招呼她们坐下,又亲手端来餐厅最新开发的清甜饮品给她们喝。

    谢冉不让她忙,上前帮着端过来,给姐姐和卢清越都倒了一杯,然后才坐在一边,三人兴致盎然的说起去迪斯尼游玩的情况。

    霍思思之前就去过几次迪斯尼了,但还是第一次同妹妹同往,因此这次格外兴奋。

    她还对卢清越说,“听说抚林想在清明假期领我妹来迪斯尼玩,我怎么可能让他抢了先,我妹必须跟我来第一次才行!”

    霍思思说着,还不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起来对郑抚林颇为不满。

    虽然动作不雅,但她长得甜美娇俏,言谈又娇气喜人,让人看了不自觉地就跟着她笑,只觉得可爱。

    谢冉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说,“姐,你怎么总跟他一般见识。”

    霍思思颇为较真得小声喊道,“我不跟他计较跟谁计较,他跟我抢妹妹诶!”

    自从她们两个进门,卢清越的笑就没停下过,这也让她连日来阴霾的心境照进了阳光。

    陪着笑了一会儿,卢清越便主动关心了一下霍建东的情况,毕竟对方重伤痊愈没有多少时日,又经过了一个冬天,不知道是否完全恢复了。

    听她关心自己父亲,谢冉忙说,“我爸爸就算是完全康复了,只是偶尔天气变化的时候,关节疼,身上没力气。”

    卢清越说,“那该找个好中医看一看,吃几副药调理调理。他这种情况,就要以养为主,不能过分操劳了。”

    说着,又握住思思的手说,“也幸好你能干,帮着你爸爸分担很多,他有你们两个真是天大的福气。”

    可霍思思却反握住卢清越的手说,“越姨,我和我妹学业也忙,有时候顾不了那么多,再说,女儿虽好,到底也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要是我爸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就好了。”

    说到这里,霍思思似乎是恐怕卢清越听不明白似的,又卖力替父亲游说道,“越姨,你别看我爸表面上粗枝大叶,实际心很细的,是粗中有细的好男人,对我们两个女儿都能关心的细致入微,谁要是做了他的老婆,肯定更是享福,他恨不得把对方捧在手心里才好。只可惜,这么多年,别人给他介绍的,他全看不上,这才耽误到了现在。”

    这番话说的,卢清越可没办法接口了。

    她静静看着霍思思,态度极其审慎。

    而霍思思则是面上含笑,一点不慌张,更不躲闪,甚至,还反问了卢清越一句,“越姨,不知道你身边有没有合适的优秀女性,能给我爸介绍介绍?你认识的人广,再说人以群分,您这么优秀,您的朋友肯定也很优秀。人品方面,我和冉冉更是放心。依我看,不要未婚的大龄女青年,最好是有过婚史,受过情伤的女士,让我爸的热情和真诚来感动她,替她抚平创伤。越姨,你说呢?”

    卢清越,“……”

    听到这里,她要是再听不明白,那智商可就真的赶不上对面精明的小丫头了。

    她是真没想到,霍思思小小年纪就精通了保媒拉纤的业务,而且,竟然要把自己和霍建东往一块拼凑,这不是乱点鸳鸯谱么?

    再说,怎么郑郁林和自己离婚的消息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竟是让霍家姐妹都登门打听的程度?

    卢清越再怎么和蔼可亲,也到底是长辈,让个小辈指点姻缘,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脸色不自觉地就严肃起来,笑容也退了下去。

    谢冉给她做过助理,比霍思思更了解卢清越的脾气秉性,察言观色,她感觉苗头不对,立即接过姐姐的话头,打起圆场。

    “姐,你要太爱替爸爸操心了,他的事情,他自己心里有数,再说,越姨工作这么忙,哪有时间替他物色对象?你条件还一大堆,我看找不到合适的,这种事情讲究缘分,你可别牵错了红线,弄巧成拙。”

    一番话,不仅点醒了霍思思,更是化解了卢清越的尴尬。

    其实,刚才眼见着卢清越脸色不对,霍思思心下就是一慌。

    因为和卢清越接触以来,对方一直都是笑模笑样,态度亲和,尤其是对他们几个小辈,更是格外宽容,从来没见她对哪个孩子发过脾气,冷过脸。

    所以,霍思思便不自觉的认为卢清越是个软和人,在她面前便越来越放松,边界感也越来越模糊。

    可刚才见她忽然变了脸色,霍思思不禁回想起来,这可是跟她爸爸交过手,并且毫不退缩的女强人,性格怎么可能真的软和?

    而且,到底曾经是郑郁林的夫人,即便离了婚,那种顶级富豪夫人的气场依然明显,让人不敢小觑。

    说到底,还是自己冒犯了。

    幸好有妹妹在旁边打圆场,才没让事情变得更加尴尬难以收场。

    但霍思思还是罕见的面色发红,神态窘迫,低下了头,不见往日骄蛮的大小姐样子。

    见她面露悔愧之色,卢清越不由心软。

    毕竟是孩子,而且并无恶意,她怎么可能真的和对方计较。

    “思思能替你爸爸考虑到这些,可见是个懂事的孝顺闺女,只是正像冉冉刚才说的,我最近工作很忙,暂时腾不出手来,待过段时间,我拜托朋友打听一下,如果有合适的人,便告诉你们。难为你们两个小小年纪就这么周全。”

    要是真的周全,也不会如此冒失,口不择言了。

    听到卢清越这番话,霍思思更觉得惭愧,忙借口去洗手间,躲出去散一散脸上的红热。

    她一走,办公室里便只有谢冉和卢清越两个。

    虽然两姐妹都很不错,但相比较霍思思,卢清越和谢冉的关系更加亲近,这不仅是因为抚林的关系,更有两人性情相投的缘故。

    因此,霍思思离开之后,卢清越和谢冉聊起天来,更加轻松,没了那么多顾及。

    刚才话题已经隐约提及了卢清越离婚的事情,虽没明说,但大家心知肚明,谢冉便没有忍住,靠近了卢清越,轻声道,“越姨,抚林他很想您。”

    闻言,卢清越神情一怔,随后垂下眼睛,好一会儿都没有应声。

    谢冉不再说话,坐在一旁陪着她,又帮她往杯子里倒了一些饮品。

    看着透亮的茶色饮料缓缓注入杯中,卢清越才开口问道,“他知道了?”

    谢冉放下杯子,点了点头,“抚林和郑叔叔吵了好几次架,为此还离家出走了,已经住在学校两个多月,没回去过了。”

    卢清越听了直皱眉头,“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他不要跟着操心,好好学习最重要。跟他爸闹脾气能讨到什么便宜?郑郁林的坏脾气上来,又要动刀动剑,伤着抚林怎么办?”

    谢冉忙说,“我也这么劝他,可抚林不听,他跟郑叔叔说,你们两个不复婚,他就不回家了。”

    卢清越,“……”

    抚林反应如此激烈,让她始料未及。

    因为相比佳琳,她自觉对抚林的付出没有那么多,再说,半大的小伙子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她又是继母,还是联姻,根本没奢望过抚林会跟她一条心。

    可没想到,郑抚林竟是这么有情有义,自己走后,他能如此表现。

    卢清越心里感动,但也为他着急,怕他因此坏了父子感情,更怕他耽误学业。

    “越姨,我劝了他好多次,他都不听,往常,他最听我的话,可这次却是只认自己的理。那天,我听到他在电话里和郑叔叔吵架,说什么‘你迟早要后悔,我妈是你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女人,你以为自己是块宝么?小心成了糟老头子,孤独终老’,他竟然还敢说郑叔叔没良心,不知道珍惜你的好,以后会被狐狸精骗什么的。我看抚林真的要疯了,怎么什么话都敢跟他爸说。”

    谢冉到底年纪小,脸皮薄,学起这些话来,自己倒先脸红得不行。

    卢清越没应声,只是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汤。

    见她似乎是听进去了,谢冉又道,“越姨,您劝劝抚林吧,这么闹下去,我也担心得很。其实抚林一直想给你打电话,但他总觉得是郑叔叔有错在先,才导致你们离婚,所以没脸跟您联系。”

    闻言,卢清越几乎是下意识得反驳,“我们离婚,错不在郑郁林。”

    谢冉马上“啊?”了一声,然后发现卢清越的脸色似乎不对,又忙闭上了嘴巴。

    卢清越也察觉自己的反应似乎是太快了点,她顿了顿,才说,“并不是抚林想的那样片面,我们离婚,主要还是感情不和,跟谁对谁错没有关系。”

    谢冉却是抓住了重点,问道,“感情不和?越姨,可我觉得郑叔叔他很爱你啊,抚林因为你们离婚的事情和他吵架,他从来都没有辩驳过一句,还总是自我检讨。而且,我上次去大宅,发现他把您的卧房一直保留着,还是原来的样子,被子床品都不让人换。说实话,虽然我心里向着你,可看郑叔叔那副样子,我也有点动摇了,总觉得他也……”

    看她吞吞吐吐的停了下来,卢清越看了看她。

    谢冉便继续说,“他也有点可怜。越姨,你要不要再给郑叔叔一次机会,让他弥补过错?”

    卢清越却是淡淡看她,“冉冉,是你郑叔叔让你来做说客的么?”

    闻言,谢冉急得脸都红了,立即摇手,“怎么可能,他没有!”

    很了解谢冉的性格,看她这个表现,就能明白她没有说谎。

    为自己刚才有些直白的问话后悔,怕伤了两人之间的彼此信任。

    卢清越伸手,揽住谢冉的肩膀,说,“对不起,冉冉,我也有情绪化的时候,也会口不对心,无意伤害到别人。我和郑郁林会离婚,原因很多,对你也说不清,但我谢谢你劝和的好意。”

    被卢清越搂住,谢冉心中涌上暖流,虽然对方年纪不大,叫阿姨都显大了,年纪上来看,更像是一位大姐姐。

    可谢冉总是能从卢清越身上感受到母亲般的温暖和安全感,这也让她格外依赖和珍惜她。

    想到自己的身世,她克制不住的掉了两滴眼泪,然后对卢清越说道,“越姨,你也别怪我姐多嘴,其实,我心里也不是没有过这种念头。毕竟,郑叔叔这边,还有抚林,我时常便能看到他,可若是你不在那个家里了,我怎么能总是见到你?不怕你笑话我,有时候我和抚林闹别扭,也会有冲动生气,想分手的时候,可每每一想,若是我和他修成正果,便能名正言顺的喊你‘妈妈’,便觉得那些小事都变得无所谓了。思思未必不是这样的想法,她原来就说过,羡慕我和你亲近,以后更是会亲上加亲。可如今您和郑叔叔这样,我心里真的很难过,我好怕失去你。”

    未等说完,谢冉已经抱住她,哭的呜呜咽咽。

    孩子的一番话,怎能不让卢清越动容,她也回抱住谢冉,强忍着,才没掉下眼泪。

    安抚了好一阵,谢冉才平复了心情,之后又为自己说过的话有些害羞。

    卢清越拉着她的手,笑道,“我和你,还有思思,抚林的关系,并不受任何因素的影响。你只管放心,要是不放心,我就认你和思思当干女儿,免得她再乱点鸳鸯。”

    说道这里,正好霍思思从外面回来,面对正笑着的两人,她一脸懵懂,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两人但笑不语,免得她又不好意思,逃出去躲着。

    说了一大篇话,也到了用餐时间,卢清越便请姐妹两个在自家餐厅用餐,她来作陪。

    席间,三人都换了古装服饰,品尝美食的同时,还拍了美美的照片。

    因为工作太忙,卢清越也没有时间陪她们两个在海城多逛,只是约定好了,暑假时候,三人成行,一起去做个短途旅行,再同吃同住同玩。

    临别之际,送姐妹两个上车的时候,卢清越终于松口,对谢冉说道,“你跟抚林讲,让他安心学习,过几天,我有空去帝都出差,便去学校看他。”

    终于得到了期待中的应许,谢冉眼神擦亮,笑着抱了卢清越一下,说,“越姨,那我就告诉他了,免得他心里煎热油,天天难熬。”

    闻言,卢清越点头,同时暗暗思忖,有必要尽快回一次帝都,不能让抚林这孩子钻了牛角尖,何况他性格本来就犟。

    送别了霍家两位同胞千金,又在海城的餐厅忙了一阵宣传工作,以及选拔招聘了一批新的储备干部,卢清越才算得闲。

    这次招聘的新人,是她为浅湾开发区新店做的人才储备。

    经过近五个月的运营,帝都的总店已经收回成本,并开始以令人惊讶的速度盈利。

    为了复刻之前的成功营销经验,卢清越跟贺鹏导演取得了联系,请他介绍圈内人士,在拍摄MV,和网络短剧的时候,可以考虑去帝都店取景,进一步巩固网红打卡店的热度。

    而海城分店虽然开业仅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但人气一直居高不下,甚至还在节节攀升。在海城,餐厅接待的团建业务非常多,因为海城的外资集团总部林立,这些外企高管普遍对中国传统文化很有兴趣,因此,卢清越对这家分店的定位主要是专业,清幽和个性化服务,保证大客户的体验度。

    餐厅精准的定位,使得营业额也在不断刷新高点记录,这让卢清越对自己的事业更有信心,因此,她打算在两个月之内,再去经济最发达,生活节奏最快的浅湾开发区开设一家新的分店。

    至于那家分店的定位,还需要她亲自到浅湾做一下市场调研。

    去浅湾出差的时间必然不会短,在次之前,卢清越打算回一趟帝都,去看看抚林。

    自从上次谢冉来访,跟她说了抚林的情况之后,卢清越便一直有些放心不下,怕下一阶段的工作太忙,耽误了最佳沟通时机,她便先抛开工作,回了帝都。

    郑郁林正在学校上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忽然出现在教室,和颜悦色的对他招了招手,站在门口喊道,“抚林同学,你家长来了,在接待室等你呢。”

    郑抚林眉头一皱,以为又是他爸,心里有些不耐烦,在座位上磨蹭了半天,把英语作文写完之后,才站起身,走了出去。

    他是三好学生,年级第一,老师们对他总是格外宽容一点,因此等在门口,也没太催。

    在去接待室的路上,老师还笑着说,“你母亲真年轻。”

    郑抚林却是一怔,“我母亲?”

    说着话,师生两个已经来到了接待室门口,老师推开门,笑着道,“抚林妈妈,孩子给你带来了,你们聊吧。”

    看着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的“亲人”,郑抚林却是站在那里半天没动。

    老师出去之后,卢清越对他笑了一下,说,“傻站着干嘛,坐下吧,最近学习累不累?”

    她说着,从旁边的椅子上拿出一袋零食来,放在桌子上,“没什么给给你拿的,送点垃圾食品,表表心意。”

    可抚林对她的玩笑似乎是毫不领情,脸上的表情沉而重。

    待他正式开腔,让卢清越的笑容也滞住了。

    他说,“你是介意我和佳琳的身世,所以才和我爸离婚的么?”

    见卢清越不接话,他便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下来,和卢清越隔着桌子,面对面。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是因为这个,你的婚就离错了。因为我和佳琳并不是郑郁林亲生的,我们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更不是他的私生子。”

    第90章

    ◎如果他想复合,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说这些?◎

    关于自己的身世,郑抚林没有丝毫隐瞒,对卢清越和盘托出。

    他和卢清越隔桌对坐,眼睛却没有看向她,只是盯着自己的放在桌面上,交叉的双手。他的语调平静而清晰,“我妈妈是老宅的一个女佣人,她二十岁刚出头的时候,去了老宅做事。那时候,老宅里除了主人夫妇,还有个八九岁的孩子,但那孩子不是主人家亲生的,是他们的侄子,据说父母出车祸去世了,借住在老宅。那孩子被叔叔婶婶关在后院的一间小院子里,只有我妈一个佣人在照顾他。”

    “我妈对他很好,照顾他日常起居,看他可怜,还给他讲故事,陪他看书。厨房每次送来的饭菜都是凉的,我妈为此和厨房的佣人吵架,可并没有用,自己还被扣了工钱。她怕那孩子吃不好,就偷偷在院子里搭了个小土灶,在院子里种菜,养鸡,给孩子开小灶。就这么着,我妈照顾了那孩子两年多,直到主人家发现了小院里的秘密,把我妈辞退了。”

    “那之后,我妈也辗转去别的人家做过佣人,保姆,但一直没忘了郑家的那个孩子,时常去孩子的学校看他,给他买些零食,帮他换洗换洗衣服。”

    “再之后,我妈就认识了我的亲生父亲,要跟他一起去外地打工,临走前,我妈给了郑家那个孩子三千块钱,让他留在身上,防备不时之需。”

    “那笔钱对于有钱人来说,实在不值一提,却是我妈从微薄的工资里攒下来的。”

    “那个孩子接了钱,一直留着没花,现在还保留在保险箱里。”

    “我妈去了外地,和我爸一起打工,两人未婚同居在一起,很快就有了我。但我爸是个油嘴滑舌,好吃懒做的人,在外地打工赚不到钱,又要养活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老婆照顾孩子,不能出去工作,没有收入贴补家用,他嫌压力大,便在我不到周岁的时候,抛弃了我妈和我,至今下落不明。”

    “我爸抛弃了我们两个,但我妈没有丢下我,她一直带着我在外打工。我小的时候,没有去过托儿所,幼儿园,我妈的背上就是我的学校,我跟着她卖过菜,送过牛奶,给人当过保洁,出过夜市,摆过地摊。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八岁,快去上学的时候。”

    “那天,我和我妈又在外面送牛奶,牛奶送到一户大宅的门口,从里面驶出了一辆车子,本来稀松平常,可那辆车子却在我和妈妈面前停下来,然后,车门推开,下来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说道此处,郑抚林抬起头,看向卢清越,“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爸。”

    卢清越眉头微微颤,不自觉地抿住了唇。

    郑抚林继续说道,“我妈是未婚生子,我没有出生证明,也没有户口,上不了学。我爸便收养了我。他本想让我妈继续留在大宅做事,可我妈怕他被人说长道短,便没留下,自己又去了外面打工。”

    “我妈每年都回来看我几次,后来,她又找了个男人,和那男人生了佳琳。可那男人不务正业,心术不正,听说我被东林集团的董事长收养,便起了歪心思,背着我妈,来大宅找过好几次,哭穷卖惨。我爸明知道他是骗子,但看在我妈和佳琳的面子上,还是给了他一些钱。后来,那男人变本加厉,狮子大开口,跟我爸要一百万,说要做生意用。我爸没给,他便气急败坏,出去造谣我爸和我妈有私情,我是我爸的私生子,还要把消息卖给不良媒体。”

    “我爸察觉之后,便报了警,没想到,警察核实之后,发现他是个在逃犯人,十多年前,在老家打架斗殴,失手杀过人,一直在潜逃。”

    闻言,卢清越的眉头越皱越紧,但也并没有打断郑抚林。

    抚林看到她的脸色,脸上也有些红,他说,“我妈人很好,勤快,善良,人也蛮漂亮,但确实不会选男人,她心太软了,总是容易上花言巧语坏男人的当。”

    卢清越没说什么,只是看着郑抚林。

    郑抚林便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男人依然在服刑,这辈子恐怕也出不来了。佳琳不到1岁便被我爸接到了身边,本来是想让我妈留下来,一起照顾她们。可我妈却被诊断出了癌症,在佳琳不到两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抚林说到这里,脸色有些苍白,眼圈微红。

    卢清越见了,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握住了他的肩膀。

    抚林仰起脸,看着她,“我和佳琳都有收养手续,可以查到。”

    说完,他像是怕卢清越不相信,又从校服口袋里翻出两页折痕很深,边缘磨损很严重的纸,递给她。

    卢清越接过来,未看内容,便猜测,这两页纸肯定是抚林经常带在身上,否则也不会被磨损成这个样子。

    待她展开纸张,看到竟是两份亲子鉴定报告,检测结果证明郑郁林和两个孩子并无血缘关系。

    她看完,什么也没说,将那两页纸还给了郑抚林。

    抚林没接,那两页纸便掉在了桌子上。

    “这是我背着爸爸和妹妹做的鉴定。其实,我妹妹到现在都不知道真相。她对我妈已经没印象了,更是不知道那个败类父亲的下落。在她眼里,你就是她妈妈,郑郁林就是她的父亲。她原来就说过,如果爸爸妈妈有了孩子,她是不是就可以有小弟弟小妹妹了。”

    抚林说到这里,已经有泪水在眼窝打转,妹妹佳琳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缘亲人了,亲近自然非比寻常。

    “现在您和父亲离婚,虽然暂且瞒着佳琳,但她早晚都会知道。想想她小小的孩子,就经历了这么多曲折身世……”

    郑抚林不再往下说,只是看着卢清越。

    提起佳琳,卢清越心里自然也不好受,她没想到,两个孩子竟是如此可怜,母亲亡故,生父又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人物。

    而郑郁林为了两个孩子能少受影响,健康成长,宁愿自己饱受非议,也要报答小时候保姆的养育之恩,确实有情有义。

    一时间,她心里也五味陈杂,面对郑抚林,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见她表情明显松动,抚林继续说道,“我来郑家十年,对我父亲为人还能算得上了解。这些年,除了您,家里从来没有进过别的女人。我爸日常忙于工作,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但我已经快成年了,很多事情也已经明白过来。前些日子,我看您和爸爸相处的好,心里也跟着高兴。我爸这么多年,为了我们兄妹付出太多了,要是他能有个真心相待的妻子,我心里还好受点,如果一直找不到,我和佳琳岂不成了最大的罪人,耽误了他终身的幸福。我和佳琳一样,心心念念盼着你们能有个自己的孩子,不希望我爸到最后,竟是替那两个王八蛋忙活一场,最后却连自己的家,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孩子都没有。”

    说到这里,抚林终于抑制不住,流了泪。

    卢清越同情他,也明白了他的初衷,但开口之际,却将抚林问的一愣。

    “抚林,你心疼你爸爸,我能明白。但你有没有想过,他并不是非我不可,而我也未见得愿意和他继续组建家庭。”

    闻言,抚林立即抬头,满脸的惊讶。

    “您难道不是因为我和佳琳的事情,才和我爸爸离婚么?现在误会解开,你们该重归于好才对啊!”

    面对抚林的疑惑和诧异,卢清越却是笑了笑。

    她说,“你有些地方很像郑郁林,虽然并非他亲生。”

    抚林脸上一红,听出了卢清越这话不像是在夸他们父子,便赶紧闭上嘴巴,不敢再造次发言。

    果然,卢清越说道,“你只考虑了自己心里好不好过,郑郁林也只考虑了自己是否心安理得,却谁都没有为我想过。”

    “难道我就该为了让你们好受,而牺牲自己,去圆满这段婚姻,重组这个家庭么?”

    一席话,说的郑抚林彻底红透了脸,他想摇手否认辩解,可看着卢清越脸色薄怒,到底也没敢冒犯她,只是眼巴巴的瞧着前继母给他上课。

    “郑郁林不顾我的意愿,离婚的时候送了一大笔分手费给我。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重情重义的苦情好男人的模样。如今,你又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强劝我回到那个家里,和你爸生儿育女,就是为了让你和佳琳未来不会成为罪人。”

    “抚林,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发展,即便有再多的钱,再高的地位,明白么?”

    抚林咬紧了自己的嘴唇,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眼睛紧紧的盯着卢清越,像是怕她忽然从眼前消失一样。

    可她到底还是要走了,卢清越拿起自己放在椅子上的手包,临出门前,对抚林说道,“你把心思更多用在学习上吧,自己有了本领,才不怕人在背后说长道短。”

    抚林慌忙起身,甚至带倒了一把椅子,他追上要出门的卢清越,拽住她的袖子,脱口喊道,“妈,你难道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么?这次,你不用为任何人考虑,只考虑你自己,你就看郑郁林值不值得……”

    卢清越回身,深深看了抚林一眼,说,“如果我真的不考虑任何人,今天就不会来见你。抚林,回去告诉你爸,我这次不是出远门,我没有家,也不会回家了。”

    说完,她便迅速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抚林追上去几步,见卢清越心意已决,毫无回转的意思,终于克制不住,哭了出来,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对不起!是我们太自私了!”

    走在前面的卢清越脚步一顿,但终究没有转身,径自走出了教学楼。

    从抚林学校出来之后,卢清越心里却是久久未能平静。

    两个孩子的身世真相是她之前未曾料想过的。

    一直以来,她都笃信传言,以为抚林和佳琳是郑郁林的私生子,也正因如此,长久以来,她都对他抱有成见。

    每每遇到男女私情的事情上,不自觉地就会认为郑郁林不是个清白人,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跟人生下孩子,甚至,到了最后,他也有负那个女人,一直未娶对方为妻。

    可以说,在卢清越心里,郑郁林是个薄情寡义,负心滥情的男人这个印象是如此的深刻,以至于,自然影响了她在面对别的谣言时候的判断能力。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对何言故说的话半信半疑,甚至,在心底,她自己也认为,郑郁林会跟卢沁芳搞在一起并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情。

    可如今抚林讲出了真相,又有亲子鉴定的铁证如山。

    卢清越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竟是错怪了郑郁林。

    而反观近日来,卢家跟何言故的情况,郑郁林对他们的态度,则更能说明问题。

    如果他真的和卢沁芳有私情,怎么可能推倒卢家,又任卢沁芳沦落,甚至还推波助澜,让她彻底被踢出了娱乐圈,演艺事业彻底完蛋?

    对于散布谣言的何言故,郑郁林更是重拳出击,现在已经将莲花娱乐逼到了破产的边缘,上个星期还有狗仔报道,目睹何言故身形落魄,出现在帝都的某小酒吧买醉。

    如果郑郁林和卢沁芳真的有私情,这一切就都说不通。

    可如果,他是清白的,造谣者另有其人,那么这一切便都顺理成章,合乎逻辑了。

    难道,真的是自己冤枉了他?

    可那天,在酒会的后花园,那些场面,那些对话,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怎么可能有假?

    还是说,那些也是有人精心布局?只为离间他们的关系?

    想起郑郁林随信寄来的那份血液检测报告,确实显示他在酒会第二天的抽血化验中,依然存在致幻剂成分的残留。

    卢清越心里难耐,可又无从印证,毕竟,连郑郁林都未能调取到那天酒会的监控录像证据。

    在去往浅湾开发区的飞机上,3个小时的航程,她本该小憩休息,可脑子里混乱一片,心里千头万绪,让她根本静不下来。

    如果她一直以来真的冤枉了郑郁林,那她一直以来做的那些内心挣扎,对郑郁林和抚林父子说的重话,气话,岂不是……

    人总是会自我保护,卢清越也不例外。

    她不想承认自己错了,更不愿意去思考她究竟错失了什么…

    现在再思考那些又有什么用呢?一切已经发生,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而她对抚林最后时候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成年人为了自己脸面做的一层无力的自我保护而已。

    都说情场失意,商场得意,似乎有些道理。

    卢清越在浅湾开发区的考察非常顺利。

    因为帝都和海城两家古风餐厅的成功运营,卢清越刚到浅湾,便惊动了这里的同行。

    马上有人组织了接风宴会,为她洗尘迎接。

    这大半年来,卢清越已经搭建起了自己的人脉,这里有一部分是海晏周童引荐给她的关系,让她认识了一部分做实业和房地产的朋友,一部分则是通过霍家的关系,让她认识了不少做餐饮,酒吧,会所等娱乐行业的朋友,还有一些,则是因她与何天,贺鹏导演良好的合作关系,这两人给她引荐的娱乐圈里的人脉关系,主要是制作方。而从韩良那里,卢清越还被介绍了认识了不少影视明星朋友。

    其实,她还有相当一部分朋友,是通过郑郁林的关系认识的。

    那时候,她还是郑太太,即便不看她本人,听她丈夫的名字,也要格外重视,厚待。

    何况,经过接触之后,大部分人更是被她的为人处事折服,真心诚意的认可了她这个人本身,愿意和她做朋友。

    因此,卢清越在浅湾开发区考察期间,也并不冷清,总有人陪伴左右,商机也很多,听说她要来投资开店,很多老板都主动提出要接洽。

    还有人给她介绍了一些比较靠谱的本地项目,希望她能参与投资。

    这些自然都是好事,卢清越一边广交朋友,一边收集信息,小半月的时间,她便已经谈成两个不错的项目,预计收益会超过六千万。

    这倒是她来浅湾之前没想到的,起初只是想来开办餐厅,倒并预想会有这样的好事。

    看来外界传说的,浅湾处处是商机,办事效率奇高的事情,确实不假。

    谈完了项目,卢清越也终于有时间和精力投入到自己餐厅的选址上来。

    按照朋友推荐,她去看了几处地点。

    最后,看中了与特别行政区隔湾相望的一处山崖海景的地址。

    此处选址不同前面两家店,位于闹市中。这处选址位于市郊,从市中心驱车过来,需要差不多半个小时,周围虽然有海景住宅,别墅区,海滨浴场和度假村等设施,但到底不同商业区和娱乐区的人流量大,其实并不太适合餐饮行业发展。

    但这里胜在环境优美,幽静,周围自然景观非常优越,背靠青山,山中有水,有林,有鸟,有小动物栖息。

    而餐厅选址另一面则面向大海,视野极其开阔。

    一旦餐厅建成,从落地窗边,就可俯瞰碧波拍岸卷起千层白浪。晴日远眺,更能看到不远处特别行政区林立的高楼大厦,想来夜景会更美,必然会呈现出海上不夜城的绮丽景观。

    而对于这家餐厅的定位,这几日,卢清越和各位朋友探讨,大家都认为应该定位成高端餐厅,提供极致的沉浸式古风穿越体验,类似度假村的模式,甚至还可提供古风婚庆,寿宴等服务。

    这样一来,投资必然成倍增长,风险也会比较大。

    在浅湾,卢清越是初来乍到,对这里并不十分熟悉,对于这种投资好几个亿的项目,还是比较谨慎,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但浅湾本地的商人朋友们却非常看好这个项目,积极投资,并为她出谋划策,寻找专业人士。

    有了朋友相助,卢清越思路更加开阔,也更有底气,随着项目细节逐一呈现,她越发觉得可行,而且势必成为她事业的重要转折点。

    有这样好的项目,她自然不能忘了自己的天使投资人。

    当初,要是没有周童投资的三千万,她在帝都的总店便不可能开业,也就更没有后来,这么蒸蒸日上的红火事业了。

    她给周童打去电话的时候,还未及要说明正题,对方倒先告诉了她一个意外惊喜。

    “清越,我有一位重要的朋友要介绍给你认识,今天你要是不给我打电话,我也想给你打过去呢。”

    卢清越好奇,能是什么人,让周童如此重视。

    她询问之后,周童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羞涩,支吾了一下,才说,“你还记得在新年酒会上和我打招呼的那位男士么?”

    卢清越努力回忆,终于有了印象。

    对方好像是一位富商,年纪四十出头,相貌端正,身材也未走形,十分礼貌绅士。

    当时,还听周围人提起过,貌似他也是离异了一段时间,因为前妻与初恋情人旧爱复燃,才把这个忙于事业的男人给甩了。

    思及此处,卢清越似乎是已经明白过来了。

    她笑起来,问周童道,“怎么?是不是要请我吃喜糖了?那我可得给你准备个大红包才行。”

    电话那头,周童也笑起来,她是已经经历过一次失败婚姻的过来人,倒也不会那么扭扭捏捏,笑过之后,她说,“我们俩的关系还没进展得那么快,但我还算喜欢他,所以,想让你帮忙看一看,这人到底值不值得托付终身。”

    听到好友这么说,卢清越顿觉使命重大,忙严肃了声音说,“这个事情,肯定是要你自己拿主意,别听我乱讲。不过我最近在浅湾,你可以领着你那位如意郎君一起过来,我全权接待,正好,也和你商量一下开新店的事情。”

    听说卢清越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又要开设新店,而且据她说,新店的定位颇有不同,周童从来相信她的眼光,因此特别感兴趣,立即应承下来,说不日就携男朋友启程,去浅湾拜访她。

    周童是风风火火的性格,说要来拜访,隔了一天,便从帝都启程来到了浅湾。

    好友第一次携男朋友来访,卢清越当然给足面子,亲自去机场迎接。

    卢清越提前赶到,手捧鲜花,站在接机口那里等待。

    不多时,便见周童和一位个头中量的男士从里面走出来。

    她忙挥手,周童一眼便看到她,笑着和身边的男士说了两句什么,那男人便礼貌的笑起来,然后和周童一起,加快脚步,往卢清越跟前走来。

    待走到跟前,卢清越看清,这位男士正是她之前在酒会上看到的那位,如今细看,发现样貌似乎比印象中的更年轻一些,谈吐也稳重亲和。

    卢清越自诩看人很准,认为这男士倒是和周童很般配。

    而那男士在三人交谈时候,眼睛始终看着周童,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喜爱之情。

    而周童则脸上放光,神采飞扬,不论是皮肤还是身材,都比之前变得更好。

    卢清越看了,暗暗称奇,心说,爱情真的对女人有如此大的作用么?仿佛在周童身上施了魔法。

    寒暄之后,她做东,请两人去浅湾最好的餐厅吃饭。

    席间,几人谈起了生意上的话题,男人并未多言,只是默默听两位女士商讨,待周童征求他意见的时候,他给出的意见很中肯,同时也提到了一个两人都未考虑到的细节。

    卢清越感觉受益匪浅,忙举杯向他敬酒。

    男士很客气,笑起来还有点憨憨的样子,谦虚的表示自己是门外汉,并不如卢清越专业。

    但周童脸上骄傲自豪的笑容却是掩藏不住的。

    饭后,卢清越又领两人去了那个她中意的选址地点考察。

    随着车子行驶越来越远离市中心,周童的疑惑也越来越大。

    “清越,难道这次选址不是在闹市区?”

    卢清越点头,笑着说,“到了地方,我再跟你们详细介绍。”

    但从周童脸上的神情也能看得出来,她似乎并不太认同新的选址。

    待到了选址地点,正是华灯初上。隔海对望,正能看到特别行政区的灯火辉煌,耳边还有潮水拍打礁石的磅礴节律。

    即便是晚上,尚且看不到周围的山景和水景,仅凭眼前的一切,就已经将周童和她的男友俘获。

    看到两人惊艳的神情,卢清越又适时介绍了新餐厅的规划,装修风格,营销定位等情况。

    三人便站在海湾山顶,凭栏畅谈,将未来的规划初步绘就了蓝图。

    待三人离开的时候,可以说是乘兴而归,而周童他们两人下榻的酒店,选的是和卢清越同一家。

    登记开房的时候,卢清越刻意回避了一下,以免这对热恋的男女尴尬。

    可周童却悄悄拉住了她的手,没让她走。

    令卢清越意外的是,周童并没有和男友入住同一个房间,而是选择了和自己一层的某个房间。

    那位男士看起来也并不见异样,始终保持着绅士风度,一直将两位女士送到房间门口,才离开,回去自己的房间。

    卢清越回房之后,刚刚换好居家的衣服,正在洗漱,就听见了敲门声。

    门外是周童的声音,“清越,我准备了红酒,咱们两个聊会天。”

    其实她早就想和周童聊聊,只是碍于好友带着男朋友,怕两人要煲电话粥,或者私下约会,她不便打扰。

    开了门,周童果然手里拎着一瓶红酒,两只高脚杯,她也换好了睡衣,一脸期待的走了进来。

    卢清越看到她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一边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一边笑着打趣,“我是现在就点评你的如意郎君,还是等你喝醉了再说。”

    闻言,周童不禁脸上飞红,白了卢清越一眼。

    以前还没见过她这样小女儿情态,卢清越都感觉到新鲜,笑的停不下来。

    两人打开音响,听着轻音乐,坐在地毯上,守着红酒和佐餐的沙拉对饮,谈心。

    话题自然都是闺中秘语,大部分是围绕着周童的男朋友展开。

    卢清越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将那位男士大大的夸赞了一番。

    惹得周童又是开心,又是不好意思,脸上红了又红。

    倒不全是为了讨好友的欢心,卢清越确实认为那位男士还不错,性格稳重可靠,言谈得体,见识也很广博的样子,美中不足,就是不太会说好听话,看起来憨憨的。

    但这一点,却正是让周童心动的地方。

    她说,“我也不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了,还喜欢听男人的奉承话。他这个人永远做的比说的多,对我很细心,但嘴巴也确实笨。前几天我们吵架,他连对不起都不会讲,只是在我家楼下守了一夜。”

    听到这里,卢清越也微微惊讶,没想到他们两个都三,四十岁的年纪了,谈起恋爱来还这么轰轰烈烈的,吵架吵到这个程度。

    “那你都没心软让他进门么?童童,我当真对你刮目相看。”

    周童却是自嘲的笑了一下,说,“你以为我不心疼么?那天外面下着雪,冷的很,他就在我家门外傻站了一宿,也不知道进车里待着。但是我从于子洋那里没学到别的,只学会一样,就是不要对男人太好,要学的心硬一点,否则,吃亏得就会是自己。”

    听到周童这一番话,卢清越却是晃动着手里的高脚杯,陷入了思索。

    直到周童推了推她的胳膊,问道,“清越,你和郑郁林最近有联系么?”

    听到好友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卢清越身上竟是一颤,最近都没有什么人在她耳边提起这个名字了。

    身边的好友都知道她婚变的消息,为了避免尴尬,大家都刻意回避了这个话题,当然更少提及那个男人的名字。

    但周童不比其他人,她们是最好的闺蜜,无话不谈。

    聊完了周童的感□□,自然也就轮到了卢清越身上。

    “没有。”

    卢清越淡淡吐出两个字。

    周童惊讶,“他没找过你么?”

    “没有。”

    卢清越的脸上毫无表情,完全不同于刚才轻松愉悦的样子。

    周童不禁皱起眉头,“这也太不像是郑郁林会做的事情了,我以为,他那么爱你,肯定无法接受离婚的事情,必然会死缠烂打的。”

    这次,卢清越甚至都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抹不足为外人道的涩然。

    看出她心里并不痛快,周童忙搂住了她的肩膀,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周童和卢清越贴了贴头,说,“清越,其实郑郁林真的很爱你,可能他只是比我家那个更不会表达吧。”

    卢清越却不这么认为,她笑了一声,说,“你男朋友虽然不会表达,但至少会在楼下等你一夜。但他呢?”

    从来没听过卢清越的抱怨,尤其是感情方面的,周童不禁有些惊奇的望着她,然后说,“清越,你是不是还爱着他?”

    卢清越立即否认,“不可能!”

    周童是过来人,一眼就看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她并没有道破,顿了顿,才说,“我总觉得,你们不该离婚。郑郁林对你太用心了,但他也太习惯隐藏自己的感情了。清越,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今天,不妨直说吧。”

    听她这么讲,卢清越的神情也变得严正,坐直了身子,看向好友。

    周童,“其实,投资帝都总店的那三千万,并不是我给你的。”

    闻言,卢清越似有所觉,深深蹙眉。

    周通继续道,“听说你要开餐厅,资金不凑手,郑郁林怕他直接转钱给你被拒绝,便借了我的名义。及至后来,餐厅赚了钱,我才把三千万还给他,算是我自己入股。”

    得知真相的卢清越,脑子里登时嗡得一下,呆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做出反应。

    周童摇了摇她的胳膊,继续说,“清越,郑郁林一直都很关注你做的事情,他经常给我打电话,问起你的情况。他说你要强,有些事,问了你,未必能得到实话,所以就拜托我多照顾你,你这边若是有了什么麻烦,都要告诉他。其实,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郑郁林已经给了你很多的关心和帮助。但他不想让你心里有负担,所以一直都不让我说。就说这次,你来浅湾,认识的几个朋友,其实也是郑郁林多年的生意伙伴,他们之所以这么舍得下力气帮忙,你以为只是因为餐厅项目有前景那么简单么?偌大的浅湾,有潜力的项目没有一万也有一千,人家凭什么投钱给你一个外乡人呢?我说这话,你别不爱听,但要不是有郑郁林在身后做保,就凭咱们跟人家吃了两三次饭的交情,怎么可能弄到好几亿的投资?”

    这番话,更是让卢清越久久说不出话来。

    周童接过她手里即将倾倒的杯子,有些担心的说,“清越,我知道你好强,可能接受不了,但其实,你的成功并不会受到质疑和影响,相反,你们已经离婚了,郑郁林依然对你念念不忘,处处关照,不更证明了你的成功么?”

    卢清越终于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好友,她眼中隐隐有泪,面对周童,她无需掩饰自己的情绪,语气很激动的说,“我需要靠离婚之后,前夫的帮衬来证明自己的成功么?郑郁林到底想怎么样?他是瞎,是聋,还是傻?我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他不想跟我联系,就不要来干涉我的生活,如果他想复合,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说这些?童童,你知道么,所有人,你,冉冉,抚林还有所有我们共同的朋友,都在劝我跟他复合。可你们谁问过我的意见?你们为什么不去逼郑郁林?难道我们两个离婚,是我的错么?他纵有千般的好,万般的对,但我看不到他的一点诚意,我不想再生活在他的影子底下,我只做我自己行不行?我以前就不想做郑太太,现在更不想做郑郁林的前妻!”

    看着卢清越神色激动,眼泪扑簌簌的掉,周童已经慌了手脚。

    她一边扯了纸巾来给她擦泪,一边道歉,“对不起,清越,是我不对,我不该叛变,向着郑郁林那个没良心的说话。我刚才还说该对男人心硬一点,怎么到了你这儿,又劝你原谅他。”

    看着卢清越哭了一会儿,情绪有所平复之后,她才又说道。

    “也怪我刚才莽撞,稀里糊涂的就开了口,其实,我想劝和,也是有原因的。并不是全是因为郑郁林帮过我们海晏集团。”

    卢清越哭过一场,这时候情绪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她纸巾揩了揩眼角,看向周童,示意她说下去。

    周童便道,“上个月,于子洋忽然来找我。”

    见卢清越面露关切,周童忙说,“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于子洋我们和解了。”

    卢清越,“……”

    周童脸上尽是无奈,她说,“其实我也不想和解。但他毕竟是鱼蛋仔的爸爸,我们之间有个孩子,我总不能不让孩子见亲生父亲。如果于子洋混的太惨,我儿子脸上也无光,再说,我现在有了稳定的新感情,以前的事情也就看开了。我爸妈也说,看在原来于子洋在集团做过不少实事,好事的份上,不能把他往绝路上逼。我爸找了个朋友,介绍于子洋去那边跟他合伙做点小生意,如果他自己争气,就能把握住机会,要是不争气,也怨不得我们家了。这事,我跟我男朋友也说了,他也支持,过去的就过去了,总之,都是为了孩子。”

    说道这里,周童意识到自己扯远了,她赶忙又返回来说道正题。

    “那天,于子洋来看鱼蛋仔,忽然就和我说到了你身上。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了你和郑郁林离婚的消息,他说,这件事他有责任,让我跟你说一句对不起。但我再追问,他就不说了。我也不知道这么怎么回事,但于子洋说,让我务必跟你转达歉意,他说,那天在酒会上,有个侍者,你盯着看了好久。只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你就能明白了。”

    闻言,卢清越却是如遭雷击。

    确实,酒会那天,那个给郑郁林送酒的侍者正是于子洋!

    而郑郁林的血检报告里存有致幻剂……

    于子洋,卢沁芳,何言故,卢定远……

    这一连串的人物,都与卢清越有过节,有恩怨,而最后……

    似乎,她和郑郁林之间以离婚收场是一个不可避免的结局,冤冤相报,终如是……

    可即便知道了真相,哪又能怎么样呢?

    她把狠话,气话都说绝之后,他们之间恐怕再也没有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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