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驰再一次醒过来,还是从梦里,只不过,这梦很美。


    晴空艳阳,山花烂漫,有个人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摇晃,在他耳边浅唱童谣,让他感觉整个身心都很踏实安稳,很幸福,很甜蜜。


    心情愉悦,醒来时嘴角都是挂着笑的,或许是因此,他睁开眼睛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显得格外顺眼。


    这人正坐在他的床边,长得五官精巧,眉眼温润,肤如白玉,左侧眼角下还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是很好看的一张脸,丁驰看到这张脸的瞬间,脑海里立刻跳出了两个字:喜欢。


    可是,这是谁?


    丁驰盯着那张脸,感觉很熟悉,很亲切,可他使劲儿想,很努力的在脑海里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人是谁,也叫不出这人的名字。


    不认识吗?


    丁驰很疑惑,他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问这人:“你是谁?”


    这人闻言,先是轻轻一叹,随后又无奈一笑,紧跟着回道:“我是夏舒呈,是你的兄长。”


    “兄长?”


    丁驰有点懵,在他的记忆里,他是个四处流浪乞讨为生的小乞丐,无亲无故,他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个兄长。


    可是,看到夏舒呈脸上温和的笑容时,满心的亲切感和熟悉感又很强烈,让他不得不相信夏舒呈说的话。


    但他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既然你是我兄长,那为什么我姓丁,你姓夏?”


    “非亲生兄弟。”


    夏舒呈笑着说:“你我二人相识之后甚投缘,便结拜做了兄弟。”


    “噢。”


    就说呢,他明明是个孤零零的小乞丐,哪来的兄长,这么说的话就能说的通了。


    丁驰想了想,又问:“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夏舒呈沉眸作思考状,片刻后,答:“你此前经常来爬我夏清园的墙头,这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


    “…”


    又说通了。


    丁驰平时吃饱没事干的时候,就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去,尤其爱往唱戏的夏清园跑,只是夏清园的戏票太贵了,他没钱买,只能爬上墙头蹭戏听。


    说起这个,怪不好意思的,不过丁驰撇撇嘴,紧跟着又抓到了夏舒呈刚才话里的重点,顿时觉得惊喜:“所以,这里是夏清园?你是夏清园的老板?”


    “哟?”


    夏舒呈闻言眉梢微扬:“至于这么开心?”


    “当然开心啊。”


    丁驰立刻道:“我很喜欢听戏,尤其是那段《长风坡》,而且我也很喜欢唱这段戏的那位花旦女子。”


    “…”


    夏舒呈扬起的眉梢回落,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是好像很久都没见过那位女子唱这段戏了。”


    丁驰问:“她不在这里了吗?”


    “…”


    夏舒呈没接他这话茬,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只说:“起床,去吃饭。”


    “…”


    正好肚子好像也有点饿,丁驰就没继续追问,穿好夏舒呈拿给他的衣服,老老实实下床。


    房门推开,迎面立刻吹来一阵冷风,丁驰不禁打了个寒颤,紧跟着往外看去,发现外面正在下雪。


    现在是冬天了?


    丁驰直接纳了个闷,他依稀记得,脑海里的记忆还停留在春天。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记性素来不怎么好,每天早上睡醒觉之后再回想前一天的事都费劲,经常会有一觉醒来恍若隔世的感觉,很正常,他也都习惯了,所以也就没继续琢磨这个了。


    漫天雪花,簌簌而下,把整间院子都染成了洁白的颜色。


    四季之中,丁驰最喜欢冬天,便就是因为冬天会有雪,很他喜欢这种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像他的性格。


    出门伸了个懒腰,丁驰便喜滋滋的走进漫天雪花里。


    他走在前,夏舒呈跟在后,经过正屋门前的那颗桃树时,他看到树上的积雪很厚,小眼珠子溜溜一转,紧跟着就突然跳起来用力拽了下一根延伸出来的树枝。


    树枝被那么一拽,上面的积雪哗啦一下坠落,夏舒呈不设防,被落雪铺了满身,直接变成了一个雪人。


    “哈哈哈哈…”


    丁驰使坏成功,得意的捧腹大笑。


    夏舒呈顶着一脑袋雪站在原地,就那么定定的看着面前笑的前仰后合的小少年,清澈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流光溢彩的东西划过,片刻后,笑容也在脸上渐渐漾开。


    夏清园的饭堂在中院儿,一到饭点大家便会齐齐过来吃饭,边吃饭,边聊天,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当然,那是以前。


    最近饭堂一到饭点,大家过来吃饭都得掐算着时间,尽自己最大可能,避免跟园主和他身边的那个小祖宗撞个正着。


    话说,距离上次因为开天窗导致的那场闹剧,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如今大家想起那次造成的惨烈后果,都仍然心有余悸。


    毕竟,自己受伤,园主倒是没追究什么,可园主宠爱的那位小祖宗因为受惊过度导致昏迷,且从那之后便长睡不醒,园主就受不了了。


    查清那次事故的原因之后,他把所有人跟那次事故有关的人全部抓起来,差点儿全给弄死。


    最后是老秦拼命拦着,才没让他酿成大祸。


    自那之后,夏清园对演职人员进行了一次大范围的精简,轰走了一大批人,好不容易留下的那批,每天看着园主那张黑着的脸,过的很是忐忑,总在担心园主下一秒就会发疯。


    好在,这半年多之后,园主的那位小祖宗总算是醒了,园主这才又活了过来似的,开始恢复正常。


    便是从此,丁驰基本上就成为了夏清园里所有人的祖宗,别说惹了,自从他醒来,大家见了他都得绕着走,实在绕不开,就一定要恭恭敬敬的问好打招呼,生怕一个没注意给惹得不高兴了,招来大祸临头。


    偏偏,小祖宗人醒了,但脑子却还不太正常,时而明白,时而糊涂,记性也不好,性格还发生了些变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小祖宗话都不爱跟人多说,可现在却老惦记着要跟大家混在一起。


    以前夏舒呈是不会到亲自到饭堂去吃的,都是让厨娘把饭菜送到后院儿的房里,但最近丁驰说了一句希望他做一个平易近人的园主之后,他不但开始参与并指导大家平时的早晚功训练,盯着晚上大家的戏台表演,连饭也到饭堂来跟大家一起吃了。


    这可难为坏了夏清园众位演员们,最近这些天他们为了避免撞上,饭都直接不吃了,丁驰也才醒来不到十来天的时间,就已经有好几个演员都给饿瘦了。


    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


    于是,这天吃饭的时候,老秦尝试着劝了劝。


    “园主,小少爷。”


    老秦先是分别给两位盛了碗汤,然后委婉道:“这天眼看着的越来越冷了,出入冷热交替,容易招风寒,不如就还是让厨房把饭菜送到房里去吧。”


    听这话,丁驰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想了想,问:“厨房的人就不怕得风寒吗?”


    老秦笑呵呵的说:“不怕得,他们习惯了。”


    “那也不好。”


    丁驰说:“我们有手有脚的,明明可以自己过来吃,何必再劳烦他们伺候,他们平时煮饭已经很辛苦了。”


    “小少爷大病初愈,身体还并未完全恢复呢,还是注意些好。”


    老秦说:“况且那是他们的工作,园主也是付给他们工钱的。”


    “…”


    丁驰没话说了,园主付工钱,可他什么都没付,他没有话语权。


    而且提到自己生病,他的情绪立刻开始变得不太好,他问老秦:“我到底生什么病了?”


    老秦:...


    老秦默默的看向了夏舒呈。


    夏舒呈刚才一直没搭他俩的话茬,就坐在一旁看热闹,眼看老秦招架不住了,才勉为其难般来了一句:“懒病。”


    一听这个,丁驰更不乐意了,矛头立刻指向夏舒呈:“我怎么懒了?”


    “什么事都不做,每天只知道睡觉。”


    夏舒呈笑着问他:“这不是懒,是什么?”


    丁驰:…


    他无法反驳,纵然他记性不好,但从旁人偷偷摸摸的闲言碎语里也能知道一二,他好像确实是睡了很久。


    好在他现在醒了,他也不能白吃白喝。


    “我也可以不懒啊。”


    丁驰不服气的哼了哼,说:“你可以给我安排活干啊。”


    “噢?”


    夏舒呈闻言笑着问他:“你能干什么?”


    丁驰立刻说:“我什么都能干,你安排就是了。”


    “好。”


    夏舒呈说:“那便安排你明日起跟着大家上台演出唱戏,如何?”


    丁驰:…


    他不会唱戏。


    夏舒呈笑了笑,又说:“不然安排你去厨房帮忙煮饭烧菜,如何?”


    丁驰:…


    他也不会煮饭。


    夏舒呈又笑了会儿,接着说:“那去戏苑售票处帮着做宾客记录?”


    丁驰:…


    他不会写字,好像没学过,或者学过,但他不记得了。


    这么说来,他好像一无是处,什么都做不了,这让他的情绪几乎是瞬间跌落谷底。


    老秦一看他情绪开始不对了,本着尽快远离火种的原则,借口有事赶紧离开了。


    丁驰撅起嘴,拉着脸,很不高兴。


    夏舒呈就按么看着他,笑了会儿,然后略显无奈的摇摇头,又对他道:“方才我说的那些,都是夏清园里的事,你还小,做不了也正常,但还有些可以为我做的事,你应该能胜任。”


    “噢?”


    一听这个,丁驰低落的情绪顿时开始回涨,他立刻问:“比如呢,有什么事?”


    “比如现下天寒地冻,我体质又偏冷,夜里睡觉经常会被冻醒,而你体质又偏热,像只小火炉,所以你可以发挥自身优势。”


    夏舒呈冲他弯起眉眼,笑容莞尔道:“以后晚上都到我房间睡,给我暖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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