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牙舞爪的八头巨蛇盘亘于海面之上, 身上的锁链发出“咔吱咔吱”的不堪重负脆响——本应存在于神话中和上古时期的怪物在这一夜晚降临于人世。祂的身形堪比某些山峰，覆盖在漆黑鳞片上是层层叠叠的装甲防御层，粗大绵长的铁尾用力地拍动海潮, 掀起狂怒的巨浪试图冲破身上的阵法枷锁。
操控五芒星法阵的堂泽神主等人明显也惊呆了。
他们只推算得出自己追踪的是“破坏京都封印大阵”的罪魁祸首, 动用了“晴明桔梗印法阵”来追捕犯人都在出发前被个别修行者质疑是否太过于小题大做——结果谁能想到被关押在大阵最里面的终极boss也跟着偷渡出来了？
眼看这头结合了上古怪物样貌和现代机械化画风的大家伙，大有一种微妙的赛博朋克生化兽boss的错觉, 这一幕让哪怕是平日里见多识广、斩妖除魔的修行者们都惊恐莫名，理智涣散，难以生出对抗的心思。
那可是传说中的八岐大蛇！
那是连海神素盏鸣尊都无法真正杀死，只能选择将其封印的上古怪物！
但是堂泽不愧是众人的主心骨，只见他大吼一声：“稳住！不要怕！”
话音未落,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猛地踏空飞起, 澄澈的灵力在他身体表层凝结成实质的光芒，没人看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就见到那满头白发正在急速地变回黑色，脸上的老人斑和皱纹都消退回健康青春的时期。
几个呼吸之间, 他就从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儿变成了身材高大、身手矫捷的年轻人，黑发在风中飞舞，宽大的白袍被肌肉撑得鼓鼓囊囊的。
但是没有人盲目地羡慕此时的堂泽神主，但凡有点修行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使用了某种力量而提前支付的“代价”。
外貌年轻的堂泽神主在空中伸出左手, 双眼如电，金黄色的光芒在虚空中凝结于掌心，渐渐演化出一张巨大弓箭的形状，无数麦穗的图案缠绕在弓柄上，半透明的弦上如同某些活物一样地有节奏地呼吸着阵阵淡金色的光芒。
他用尽全力地拉开了这柄神奇的大弓, 右手臂的衣袍被气浪硬生生崩裂, 缠绕着神力的箭只从无到有地出现。
恍惚间, 在这昏天黑地的漆黑海上风暴之中，大片金色的麦浪似乎伴随着浪潮浮现出来，数头纯白皮毛的狐狸环绕着持弓的神官嬉闹，那是稻荷神的使者。
与此同时，站在底下甲板上的捧剑神官叹了口气，扭头对同样来自热田神宫的下属说了点什么，那下属的眼睛里顿时涌现出热泪，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高天之上，稻田之中，宇迦之御魂神啊！万望庇佑我等凡人，封禁妖邪！”
这一刻，站在半空中的堂泽念完祷告语，旋即右手松开弓弦，一箭射出！
所有白狐的虚影开始追随着那支箭风驰电掣般地奔跑而去，它们依旧无所畏惧、步履轻灵，似乎完全没有看见箭头刺向的方向正是八岐大蛇的其中一颗头颅！
持剑的神官在交代完后事之后，旋即举起了本应躺在匣子里的古剑，扭转剑身，双手握柄，对准着自己的心口一刺而下！
“吾乃沧海之原神，素盏鸣尊命之侍者！八岐出世，祸乱人间，吾辈伏唯一死，以唤剑灵！”
像是听见了此人临终的祷告，那心口的热血并没有喷射出一丝一毫。
它们全部被【天丛云剑】的剑身给吸收了。
旋即这把神器像是骤然间“活”过来一样，不仅灵光四溢还剧烈地开始颤抖着，紧接着，它自行脱离了神官的尸体朝着高空急速飞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云层之中。
“嗡！”
来自稻荷神神力的惊人一箭刺中了八岐大蛇的最中间头颅，化作一个巨大的“封”字图案，金灿灿的光辉在半空中久久不肯消散。
八岐大蛇顿时整个身躯被固定住，尾巴难以继续拍动，浑身像是中了什么咒一样的动弹不得。
唯有飞箭本身带来的伤害痛得那个中箭的头颅大幅度地向后仰起脖颈，蛇口张开，露出修长的毒牙，嘶吼声震动天地。
就在下一瞬间，【天丛云剑】挟持万千银白色的雷电呼啸而降，照亮了整片海域，誓要将陷入僵硬状态的八岐大蛇硬生生地打回海面上依旧苦苦维持支撑的五芒星法阵里封印起来。
八岐大蛇感受到那熟悉而久违的气息，抬头一看，暗黄色的竖瞳里倒映出那针尖般银白色的剑光，顿时愈发暴怒了起来。
这很正常，这把神器当年就是素盏鸣尊用了阴谋诡计灌醉它后，从它尾巴里剥出来的武器……
这一次，祂不再进行小幅度的抗击和拍打浪潮行为，而是浑身上下超过九成的装甲掀起，露出隐藏在装甲底下的各类热武器炮口！
“什么？！”
在法阵外围观战的星野归一大吃一惊，他妈的你一个上古神话怪物还跟我们玩什么“大人时代变了”的梗？
这是不是太作弊了！
到底是哪个傻缺给祂提供了这种机械化改造躯体的构造思路啊！！
面对难以预料的危险，咒术师的第一反应就是抓住同样观战发愣的伏黑惠到自己身后，以免有什么他无法承担的力量波及过来伤到这孩子。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妖力炮火自下而上地与无数雷电正面相撞，爆发出足以刺瞎人眼的污染光源，隐约间，那灵力锁链崩断的声响是如此清晰。
八岐大蛇脱困了！
雷电之中，【天丛云剑】被一个阴险蛰伏的蛇头突然伸出地狠狠地咬了一口，直接咬碎了三分之一的剑身，顿时哀鸣着一个倒退往后飞去，落回热田神宫之人的手中。
看这神器残破黯淡的架势，神道教诸人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如今世上的神器毁一件少一件啊……
须发翻飞的堂泽此时也手持大弓地跳回甲板上，然而他眉头紧锁，深知只有控场技能的自己是无法完全镇压八岐的。
接下来怎么办？
此时五芒星法阵被破外加灵力锁链失去作用，五艘咒具船只上的阴阳师们遭受了严重的反噬，一个个不是口吐鲜血就是昏迷不醒。缓过劲来的八岐大蛇轻蔑地用十几只腥黄色的竖瞳扫了这群蝼蚁一圈，尤其是持弓的神主本人，却没有急着对他们发起下一轮攻击，而是一个猛子扎进海里，消失逃走了！
一时间，海面上的风浪平息了不少，但雨水和海浪依旧翻涌不停——【天丛云剑】先前借用了素盏鸣尊在海域的权柄，现在虽然无力维持风暴，但本身带来的天气气候也没有那么快就消散掉。
“祂占着上风吧，为什么逃走了？”伏黑惠从前辈咒术师的背后猫猫探头，十分警觉地问道。
“不……”星野归一摸着下巴，似乎在纠结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祂恐怕……想要做更可怕的事情，只是暂时力量不足，要去‘加餐’了。”
“加餐”这个词听得伏黑惠毛骨悚然。
考虑到这附近最近的人类城市和距离，那么最合适“加餐”的营养餐到底来自哪里，又是哪些人，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随后两人很快靠近了堂泽神主等人所在的船只，结果发现结束“神降”状态的神主又变回了老年人，金灿灿的神力大弓消失，其本人看起来比先前愈发垂垂老矣，似乎下一脚就要踏入棺材了。
“你们是……咒术师啊……”
虚弱到必须要被同伴搀扶着坐着的老人家缓缓说道，他黯淡的金棕色眼眸转向了伏黑惠那年轻冷淡的面孔，似乎看到了什么人一般恍然大悟：“你是……禅院家的孩子？”
“不。”伏黑惠倔强地说，“我姓‘伏黑’。”
堂泽老神主虚弱地笑了笑，也没有在意少年人的叛逆心理，只是看向站在一旁神色严肃的无名咒术师，想不起咒术界有这么一位茶发女子jk的存在。
但无所谓了。
只要能把消息传回去，去告诉那些人……
“拜托两位……先赶回去报信……”他颇为辛苦地喘息道，“我们事先都低估了这次的危险……八岐重新出世，祂不受占卜之力影响，无法事先推算出祂的存在……”
毕竟这次的神道教主力追捕队伍几乎死的死伤的伤，剩下几个还能站立的人要负责开船和照顾伤员不要暴毙。反倒是原本一直在外围看戏的星野归一和伏黑惠还保存着大部分力量，可以率先赶回去报信给日本修行界。
“可是，把各位扔在这种危险的海域上还是不行吧？”星野归一环顾这附近的船只，“万一那头混蛋大蛇杀个回马枪把大家吃掉，诸位岂不是就是资敌外加白给了？”
“生死有命，那也没办法，只要能传达消息回去……”堂泽神主此时已经是生死置之度外，毫无畏惧之心。
但是星野归一依旧很困惑：“不是，您老人家怎么就觉得我有办法能快速传信回去？”
“你们咒术师不都会超远距离瞬移吗。”
“……谁规定的这种事。”
堂泽老爷子：“喏，你们咒术界御三家之一，五条家的那个当主呀。那小伙子瞬移不是跟吃饭喝水一样轻松么。”
“……”
星野归一头很疼，那混蛋的蓝条（咒力）是正常咒术师能比得上吗！更别提自己这种肾虚人士！
人家开瞬移技能可以毫发无损，你就傻乎乎地学，那人家跳楼毫发无损你是不是也要跟着跳下去啊？
但纠结了十几秒后，她还是伸手捂住了脸，长叹一声：“好吧好吧，我有办法把大家全部传送回日本本土去。”
堂泽和周围的几个神官都愣了一下，最终老神主还是没有追问这等隐秘到底是如何操作，而是感激地问：“那我要怎么报答你？”
向来爱钱贪财的星野归一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了。
最终她摇了摇头：“不用。”
“反正……我也有急事要赶回去，把你们几个带上也只是顺手而已。”
——就让老神主依旧维持着“咒术师人均能开瞬移技能”的美好又错误的印象吧……
很快，整个队伍的人都知道他们要借助一位咒术师的力量传送的方法，因此勉强让船只靠拢到集中点。
“真的没问题吗前辈。”伏黑惠小声地问她，很担心御坂美琴会玩砸，他甚至开始考虑如果自己为了维护前辈而跟神道教之人起冲突后会不会上对方的黑名单。
“安心啦，惠！”星野归一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毕竟也不能把神主他们扔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不管啦……”
堂泽神主的确不认识御坂美琴，可是星野归一认识对方，多年前也受过对方的帮助。她敬重于那位老人，自然也不可能做出袖手旁观之举。
因此下一刻，她伸出左手，在空气中虚虚一握，手腕扭转。
血红色的咒力在她身上蔓延、伸展，最终演化成一个漆黑无光的领域，将附近的所有人连同船只一并笼罩进去！
领域展开·光明中世纪。
在这无光的黑暗“领域”之中，大伙儿其实都很想看看领域里头的情况到底怎么样，然而看来看去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说好的咒术师领域景象结果全都是漆黑一片。
片刻之后，星野归一的声音响彻整个领域。
“吾为太政关白之子，丰臣秀赖哈里发是也。”
“如今册封尔等为‘五大佬’、‘五奉行’之职，其余人皆为封臣，速去封国履任！”（注1）
这是出自p社游戏里某个平行世界的世界线，大致讲述战国时期的太政大臣，丰臣秀吉之子秀赖（玩家）为了避免被德川家的迫害，先行一步下南洋，假意改信绿教将来再悔过，然后在东南亚建立日本的汉族八旗步兵军队，打着到处送官职的名号坑蒙拐骗的精彩故事。
之所以采取这个副本来构造“光明中世纪”的故事，是因为故事主线涉及到的主体国家是日本和东南亚，星野归一可以将人直接投放到日本去——其实再远一点的地方她也投放不了，主要是咒力不够支撑如此人数的远距离集体传送。
本来这个领域里该有一系列游戏界面供人玩耍的，类似于另一个领域【模拟人生】那样构造出一个“中世纪世界”，但无奈星野的咒力实在是不足，只能不加载游戏界面选择全部黑屏对待了……
话音落下，天旋地转，原本毫无准备的众人被无形的黑暗掀翻，周遭的船体和里头的物体噼里啪啦地翻滚着砸下。
但是在下一秒，黑暗骤然散去，七艘船只掉落在码头附近的海面，本该距离海域有上百公里远的横滨市区近在咫尺！
真的传送回来了！
众人顾不上对于先前那个只有声音没有画面的黑暗领域进行讨论，欣喜无比地看着不远处的城市建筑，没有任何骚乱踪迹——因为此地还未受损，意味着八岐大蛇在海中潜行的速度还没有他们瞬移的速度快！
没等伏黑惠松一口气，就看见一旁的“御坂美琴”突然瘫坐在地一副虚脱的模样动弹不得，身上的咒力伪装也迅速褪去，露出了原本的真正容貌。
开一次领域就耗光咒力什么的也太苦逼了……
“……星野前辈？”
认出这个这些天来一直想方设法玩弄和折腾自己的“学姐”真身竟然是熟人，伏黑惠的表情差点当场裂开。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开玩笑，能和五条悟那家伙勾肩搭背、嬉笑怒骂的人会是正常人吗？
呵，这趟横滨实战任务果然是狗屎。
第52章 无辜之人
夜晚9点多的横滨依旧在下雨, 尽管先前引来海上风暴的【天丛云剑】受损，收了威能，但沿海地区今夜的雨势并没有减缓的趋势, 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迹象。
“这是八岐大蛇重返陆地所带来的天气异常影响之一。这雨水里蕴藏有不明显的妖力，淋久了会生病。”
一位年轻的神官跟两位咒术师如此解释道——本来堂泽要亲自过来感谢他们的, 然而老爷子一踩上地面就腿软了, 脑海里早已绷到极致的那根弦一下子放松下来昏迷过去。
无论如何, 能把出海的队伍给一个不落地带回来就是他这个领队的最重要职责之一。
修行者们立刻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护送老爷子去医院, 另一部分则是联络另外两个追捕妖王的队伍和那位留在横滨的谦智法师等四人小组, 以此紧急告知国内修行界高层关于八岐出世的噩耗。
至于酬谢什么的之后再说吧，当务之急是解决掉即将到来的八岐大蛇。
在先前那位神官找过来之前，星野归一就完成了伪装。刚刚她因为开领域【光明中世纪】而咒力耗尽，导致马甲“御坂美琴”不幸当着伏黑惠的面前掉了, 但她休息了片刻后还是烧了几根自己的头发，又一次披上了这个马甲。
“为什么？”伏黑惠很疑惑, “你这个马甲貌似风评不太好，星……御坂前辈。”
这是委婉的说法, 翻译一下就是“你这马甲在横滨有多拉仇恨你不清楚吗”的意思。
星野归一挠着头傻笑起来：“因为比起区区风评问题，它能发挥的作用更甚于负面影响。”
是的, 直到现在, 她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茶发”设定, 以此来混淆黑衣组织的观察的打算！
而且就算当不成“鱼饵”, 她也能利用“御坂美琴”的马甲在这场危机中施展拳脚，度过危机。
到时候万一有人问起……
御坂美琴干的好事跟我柔弱无助又肾虚的一级咒术师星野归一有什么关系！
不过话虽如此, 星野还是忧愁地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城市建筑群, 一边操纵【月之眼】继续追踪琴酒等人踪迹, 一边加速朝着那边赶过去。
什么？你说伏黑惠？
小帅哥当然是被她拎着走了，不然还要去给那群神道教的家伙继续打白工吗。
可笑！五条悟的好学生当然是由她这位好前辈亲自来迫害！
伏黑惠：我谢谢你。
因此在谢过过来通知的那位神官小老弟后，星野归一和伏黑惠迅速地离开了这个港口，朝着城市的另一端方向赶去。
…………
“琴酒大哥，这是港口黑手党总部附近的这个民宅片区里近半个月来所有新住户的名单，无论是否正规登记在册的，我们都搞到手了。”
坐在轿车里的伏特加恭恭敬敬地拿出一叠文件递给抽烟的长发男人，然而琴酒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删掉……”琴酒想了一瞬，补充道，“不需要半个月，以雪莉叛逃的日期为界限，在那之前的新住户不用查。我们的搜查目标是自那之后的新住户。”
“是！”
说实话，在不久前找了某个路过的诅咒师用占卜手法推算出了目标的藏身地，为此还花了一笔不菲的定金后，琴酒就处于一种既焦躁又有点亢奋的矛盾心情中。
焦躁，主要是因为没想到那个诅咒师使用了某个神奇的咒具，制造了一个棉花人代替本体，伏特加的子弹没能杀死对方真身以至于本来打算收回的高额定金真的被人拿走了。
亢奋，自然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猎杀行动而期待不已。无论“目标”是否真的是叛徒宫野志保，琴酒都沉浸在那种即将动手前的冷静与疯狂之中。
此时，琴酒听见一旁的下属说道：“大哥，今天是5月17日，雪莉叛逃的日期是5月10日，刚好是在一周前。因此这一周里只有5户新住户入住这个片区，其中两家通过正规的房产租赁登记，另外三户用了假身份……”
“很好，我们就从那藏头露尾的三家黑住户开始搜起。”
随着琴酒一声令下，这横滨四人行动组里的科恩早已提前消失、不知去向。另外一位女性狙击手基安蒂则是找到了附近的一栋高楼天台处，居高临下的借助地势来提供远程狙击支援，压制民宅区里随时有可能爆发的战斗。
剩下的琴酒和伏特加则是亲自前往住户里搜查疑似目标。
由于此地靠近港口黑手党总部，这边也住着不少成员家庭，随便开枪可能会打草惊蛇。因此琴酒要求伏特加尽量不用枪械而使用冷兵器，后者苦哈哈地嘴上答应了，但心里却琢磨着“有琴酒大哥在哪里轮得到我用刀子”的摸鱼废物想法。
在另外一边，人高马大的桐生一马很努力地想暗中观察轿车里的动静，却见到车内二人走下来，径直往民宅小区方向走去，顿时吃了一惊。
这两个杀手已经搜查到了御坂御坂和真岛的藏身地么？
可恶……
桐生连忙使用“式神”与召唤者之间的隐秘联系发送信息给星野归一（可以理解成“组队通话”功能），然而星野归一那边回复却是“已转发给真岛，你继续观察，见机行事。”……
哇，这要让人怎么见机行事啊？
我赤手空拳地冲上去跟那两个持枪的杀手打成一团吗！
憨憨直男桐生一马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短发，浑然不知自己苦恼的模样落入另外一位“追踪者”的眼中。
戴着口罩、穿着雨衣的安室透通过望远镜将这狗狗祟祟的猛男苦恼模样尽收眼底，顿时觉得躲起来的那位“猎物”、疑似宫野志保之人的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怎么会跟看起来不那么聪明的男人合作呢……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决定自己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观察那个白西装男人对琴酒和伏特加的行动后再做决定。
并不清楚身后有两波人的琴酒大步上楼，身形微胖的伏特加跑得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爬楼梯。
他们来到了第一户新住户门口。
这个片区的监控体系并不完善，就算少有的几台也被人提前恶意破坏了，因此治安非常差，经常有醉鬼和混混在街头巷尾徘徊。
要不是顾忌着仅仅一条街之隔的港口黑手党总部，琴酒早就对于所有可疑人选大开杀戒了。
纵使如此，他们也依旧谨慎地确认这几栋楼的监控失灵后方才动手。
“叮咚。”
满脸杀气的琴酒抬起抬着皮质手套的左手，摁动了门铃。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女人踢踏地踩着拖鞋走过来的声音，听起来还挺年轻的。
“开门，警察，有事找你的丈夫咨询。”
琴酒竟然脸不红心不跳地伪装官方身份说道。
屋内的女人困惑地“啊？”了一声，一边说着“我丈夫怎么了吗”一边将单眼抵在防盗门的猫眼处，想要看清楚外头的“警察”到底是真还是假。
但是琴酒等的就是这一刻！
因为屋内开灯，走廊昏暗，因此外头的人能够隐约透过猫眼的反光看见里面的光影变动！
先前还在告诫小弟伏特加不要乱开枪的他竟然举起装了消音器的枪口，对准猫眼处直接扣动扳机！根本不管里面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要追查的目标！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猫眼处玻璃碎裂的声音被掩盖在屋外大雨“哗啦啦”的噪音之中，没有传出去引起外人注意。
一抹刺目的血迹瞬间覆盖住里头残破的猫眼洞口，紧接着有什么重物猛地向后仰面倒下。
伏特加都傻眼了——他吃惊的地方不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大哥，而是琴酒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言论……合着担心他会因为开枪而出岔子啊。
一枪打死素未谋面的陌生女人，琴酒不紧不慢地垂下握枪的手，表情淡定地像是踩死了一只蚂蚁那样若无其事，对伏特加说：“开门。”
伴随着大门被伏特加强行踢开的声响，两个成年男人看见了屋里的光景。
本应是一家三口的住户如今只有一个倒地死去的女人，右眼处血肉模糊，脑后有血迹流出，顺着廉价瓷砖一路流到了听见异动而走出来的小男孩脚下。
这个孩子呆呆地看着死在门口的母亲，以及那两个满脸不善、挟持风雨而来的黑衣杀手，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一时间浑身发抖泪流满面，好像整个灵魂都不属于自己。
琴酒若无其事地与那个失去母亲的男孩擦肩而过，迅速搜查了其余几个房间，确认这一家的男主人不在家而且死去的女人也不是宫野志保后，他才神情无聊地对伏特加说：“你解决他，别闹太大动静。”
伏特加按了按自己的礼帽，拔出了短刀一步步地走向那个完全被吓傻的男孩：“是，琴酒大哥。”
就在这时，一个花盆突然从门口扔进来——琴酒猛地侧头一躲，花盆连带着里面的泥土就砸在了伏特加的背上，痛得后者皱起眉头来，十分恼火地转头看过去到底是什么不长眼的混蛋出手。
站在门口的是桐生一马，他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跑上来。
雨水淋湿了他的白西装和暗红衬衣，汗水混合着雨珠从他的头发里流下。
在看清楚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女人尸体时，桐生那双向来刚毅坚定的眼眸里迸射出惊人的愤怒，就像是一团火在心里燃烧似的。
“啊？”琴酒一点也不惊讶地说，“你是这家男主人？不对吧，资料上那个人不是你……所以你少来多管闲事。”
桐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
星野归一对他的命令是“见机行事”，真岛吾朗对他说“别掉链子啊桐生老弟”，御坂御坂对他说“桐生先生是温柔的人”……
在“普通人的死活”与“不要打草惊蛇等待援军”的两难选择之中，正义感熊熊燃烧的桐生一马依旧无法对于无辜者见死不救。
所谓男子汉的道义让他走到今天这一步，让他成为百折不挠的【堂岛之龙】。
在见到琴酒等人先前闯入民宅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了，这两个杀手通过某种方式查到了这个社区，缩小了排查范围，距离真岛与小姑娘的暴露就差一步之遥。
那么……他一来要为同伴争取撤退时间，二来不能让更多的无辜之人因为自己等人的保护目标而死——桐生相信御坂御坂那孩子也不愿意见到这种场面。
至于那个女人的意外被杀，他很抱歉，毕竟谁都没想到琴酒会如此残酷无情不假思索地动手杀害普通民众……正常杀手起码得确认一下目标再动手吧！
但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两个杀手之中保下那个可怜无辜的孩子。
因此桐生一马捏紧了拳头，摆出格斗的架势同时恶狠狠地回答道：“我的确不认识这些人，但是你们的所作所为让我看不下去！”
铁石心肠的琴酒像是听到了这辈子最大的笑话一样，他冷酷的面庞上突兀地露出了戏谑的笑容，然后举起手中的枪械对准了桐生一马的额头。
“哦？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想怎……”
桐生突然跪下了。
琴酒：？
任谁也没想到刚才还一身正气的高大壮汉会突然毫无骨气地跪倒在枪口下，然而这还没完，桐生一马之所以下跪并不是因为单纯地害怕或者恐惧。
他是星野归一的“式神”，纵使在这个世界死去，也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能被重新召唤而出。
事实上，他从不畏惧死亡，无论在哪个世界。
此时此刻的桐生一马一个双膝滑铲，跪倒在女人的血泊中，直接避开琴酒的枪口瞄准方向，以一种近乎滑稽的方式冲了过去。
但是琴酒并不觉得他的动作和移动方式显得滑稽，只是意识到从一开始桐生的目的就不是自己等人，而是……那个男孩！
“杀了他！”
琴酒厉声道，可是他低估了下属伏特加的智商。因为这一句话缺乏指代对象，伏特加无法理解是“杀了男孩”还是“杀了白西装男子”。
就是那么一犹豫的瞬间，滑铲而至的桐生已经冲到了他的腿边，对着伏特加的一条小腿位置猛地挥动铁拳！
——咔嚓。
伏特加的左侧小腿骨头被硬生生打骨折了！
这个胖子痛得哀嚎一声，大怒之下，手中的短刀用力刺向蹲伏在地的桐生一马身上！
短刀刺入肩膀，鲜血喷射而出。可是痛得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桐生一马根本顾不上反制对方，要知道琴酒的枪口即将调转过来！
在千钧一发之际，这个平日里憨憨愣愣的男人抓起了吓得魂飞魄散的男孩搂在自己的胸前，背朝着杀手们，急速向着前方的窗户冲去！
不好！他们要逃！
琴酒不再犹豫，连开数枪，呼啸消音的子弹近距离地打入桐生一马的后背溅起数朵鲜红刺眼的血花，染红了他的白西装外套！
然而桐生一马根本不管伤势，大吼着谁也听不懂的怒号，双手死死地保护住那个孩子，然后撞破了窗户，从这6楼的窗户直接跳出去！
几秒钟后，外面传来“啪！”的一声闷响！
琴酒怒气冲冲地赶来，一把推开想要诉苦的伏特加冲到窗边，不顾雨水拍面而来探头看出去——仰面朝天的桐生一马正躺在一楼的地面上，大片黑红的鲜血伴随着雨水迅速散开。
他从6楼一跃而下，摔死了自己。
但是桐生一马却在死前调转了方向，用后背着地，自己承受致命伤害，将那个可怜的男孩保护得毫发无损。
可恶，单凭我现在身上的这点咒力维持不住连续的高强度行动——刚才没能抓住二楼的那根栏杆！
但就算是这样的我，多多少少也为别人做了一些事情吧……会长，如果换成是你的话，应该会理解我吧……
躺在血泊和雨水中的桐生努力地思考着，瞳孔开始不受控制地涣散起来。
此时一旁男孩哭泣的声音唤醒了他残存的神智。
“快逃……快……”
豆大的冰冷雨珠无情地拍打在桐生一马的脸上，他灌满了血块的喉咙里却依旧坚持挤出了最后的几个字眼。那个男孩终于回过神来，他泪流满面地看了满身是血的白西装大叔一眼后，毫不犹豫地转身逃去了其他建筑里头——那是琴酒射击的死角。
眼见到无辜的人终于暂时安全，桐生一马感受到久违的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
他要死去了。
也许他依旧是个鲁莽笨拙的直男，也许他依旧没能圆滑地做出两全其美的选择，但在拯救人命的关键时刻，他依旧做出了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甚至没有选择消散自己的尸体，而是用它暂时在这个世界多留存片刻以此来蒙骗琴酒等人。
直到死前，桐生一马依旧死死地盯着6楼的窗户，满是怒火地注视着那个长发的杀手。
隔着瓢泼大雨，那死人的视线竟然让琴酒极其难得地感受到些许汗毛耸立的惊悚感。
“呵。”他收敛心神，转身朝着门外走去，打算去下一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评道。
“那家伙……是个男人。”
第53章 送快递
“桐生死了。”
坐在计程车里的星野归一突然极其小声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表情瞬间阴沉许多，把对她多少有些了解的伏黑惠给吓了一跳：“啊？”
自从知道了黑心咒术师“御坂美琴”就是星野前辈后，伏黑惠也放下了不少对于陌生前辈的警戒心——这个纯良的男孩还是相信五条老师的朋友再坏心眼也不会把自己真的推进火坑哒！
由此可见，伏黑惠遭受的社会毒打可能还不够多……
因此他也知道了“桐生一马”其实不是真人, 而是前辈的式神, 身份类似于自己的“玉犬”……
“那, 那他还会回来吗……”伏黑斟酌着用词, 生怕刺激到一脸疲惫、正在回复消耗咒力的星野归一。
碍于与陌生的的士司机普通人同处一个空间，星野略微地点点头, 没有解释自己的式神一旦以死亡的形式强制下线，起码三个月到一年内都不能再召唤出来这个代价。
就在几分钟前，他们在风凉水冷的横滨街上见到了一辆还在运营的夜间计程车, 星野归一谎称自己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如今有急事要回总部去又提前甩给对方大额钞票。因此司机先生立刻使出了毕生的赶路功夫来送客人去目的地。
“接下来该怎么办？”黑发少年压低声线问道, “桐生出事了, 前辈你的妹妹岂不是……”
“让他们先撤退吧。”
星野归一闭着眼睛回答，说话间她再次用大拇指压了压自己的眉心，感受到因为焦虑和愤怒情绪混杂在一起的负面心情催生出新的咒力，如同沙漠里迎来了降水一般大大地缓解了那种过分干涸的痛苦。
再忍一忍……当前能用的咒力还少得可怜……这施加在我自己身上的咒力使用界限‘束缚’一年比一年更强了……
…………
“哎呀，桐生老弟不行了, 会长叫我们赶紧跑路。”
室内的灯光下, 戴着眼罩的真岛吾朗忽然如此说道。
此时灰原哀经过他刚才的拼命安抚总算稍微冷静一些，不至于陷入恐慌狂乱中无法自拔。
但听到这句话时, 她眼前依旧模糊了一下, 想起了那个笨拙而温厚的青年对着自己微笑的模样。
“桐生、桐生先生……他怎么了吗？”女孩子惊恐而恐惧地问出这个问题, 生怕听到最糟糕的答案。
啊这。
同为“式神”的真岛吾朗纠结了一下这个答案要怎么表述, 毕竟御坂御坂只是个普通人, 说什么式神死了的话会吓坏她的。
因此这位大哥挠挠头：“受了些伤，但不用管他，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可不是吗，人都死了，那不就是“脱离生命危险”了嘛。
灰原哀却误解为“桐生受伤后逃脱离开”，虽然下意识地觉得那个男人应该不是这种临阵脱逃之辈，但她也不想听见任何一位亲友因为自己的事情而牺牲的噩耗，所以略微地松了口气。
“那么，我们得走了！”真岛用双手拍了拍小桌板唤回她的神智，“会长走之前给你留下的逃跑装置呢？拿出来用吧！”
“哦哦……”
灰原哀连忙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了那个小玻璃罐，里面装着几根红发和一枚银灰色的u盘类挂饰，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要如何帮助他们逃命。
按照星野当初的叮嘱，小哀毫不犹豫地打碎了这个玻璃罐。
下一刻！
……什么都没发生。
小哀，真岛和兔兔面面相觑，发现这个“u盘”既不是什么《哈利·波特》里的“门钥匙”传送器，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移动硬盘，因为上面连usb插口都没有！
叮咚。
清脆的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真岛吾朗猛地瞪大了仅存的右眼，摸出棒球棍就要冲去门边应对外面的不明人物，却听见外头有个浑厚低沉的男声问道：“屋里有人吗？是谁下了订单？”
……订单？
真岛吾朗想起了什么，原本满是凝重的英俊面庞上浮现出一抹喜意，不再犹豫，一把拉开门，笑着跟屋外的人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山姆！”
站在门口的黑发中年男人确实是个很奇怪的快递员。
他穿着不明材质、一看就很有科技感的深蓝色连体外衣送货服，头上戴有宽大的防雨兜帽，背着一个镶嵌电池与小骷髅宇航员挂饰的背包，腰部与腿部外围装有亮着绿灯的黑色外骨骼装甲。
但这些都不是最稀奇的地方，奇怪的地方在于他的胸前绑着一个衣着整齐的婴儿，淡金色头发都没长几根的小家伙软绵绵地趴在男人的怀里，四周有防雨防风的透明保护层。同时还有一根像是天线的延伸器械手臂从快递员的右肩膀上方探出，见到屋内二人手这个器械臂亮起了黄色的led灯光，咔嚓几下将灯光片变成了一个手掌般的简易形状，朝着客人们挥挥手，显得很是可爱。
这位快递员胸前的工牌名字是“山姆·波特·布里吉斯”，长得很像美剧《行尸走肉》里的“弩哥”那位演员，但是又比对方要高大健壮许多。
但是如果在座的各位读者里有谁玩过《死亡搁浅》这个游戏，就会发现这哥们——根本就是里面的游戏主角兼最传奇的快递员，冥滩的“遣返者”，重新链接美国之工具人。
——术式·死亡搁浅。
这是星野归一留给灰原哀的“快捷键”和逃跑方法。
打架，山姆很擅长。消灭怪物，山姆同样很擅长。
但他最擅长的事情是……送快递，不管货物是物品还是人类。
“啊，是真岛先生呀。”山姆那张平静中满是沧桑的面孔上露出了姑且能够称为微笑的神情，“我们的确很久没见面了。洛，是吧？”
他胸前那个婴儿“洛”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伸出肥肥嫩嫩的小手想要去触碰真岛吾朗。
“呀，小洛，你都长那么大了，上次见面时你还没长头发呢……来吧，你们父女俩快进来说话。”
真岛吾朗友善地与小洛握了握手（指）后立刻把山姆拉进屋内，随后还左右环视外面一圈确认没有跟踪者后方才关门。
山姆毫不客气地哐哐哐地走进来，防滑靴子以及外骨骼装甲的重量踩得室内木板发出闷响。
进屋后，他一眼就看见桌上的那枚银白色“u盘”，一边嘀咕着“开罗尔连接器怎么又被她乱扔”一边伸手将其捡起来。缠绕在“u盘”上的几根红发在接触到山姆的手套指尖时骤然消失，与此同时，山姆的面色明显红润了不少。
“你认识这东西的主人？”他问坐在一旁有点莫名胆怯的灰原哀，后者鼓起勇气点点头，觉得山姆看起来人高马大、气势凌厉，不像是普通人。
“嗯……是归一姐的挂饰。”
山姆听她说出了星野归一的名字后，略微挑眉，将“u盘”扔回给小哀：“我收到订单了，这东西你还给她，她知道怎么做。”
“好。”小哀小心地把东西放回衣服的暗袋中去。
此时关好门的真岛吾朗也快步走回来，跟等着取件收货的山姆说道：“你收到的订单里具体有详细说什么吗？”
“没有。”山姆很美式地耸了耸肩，肩膀上的机械臂也比划出一个问号的“手势”，“个人端口发来的讯息叫我马上从我家（那个世界）出发，来你这儿，接个订单。至于货物和收件人是谁我还不清楚。”
“事情是这样的，这个孩子呢……”真岛吾朗一指旁边的灰原哀，“是我们会长的妹妹。现在她被一伙杀手追杀，需要你护送她前往会长的身旁。”
山姆闻言一惊：“啊？要我杀人吗？”
这位快递员完全误解了真岛吾朗的意思，以为他要自己先去把黑衣组织的杀手给杀死再来送人。
问题在于，山姆是个从不杀人的人……他以前面对敌人时都是把对方打晕或者捆起来就算了。因为在《死亡搁浅》世界里死去不久的尸体会变成怪物bt，从而引发虚空泯灭，造成世界毁灭。所以长期在野外派送订单的快递员们都被迫养成了不杀人的习惯——杀了的话还得亲自送尸体去焚化厂处理，麻烦得要死。
真岛吾朗多多少少也知道山姆的一些人设，因此连忙挥着手：“不不，没有人要求你杀人，你只要负责安全无虞地把御坂御坂送到我家会长身旁就好了。”
“misaka misaka？”来自美国的山姆十分困惑地重复着这个奇怪的罗马音，“你们日本人的名字真奇怪……”
别吐槽了，要是你知道你们那个世界实际上也是由日本的小岛秀夫游戏工作室推出的游戏世界观，你得吐槽到什么时候。
既然定下来事宜，山姆很利索地蹲下身掏出一个白色的、类似于睡袋的东西，要求灰原哀钻进去。
小哀：“这是什么……？”
“尸袋，我以前不管是运送尸体还是活人都用这个。”直男快递员山姆耿直地说，“御坂小姐，请放心，这是符合你体型的小型号，还是全新未使用过的。”
灰原哀&真岛吾朗：……
咒术易容后的灰原哀看起来那张黝黑小脸更黑了，她看起来像是宁愿落到琴酒的手里也不想自行进入尸袋，但最后还是爬进去躺着了。
她自暴自弃地像只小猫咪。
兔兔紧随其后地钻进尸袋里，同为战五渣，它向来识大体。
倒是山姆肩膀上的机械臂好奇地亮起黄色灯光，一路照着兔兔，似乎很想研究一下这个毛茸茸的小动物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机械臂连接着小洛的精神感官，这个小婴儿对于一切异世界之物都非常好奇。
山姆蹲在榻榻米边上，一边给袋子拉好拉链、让小姑娘的脑袋可以露出来呼吸，一边抬头跟拄着棒球棍看戏的真岛吾朗确认起最后的事项。
“那么，本次订单的货物是这位‘御坂御坂’小姐，下单人是真岛先生你，收件人是星野归一女士。我们这一路上最大的风险是规避杀手，必要时可能会引发开火交战的情况——没错吧？”
“是的！”
“安全起见，真岛先生你就拿上这个吧。”山姆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密封的金属快递盒，
也没见他按哪里的开关，金属盒子外层的架构尽数碎裂，变成了一把直挺挺的突击步枪！
真岛吾朗吹了声口哨，伸手接过被扔过来的沉甸甸枪械：“牛啊伙计！”
听到夸奖，山姆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这是非致命突击步枪，你可以发射橡胶子弹、麻醉子弹、血液子弹这几种不同的子弹。我出门时带了两把。哦，对了，别忘了，使用血液子弹时会优先抽取你的鲜血，小心不要调错了。”
是的，这个号称“从不杀人”的快递员，但凡出门配送订单，都随身携带简易梯子、攀登钉绳、建筑搭建器、各类手榴弹、抗bt手枪、致命或非致命的突击步枪/霰弹枪、榴弹发射器和四联装火箭筒！
不然你以为他身上的外骨骼装甲只是摆设吗？还不是因为装备加货物都太重了的缘故！
没有办法，毕竟他山姆·布里吉斯也只是一个养家糊口、一天跑十几座山头也不会累趴下的柔弱快递员罢了。
只见山姆在分享了武器后把身上的一些装备卸下，把小哀连同袋子一起背在自己身后，又东挪西调，总算把那一大堆零零碎碎的武器和送货装备给挂在了外套各处的挂钩上，无论四肢还是后腰处都多了不同的金属盒，看起来像是一个浑身装甲的外骨骼士兵似的。
“好了，走吧。”
负责在前方探路的真岛吾朗小心翼翼地用手中的枪口顶开了大门，正要观察外面是否安全，忽然“啪”地一声一发子弹打了过来！与他的鼻尖前方空气堪堪擦过！
琴酒他们阴魂不散地找来了！
第54章 激情枪战
砰砰砰！
嗒嗒嗒嗒！
不同口径子弹的射击声回荡在走廊和建筑之间, 哪怕再大的雨声也难以掩盖。
灰原哀做梦也没想到——她，一个藏身于日本横滨的失忆女孩儿，如今竟然被一个美国直男用尸袋装着背走，至于同伴那位成年男性正扛着一把突击步枪跟追杀自己的杀手们激情对射, 为他们争取逃走时间。
她其实很想对这些天来一直努力照顾自己的真岛大叔说点什么, 但时间不等人, 局势十分紧迫，因此她很理智地知道自己只有尽快离开此地才不会拖累对方。
因此灰原哀最后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默地、无助地抱紧了怀里的宠物兔子, 最后看了一眼走廊里的那个人背影，任由自己被人背着跑。
隐约间, 灰原哀感觉自己的脑袋更疼了。
被遗忘的过去就像是一把双刃剑, 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一方面从内部温暖她，另一方面又在剧烈地切割她的灵魂和感知……
记忆中，这么猛烈的枪声似乎并不陌生, 她的过去似乎早已习惯了死亡和颠沛流离的告别。
她曾经的过去……在那些遗忘的记忆里，为什么稍微一回想起来就会那么痛苦？
真岛吾朗和琴酒之间的开火交手很快就惊动了住在附近的港口黑手党成员和其他社会帮派分子, 这帮人纷纷误以为是各自的仇家上门, 嚎叫着撞开门冲出去——然后就被不知哪儿飞来的流弹打碎了脑壳。
这下子，“误解”就成了真的仇恨, 剩下的人愤怒地加入了这场战斗, 一下子把局面变得不可收拾。
这下子谁也别说是谁的问题了, 平时早就互相看不顺眼的人趁机大打出手，就算彼此无冤无仇素不相识的暴力份子们也没有放过对方，反正看到别人就开火。
面对着超过十个人的互相疯狂射击, 一时间被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的琴酒顿时变得颇为恼怒。他没有料到真岛吾朗会随身携带着一把火力十足的突击步枪, 还毫无畏惧地不加装任何消音装置的在这个社区里大打出手, 由此引发了更多的枪战和骚乱。
要知道，这个社区外头就是港口黑手党的总部！成百上千个黑手党和异能者成员就等着冲过来平乱！森鸥外就算是耳朵聋了也不可能对那么近距离的枪战毫无察觉！
妈的，烦死了！
见到那个长发男人如此满脸怒气，真岛反而发出了疯狂的大笑声，任由周围那些飞来飞去的子弹划破自己的衬衣和外套，鲜血缓缓直流，右眼里显现出癫狂如疯狗的情绪。
他当然不会怕死，桐生一马那个笨蛋都不怕，他怎么会怕？
怕了的话！他不就输给那个男人了吗！
所以如今真岛吾朗一手持枪，一手扯掉了上半身碍事的沾血破布，露出背肌、肩膀乃至胸肌上那清晰可见的般若刺青文身，妖娆的白蛇与刹那即逝的樱花刺在那皮肤深处，绽出青红分明的色彩。
巨大的鬼面般若露出獠牙，狞笑着睥睨敌人。
“来吧！你们这帮恶心人的鼠辈！”真岛吾朗咬着牙恶狠狠地笑道，“吾乃【嶋野狂犬】，今日参上！”
…………
健步如飞的传奇快递员山姆·布里吉斯跑得更快了。
哐哐哐的下楼梯声音在消防通道里回荡。
他头也不回地抛下真岛吾朗和身后那些枪声、怒吼，大步流星地往前冲。不料他肩膀右侧的机械臂“奥卓德克扫描仪”突然亮起了血红的灯光，led灯光切换，像是闻到了前方的敌人气味，猛地朝前张开，做十字架警告状。
这是“洛”的能力，机械臂“奥卓德克扫描仪”连接着她的精神感官。
洛曾经是未出生的普通婴儿，然而在母体不幸于怀孕期间去世后，她就被附加了“死亡”的属性——介乎于死亡和活人的界限，从而沦为了一种用来侦查死灵怪物bt的工具“bb”。
这种存量稀少的“bb”大部分时间是装在一个营养液的罐子里模拟出母胎羊水环境，作为“工具”而非“人类”被对待的一件可消耗物品。在野外工作的人类使用它们，也不过是为了避开其他亡灵罢了。
直到这个bb遇见了同样在早些年痛失妻女的山姆，经过长久的陪伴后山姆把自己本想给未出世女儿的名字“洛”送给了这个婴儿“工具”，并在所有冒险故事的最后他们成为了真正的家人。
得到女儿的警告，山姆毫不犹豫地一抬手，一梭子弹“嗒嗒嗒”地顺着光源指向方向打过去，打得楼梯口里瓷砖碎裂粉尘横飞，同时倒地的还有被橡胶子弹打得痛呼倒地的几个混混。
高大威猛的美国壮汉抓着楼梯扶手处跳下去，挥动金属枪柄，砸在了那几个想要爬起来的小年轻脑袋上——威力惊人，混混们哼都不哼一声地就晕倒过去。
山姆若无其事地提着枪继续往楼下跑去。
灰原哀被他牢牢地背在背上，任凭怎么跑步跳动都不会掉下来。总是如此，被疯狂颠簸的她还是心惊胆战地感受着这个一步跨越好几个台阶的“柔弱快递员”的下楼梯速度，头一回明白了一个能够在一天之内徒步翻阅十几座山头的男人到底有多健壮这件事。
当初租房时星野归一就考虑到逃跑的必要，因此楼层并不高，仅在3楼。这点距离山姆转眼就跑完，他要根据“式神”和“召唤者”之间隐约的感知去找到星野归一，然后把灰原哀交给咒术师女士，完成订单。
就在踏出公寓一楼的那一瞬间，山姆肩膀上的这个奥卓德克扫描仪突然转动方向，只听得空气中传出一声“当啷！”的碎裂声，其中一片明黄色的led灯光熄灭了，上面还镶嵌着一枚冒着青烟的狙击枪子弹弹头！
精神感官超乎寻常的小洛操控扫描仪的机械臂，替自己的父亲挡下了这一次致命攻击！
眼看灯光叶片损失了1/4（一共就四块金属叶片），奥卓德克扫描仪顿时愤怒地转动起来，几乎舞成一个明黄色的灯光圆盘，遥遥地指向着某一栋大楼所在的方向。
出手之人正是远程支援的黑衣组织女性狙击手，基安蒂。
如果说琴酒和伏特加是搜查组，那么她和消失的科恩就是远程支援组。两个行动组在横滨这一亩三分地里互相支持着完成任务。
这个冷酷的女杀手趴在附近的一栋商业写字楼的天台上，动作迅速地拉栓弹出弹壳，同时调转瞄准镜，想要继续追击猎杀那个打扮怪异的陌生快递员。
她当然不可能认识山姆，也不知道他背后背着的白色袋子里装着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山姆那身高科技打扮显得很可疑这件事。
然而意识到周围有狙击手的存在，自己的枪械距离也暂时攻击不到那么远的目标后，迅速躲避到一旁架空层柱子后面的山姆表情微微变冷。
只见他把右手的步枪往背包外侧一挂，掏出了另外一个密封的金属箱。随后他徒手一抖，金属箱架构崩裂，露出了里面明晃晃的榴弹发射器！
“妈的！什么鬼！”
基安蒂通过高倍瞄准镜看见躲在柱子后面的山姆连头都没有冒出来，直接伸手“盲射”——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发射器枪口扣下扳机，一发威力绝对不可轻视的榴弹拖拽着金红色的气焰呼啸地射过来！
正常人谁会随身带着榴弹出门啊！就算这里是横滨，到处都有暴力份子和危险军火层出不穷，可这里说到底也不是伊拉克战争时期的首都巴格达啊！
眼瞅着榴弹往自己脸上打过来的基安蒂差点疯掉。
这一刻，她顾不上收拾自己的爱枪和其他物品，庆幸着自己动手前做了足够的逃跑装备，当即双手在围墙上用力一拍，整个人赶在榴弹到达前纵身跳下高楼外围！
女狙击手腰间的安全绳装置立刻发挥了作用——它连接着的是底下楼层的天台小花园，而非最顶端最高层的天台。
轰隆隆！
写字楼顶端被榴弹引爆，发出了轰然坍塌的声音！
此时基安蒂已经勉强爬回底下的那个休闲小花园，眼看头顶滚落无数建筑材料和杂物，正要躲避，不料后方传来一声“鹰啼”！
噗嗤。
762x51毫米口径的北约弹迸射出冷冽而灼热的矛盾感官，冰冷的铜制包铅子弹刺穿了血肉，基安蒂眼睁睁地看见那一抹血光从自己右大腿前穿透。
“啊！”
她捂着喷血的大腿，没能第一时间避开。下一刻，那些坍塌的建筑材料毫不留情地砸在她的头顶，彻底淹没了大半个休闲小花园。
躲在另外一个方向居民楼高层的安室透沉默地拉了一发枪栓，弹出金属弹壳，伸手捡起它后，抱着自己的斯塔尔枪械转身就撤退。
毋庸置疑，那与其说不是致命一击，却大大延缓了基安蒂逃跑速度的精准一击，正是出自他的手。
在亲眼目睹白西装男人（桐生一马）抱着孩子跳楼后，他就判断琴酒是真的找到了目标所在地，因此一直在观察着对方的行动……最终借着袭击山姆的那一发榴弹弹道找到了基安蒂的藏身地。
至于倒霉的基安蒂小姐能不能活下来……这谁说得准呢？
倘若基安蒂活着，但被建筑材料压住外加腿部受伤的她难以逃脱，最后多半会落进港口组织的手里。倘若她不幸死去了……嗨呀，那就真是不幸了，起码过去死在她枪口下的无辜者会笑出声就是了。
反正我“波本”向来忠于酒厂组织，又没有真的击杀“同僚”！我只是“不小心”打伤了她的腿而已……
金发帅哥扛着枪选择开溜。
他一边往预定路线逃跑一边思考起来。
琴酒刚才闹得动静那么大，恐怕下一秒港口组织的异能者就要冲过来揍人了，他安室透这个柔弱无助的普通人要是再不撤退，怕不是要暴露行踪。
啊，顺带一提，安室透是个卧底，来自日本公安。
虽然此行没有找到疑似宫野志保的人，但是能看见琴酒吃瘪这种场面还是很少见的。
就在这时，港口黑手党那边的码头方向传来了山呼海啸的噪音。
海浪发出了不详的咆哮，有什么巨大的阴影从海水中探出，掀起了无数浪潮滑落，仿佛一场小型海啸那样冲走了无数树木与小轿车。
所幸此时是深夜，正常人也不会在港口组织控制的总部地盘上闲逛，因此被冲走的人员没有几个。
已经撤退到一半的安室透诧异地停下脚步，取出怀里的望远镜看过去，然后他整个人的表情都要裂开了。
那是一座堪比小山大小的八头巨蛇，头颅伸展于夜空之下，面目狰狞可怖，正对着这座城市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怒吼。现代的横滨都市仿佛一夜回到了神话时代，当初都是怪物与凶兽横行霸道的日子。
“混蛋！”
向来擅长把真实想法藏在心底的卧底先生安室透极其难得地爆粗了。
“——这东西想对我的恋人做什么！”
第55章 笑一个吧
今夜的横滨暴雨如注, 没有星光月色，只有黑云压城的可怖乌云。
沐浴在风雨之中的八岐大蛇在海水中舒展着祂那庞大的身躯，金属装甲覆盖在漆黑的鳞片上, 在雨水的冲刷下缓缓伸展转动, 竟然有一种邪异又科幻的美感。
机械八岐——在抛弃了大部分血肉之躯所带来的弱点后，祂不仅提升了一定的生存和防御能力, 还大大地提升了火力值。
早已在十几分钟前接到了阴阳师们传来急讯的市政府发出了讯息, 紧接着, 沉寂多年的城市防空警报响彻夜空, 让人仿佛回到了战争年代, 回到了那些盟军轰炸城市的日子。
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平日里看多了帮派火拼的横滨人民虽然多半惊恐，但还算是秩序井然地逃往最近的避难地下区域。
然而八岐大蛇并不打算放过这些血肉的“点心”。
祂的休养与成长被神道教的人强制打断, 也就是说, 如今的“机械身躯”还没有恢复到最顶峰的时期, 自然需要更多的“营养”来加速这个恢复进程。
祂再度仰起最中间的那个头颅嘶鸣一声，那声音听起来就让人头晕目眩、手脚无力。只见这条大蛇的周身黑气异常翻滚，结合着海水冲上陆地——转瞬之间，这些灌注了妖力的黑色海水怪物就落地成形。
它们尖叫着、欢呼着, 成群结队的冲向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扑上去一阵嘶咬, 来者不拒。
直到将血肉完全吞入腹中后再去寻找下一波“食物”，这种猎杀行为将会持续到它们肚子再也装不下食物后才会返回八岐大蛇身侧的黑气，将“营养”供奉给这位本体妖怪。
港口黑手党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这些漆黑海水怪物的行为, 惊怒之余, 他们一边将信息通报给官方和其他组织, 一边组织人手进行抵抗, 以此为普通人争取更多的疏散时间。
以军火起家的帮派分子们不再压抑暴力本性，掏出了最新的库存，不要钱地在每个路口和交通要道建立起防御网，通过火力来压制怪物们冲击的浪潮和速度。
“拦住这群怪物！一只也不要放过！”
“不要怕！我们的故乡就在这里！我们的家人亲友就在这里！谁敢后退一步，老子先杀了他！”
很快，这座城市里四处都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枪械、咒术、神术、异能……凡是可以用来杀敌的能力都被为了自保的人们施展开来，横滨市民一边逃难一边大开眼界，惊呼“超能力者原来在我身边”（他们分不清不同力量体系的区别）。
但毫无疑问，因为缺乏一个系统性的大规模组织，这些来自民间的抵抗力量很快就出现良莠不齐的糟糕状况……
与此同时，兢兢业业的快递员山姆·布里吉斯一路狂奔，或躲藏，或绕路，或开枪疯狂打怪物，最后找到了星野归一他们。除此之外，还有伏黑惠和开计程车的普通人司机一位。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我新买的房……”司机大哥急得要哭了，因为八岐大蛇出现的那个片区里有他还在供楼贷款的新房……
“人没事就好。”星野安慰他，“往好处想，也许你接下来不用还房贷了。”
司机：……
由于司机是独自来横滨闯荡，老婆孩子都在老家乡下，所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
在见到山姆之后，双方顾不上寒暄，被美国大叔背在身后的灰原哀就十分担忧地叫起来：“归一姐！真岛大叔他、他为了我们……”
“没事了没事了。”星野归一连忙安慰她，“真岛大哥已经安全了！”
这次没有撒谎。因为咒术师感受到真岛吾朗在见到小哀和山姆跑路后又勉强拖了一段时间，最后借助其他人乱开枪的“掩护”，以最快速度逃离了琴酒的追杀，咒力耗尽、身受重伤的男人找了个僻静角落直接下线。
也就是说，真岛吾朗安全了，由于他是以正常方式下线的，琴酒就算翻遍全世界也别想找到他。
就在几人说话之际，一道刺眼的白灯从远处的头顶上方照射过来，伴随着螺旋桨呼呼呼的剧烈噪音，逐渐逼近的狂风刮得几个人睁不开眼。
来人正是琴酒和伏特加，负责开飞机的则是先前消失不见的科恩！
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时机里，还敢在横滨上空开非法注册的武装直升机横行的黑衣组织果然足够疯狂！
“快走！”星野归一对他们说道，“这混蛋交给我！惠，你跟山姆一起，护送司机大哥和小哀去附近的避难所！”
伏黑惠神色一凛，抬头看了眼急速飞来的武装直升机，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前辈你行吗？”
“我不行的话难道要让你这个年轻人直面这帮疯子杀手和他们的航空机炮么！”星野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可是你的前辈啊！带普通人先撤，你身上有我的术式链接（红发），回头我再去跟你们汇合！”
“……明白，前辈你多加小心。”
山姆在一旁摇了摇头，小声地说：“又要延长订单距离和货物，得加钱……”
他不怕危险也不怕累，只觉得这种事无论在哪个世界好像都习以为常。
对于老爸说要钱的事情，此人肩膀上的奥卓德克扫描仪机械臂也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此时紧张的司机大哥终于注意到这科技感十足的机械臂：“诶，朋友你的‘天线’很酷……啊！你干嘛！”
话音未落的司机被山姆抓起来，霸道总裁一样地以公主抱姿势抱在怀里，腿部外骨骼装甲全力运转，直接跟着伏黑惠一起毫不拖泥带水地跑了。
装在尸袋里的灰原哀正好背对着那三人，可以看见依旧站在街道上的星野归一背对自己等人的身影。
大雨和狂风扑面而来，看着远远袭来的夜空中那道白光和漆黑的“猛禽”身姿，她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涌流出来，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因为……那个女性的身影，那些今晚保护她的人的身影，隐约间似乎与她记忆中的某个人相互符合。
……姐姐？
是了，是的……没有错！我是有个姐姐的！
她用生命保护着我，就像今天这个人、这些人那样不顾一切地保护我一样。
她的名字。
她是……宫野明美。
直到这一刻，灰原哀终于想起了那些失去的记忆，支离破碎的片段组合成悲伤的过往，让她痛苦到面色煞白却又不肯发出任何声音以免惊扰到带着自己撤退疏散的山姆先生和伏黑惠。
昏黄的路灯向视野两侧急速前行，城市内外怪物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宛若黑暗丛林，她很快就看不见那台武装直升机和星野归一的背影了。
此时武装直升机终于靠近，金红色的枪焰从直升机底部的炮口闪现，发出了金属风暴的咆哮。那些子弹打过来，一路上道路碎裂，车辆铁皮崩散。
“所以我有时候真的特别佩服你们……”
星野归一低着头笑起来，雨水顺着她的茶色短发流下，湿漉漉的紧贴着面庞，然而当她抬起头时，眼眶里压抑许久的暴躁血光几乎化作实质，野兽般的竖瞳死死盯住那武装直升机。
“妈的就跟蟑螂一样烦啊！”
她猛地从地面弹射而起，踩碎了方圆几十米的柏油路路面，呈现出大片的蛛网状裂痕。
【术式·狩魔人战法——狮鹫扑击】
开直升机的科恩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站在地上的女人就违反牛顿定律地往上弹跳了数十米的高度，看起来又触碰到直升机的可能！
“琴酒先生！”
科恩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尽可能的拔高武装直升机飞行高度，同时正在操纵航空机炮的琴酒就调整枪口角度和位置，向着飞到半空中的星野归一扫射而去。
众所周知，在半空中的时候，人是最难调整自己的角度和方向的！
琴酒似乎看见了星野归一被打成血渣马蜂窝的模样，嘴角不仅勾起一丝狞笑的弧度。
然而茶色短发因为剧烈跳跃而在半空中猎猎飞舞的陌生女高中生脸上只是露出某种疯狂的笑容，左手掐了一个不起眼的手印——下一刻，数不清的子弹打在她的身上，她却化作了大片燃烧的漆黑乌鸦羽毛，向着前方再次突进一大截距离！
【术式·苇名流——神羽雾鸦】
被赋予了“神”的意味的雾鸦在这一刻展现着自己的暴怒与燃烧，毫无顾忌地撞过来。
轰！
仿佛一头犀牛撞在了武装直升机的底部，不仅航空机炮的枪管瞬间凹陷弯曲，就连舱底钢板都不正常地向上突出了一个仿佛人手的痕迹。
“是咒术师！”琴酒得出了结论。
但又有什么用呢？
武装直升机在下一刻竟然被硬生生地撕开了底部！满身杀气的星野归一提着刀从底下探出头来！
这一幕就非常惊悚。
砰砰砰！
无论是伏特加还是琴酒都拔枪对准了这个不速之客的脑袋疯狂射击，然而星野归一身上浮现出某种金灿灿的细长金光，硬是扛住了这一波手枪子弹。
【术式·狩魔人战法——昆恩法印】
尽管仅仅撑了几秒后就碎裂，可是这个临时金钟罩一如既往的给力。
“琴酒！”星野归一根本不看别人，就盯着这个黑衣长发的杀手砍，“吃我一刀！”
面对来势汹汹的黑红色大太刀，琴酒毫无形象地翻身避开，帽子都掉在了地上也顾不上捡，任由那武器一刀切碎了原本自己的座椅和底部的钢板。
“别太过分了，咒术师！”琴酒一边斥责她一边继续往她身上开枪。
简直是【厚颜无耻】的最佳写照。
然而星野略微疑惑——奇怪，为什么我这一刀没有砍中……
紧接着她又毫不客气地发起了好几刀，一刀比一刀狠辣，刀气纵横之间把武装直升机内部砍得七零八落，仪表损坏、火星四射。
结果每一刀都失之毫厘地实现了人体描边行为！
这种事对于星野归一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在短暂的交手之中，咒术师隐约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力量庇护着这个疯狂又阴暗的杀手，这更坚定了她要当场击杀对方的心思。
黑暗？偏移？不，是——“幸运”！
琴酒那不为人知的异能，竟然是在黑暗的环境中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幸运”！
他永远都比自己的敌人要更加幸运一点！
就在这时，她背后的架势位方向忽然传出机关启动的声音，咒术师那血红竖瞳的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竟然是驾驶员科恩毫不犹豫地启动了逃脱装置，直接连人带座椅地弹射而出！
失去了驾驶员，武装直升机以一个跌跌撞撞的幅度坠落着朝一旁的写字楼撞过去！
紧接着不知何时已经背起了降落伞的伏特加眼看也要拉开舱门跳出去，星野归一眼珠子一转，恰好一枚子弹打来，她没有第一时间补上先前碎裂的昆恩法印，反而任由它划过了自己的腰腹间皮肤！
一抹鲜血喷射而出，与此同步进行的是琴酒面色大变地朝她扑过来……然而星野已经再次化作了一团燃烧的漆黑乌鸦羽毛，瞬间冲到了门口附近，一把抓住了都跳出去半截身子、满是防备但毫无卵用的伏特加的背后，手中大太刀高举，一刀刺下！
——你琴酒比我幸运没关系，我比你的同伴幸运就够了！
噗嗤。
男人脖颈处前方突兀地冒出一大截漆黑的长刀，伏特加眼睁睁地看着那上面流淌的粘稠血液，那是他一辈子最熟悉的颜色。
这个杀手长大了嘴巴，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声带喉咙里传来了灌入风的冷声。
他从此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伏特加伤口处的热血溅了星野归一满头满脸，她却癫狂的放声大笑，一双眸子亮得像是血红的闪电。
“你先前对桐生做的事，我现在同样还给你！”
“伏特加！”
历来镇定无比、心黑手狠的琴酒在这一刻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面容极度扭曲。
他先前在意识到星野要施展出那种“先受伤再瞬移”的技能后就想要阻止，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直接扑了个空撞在前方的椅背上。如今他转身想要杀过来，却因为坠落的武装直升机在半空中撞到了建筑的外层而翻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星野归一从伏特加的尸体里拔出了一柄缠绕着浓烈血气的大太刀，然后像是高空抛物扔垃圾一样地松开手。
【术式·苇名流——血刀术】
必须用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作为献祭，加持于刀身上提升攻击力和诅咒特性的忍术，那样的“忍法”更加具备“咒术”的特征。
毕竟，这是一个人死前用全身的血气浇灌而成的“诅咒”。
但是“不死斩”连死亡都能斩断，堂堂修罗在它面前更是脆的像是纸片一样，区区个人临终前的怨恨能有何畏惧？
脑袋不正常垂下的尸体一声不吭地跌入下方的黑暗中，砸进了一片正在忙于猎杀人类的黑暗海水怪物群中，怪物们发出了吃饭前的欢呼……
浑身的血似乎一下子冲上了头部，琴酒用连他自己没有发觉的愤怒含恨吼道：“咒术师！！”
轰隆！
直升机撞碎了写字楼外层的玻璃，巨大的螺旋桨刮碎了办公室的桌椅，一路疯狂地借着余力往前推进，碾碎了不知多少文件和器具。
最后这陨落的庞然巨物在一盆小小的桌面植物前停了下来，一旁的小闹钟正安然无恙地转动着秒针，最短的那根指针指向了将近“10”的阿拉伯数字。
瘫倒在残破座位舱里的琴酒感觉自己头昏脑涨，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顺着眼角流下来，肚子上也传来了剧烈到难以想象的痛苦。
不是眼泪，是血。他自己的血。
这个程度的受伤令他开始有点担心了，因为这份“黑暗中的幸运”异能是有定额的，平日里可以积累，但一旦开始使用就不可能长期维持——比如说，避开敌人子弹、避开别人无意识乱丢的香蕉皮之类的，然而却不能让他在核爆炸那种烈度的灾害中幸存。
现在，他浑身汗毛炸起，有种面对天灾一样的危险既视感。
他的“幸运”好像用完了……
哐啷。
凹陷的机舱门被人扯断，扔在一旁的地上，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发出了令人心寒的声音。
提着一柄诡异血刀的星野归一站在了机舱门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钢筋洞穿了腹部、苟延残喘的长发杀手，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出乎预料，琴酒没有再谈论逃跑的科恩、失踪的基安蒂或者已经死去的伏特加，只是合了合眼，低声问道：
“……宫野志保，是你什么人？”
“那孩子是我的妹妹。”星野归一坦然道。
“不可能，她的姐姐早就死了，你才不是宫野明美。”琴酒咳嗽着血块反驳。
咒术师冷笑起来：“哦？你很清楚嘛。”
于是琴酒不说话了。不用说，宫野明美到底死在谁手里，琴酒比任何人都清楚。
啊啊，没有错，已经没什么好说的。输了就是输了……杀别人之时，必定要抱着自己也会死的决心才能动手。
所以事到如今，成王败寇，都已经盖棺定论了。
他看见了那一把缠绕着血气的大太刀在黑暗中高高举起，就像是悬浮于夜空中不详的细长血月。
失血过多，让意识开始涣散的琴酒不再去思考为什么星野归一这个神秘的咒术师能够轻易磨灭他平日里积累的大部分“幸运”，也不再去想组织里的那些事和那些人。
琴酒终于感受到潮水般袭来的疲惫。他这些年来在黑暗中前行的旅程恐怕就要到达终点了。
但他依旧用最后的力气勾起嘴角，对着星野归一露出了一个微妙的、嘲讽十足的笑容。
看见那个诡谲笑容的一瞬间，咒术师的瞳孔略微地缩紧了。
倏然间，她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那种航空燃料洒落在地的略微刺鼻气味，以及注意到在琴酒背后那管路破裂、仪表损毁后很自然迸射的一颗小小的火星。
那火星悠然地跌落在漂浮着油污的血泊中，下一刻，它猛地窜起了一长片的火焰！
任由火焰在自己身上游走燃烧的琴酒坐在炽烈燃烧的火海里，直到死亡前的最后一刻，他依旧保持着那种浸透了黑暗、冷酷嘲讽的笑容。
轰隆！
不堪重负的残破直升机当场殉爆，惊人的火光爆炸和气浪冲击而来，彻底淹没了来不及逃走的咒术师身影。
第56章 阿尔萨斯
焦黑一片的写字楼办公室已经烧得不成模样了, 只有隐约的家具残骸能够让人分辨出这里曾经是一个白领上班族聚集的场所。
然而随着一只脏兮兮的手探出废墟，几声咳嗽声从底下传出来，星野归一拄着大太刀从地上站起来。
就在刚才, 琴酒临终前用异能点燃了泄露的机油并成功引爆了整座武装直升机, 要不是她这人反应及时，把不死斩往地上一插，单膝跪地, 全力开启“昆恩法印模式”扛住了火焰和爆炸，恐怕就要去“冥滩”上再走一回了。
“混蛋！”红发咒术师倍感虚弱地挥手散去了手中的大太刀, “好累……混蛋杀手差点真的把我一波带走了……”
说完这些话, 她一边拔了自己的一根头发烧掉回复点咒力, 一边走到十几分钟前还是机舱的一团扭曲焦黑金属空间里看了看，结果还是发现隐约能看见些许尸骸的痕迹，先前洞穿琴酒腹部的那根钢筋已经熔化掉大半截了。
她沉默地看了这些东西和周围毁掉的办公环境, 想起了灰原哀那小姑娘含泪的眼睛。过了片刻，咒术师方才长出一口气，转身跳出了破损的窗户大洞外。
此时横滨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港口黑手党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军队, 只是一个地方组织的帮派，再加上他们总部地区几乎直面八岐大蛇的威胁，别说能不能抗住那些汹涌的怪物浪潮，此战之后还能保留多少实力都还是个问题。
城市里的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异能者聚集、出没的地方稍微好一点，但更多的是无辜市民惨死于怪物口中和利爪之下。——【月之眼】已经清楚地反馈出这些血淋淋的场面。
妻子与丈夫被迫生离死别, 孩子无助地目睹双亲被吃, 恋人不幸共同殉难, 老师自愿牺牲让学生逃难……
作为曾经热闹繁华的港口都市, 横滨几乎是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就沦为了人间地狱, 无数惨剧在这一刻不断地发生，而兴风作浪的罪魁祸首依旧期待着源源不断的美餐。
【月之眼】反馈来的大量信息与逼真画面让星野归一沉默地阖了阖眼，她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额头上也渗出了因为纠结和挣扎的汗珠。
敌人可是八岐大蛇诶……打不过又不丢人，那么多的阴阳师、神道教人员和异能者都扛不住，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一级咒术师能做什么嘛……
身为日本海神的素盏鸣尊当年都弄不死这玩意儿。
选择明智的逃避、选择保护自己能够保护的那几个人，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面对命运的灾厄时无能为力也不完全是我的错。
可是……
可是为什么……
看着那些惨死的人，听着他们临终前的痛苦和哀鸣……为什么心里的火就是不肯熄灭呢？
恍惚中，昔日友人对她说出了宛如诅咒的话语。
【“——你是会为了弱者而豁出命的笨蛋。”】
有一些过往被拯救下来的陌生人告诉她。
【“谢谢你。”】
【“你是个好人，星野小姐。”】
【“我们一家都永远感激你。”】
但更多的时候，是那些人质疑、怒骂、愤怒于她的救援为何来得那么晚、那么迟，以至于他们必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友死去的场面。
这能怪得了谁呢？
责怪那些无知无畏的普通人吗？可是任谁失去了重要的人，都会痛彻心扉到近乎丧失理智的地步。
责怪自己还不够强吗？也许吧，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她也早已失去了一位位重要的同伴和亲人。
星野归一闭了闭眼，像是要用视野的黑暗阻隔那些来自记忆深处的诅咒和质疑。
【我做的这一切都有意义吗？】
【我为他们付出的所有牺牲和代价，真的会有人记得吗？】
所以……女孩子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理解那位十年前叛逃的友人。
如果不是被真正的伤透了心，灵魂和尊严被人扔在地上践踏，谁会放弃当英雄的崇高理想转而堕入黑暗？
“夏油……”她低声地自言自语，“时至今日，你一定依旧还会笑话我这无聊的坚持吧？”
没有人回答她，四面八方传来了暴雨连绵不绝的声音，以及盘旋在城市上空的哀嚎和呼救。
毫无疑问，放弃是很容易的事情，见死不救是更加常见的事情。
星野归一现在抽身离开横滨，仅仅带走自己想保护的那几个人，也并不是非常困难。至于八岐大蛇的问题——自然有个头更高的人来顶着这灾害。
神道教不行就咒术界上，咒术界不行还有其他国家的修行者势力可以顶上，要是所有人类加起来都不行就直接砸核弹过去。
所有的事情总会有办法的。
大不了就是一死。
但是……
星野归一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地攥紧，此时此刻她的指尖依旧温暖，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了那么多年，她的血依旧滚烫。
同时，记忆中缓缓地浮现出那双蔚蓝如同苍空的眼瞳。
真美丽啊。
真想去触摸它啊。
——但是如果我想要站在那个人的身边一同看着这些风景，就不能退缩半步。
因为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我以一己之力能坚持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就在此时，街角涌现出几只组团出来搜寻人类的漆黑海水怪物，它们远远地就发现了孤身一人站着发呆的星野归一，当即嚎叫着冲过来。
但是——它们下一刻陷入了某种类似于石油一般的“沼泽”泥潭中，寸步难行！
星野归一睁眼，抬头看向它们。
她素来不正经又爱胡闹的脸上此时满是神佛般悲悯的神色，可是眼眶里却是一片诡异的漆黑，墨水色泽的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那沾满硝烟和灰烬的白皙面庞上滚落了一滴又一滴的漆黑泪水，给人一种邪异又圣洁的美，就像在代替那些死者发出了新的悲鸣。
【术式·死亡搁浅——bt】
一条半虚幻的漆黑脐带从她的肚脐眼位置一路延伸进脚底凭空生出的“漆黑污泥”中去，旋即脐带绷紧了这条与死亡的联系，对面的事物迅速浮出水面。
在脐带连接的尽头，漂浮起一个浑身漆黑、冒着黑烟看不清具体面容的成年女性人影。
“它”脑后扎起了一个长长的马尾，穿着宽松的沙滩衬衫、露肩小吊带和牛仔热裤，头上还别着一副碎了一半的墨镜，身上有许多伤口像是纸片般飘落在污泥中，另外一些伤口则是露出了龙鳞状的诡异痕迹。
那个满是怨恨与疯狂的亡灵bt转过头来，冥冥之中，它与星野归一的联系建立了起来。
“来的是你啊。”红发咒术师低声道，“……三年前死去的‘我’。”
那个时候的她死在了夏威夷，死在了天灾与两头特级咒灵手中，所以打扮才会是一副海边度假的模样。
那个年龄外貌与现在的星野都相差无几的bt没有回答，只是淡漠地挥了挥手，下一刻，无数惨白的人手顿时从沼泽底下冒出来，疯狂地抓住了怪物们的四肢和头颅，死死地拖进这污泥深处杀死。
受到亡者气息的影响，四周的雨水变得更加寒冷，落在地上、车上和其他基础设施上都明显加速了老化速度——不过星野归一不会受到这份影响就是了。
那bt迅速地飘到了星野归一的面前，空洞凹陷的眼眶里似乎迸发出某种惊人的视线，它抬起手想要摸摸如今还活着的自己，最终指间还是在触碰到星野归一的面颊前停住了。
那冻彻骨髓的寒冷刺激得星野归一的汗毛炸立。
“去救人。”星野归一仰头对着这个悬浮在面前的亡灵说道，“去拯救这座城市，你要多少咒力我都给你。”
bt歪着头想了想，伸手推了一下头上的墨镜，没有反应。
红发咒术师心疼且不舍地摸了摸自己那长至腰间的顺滑红发，问道：“三分之一够不够？”
“……”
“一半？我养这咒力头发养了十八年才有这个长度，今天给你用一半。”
星野认真地跟bt讨价还价。
但是bt依旧是忧愁而苦恼地看着她，最后招了招手，一头巨大的乌贼从沼泽底下冒出来，恶心的触须乱舞，蠢蠢欲动地想要吃了星野归一。
红发咒术师看了看堪比一台大卡车体型的乌贼型bt，又看了看过去的“自己”，不禁皱眉：“你要带上我？”
bt点了点头，抬起手指，黑气缭绕之间比划出一个词组。
【充电宝】
星野归一：……
神他妈的充电宝，过去的“自己”作为式神找本体当充电宝可还行。
她有点想拒绝，毕竟在《死亡搁浅》中人类被bt“吃”掉后会引发虚空湮灭现象，堪比核弹爆炸的场面，而人当然也是必死无疑。
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她已经取消了bt身上的这些种种设定，因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还是很可怕好吧！正常人谁会想要被乌贼吃下去吐出来的玩啊！她又不是小说《闺蜜之主》的那些卷毛狒狒读者！
可是想起这座城市里各处发生的悲剧，以及那头在近海处虎视眈眈的大蛇，星野归一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露出了一个浮夸力度十足的笑容。
“来吧。不要因为我是娇花就怜惜我！”
“……”
bt给她比划了一个大拇指，似乎不觉得尴尬，因为它同样能get到咒术师本体的梗。
【好耶】
在被巨型乌贼bt吃掉前，星野归一看到的就是三年前的自己比划出的词组，差点没气死。
下一秒，她的意识陷入了无尽的混沌与黑暗之中。
…………
……
当咒术师再度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一如先前在吉野顺平学校开幻境副本那样地来到了bt的身上，操控着这具黑烟缭绕的身体！
也就是说，她如今就是bt！
而无意识的咒术师本体则是被寄存在一旁的乌贼肚子里作为咒力供给她使用！
那种因为死亡而失去对于使用咒力界限的束缚，任由力量燃烧在体内的感觉，久违地像是梦境一般美妙。
可是一想到这些力量的代价都是靠烧头发换来的，星野归一就越发心痛和对于八岐大蛇搞事的愤怒。
她先摸了摸自己的“脸”，把这幅比较有人类衣着打扮的外表全部模糊掉，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黑雾亡灵外表，以免有人把这个bt的形象与“一级咒术师星野归一”联想起来。
可笑，哪个正经亡魂会穿露肩小吊带？！
老老实实地当反派吧！
做好最基础的伪装后，星野方才伸开左右双臂，在胸前的空气下意识地拨动了一下项链“快捷键”，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项链在本体身上挂着……
好吧好吧。
那就正常地输入技能、开展术式吧。
【术式·死亡搁浅——bt领域】
【术式·幕府将军式神——风林火山】
术式融合，术式推演，术式延展。
——【领域展开·死亡军团】！
这个漂浮于黑泥之上的孤独亡魂张开了喉咙，它空洞幽深的眼眶升腾起细长如剑一样笔直的烟气，口中发出了只有死者才能听见的怒吼和召唤。
想象中的那个领域，遍布着死亡与诅咒的痛苦世界诞生了。
它脚下的漆黑泥潭开始发生剧烈的波动，一时间，仿佛海浪在拍打着岸边，数也数不清的人影影影绰绰地从另一个世界走出来。
那些沉默地、披着铠甲的亡灵战士们驾驭着由白骨和幽魂组成的坐骑，抓着缠绕着诅咒与死亡气息的武器，从黑泥底下一步步地来到人间。
在队伍的最前方，有四位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影木然地浮现出身影，身上都各自有着一根漆黑的“脐带”与星野归一相互连接着。
——扛着名枪“蜻蛉切”的本多忠胜、穿着怪异僧袍的立花宗茂、身披赤色大铠冤魂缠身的真田幸村以及一身文人贵族风雅打扮的竹中重治。
星野归一抬起双手动了一下，身上所有脐带齐齐断裂，仿佛绳索被迅速燃烧断裂一般，那些“脐带”转眼间燃烧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四位浑身流淌黑泥的亡灵大将空洞幽深的眼眶中同一时间里冒出了血红色的光芒，呆愣木然的表情一下子鲜活起来，似乎木偶雕像里被突然赋予了某个灵魂。
身披赤铠、曾在德川军里冲杀无数的真田幸村挥动手臂，人头涌动的漆黑士卒中飞来了一面写有“侵略如火”的马印（军旗）。眼冒血光的真田抓住那面马印，用力往前一指，策马疾驰而去。
下一秒军团中就有一部分亡灵士兵跟着冲过去，沿途有无数妖艳色泽的鬼火凭空生出，从城市高空上方向下俯瞰宛若一条阴兵过境的行军路线迅速生成。
紧接着，周身环绕着若有若无的佛经梵文字样的立花宗茂不甘落后，毫不犹豫地取走“其疾如风”的军旗，文人雅士的军师竹中重治则是轻描淡写地拿走了“其徐如林”的另一面马印。最后是“鬼平八”本多忠胜抓着“不动如山”的旗帜召集人手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所谓的“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正是出自于《孙子兵法》中的“六如”名言。历史中，日本战国时期一方诸侯大名武田信玄以此建军，反映在游戏《全面战争：幕府将军2》里头则成了武田家的军团特色。
星野归一考虑到城市的所有范围都要笼盖，仅仅召唤一个正常概念的军团是不足的，因此要从“军团”本身的概念上衍生出不同的部队——“风林火山”军团本身可以拆分成四种不同特色的队伍，很适合当前的局面。
眼看四位式神大将都明白了此战的作战目标和对手，星野归一这个漂浮在半空中的亡魂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这个bt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嘶哑难听，浸透了对活人世界的怨恨与不满。
“兵法曾有云：‘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诸君，都行动起来！这一次，死亡和失败将无法再阻拦我们！”
伴随着术式与领域的展开，亡灵们展开了在人间的行动。而在黑暗污泥的最深处，沉睡的咒术师神情安详平静，那头红色长发的末端正在一寸寸地缓慢燃烧着……
第57章 大型副本
随着死亡军团向着城市的四面八方扩散, 作为咒力提供者兼维持领域的幕后黑手，星野归一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像是在玩一个实时的大型战术类游戏。
在“游戏”里，她可以操控每一个己方npc的行动路线、节奏和下一步动作, 是否攻击敌人，是否要安抚受害者, 如果打不过那些妖怪时要往哪个方向逃跑……
如果她不想事无巨细地操纵每个亡灵士卒, 也可以直接在意念里把这一支部队“圈”起来, 然后直接命令它们去哪个街区哪栋大楼处。至于武将本身也可以下令，可以开启第一人称的战斗视角和敌人激情厮杀，也可以懒散地扔一个“打死那帮狗东西”的命令过去就等着式神本身冲过去砍妖怪。
不得不说，这可他妈的太爽了！
真人版现实世界游戏可比虚拟游戏带来的刺激观感要强得多了！！
所以“玩家”星野归一今天也漂浮在高空中, 勤勤恳恳地刷着横滨副本。
…………
……
伏黑惠等人在距离地下避难所仅仅只有一公里的某个花园大门口遇到了麻烦。
那是一个背上插着断剑和箭矢的巨大妖怪，背着足有两人高的酒葫芦, 一边扶着墙壁喘息一边将饥渴残暴的眼神看向他们。
“式神, 人类，咒术师……”
说到最后一个词时，这个哪怕受伤了后还依旧浑身气势惊人的大妖怪露出了满嘴惨白的利齿, 隐约间似乎有鲜红的肉丝镶嵌在齿缝里：“咒术师, 你将你的血肉供奉于本大爷，大爷我就饶了这些凡人如何？”
它说得理所当然, 言笑晏晏，似乎这是什么大恩大德一般, 然而伏黑惠还是从对方的外表、言谈和妖力方面看出了某些不详的端倪。
他的脑门上渗出了冷汗，身体却下意识地摆出了召唤式神的架势。
“你们先走。”他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山姆说。
“啊……那伏黑先生你要小心点。”
山姆略有些吃惊地看看那个绝非人类的妖怪，一边随手捂住了怀里司机大哥吓得要尖叫的嘴, 一边转身就跑！被他背在身后的灰原哀也跟着看见了大妖怪的尊荣, 顿时吓得头脑懵逼、三观崩裂。
这是人吗！这不是人吧！它想对伏黑惠做什么？
下一刻, 小哀恰好看见了伏黑惠背后的影子里突兀地涌现出了两只活灵活现的毛茸茸狗头。
合着你们都不是人？？
这一回，她的表情彻底变得一片空白。
转眼间，伏黑惠操控着自己的术式【影法术】与这个不知名的妖怪打在了一起。
玉犬交错奔跑，鵺在半空中疾驰，咒术师少年眼花缭乱的攻击却让那个妖怪哈哈大笑起来，挥动灌注着妖气的利爪在柏油路上留下一道道深刻显眼的爪痕。
“老子就说你身上的味道怎么那么香，原来是熟人啊！”它张狂地咧开利齿笑起来，身后的巨大酒葫芦裂开一个像是怪物的嘴巴喷吐着妖力弹去攻击四处躲避的伏黑惠，“魔虚罗！魔虚罗？你醒着吗，你被这个小鬼调伏了吗！哈哈！”
伏黑惠闻言不受控制地一惊。
【术式·影法术】是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禅院家的祖传术式之一，它的具体效果是从影子里召唤出不同的10种式神。其中最强大的那尊式神名为“八握剑异戒神将魔虚罗”……没想到今天这个来历不明、虽然受伤但依旧难缠的妖怪竟然一口喊破了【影法术】的根本式神名讳！
“看起来没有啊！无能，无能之辈！可耻！”
大妖怪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嫌弃地骂道，原本身上张狂期待的气焰瞬间一萎。
“你到底是谁？”伏黑惠厉声喝问，眼看着被妖怪打伤的玉犬哀鸣着窜回自己身前，心疼无比但面色不显。
“啊？小鬼，既然你还没调伏魔虚罗那个蠢货，那就不配用这种语气向本大爷问话。”妖怪歪了歪头，血色的长发随之摆动，不过他最后还是决定满足一个人类少年死前的最后遗愿，“但老子是个心善的，你且听好了！吾名为——”
轰隆！
从天而降的身影砸在了还没说完名字的妖怪身上，直接砸进了地底。
“快走！”那个来路不明的人影对着伏黑惠喊着，然而一抬头看清楚咒术师的面貌时就愣住了，“伏……”
伏黑惠也认出了他，却也万万没想到来的人会是这位熟人。
然而一只缠绕着浓烈妖力的爪子猛地翻起，趁机一把抓住了新来者的喉咙，把后者甩飞进一旁的公园里！一路砸穿了围墙、空无一人的保安亭和两棵树！
“不知死活的小狗崽！”妖怪咆哮着四肢朝地蹦起来，风驰电掣般冲了过去，“受死吧！让老子吃了你！换成你家那个老不死的过来还差不多！！”
没错，来的正是路过的便利店打工人，天狗辽助！
只是如今此时此刻的它不再是完全的人类外表伪装，而是显现出背后巨大的漆黑羽翼和比普通人稍长一些的鼻子。
眼看大妖怪转瞬间逼近面门，辽助二话不说，直接从自己的背后羽毛里虚虚一抓——一把崭新漆黑的太刀浮现出来，千钧一发之际用连刀带鞘地架住了妖怪的攻击！
大妖怪背后的酒葫芦翻转，巨嘴朝上，正要对准辽助的脑袋狂喷妖力炮弹，却没想到这只年轻的天狗不知按动了刀鞘哪里的位置，刀柄末端传出一声机械转动的声音，子弹就朝着大妖怪的面门打了过去！
大妖怪自诩刀枪不入、弹药难伤，当然是不避不让，懒得躲闪。
但是出乎预料的事情发生了，那几枚一窝蜂打出的子弹竟然直直地打穿了它面部的皮肤，金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
剧痛之下，大妖怪露出狰狞暴怒之色。
此时伏黑惠的支援也赶来了。
只见他一边操控玉犬袭击敌人，一边让鵺用爪子抓起辽助的肩膀衣物飞起，从而破开了敌人对天狗的禁锢。
落地后的辽助抓着那把还在冒硝烟的刀，不住地连声感谢：“谢了，伏黑君！没想到你是咒术师啊！”
“我也没想到你根本不是人……”
心情复杂莫名的伏黑惠只觉得这家伙身上的事情都充满了槽点。
你他妈一只天狗竟然沦落到差点在街头饿死的地步？最后还乖乖地去便利当打工当值夜班的店员？
但是最后他只是平静无比、好像每个少年都会遇到一只离家出走的天狗那样淡定地问：“你那把刀怎么回事？”
“哦，是21世纪高新器械，军工压床制作的制式太刀啦。”辽助浑然不觉自己的话语里有什么槽点，“那个子弹也是特制的，制作时火药里面就混入了伊势神宫提供的符纸灰烬，所以才会对于其他妖怪有杀伤力……”
伏黑惠已经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了。
伊势神宫供奉的神明就是天照这位传说中的太阳神……你们天狗一族不愧是昔日天皇的后裔，正常妖怪哪里敢靠近天照的地盘半步啊……
此时满脸淌血的妖怪转过身来，脸上几个被符灰子弹打出的血窟窿久久难以恢复，但它只是狞笑着说：“叙旧完了吗？完了就去死吧！”
说完它猛地抡动手臂，一道足有几米深的巨大爪痕随着妖力四溢而出现在公园地面上。
辽助背后的巨大翅膀猛地扇动了一下，凭空飞起避开爪痕：“伏黑君小心！那是酒吞童子！”
“特级妖王酒吞童子？”伏黑惠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大妖怪竟然会出现在今夜的横滨。
难道是……这一切都是八岐大蛇的阴谋吗！这所谓的特级妖王酒吞童子也是受到八岐的操控么？难怪能够一眼看穿魔虚罗的底细！
顾不上思考这些，随着酒吞童子愈发暴怒疯狂的袭击，一人一天狗逐渐力有不逮，没有办法，他们到底是年纪轻轻、战斗经验不够丰富、实力体系也没有完善。
直到伏黑惠的式神又一次地被酒吞童子打倒在地，天狗自己的翅膀都被打断一半，两者满身是血，辽助忽然开口说：“伏黑君……不，恩人啊，我有一个办法，也许能救得了现在的我们。”
“说。”伏黑惠没有看它，眼睛死死地盯着酒吞童子，犹豫着是否要使用另外一个同归于尽的术式干掉酒吞。
“你成为我的召唤者，我成为你的式神。”辽助也很严肃地开口，“一旦缔结契约成功，我会完成新的战力进化……”
伏黑惠这次终于诧异地瞥了它一眼。
要知道，式神的性命是被召唤者捏在手心里的，辽助能够这么说已经是相当信任他了。
他作为咒术师，能用的召唤类术式是【影法术】，今后调伏、召唤出哪个式神都是固定好的角色。这就像是游戏里的“科技树”，每一环扣着下一环……但这并不妨碍伏黑惠跟并非来自影子体系的外来式神缔结其他契约——因为过去的阴阳师们就是这么做的！
“好啊！”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迹，露出了一个置生死于度外的略显疯狂笑容，“辽助，那我们就缔结平等的式神契约吧。”
平等的式神契约是近年来兴起的一种新型契约方式，它并不是传统的那种“主仆协定”，重点在于搭建起一个对等的力量交流平台，对于式神的束缚也没有传统契约那么强，更侧重于“朋友”的定位。所以今后只要契约没有破裂，伏黑惠可以召唤出这只天狗为自己作战，而辽助在某些场合下同样能够反向召唤伏黑惠去救命。
缔结平等契约的方法并不困难，因为辽助下一秒就交出了自己在天狗一族里的“真名”，那古老晦涩的名字从他嘴里奔出，在空中化作了影子般龙飞凤舞的黑字，落在了伏黑惠的掌心里。
那一瞬间，两人感受到某种轻巧的、稍加用力就可以挣断的“束缚”建立起来了。
伏黑惠的咒力顺着那种无形的“链接”涌入天狗的身体内，辽助的瞳孔猛然缩紧，显现出类似于猛禽的外观特征……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痛苦。
转眼间，他周身气浪澎湃，整个人的身高“咔咔咔”地拔高了一大截，白皙的皮肤底下涌现出青黑色的细碎茸毛嫩羽。
眼看着辽助身上那断裂的羽翼重新被修复，此时酒吞童子已经不耐烦于这种打打闹闹，冲过来想要结束一切——然而某种凛冽的、冰冷的目光锁定了妖王，就像是刀锋折射出冰山上的寒光，让酒吞童子都不禁为之瞩目。
那是持刀的天狗从半空中俯冲而至，身后狂风席卷相伴，誓要向伏黑惠与酒吞童子展现出古老精妙的剑道技艺。
酒吞童子仰头望着它，血腥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那种要面对强敌时兴奋扭曲的笑容：
“这就是传闻中的……天狗抄！”
…………
……
“嗯？”
穿着僧袍的和尚谦智法师独自行走在这座城市里，他疑惑地扭头看了看城市的另一端方向。
“酒吞童子负伤的气息不正常地爆发了……在跟什么人交手么？”
然而就在他身前不远处，正站着一个赤裸上身、穿着灰白色长裤的赤足僧人。
奇怪的是，这名僧人的背后依旧是另一位僧人的正面，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双头人！
双头人的四臂各持不同的佛教法器，低眉垂目，气息温柔无害。
“同为出家人……”正面的那个僧人十分悲伤地说道。
背后那人补充道：“为何不肯放过我等……”
谦智法师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特级妖王，两面佛。”他低声念道，“南无阿弥陀佛，百年前食人吞骨之妖，有何颜面敢妄称出家人！”
话音落下，他一甩袈裟和紫檀木念珠，目露无畏勇猛的精光：“今日，便让两位去西天觐见佛祖！”
“离婆离婆帝，求诃求诃帝，陀罗尼帝……”
伴随着《七佛灭罪真言》一出，谦智法师身侧顿时浮现出众多梵音唱文，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佛光直接照射在两面佛身上，照得这只妖王浑身青烟直冒，直接戴上了痛苦面具。
然而两面佛手中的黄金钲鼓一抖，“铛！”地一声，佛光就被声波挡住了。
“小子好胆！”两面佛前后双头齐声大骂，腾空飞起，雷电与狂风环绕身侧，同时口中高唱：“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
诡异的是，正面的那位“僧人”是正着唱，背面的那个却是从经文的最后一字倒退着反过来唱！
随着两面佛的正反急速唱经，它身侧迅速展开了如同修罗地狱般的“佛国”幻境，那是这特级妖王的“生得领域”。然而半虚幻、未成形的领域中已经能看出神佛浑身流脓喷血、蚕食人畜、人间百般疾苦、各种为非作歹丑恶之相，尽在此间。
甚至于西方灵山上那位至尊如来的面孔都是两面佛自己的容貌！
谦智法师一听这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再一看这个领域里里外外透出的亵渎之意，顿时眉毛倒竖，做明王怒目状，运用灵力强制打断对方地大喝：“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两面佛的领域受到谦智法师的吟唱干扰，顿时僵硬在半空，难以完全成型。
这妖怪勃然大怒，转过身来，露出了同样满脸怒火的面孔，手持金刚杵，就要对着法师砸出一道道雷电——然而就在此时，漆黑的天空中突然砸下来一抹红光，直接撞在了两面佛的身上，粗暴蛮狠地把这货撞飞进一旁的百货大楼里。
这一幕让谦智法师看得都呆住了。
“妈的！什么臭鱼烂虾在我的地盘上乱飞！”来人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肩膀上的漆黑大衣抖动，一言一行都显得儒雅随和，“那个新来的驾驶员到底能不能瞄准一点？隔着好几公里就把我直接扔下来！”
法师忍不住运用天赋双眼定睛一看，此人尽管身材娇小，头发赭红，但神色冷厉如护法明王，言语如赤子纯真，周身灵气通透，神性与人性好似交织在一起。
此子竟有阿罗汉之姿！
得想个办法把他拐进……哦不是，是皈依佛门！
从国外临时赶回来的港口黑手党干部，中原中也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个盯着自己说不话的和尚，突然有种莫名的冲动，也想一拳把这货打飞了。
第58章 烽烟四起
随着星野归一展开的死亡领域直接跟八岐大蛇硬碰硬地暴兵, 这个暂时放下人类身份、变成亡魂bt的咒术师将自己隐藏在高空之中，任由那些“眼线”一点点地扩散到整个城市里去。
“风林火山”军团在直接加上了亡灵buff后完全从日本战国剑戟片变成了惊悚鬼片的画风，看起来就跟巫妖王阿尔萨斯手下的那帮天灾怪物四处横行一样, 但是横滨的这群“亡灵”做的事情却比活人还好。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城市某处街道上, 一群浑身流淌着黑泥、脑门上冒着青烟的骷髅士兵一刀斩断了食人妖怪的头颅，把这群看起来与己方颜色相似的海水怪物打得稀巴烂, 直到确认击杀敌人方才停手。一旁瘫在翻倒的公交车底下的几个人类战战兢兢地看着这群外表穷凶恶极、行走之间不自觉制造某种黑泥脚印的亡灵怪物, 然后一个个被粗暴地抓出来，扔在地上，这些亡灵们就走了, 在己方主将的召唤下赶去下一个目的地。
亡灵们来得快去得快, 只剩下死里逃生的几个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眼神迷茫。
走了……它们不杀我们吗？
突然一个骷髅士兵跑了回来, 身上残破的简陋铠甲哐哐哐地撞在它的脊椎骨头上发出可疑的声响，让人担心它在下一秒会被自己的装备给撞碎骨头。但这个亡灵还是坚持着没有散架地返回, 并动作粗鲁地把一张饱受死亡气息侵蚀的地图扔给了这群活人，上面画了几个可以避难的地点。
事实上, 它们就在前不久刚刚路过了几家书店，拿走了里面所有的纸笔和地图。
普通亡灵们非常忙碌，因为它们不仅要忍受海怪们的袭击，还经常遭遇那些“猪队友”。
经常有野生的异能者或者别的什么家伙武德充沛地认错敌人, 误以为亡灵士兵们也是八岐大蛇的狗腿子，总是从各种难以预料到的地方冒出来发起猛攻。
对敌人我唯唯诺诺，对非人类队友我重拳出击！
对于这些没眼力的猪队友, 星野归一虽然很恼火, 因为本来可以把对付这群憨批队友的咒力节省下来去救助更多的人, 但她还是坚持以和为贵，亡灵士兵被打死就打死吧……反正几分钟后它们就会重新从底下的黑色泥潭里复活爬出来……
她很快就修改了每一支小队的设定，要求里面起码有一个亡灵专门负责制造黑雾形成文字，用于与人类交流，表达己方不是八岐那边的手下。
对此，有的人半信半疑，但更多的人并不相信。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群鬼气森森的亡灵一看就很邪恶！就算救了很多无辜市民，你们这群死者也是不怀好意、心怀鬼胎！
你看，你们竟然还有思考能力和文字表达能力！这不是阴谋是什么？
对于这群傻逼，星野也放弃了再争辩的意思，直接操纵着一群黑压压的亡魂冲过去一顿拳打脚踢，也不怕人员损失，直接摁进黑泥沼泽里清醒清醒头脑，然后就把这些大声痛骂的俘虏借助蔓延在城市四周的黑泥通道迅速传送到最近的避难所附近。最后把这群笨蛋俘虏一扔，黑泥自己就消退了。
于是横滨的超能力者们很快就吃惊地发现这些黑色的怪物……好像……可能不是一伙的？
不管怎么说，在星野归一不懈地努力和烧本体头发的共同作用下，她手下的这群亡魂军团救了不少活人，干掉了许多海水怪物，吓哭了数不清的小朋友和成年人，暴揍了起码三位数以上的猪队友……
行吧行吧。
反正人能活下来就最重要了。咒术师自己也没指望有人会对一群眼眶里燃烧着鬼火的骷髅感恩戴德。
随着黑泥不断地蔓延在横滨这座城市里，宛如箭头一样四散而去的四位式神主将都遇到了特殊的事件。
感觉就像是游戏战役里突然触发了“将领决斗”之类的具体剧情。
浑身上下燃烧着鬼火的真田幸村遇见了正在和伏黑惠与辽助对战的酒吞童子，这三个人大打出手的场面已经摧毁了附近的四栋楼房和一个公园。因此这个生前坚韧又疯狂的猛男一见到八岐大蛇的“走狗”酒吞童子，就按捺不住要与强敌交手的念头，拼命地暗示主帅星野归一自己想去“决斗”……
那就去呗。
打架的时候顺便帮忙罩一下自家的年轻人伏黑惠同学。
得到应允的真田幸村立刻拖拽着自己的十文字枪策马疾驰冲过去，枪尖与地面摩擦出一长串爆裂的火花，当他掀起枪尖时，就像是有万千的星火朝着酒吞童子的面门打去。
此时已经气喘吁吁、咒力濒临见底的伏黑惠和同样疲惫受伤的天狗辽助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鬼神般的援军大将冲过来猛刺一气。
酒吞童子狂笑起来，毫不畏惧地与这个新敌人战至一团。场面瞬间变得激烈高能，铁蹄翻转之间十文字枪抖如繁花，妖力喷吐不休相当凶恶。
“这是鬼神？”辽助偷偷地问咒术师，“赤铠、鹿角盔、六文钱纹……这是真田幸村吧？”
所谓的“六文钱纹”大有讲究，据说这六枚铜钱是日本黄泉地狱传说中亡灵要给摆渡人的船费，否则不能渡河。昔日的真田幸村将它镶嵌在头盔上，正是寓意着上了战场就视死如归、不怕没有摆渡费用的意思。
“……有点像，但又不太像。”伏黑惠同样满头问号，“横滨也不是当年他死的地方吧，我记得他是死在大阪的……”
在这次来横滨执行实战任务前，他还想着我一个二级咒术师什么场面没见过。
结果时至今日，伏黑惠决定道歉——对不起！这场面我还真没见过！
看吧，又是机械装甲化的八岐大蛇，又是传说中的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又是出现的外地武将鬼神！
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伏黑惠觉得自己已经像个究极生物似地停止了思考。
…………
……
另外一边，式神大将立花宗茂同样遇见了“谦智法师 中原中也vs两面佛”的战斗。
这么热烈的、讨论佛学的场合他怎么能错过呢？
不约而同的，立花宗茂立刻发信息给老大星野，言辞间全是想要进去“切磋佛学”的意思。
说实话，星野归一没想到这里会出现另外一头特级妖王，非常怀疑这也是八岐大蛇的阴谋算计中的一环。因此考虑到这种重量级的敌人狗腿子能砍一个是一个的打算，她还是答应了这场“佛学较量”。
什么？你说一个亡灵鬼神谈论什么佛学？
别问，问就是我佛慈悲，今天看到谁就超度谁。
中原中也冷不丁地看着一个气势猛烈、笑容邪恶的古老僧将打扮的年轻人冲过来——也许不算年轻吧，反正立花宗茂有半张脸都是空洞的骷髅头颅，里面隐约可见环绕的黑气和梵文——忍不住吓了一跳：“你是谁？”
“哈哈！”立花宗茂兴奋地甩着手里的武器，“洒家乃【西国无双】立花宗茂是也！这位小施主，你也要来一起切磋佛学教义吗？”
小施主·中原中也：“……啊？”
他时常因为过于正常而和这帮神经病们格格不入。
因此可怜的黑手党干部在内心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谦智法师的两眼陡然亮起兴奋的光芒。
多说点！再多说一点！快进到皈依我佛的剧情去！
…………
……
姑且不提这两处战场情况如何，星野归一在继续清怪的路上发现了正在组织一处避难所民众逃难的武装侦探社成员们。
这个避难所先前被妖怪们攻陷了，所幸还没开始吃人时就遇到了路过的武装侦探社社员，因此就被一套集体连招带走了。
所谓的“武装侦探社”，什么因素最重要？当然是“武德”！
因此太宰治、中岛敦等人可以说是武德充沛，很有精神，跟港口黑手党那群只能靠枪械才扛住妖怪攻击的费拉不堪之辈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在注意到持扇的风雅文士竹中重治带着自己的“林”字部队路过时，双方都保持了一定的互相警戒。
异能者们担忧这是新的妖怪，而亡灵们也其实很烦总是被猪队友乱揍的事情。
双方人马占据道路，各走一边，前往各自的目的地。
本来相安无事，直到……
“你们脚下怎么带来了那么多黑泥？！”太宰治惊叫起来，言语里满是不正常的喜悦。
没等国木田独步拦住他，这货就飞奔而去，像是一道奔跑的闪电橘猫，径直翻过马路，自己跳进了亡灵士兵们脚下蔓延开的黑色泥沼！
然而不管他走到哪里，黑泥就消退到哪里。太宰治根本没法实现“在马路上沉进沼泽”这一挑战行为。
这堪称人类迷惑行为的场面让所有人都感到困惑，就连外形柔弱的军师竹中重治都忍不住愣了一下，旋即举扇轻笑。倘若他不是浑身散发着可怖亡者的气息，这一笑定然相当风雅帅气。
“你这人类，可真有意思。”
说罢，他挥了挥扇子，让士兵们绕开一条路，继续前进。
“太宰先生！”
中岛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神情里满是担忧，然而原本正要离开的竹中重治忽然注意到这个活人少年身上的某种气息有点古怪，因此调转马头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半天。
“诶，不要一直盯着我们后辈看啦。”太宰治笑嘻嘻地把浑身发呆的中岛敦扯到自己身后，若无其事地亲自挡住了亡灵投来的怪异视线，“要是阁下想带谁走的话，你看我怎么样？”
竹中重治：……
我看你不怎么样，好好地继续当你的活人吧。
这个念头当然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太过于失礼，因此竹中只是平淡地说：“你身后的这孩子身上——有着八岐大蛇残留过的气息。”
中岛敦听到这话时，瞳孔吓得缩紧，一时间头脑空白，不知所措。
八岐……那种传说中的怪物，现在就在港口那边兴风作浪的可怖存在……竟然和他也有关联么？！
一时间，白发少年几欲落泪，他只是个从孤儿院被赶出来没多久的可怜人啊！
倒是太宰治若有所思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表情倒是正经了许多：“原来如此，您想提醒我们什么呢？”
“……让他离开横滨，立刻。越远越好。”竹中重治低声道，“一旦被八岐的爪牙们发现他，恐怕就是不惜代价也要猎取到的下场了。”
“多谢提醒。”太宰笑着说。
竹中点点头：“不客气。在下还有军务在身，就先告……啊！”
原来在闲聊中，太宰治的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摸到了亡灵军师的腿上！
异能【人间失格】生效！
下一刻，竹中重治连人带马的凭空消失！至于它原本带的那群士卒们也“砰”地一声化作无数黑泥跌落进脚下的泥潭里，消失不见。
转眼间，这个看不清头尾的队伍就消散一空。
中岛敦：？
其他人：？？？
只有太宰治吃惊地说：“我还以为他能扛住我的【人间失格】呢！”
中岛敦都要疯了：“太宰先生！您不要看到什么就乱摸啊！”
“哼，谁叫这家伙拒绝了我的去死……”
与此同时，漂浮在半空中的bt玩家星野归一察觉到队伍中出现大规模异常下线情况，顿时一惊，以为是遇到了妖怪们主力部队的袭击损失惨重，连忙切换出状态界面查看究竟……
这不看还好，一看星野归一简直气得头顶冒火，尤其是看着被强制下线10分钟的“林”部队和竹中重治，差点大吼出声。
别的猪队友好歹只是局限于打架的层面，你倒好，直接把队友们全部送走了！
“太宰治！你个手贱的玩意儿！回头老子就拿你当炮弹去打八岐！”
第59章 开高达
尽管猪队友众多, 但星野归一操控的亡灵军团还是得到了更多的人的理解与配合。很快，随着城市里还有几处比较激烈的战局没有尘埃落定，其他吃人的黑色海水妖怪都清理得七七八八了。
原本横亘在港口的八岐大蛇也愈发暴躁不安起来——祂派出小怪去吃人是为了给自己收集营养物质完成更高程度的进化，现在手下都被砍得差不多没了, 自然是得不到新的食物来源。
此时数台f2战斗机也冲破了云层, 试探性地对着祂的首级们和身躯疯狂开火, 携带的导弹不要钱地砸在大蛇的身上，与那些魔改装甲发生了剧烈爆炸，但真正造成的损血伤害又没多少。
八岐大蛇顿时被这些蝼蚁的挑衅给激怒了，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想睡觉却被几只蚊子围着嗡嗡叫一样烦躁。因此祂当即有好几个头颅伸出, 在狂风暴雨里一副金蛇狂舞的模样, 嘶吼着咬碎了其中三台f2战斗机——剩下的两台战斗机眼见大势不妙，调转方向试图逃跑，却冷不丁地被大蛇那潜藏在海水底下的尾巴翻腾而起，直接抽碎了！
除此之外, 再没有其他疑似军方的人出现了……
此时站在一线指挥战局的森鸥外看着那接二连三爆炸的“烟花”，顿时无语至极。
“就这？就这？东京那边派来的部队就这么点？”
站在他身旁的红发美女干部尾崎红叶也无奈地说：“那群官老爷可不信有什么八岐大蛇出世的传闻，能派出几架f2都算是应付交差了。”
森鸥外的表情愈发阴沉, 捏着望远镜的指骨都白了：“红叶君，看来……如今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中也到哪里了？”
尾崎红叶干部正色道：“根据最新消息, 中也已经返回横滨，只是他现在暂时被一头特级妖王绊住了脚, 需要再过上片刻才能返回这边。”
两人正在交谈之际, 没想到先前一直在近海趴窝的八岐大蛇似乎不打算再等待那些不会再回来的“营养外卖”了，趁着刚才翻滚的架势直起身子, 猛地朝岸上涌来！
轰隆！
祂庞大如山峦的身躯无意间直接撞碎了港口黑手党总部最边上的一栋大楼！
同时这个怪物的口中发出了威慑性十足的震天怒吼, 漆黑裂开的蛇信伸长出来, 宛若恶魔的钢叉。
平日里防弹的建筑外壳当然无法抵御一座山峰的碾压，当即崩解成数不清的建筑废材，玻璃、钢板、钢筋、水泥块稀里哗啦地凭空砸落。
幸亏早在发现八岐的第一时间里森鸥外就组织所有人进行了撤退和分散，那些大楼如今都是空无一人的建筑物，人员没有因此产生损失。
但就算早有心理准备，见此状况，森鸥外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重建的话得多少钱？！
红叶连忙安慰他：“没事的首领，我们还有四栋呢……”
森鸥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强自振作，下达命令：“所有人后撤三公里，不要与祂发生正面冲突！”
废话，小小的枪械子弹对这庞然大物来说不痛不痒，打再多也没用；异能者的攻击顶多是给其中一两个蛇头或者不到十分之一的身躯造成伤害，八岐喘两口气就缓过劲来了……这要是不派个真正的天降猛男或者洲际导弹打过去，怕是连那层装甲防御都破不开。
就在这时，人类们身后的街道上传来了一声又一声沉闷的……脚步声。
仿佛远古巨人的脚步一步步地从蛮荒中走过来，每走一步都是地动山摇的震撼。
森鸥外和周围的黑手党们纷纷转过头去，各自的眼眸中不约而同地倒映出那顶天立地的巨大身影，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受控制地茫然空白一片。
“这是……”
这个“巨人”通体漆黑，缠绕着黑气滚滚，站立行走时比周围所有的商业写字楼都要高出一大截，目测身高起码超过三百米之巨！
必须有这种高度，因为八岐大蛇的高度也不弱于此！
它头部的位置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脑袋，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只有一双死死攥紧、相互靠拢握拳的金色巨拳顶在肩膀位置上！
至于它本该是四肢“手掌”位置的地方则是凭空断裂，手腕处延伸出数不清的黑色“脐带”连接着脚下不断蔓延的巨大黑色泥沼，许多同样大型的bt生物在里面浮浮沉沉，追随者巨人的前进。
只要它与这些bt的连接不是完全断开，这位怪异的巨人就不会真正死去。
它的手足，它的衍生，它的附庸族群——会为这头庞然大物吸收一切可以吸收的自然能量。
这就是，从未登记在册、此前从未出现过的。
——【特级咒灵·死亡泰坦】！
有的咒灵之所以是特级，是因为它的强度上限就是特级水准。有的咒灵同为特级，只是因为评判的等级上限就到这一步而已。
毋庸置疑，死亡泰坦是其中的后者。
在这头威严可怖的泰坦的胸腹位置有一片金灿灿的不明材质色泽，它与头顶那双铁拳是相同颜色的材料，只是没人看得出那片不起眼的鎏金色泽“皮肤”底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星野归一缓缓睁开了眼。
作为bt，其实并不存在于这个动作。人类睁眼是为了抬起眼皮，她现在一个亡魂哪有什么眼皮。
但是星野还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在清除了城市里的小怪后咒术师就立刻收敛起那些死亡军团的士卒和式神，重新融合使用咒力，制造出了这一尊堪称“泰坦巨人”的大型boss。
此时此刻的她就如同端坐在高达驾驶舱的驾驶员，沉默而无声地操纵着巨大的泰坦沿着街道，一步步地朝着那头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的八岐大蛇走过去。
“让路！给这大家伙让路！”
底下的人类们带着点惊慌和期待地喊道，生怕被明显是朝着海面走去的泰坦一脚给踩扁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咒灵，更不清楚这尊泰坦是如何出现在横滨的，但此时此刻，没有人不期待着能够与八岐大蛇相互抗衡的存在出现——无论那是人还是其他怪物。
星野归一相当谨慎地没有把本体也装进泰坦体内，而是命令藏着本体的那头乌贼bt躲到了脚下的污泥深潭中去，不可以露面，也绝对不能参与任何战斗。否则万一泰坦战败导致本体也跟着被大蛇吃掉，那就是真的要死了。
从自己的“驾驶室”里看向那头愈发清晰庞大的装甲机械大蛇，以及那隐藏在黑暗中一双双腥黄色的恶毒竖瞳，本该很紧张的星野归一忽然想起了一个笑话。
一个关于替身使者们之间的笑话。
因此她轻柔地，用那种沙哑难听的bt嗓音对自己说。
“吼吼，朝我走过来了吗？”
“八岐你没有选择逃跑，反而主动接近我泰坦吗！”
“……”
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人回复她，作为对手的八岐大蛇也听不见一个亡魂bt在死亡泰坦内的自言自语。所以这个玩笑话也只有咒术师自己能够听见，能够理解。
突然的……有点孤独啊。
星野自嘲地咧了咧嘴，眼眶里那种几乎要择人而噬的血光愈发盛烈。
下一刻，泰坦那黑气缭绕的肩膀上喷洒出了无数漆黑水母状的“孢子”，它们同样是bt的一种类型，只是不再存在于“人”的意识，仅仅作为亡灵的一份子而存在了。
孢子水母们扇动着圆鼓鼓的扇面，借助风力，迅速地吹向八岐大蛇所在的方向，然后在靠近它的一瞬间自然而然地爆裂开来，喷洒出一团团不明的黑色污泥落在大蛇的头顶和身躯上。
“嘶嘶！”
八岐大蛇的一个头颅嘶吼起来，吐出剧毒的蛇信，身上有超过五十片的装甲旋即翻开，露出底下那些布满妖力纹路的热武器炮口。这些很现代魔幻科技的武器炮口对准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孢子水母们一阵疯狂射击，转眼间就把这些自爆水母们打碎了。
但是孢子水母们的牺牲也给星野归一争取来了靠近八岐大蛇的宝贵时间。
只见原本还在缓缓走路的泰坦越走越快，脚下的黑泥翻滚向前，宛若愤怒咆哮的海浪要去拍打那大地。
最后伴随着这尊泰坦轰隆轰隆地奔跑起来发起冲锋之际，数不清的海葵巨狮、骸骨面具狼群、三头狮鹫、乃至于传说中的怪鲸“利维坦”都纷纷出现，一并冲向了高高在上的八岐大蛇！
“吼呜！”
八岐大蛇中间那个头颅突然无惧无畏地大吼起来，其余七个脑袋齐齐一震，全身上下的装甲全部翻开，开启了完全的火力覆盖模式来攻击死亡泰坦！
面对几乎这一场恐怖的金属妖力风暴，那些黑泥的造物毫不犹豫地向前扑跃，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了一道道黑泥的墙壁保护泰坦本尊不受到火力伤害。
然而转眼间，它们就因为实在扛不住这些充斥着强横妖力的炮火，纷纷化作黑泥崩解落下。
泰坦“驾驶员”星野归一一看这情况不行啊，还没靠近敌人，小弟们就全跪了。
因此她此时看也不看，随手拔起一根距离自己最近的、岸上的大楼作为趁手的工具。断裂手腕处无数的黑色“脐带”像是绳索般迅速缠绕大楼，将建筑硬生生拔起，然后这尊泰坦挥动着重量惊人的大楼当成“盾牌”，继续往前猛冲！
“啊！”
那边泰坦与八岐大蛇的对决吸引人眼，这边在岸上观战的森鸥外惨叫一声，吓得周围的保镖以为他中枪了，连忙死死环绕住他，然而森首领只感觉自己的心头在流血。
——要重建第二栋楼得花多少钱？！
说实话，向泰坦索要赔偿金这种事……想想就好，人家都敢跟八岐大蛇刚正面了，他妈的还会掏钱给自己一个柔弱无助的黑手党首领重建？做梦吧！
紧接着，大海里头，地动山摇的撞击声传来，仿佛两台高速行驶的高铁正面相撞，海浪冲天，场面凶神恶煞至极。
只见泰坦原本手中高举的“建筑盾牌”当场碎裂，有不少钢筋和尖锐建筑材料硬生生地被扎进它和八岐大蛇之间。
是的，泰坦就如同一个在街上巡逻时发现某个即将开枪的犯罪分子的警察，当机立断地扑过去，以最简单明了的动作压制住犯人的双手……可惜，八岐这个“犯人”拥有的“手”可不止一双，而是足足八个！
尽管被不怕死的死亡泰坦硬生生地一步步撞回海里，八岐大蛇也没有恐惧分毫。它疯狂嘶吼着，延展着自己不同的头颅和身躯，化作一团乱舞的魔鬼藤蔓，从四面八方缠住了人形的泰坦！
泰坦无法说话，也不会说话，只是它头顶上的那双金色铁拳捏得更紧了，鎏金色泽上隐隐透出某种血光。
这巨人抬起右手，断裂的手腕处瞬间衍生出修长的、足有百米长的漆黑巨大刀片，对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大蛇狠狠地斩下！
“滋滋滋——”
高速震荡切割的黑泥刀片与妖纹装甲间迸发出剧烈的火花和让人牙酸的摩擦声，一时间竟然难分伯仲！刀锋在装甲上只留下了浅浅的裂痕！
见鬼！
星野归一忍不住在内心里大骂一声。
八岐大蛇到底吃了个什么玩意儿才拥有了这种硬度的装甲！
见到泰坦的攻击难以破防，暗自松了口气的八岐大蛇顿时面貌狰狞地转过头来，一口咬在了它头顶的金色铁拳上！修长如军刀的毒牙咬得铁拳上金色物质飞溅，咔嚓作响！
其他脑袋也没有闲着，不是在攻击那些与bt族群链接的“脐带”，就是试图在泰坦的致命处咬上一口！
甚至最凶猛的那个脑袋转过来，一把从后面勒住了泰坦的脖颈，死死地往后拽，要让泰坦的重心失衡、仰面摔倒。
一时间，大蛇身躯翻滚，巨人猛捶，两头庞然大物宛若在上演奥特曼打怪兽的剧情那样在近海处展开了疯狂且致命的厮杀，沿途不小心摧毁岸边的些许建筑和其他植物。但谁都没在意这种小事，因为与这种级别的对手战斗，一个不留神就是全局崩盘。
泰坦的感知是与星野归一这个操控者完全同步的。
此时此刻，驾驶舱里作为亡魂的她依旧感受到那种被万蛇啃噬、掐住脖子难以呼吸的痛苦。
她现在越发明白，八岐大蛇为什么是传说中无法杀死的怪物——单凭这个难缠程度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面对过的最可怕的敌人！
眼看自己就要扛不住八岐大蛇的疯狂攻击，就要被这恶兽占据上风，冥冥之中，星野归一似乎听见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嗓音在风中轻声念道：
“……在那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城市上空出现一抹红光，宛若陨石般地飞来，撞在了缠绕泰坦脖颈的那个蛇头上，直接把大蛇的一只眼睛给撞出了一个窟窿！
黑暗中的竖瞳豁然灭了一盏。
那是一个满脸空白又带着显而易见疯狂情绪的年轻男人，他借助异能在落下的建筑材料、八岐大蛇与死亡泰坦的造物们之间来回穿梭、跳跃，发起了犀利到无法忽视的猛攻。
他穿着人类才会穿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一头赭红的短发在空中飞舞，红色的妖异能量纹路从衣领底下攀附上面庞，看似失去理智，实则浑身透出一种“打他丫的”猛男气质。
没错，来人正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之一、横滨的战斗力天花板，中原中也！
他在解决【两面佛】后赶来，在确认了单凭泰坦无法击败八岐后，加上对于昔日老朋友的信赖，他毫不犹豫地直接开启了自己异能的最猛烈战斗模式。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感受到脖颈处力道的松懈，来不及感谢那位出手相助的人类（？）队友，死亡泰坦右手处的高速震荡刀锋豁然翻转刀尖，对准着那个失去了装甲保护、露出血肉的蛇目空洞处猛地刺下！
咔嚓！
这个面目狰狞喷血的蛇头被泰坦直接一刀斩断了！
“嘶——！！”
就好似五指连心一般，被斩断一个首级的八岐大蛇的其他蛇头齐齐怒吼，痛苦地扭动着身躯，掀起数十米高的海浪冲向岸边！
眼看横滨沿岸地区要被这堪比海啸的愤怒给摧毁，一道漫不经心的嗓音在城市上方响起来。
“自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禊祓！”
占地面积极其巨大、难以想象的“帐”被放了下来，普通人看不到它的存在，只有一部分灵性较高的异能者和修行之人能够看见这个“帐”拒绝了海浪的冲刷，将掺和着妖力的疯狂海水阻隔在外头。
“哎呀呀。”头上戴着黑色眼罩、站在高空中却像是如履平地的白发男子手里还提着旅行箱，箱子上面还贴着托运行李的标签……
五条悟神情微妙、蠢蠢欲动地俯瞰着城市下方和海中战局。
“好热闹呢，带我一个玩玩吧？”
第60章 让我们来
五条悟嘴上说得轻松愉快, 实际上却很老实地把眼罩扯了下来，露出底下那双苍空般透亮的“六眼”。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这家伙难得正经起来的表现。
他并不急着去掺和海边的怪物们搏斗, 而是扫视着整座城市，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很快, 他看见了自己灰头土脸伤痕累累的学生在和一只看起来就不太聪明并且哭哭啼啼的天狗妖怪讲话, 也看见了以前见过或者听过的一些人, 但更多的是素不相识、在灾难面前惶恐不安的普通人。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五条悟的表情变得愈发难以捉摸, 高空的风吹拂着他的白发，让他整个人显现出类似于神明般的漠然和冷淡。
直到——他无意间瞥了一眼海中挥刀猛砍八岐大蛇的“死亡泰坦”身影，视线忽然凝固了好几秒, 方才春风满面地倏然笑起来。
“坏家伙……”
此时的死亡泰坦已经与开启异能暴走模式的中原中也结成同盟, 互为攻守支援——纵使失去了理智，这位来自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依旧能够勉强分清楚战斗中的敌我双方, 也可能是因为他先前“误伤”了泰坦好几次后被后者不耐烦地一巴掌拍飞出去的缘故吧——在此期间, 由于中原中也陆续被队友泰坦轻轻拍飞、被八岐大蛇暴力抽飞, 他不慎撞塌了一栋岸边的大楼……
转眼间，这些大楼碎裂建筑材料的表面就浮现出重力异能的红光, 聚集着飞到半空中，朝着八岐大蛇重新砸去！
是的，想必聪明的人已经猜到到底是谁家产业那么幸运了。
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当场-1，仅剩2栋。
森鸥外气得捏碎了手里的望远镜，但又没法痛骂自己最疼爱的工具人部下，毕竟他很清楚, 此时的中原中也不再是纯粹的人类, 而是名为“荒霸吐”的神性生物, 理智那是分分钟归零的。
你跟一个弱智谈论什么赔偿金呢？
作为首领，如今也只能忍辱负重地之后再压榨对方的劳动力咯。
此时在星野归一与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原中也（失智版）的联手配合下，八岐大蛇的头已经没了三个。
为了防止这种行为造成二度的生物污染或者八岐大蛇当场表演一个“断头重生”的烦人戏法，死亡泰坦脚下的黑潮翻滚，黑泥造物如狮子、狼群等巨兽再度迅速浮现，接二连三地扑到那些坠落的大蛇头颅上拼命撕咬。
同时，“沼泽”里伸出无数惨白的死人之手，将那些还能扭动、挣扎和嘶吼的断裂蛇头拖进了死亡的深渊之中。
尽管很费力，但蛇头们还是被迫一个个地沉下黑色的泥沼里，消失不见。
这一回，那些缺失脑袋的蛇颈血肉断口处几乎是同一刻再度喷出了紫红色的鲜血，其余的脑袋感受到那种前所未有的威胁和痛苦，顿时鬼哭狼嚎起来。
八岐大蛇不再保留力量，将那些机械化的万千火力轰击在这两个敌人身上。
面对如此猛烈的炮火，纵使星野归一也不得不退避三尺，挥动手中脐带掀起巨大的漆黑黑泥天幕来抵挡火力。同时，她伸出断裂的左手手腕，上面延伸出密密麻麻宛若藤蔓的黑色“脐带”，操纵它们朝着中原中也扑过去，在他身边构筑成一个圆形球体保护他。
奇怪的是，本应很暴躁的荒霸吐在被队友保护的时候竟然意外地安静乖巧，像一只短腿柯基那样站在巨人漆黑的“手掌”上喘着粗气休息，满身衣物都被汗水和黑泥浸湿，看起来似乎要接近这幅身体的使用极限了。
感受着这位队友那依旧暴虐而不知疲倦的情绪，星野归一顿时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哥们合着是失去理智，以至于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停止战斗吗？
这才对嘛，力量总归是有“代价”的，比如中原中也用的就是“体力 理智”，而她星野用的就是“咒力（头发）”。
所以说那个不管怎么放大招都不用担心没蓝条的最强咒术师五条悟就是屑啦！
仿佛是说曹操，曹操到。
保持着死亡泰坦马甲的星野归一突然感受到身后的城市上空传来了熟悉的咒力波动，那种量级的波动，也只能是……
“术式顺转·苍。”
“术式反转·赫。”
严肃认真的白发青年轻声念出招式的名称，剧烈的能量波动一左一右地浮现自他的身侧。
然后，本该水火不相容的它们被迫融合在一起，将如同神明操控那威严的权柄一般轻而易举，温顺非常地凝聚浓缩在了这个咒术师的指尖。
“——虚式……茈！”
站于高空中的五条悟对准八岐大蛇的方向用力一弹指。
长达数公里的巨大能量波炫目至极地激射而去，沿途切割空间，留下一道整齐漆黑的真空地带。
光就是一切！
事实上，别人不清楚那道“光”什么，星野归一那是吓得浑身的亡魂毛都炸起来了。
当年五条这货可是没少拿她来试招！
比如说，你能想象你周末的早晨，打电话跟朋友们说今天不去聚会所以决定放大家的鸽子、接着在家里继续睡懒觉时突然被一发能量光波砸在脸上的感受吗！
不能吧？这是个正常人都没法忍吧？
但是星野归一偏偏扛下来了！
可以说，“虚式·茈”能有今天这杀伤力和攻击范围，她这只无辜的可怜美少女起码在试验期间贡献了一半的血泪！
因此死亡泰坦原本高大威猛超过三百米的身高骤然崩解了将近三分之二的躯体，胸膛部位以下全部消失，硬生生地缩短了自己的身高。
这一举动是相当明智的，因为下一秒，“虚式·茈”的能量光波穿过城市，摧毁了沿途的所有建筑和街道，其中就包括又一栋的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森鸥外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反正这威力绝伦的能量光波最终是擦着泰坦头顶的那双金色铁拳上方飞过去，正中了不远处正在那里挥洒金属风暴的八岐大蛇核心位置！
说实话，八岐也年纪大了，这个老同志哪里知道会有个年轻咒术师不讲武德，竟然偷袭祂，直接在副本外头把攻击打进来。
这一下子猝不及防，差点整条蛇裂成两半，但随着祂身上的那些装甲上亮起妖纹痕迹，这些快速移动的装甲之前相互链接组装，如同临时手术的缝线一样将残破喷血的身躯强行缝合闭拢起来。
靠，还能这样？
泰坦驾驶员星野归一看得目瞪口呆，不知该佩服八岐老同志的反应迅猛还是这份苟命的功夫……
场外的五条悟此时也瞬移过来，不过他选择落脚的位置不是类似于中原中也站立的左手手掌，而是——泰坦的头顶，那双死死攥紧相抵的金色铁拳拳骨上。
“一起上吧。”他拍了拍身下的铁拳，像是预料到这里头藏着什么人的那样亲切友善道，“别害羞哦。”
这他妈哪里是害羞，分明是怕你秋后算账。
星野满头冷汗：……
还好，泰坦不会说话，不然一说话怕不是自己就露馅了。
因此这尊巨人重新“长出”双腿，身高呼啦啦地往上窜，然后松开左手的圆球防御放出荒霸吐·中原中也——果不其然，缓过劲来的中原中也又一脸狂暴表情地飞出去，专门找那些装甲链接处进行破坏。
八岐大蛇顿时愤怒地扭来扭去的攻击这位身材娇小的敌人，一时间，妖力导弹和炮火追着他到处飞。
见此状况，五条悟忍不住赞赏道：“你说他是真的失去理智了，还是野兽的战斗直觉呢？”
泰坦：……
泰坦我莫得感情，莫得声带，听不懂你在港什么。
它表面上依旧威严可怖地张开双臂，肩膀上二度浮现出无数孢子水母，不详的死亡气息弥漫。无情的水母们一扑一扑地在风中前进，目标依旧是八岐大蛇。
五条悟好奇地看了看几朵距离他比较近的水母，似乎想抓两只回去养着玩玩……然后这些水母在接到星野归一的暗示后，慌不迭地借着风力强行远离了这个可怕的男人。
五条低下头笑着看了这头沉默异常、不让手下接近自己的巨人一眼，没有反对什么，只是这个童颜帅哥一时间笑得更甜了，甜到让人头皮发麻、脊椎发寒的地步。
他笑什么鬼……
星野归一不得不强迫自己从偷偷欣赏暗恋对象美貌的走神行为中回过神来，转而将注意力全部扔给八岐大蛇，告诫自己战斗要紧，男人只会妨碍自己拔刀的速度。
这一回，孢子水母学乖了。趁着子弹还没打在自己身上，自行爆炸成一团团漆黑的污泥洒落在八岐的身上。
直到现在，八岐大蛇都没有感受到这种“污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与那已经覆盖了大半片海域的“石油”泥沼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无奈于这东西一旦黏上了鳞片和装甲就难以洗刷，任由再大的雨水冲刷也像是502那样纹丝不动，没有被冲走。
五条悟终于没有继续看戏了，他抬起双手，仿佛一尊炮台似的畅快淋漓地释放自己的力量，不再顾忌任何威力的波及是否会伤及无辜。再加上他把防御这件事交给了底下的“死亡泰坦”，相信这位队友会在八岐的炮火面前尽心尽力地保护自己。
虽说他自带【无下限术式】不会那么容易被敌人破防，但是被人保护的话，谁不喜欢呢？
果不其然，虽然每天都在吐槽损友的垃圾程度，但真正对上敌人时星野归一还是相当冷静和理智的。
只见它除了挥动高速震荡刀来继续攻击八岐大蛇，同时肩膀上又伸出无数的“脐带”，扭曲着缠绕着像是数不清的触手在伸展，硬生生地挡住了那些飞来的妖力炮火和导弹！
一时间，无论是“苍”还是“赫”，亦或者“茈”，都像是夜空乌云下的闪电此起彼伏地闪烁个不停，照亮了这一片的海域。
八岐大蛇竟然被这几个人联手给压制了火力输出！
这要不是亲自被打，祂都难以置信！
妈的！这是人吗？你们还是人吗？
由于八岐大蛇的注意力无法避免地被挥舞着百米长刀的泰坦巨人和疯狂发起法术攻击的咒术师给吸引走，原本的伤口装甲链接处也难免降低了注意力，因此被中原中也趁机逼近。
这目光涣散的疯狂异能者一手按住了链接处的钢板装甲，下一刻，受到重力操纵的妖纹装甲硬生生被剥离弹飞，重新露出底下的伤口，血肉模糊之中巨大的雪白蛇骨和黑色钢钉相结合的赛博朋克风格脊椎在明显地颤抖！
“嘿嘿嘿……哈哈哈哈！”
“荒神”中原中也沐浴在八岐的蛇血之中，凶性大发地狂笑，任由八岐大蛇直接弯腰低头地咬自己，趁乱逃跑。
五条悟最受不得别人比他还狂这件事，连忙用鞋底踩了踩泰坦：“我们干脆顺手祓除这家伙吧？”
“……”
求你当个人吧五条老师。
星野归一此时才不理他呢，它微微俯身，左手断腕处的众多“脐带”浮现，疯狂的黑泥造物巨兽们从脚下的海水中喷涌而出。
巨狮张开嘴巴喷射出细长又狠毒的能量光炮、乌贼们在海面上跳跃穿梭、狼群们踩踏着石油色泽的浪花发起不间断的撕咬猛攻、白骨狮鹫盘旋在双方的头顶、巨大如轮船般的利维坦高高跃起，跳入八岐大蛇的口中释放死亡气息爆炸……
“哎，你开动物园呢？”五条悟对此点评道。
然而泰坦依旧威严而沉默，右手处凝聚成新的百米长刀，这一回鎏金色泽覆盖上了漆黑的刀身，它大步地奔向浑身伤口难以止血、愤怒警告嘶吼的八岐大蛇处。
海域就像是地震一般地晃动着，转瞬间，这尊三百多米高的泰坦高高跳起，手中的鎏金黑刀高举，迸射出夺人心魄的死亡寒光！
八岐大蛇显然也意识到了成败在此一举，因此不顾伤痛，剩余的五个头颅张牙舞爪地迎上去，满身炮火集中火力迎击这个跳到半空中的对手！
眼看那些狠戾的、暴虐的妖力炮火就要把泰坦硬生生打退回去之际，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宛若宇宙般漆黑的星空瞬间笼罩住了这片战场。
此时站在泰坦头顶的五条悟早已伸出双手，直接开启自己的领域【无量空处】！
纵使对手是一位传说中的上古凶兽，五条悟也毫无畏惧地把大量无用的信息流砸了过去！
果不其然，八岐大蛇浑身都僵硬了，十只腥黄色的竖瞳都透出茫然的神色，那些受到妖力操纵的漫天炮火顿时准头一歪，难以再击中泰坦巨人。
此时祂的脑子里浮现出众多有的没的奇怪信息。
【女装的十三条注意事项请看这里！】
【双语版《母猪的产后护理》我已经学会了，不愧是我。】
【……粪便的主要成分中四分之一是水分，其余大多是蛋白质、无机物、脂肪、未消化的食物纤维、脱了水的消化液残余、以及从肠道脱落的细胞和死掉的细菌，还有维生素k、维生素b……】
【妈的烦死了！好想把老橘子们的头拧下来搭京观玩！】
【等会想吃草莓大福、柚子上用、草饼、烤麻糬、水馒头、喜久福、冰淇淋……】
【她不让我去抓水母是怕我受伤吧？嘿嘿。】
【机票费用一定要报销！】
【当前澳大利亚就有4700万只袋鼠，乌拉圭的人口有3457万。如果袋鼠决定入侵乌拉圭，那么每一个乌拉圭人要打14只袋鼠。你考虑过对策吗？没有，你不知道，不在乎，你只关心你自己！】
趁着八岐老同志像是头一回上网冲浪的老头儿那样无法抑制地沉迷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星野归一手中那把奇特的鎏金色泽的长刀终于一刀贯穿了八岐大蛇的大半个身躯！
剧痛令祂无意识地疯狂挣扎起来，妖力不要钱地挥霍，领域【无量空处】最终被强行摧毁……不过五条悟只是咧了咧嘴像是在看笑话一样的等着接下来的事情，并不在乎领域被打破的事情。
脱离最强咒术师的领域后，八岐大蛇因为“病毒”关闭，所以聪明的智商重新占领高地，可以继续开始思考。
然而已经太迟了。
刀身上的鎏金色泽迅速弥漫在八岐的血肉身躯上，仿佛是一种瘟疫或者病毒，所过之处把原本的妖怪血肉也变成了同样颜色的不明金色结晶材质！
大蛇明显慌乱起来，因为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一寸寸地断裂开感知，知道那些变成金色的部位已经不属于祂了。
祂愤怒地想要故技重施，翻滚着挣脱逃走，然而沉默的泰坦只是挥了挥左臂……下一刻，周围那些正在奔跑、飞翔的黑泥造物身上都浮现出一条若隐若现的“脐带”，连接着四面八方的黑色污泥，同时用先前看似混乱实则早有预料的走位完成了对于八岐大蛇的共同困缚！
——接招吧，八岐大蛇！这就是半径20公里的黑宝石水花！
“吼呜！”
八岐大蛇感受到那种浑身都在快速变成另一种无机物、无法抗拒和逆转的速度，顿时惊怒地想要爬起来。因为过于用力和愤怒，祂没被鎏金色泽污染的剩余部分的所有鳞片一片片地崩裂，露出了血腥无比的丑陋爬虫模样。
然而星野归一的那一刀直接钉死了祂！连着最中间的那个头颅和大半个身躯！让这怪物在这片海床上难以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另一件物体！
与此同时，八岐大蛇身上粘连的无数漆黑黏液突然无火自燃，催化着更多的鎏金色泽疯狂扩散——那是孢子水母们前仆后继地牺牲所带来的成果。
转瞬间，幽深可怖的地狱之火蔓延开来，不仅灼烧着八岐大蛇的灵魂和机械躯体，还烧得整片海域火光冲天，满目疮痍！
祂就这样哀嚎着、咆哮着、诅咒着这群摧毁祂野心和梦想的对手，直到最后的那一抹金色染上了它的瞳孔深处！
祂那庞大扭曲的身影骤然僵硬，不再动弹。从单纯的艺术角度上来说，这座几分钟前还名为“八岐大蛇的”巨大金色结晶体“雕塑”呈现出一种濒死的疯狂和扭曲。
真是世界名画啊。
叮——
空气中传来结晶破碎的声音。
这尊足有几百米高的金色结晶体雕塑就这样随风散去。
祂就这样死了。
单膝跪地、手持长刀的死亡泰坦这一回似乎完全放松下来了，没等五条悟说什么，它头顶上那对原本死死攥紧的金色铁拳一根根地松开手指。
每根手指都朝着天空张开，似乎要拥抱这个世界，原本支撑着泰坦运转的那最后一口气也泄了。
转眼间，它也全身上下染成通体鎏金色泽，化作一动不动的巨大雕塑后崩解成粉末消散，紧随着八岐大蛇离开此世的步伐消失不见。
站在高空中的白发青年的嘴唇嗫嚅了几下，看着这一幕，险些喊出那个名字。
还好，他最后还是保持住了理智，深深地看着颜色迅速消退变回正常色泽的海水，及时撤离。
片刻后，五条悟找到了已经力竭到身体出现多处重伤的中原中也，想把这人瞬移带走。
刚开始中也还想反抗，攻击对方，因为这个疯狂失智的异能者认不出这是刚刚并肩作战过的队友。所以白发咒术师不耐烦的一发领域【无量空处】砸下去，中也就立刻变成了一个真正只会“阿巴阿巴”的痴呆了。
在狂风和大雨的尾声之中，黑色长发的僧侣和蓝发的咒灵站在天台的位置观战。
“你不怕八岐大蛇真的把日本给毁了？”咒灵真人笑着问自己的同伴。
“不怕啊。”夏油杰挠了挠头，潇洒地转身离开这里，“反正有五条悟在，不会发生那种事情的……好了，走吧，接下来没什么好戏可以看了。”
“你这回玩得很开心呢，夏油。”
“呵，确实。”
海域之上，结晶不存，污泥消散，所有亡者回到了本该去的地方，仿佛先前的一切战斗都不曾存在。
只有空空如也、本应是五栋大楼的港口黑手党总部如今硕果仅存的那一栋可怜的大楼，似乎在风中述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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