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冲动是有时限的,被祁昀打断了之后,宁染反倒没再那样想要立刻公布的感觉。
即使祁昀本人已经完全做好公布恋情的准备,宁染却好像没有看到他期待的眼神那样,安然睡去。
第二天是周末,可以睡懒觉。
宁染却难得醒的很早。
祁昀抱着她的腰睡着,呼吸扫过她的耳边,棉被里热烘烘的,单单是从被子里伸出手臂也会觉得寒冷。
宁染看着祁昀闭着的眼眸,他不看人的时候能够看出脸部线条的清俊儒雅,比睁了眼睛更让人觉得容易接近。
宁染从祁昀怀里挣扎起身,去摸放在床头的手机,看到秦放很晚给她发了消息。
秦放:【不用担忧,很快解决。】
秦放:【抱歉。】
宁染点进去再看,之前播放量很高的两人高中时期的视频已经不见了,但是依旧能够从关键词搜索中看到人们的谈论,以及对于视频被删的不满,甚至还有人说“看视频私我”之类的话,仿佛那段视频是多见不得人的样子。
“宁染……”祁昀还迷迷糊糊地,他应该是身体醒了但脑子还没醒,问宁染,“怎么了吗?”
宁染按灭手机,“没有。”
宁染从床上起身,伸手去拉开一点窗帘,看到外面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窗前飞过,仅仅是靠近窗户,就能够感受到一点点的寒风的冷意。
“下雪了,”宁染开口,“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大雪似乎还是初中或者高中时候,随着全球气温的升高,即使是北方有时也难以见到这样漂亮的雪花。
“嗯?”祁昀依旧懵着,像是一只懒散的猫,他终于起身,缓缓睁眼,看到外面的雪景,“要出去吗?”
宁染想了想,“再等一会儿吧,雪小一点的时候。”
祁昀抱着电脑忙碌,宁染便将懒人沙发搬到客厅的窗边等待雪变小。
能够看到树枝挂上厚实的积雪,还有陆陆续续的行人从楼下面走过。
宁染居家服外面又套了个外套,旁边的茶几上摆放着恒温水壶和热茶。
起得很早的糟糕之处就在于,宁染很快就变得发困,更别说还能听到祁昀手上的键盘声,这简直就是助眠的白噪音。
宁染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开口,“祁昀。”
戴着眼镜的男人从电脑前抬头,看向宁染。
宁染说,“我想眯一会儿,雪变小了叫醒我。”
祁昀说,“你那不如来这里睡,那边容易吹到风。”
宁染摇摇头,“我要听下雪的声音。”
祁昀一脸的不明白,搞不懂人类怎么能隔着双层隔音玻璃听到下雪的声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宁染将宽大的外套裹紧,昏昏沉沉地又伴随着键盘的声音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变得明亮了一些。
宁染从客厅中央的沙发上醒来,身上盖着厚实的毯子。
祁昀坐在地毯上,手指轻轻地扫过宁染的脸颊,见到宁染醒来后他收回手。
宁染抬头,看到外面的景色。
祁昀问她,“要出去吗?”
当然是要的。
宁染从柜子里翻出两条同款不同色的围巾。
她的是暖棕色,祁昀的是藏蓝色。厚针织的围巾,很传统的织法,厚实到只是摸着就能够感受到温暖。
祁昀还没见过这个,“什么时候买的?”
宁染抬眼看他,“你失忆前几天,当时想着如果分手失败,就用这个当赔礼。”
“这算什么啊,”祁昀接过围巾,“你竟然还有分手失败赔礼道歉的预案。”
宁染十分不好意思,“在预案里,赔礼道歉的时候,我会说这是我亲手织的围巾。”
宁染倒是真没觉得能够以真心打动对方,因为祁昀八成会看出来以她的动手能力完成不了织围巾。只是他大概率也会借这个台阶下。
那时的回忆,现在想起来也很有趣。
祁昀换好了衣服之后还是戴上围巾,他顺手从玄关处抽了一把长柄黑伞。
下雪天打伞,更多的是避免雪花落入头顶和衣领。
冷风从耳边吹过,宁染穿得厚厚实实,抱着祁昀撑伞的那只手臂,尽力将自己藏到伞下面。
“很冷吗?”祁昀一边尽力给她挡风,一面又不明白宁染对于雪的喜欢。
宁染在围巾遮挡下的半张面庞被冻得有些发红,她轻轻吸吸鼻子。
“我小时候爸爸妈妈报了很多补习班,”宁染开口,围巾之下的声音嗡嗡的,“只有下雪的时候,因为路上开车会比较危险,所以不用上课。”
宁染的眼睛在飞雪之中无比明朗,“下雪了,我不仅不用上课,还可以在楼下面玩一会儿。”
在她还未能明白景色的美好,风雪给人的思绪的时候,她因为很直接纯粹的原因喜欢下雪。
她的声音十分兴奋。
祁昀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宁染的头顶。
宁染抬头,看到青年低垂的眼眸,专注安静的样子,唇角是淡淡的笑意。
他这个表情,宁染却想起高中时候的事。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和秦放在一起,因为有了地痞伤人事件,老师建议大家回家能够结伴同行。
宁染并没有可以同行的人,又拉不下脸去拜托别人,便胆战心惊地穿过漆黑的小巷,然后到达较为偏僻的车站。
孤身一人的宁染原本就很是警惕,在身后出现人影后几乎立刻加快脚步。
寂静的小巷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漆黑的夜色更让人心慌。
宁染心脏跳动得厉害,又担忧被身后的人看出来自己在甩开他,便头也不回地闷着走路。
谁料到她走得快,身后的人也走得快,宁染到了后面完全是跑起来。
那时候是夏天。空气中泛着闷热,风划过脸庞,脸颊都因为急促的呼吸染上绯色。
宁染穿着校服,能感受到后背出汗,短袖贴在身上的凉意。
等到宁染好不容易来到车站,路灯下的暖光笼罩在她身上,她才有勇气转身。
她身体素质一般,小跑了一段路,心口跳动得飞快,甚至于咽喉都干燥地要咳嗽出声。
宁染看到站立于身后的少年。
和她一样的高中生。瘦高的体型,路过车辆的车灯从拐弯处扫过,在他身后打下一片拉长的阴影。
少年穿着华盛高中的校服,额前的碎发遮了一半眼眸,戴着口罩,冷淡的模样。
有所感应一般地,少年转身,短袖下的手臂白到发亮。
两人对视。宁染紧张地看他。
宁染看到少年左耳处一枚蓝色的耳钉,在黑夜之中折射出微小的光亮,像是萤火虫一闪而过。
两人间隔一米站立在车站,任由一辆辆公交车从眼前飞驰而过。
宁染无比紧张,难道这么多公交车都没有一辆他顺眼的吗?
还是说他也坐316路?
最后直到宁染上了车,少年也没有搭上任何一辆车。
宁染坐在座位上,车辆启动。
宁染没忍住回头去看,看到少年迎面而来的视线。
灯光之下,他没再继续假装等车,而是大大方方地看过来。
在宁染看去的时候,少年没有躲避视线,反而缓慢扬起下巴,精致的眉眼从碎发下露出,并无偷看被人觉察的羞愧,而是微微挑眉,一种“你能把我怎样”的张扬。
好嚣张啊这个人。
宁染停下脚步,看清眼前飘过的雪花。
她仰起头,在身边的祁昀露出疑惑的目光后,伸手去触碰祁昀的耳垂。
柔软的耳垂,在寒风中有一点点泛红,并非平整的触感,有一点细小的凹陷。
祁昀是容易留痕迹的体质,即使后来耳洞长好,也依旧留下痕迹。
少年时那样张扬的人,现在露出温和的表情,不解地看向她,“怎么了?”
宁染轻轻摇头,“是不是快走到人工湖了?”
祁昀点头,“湖边会更冷吧?”
宁染兴奋,“湖边景色很漂亮,而且有个超级好喝的奶茶店!”
雪越来越小,宁染撑着伞在湖边等待祁昀。
湖边的人很少,除了她还有遛狗的大叔。
狗狗明明可以从宁染面前直接走过,却还要远远地绕个圈子避开她,惹得大叔停下脚步仔细看她是怎样凶神恶煞的人。
宁染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想过狗狗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嫉妒又渴望地想要拥有一只狗狗。
时间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宁染捕捉到自己的变化。
宁染听见有人念她的名字。
祁昀手里提着奶茶,脖颈上围着她送的厚厚围巾,他没有伞,雪落在他的发话的时候白雾散入空气中。
温暖的奶茶送入她的手心,缓和冻僵的指节。
青年自然地面对面给她挡风,伸手将她的围巾松了松,露出白净的面庞。
指节的温度无意间蹭过耳尖。听觉更为清晰,宁染听到耳边的风吹过的声音,落叶的声响。
捧着奶茶的宁染蜷缩手指,有些发怔。
也曾经有人以少年更为纤细的体型站立在她眼前,为她遮挡寒风,然后人群之中避嫌一般地远离。
过去与现在重叠。
宁染抬头,看到青年眼瞳中细碎的光亮。
“我……更先遇到你啊。”
她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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