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他配吗
初冬的风带着冷意,吹过窗外枝桠,树叶好像在瑟瑟发抖,可今天阳光很好,灿烂耀眼,金灿灿洒在地上,看上去温暖极了,连地板都可爱了很多。
宋时书说了很多话,其实最后也不过一句——
你是因为什么入行,想要获得什么呢?
秦元正回想自己年轻的时候,入行为了什么,他有点想不起来,这个年纪的人,小时候家庭情况都不怎么好,出来不过是想要找口饭吃,可当时和他一起学艺的人很多,放弃的也很多,为什么坚持下来了呢?
不过两个字,喜欢。
虽然大环境不好,但只要人不懒,愿意卖力气,哪里都能找到饭吃,可愿意一直做这行,除了喜欢,很享受这个过程,想不出别的原因。
最初其实懵懵懂懂,也没有什么目的,可后来,随着一天天的雕刻学习,越来越沉浸这个过程,感觉里面奥妙无穷,乐趣无穷,然后就想要和别人分享,因为自己性子闷,没什么朋友,很多东西其实也不想说出口,那让作品被客人接受,被客人喜欢,就有了一种隐秘的分享感,只要有人看中他的作品,他就会收到一种感觉——
看,这世上就是有人和我一样,喜欢的元素一样,看中的东西一样。
“您说您没有那么有名气,没什么给晚辈留下的东西,其实在我看来,您并没有那么想要名利。”
宋时书看着老爷子:“如果想要名利,您在雕刻技巧和作品表现的选择上,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秦元正一怔。
宋时书:“如果我们做一件事的最初目的,是想通过这件事得到什么,名也好,利也好,那都算不上热爱,您从始至终在做的事,不管自己技艺青涩,还是炉火纯青,始终在听从内心的召唤,即使没有名利,也在义无反顾的在做自己喜欢的事。”
“您说您不出名,可您要的并不是名气,您身后早已有很多死忠顾客,他们喜欢您坚持的风格,独一无二,在别的地方看不到,希望您能永远坚持在这个赛道上,希望您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这难道不是您打下的江山?”
老爷子叹了口气,目光深沉地看着宋时书:“你小子,是不是和我孙子也是这么说的?”
很显然,他已经发现了孙子最近的改变。
宋时书眨眨眼:“您喜欢吗?”
秦元正:……
“他一直认为您在‘传承’两个字上非常苦恼,苦于一身本事没有传人,当然您也有这个思考,但并没有为此特别烦恼,您的心结不在这个,他却因为您身体这两年不太好,在考虑要不要回来……”
宋时书笑眯眯:“我跟他说,追求源于热爱,热爱成就追求,您已经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他也是,您是大师,他……嗯,他自己应该觉得还不算,我就说他没雕刻天赋,回归雕刻的话,永远都到不了您的高度,跟您没话可聊,可艺术都有共性,如果他在自己的事业领域深耕,会拓宽深度和广度,终有一天能和您共鸣,有很多话聊。”
秦元正面色严肃:“他信了?”
“我说的难道不对?”宋时书微笑,“您和他其实很像,他的人生很精彩,您的也是。您有不服输,他也有。我觉得吧,你们各自精彩,总有一天,会在山巅相遇,他会给您倒一杯桂花酒,您可能会骂他一句小兔崽子,但会和他碰杯,一起赏四季新景。”
秦元正眼神复杂:“宋青晨……教出了个好孙子啊。”
小小年纪,就能有这么多领悟。
老爷子心里惊涛海浪,时光会打磨一个人的技术,也会让一些感知变得迟钝,有些问题并不是没想过,却一直因为没什么必要较真,工作又太忙,作品一个接一个的预约,就没去深究,现在想,太多矛盾,结点其实就在这里。
他并没有想逼迫任何人,更没有想为难孙子,但好像事实就是这样了。
他该和孙子好好聊聊的,为什么不能好好说句话?
宋时书笑得有些腼腆:“那是您总是‘爱在心里口难开’,都不愿意坐下来和孙子好好聊聊,不然你就会发现,他有多优秀,思维有多广袤,我可不敢跟他比,光挣钱就比不上,我爷爷要是在这,没准都想跟您换孙子了。”
“淘气。”
秦元正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宋青晨我还能不知道?我跟他不多的联系里,他除了夸你可爱,就是夸你乖,回回都聊你,连雕刻都靠后了,愿意换你?他要能看上我的孙子,我直接送给他!”
宋时书乖巧的给老爷子添茶:“那个姓肖的事,您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能力,觉得我斗不过他,会吃亏?”
秦元正又瞪他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
宋时书唔了一声:“是不是我爷爷当年就没斗过——”
“瞎说!”秦元正眼睛差点瞪出来,“你爷爷才不是斗不过,是没提防!”
宋时书就知道:“那您不信任我,我是我爷爷一手教出来的,您不信我,就是不信他。”
“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呢,”老爷子声音都有点急了,“不是斗不斗得过的事,你是玉瓶,干什么非要跟瓦罐碰?你以后有长长的路要走,有大好的青春年华,有快活逍遥的日子,他有几天活头了?我是不想让你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宋时书眨了眨眼,乖巧极了:“您以为我要干什么?杀人放火?”
老爷子重重把茶杯放在桌上,眼神那叫一个凶:“你敢!”
“我当然不敢,”宋时书垂着眼角,看上去很委屈,“我就是不想让这个人过得不那么好,我爷爷因为他,日子不好过了小半辈子,凭什么他能善终,好好的活到老死?我就想欺负一下他,让他受到些小小惩罚,活的没那么开心,死的时候悔的不行,最好死不瞑目,气死他!”
秦元正:……
宋时书认真看着老爷子:“这个人这么坏,您肯定也不喜欢,就没想过干点什么坏事,爽一把?”
秦元正绷着脸:“小孩子不会说话,对付这种坏人,怎么叫干坏事?那叫替天行道!”
宋时书:……
所以这不就得了?您老还挣扎什么?
老爷子没说话,宋时书却觉得十拿九稳,胜利在望,老爷子可能只是需要再想一想,确定一下。
宋时书就调开话题:“要不要我偷一段孙子的音乐给你?”
秦元正:……
想骂,但骂不出来,还被对方勾出了心理的瘾,看看左右,敲敲压力声音:“新歌?”
宋时书也跟着看看左右,凑过来:“他最近灵感爆棚,写了很多歌,听说要发新专辑,还要马上筹备新的演唱会, 天天在练……”在老爷子耳朵边嘀咕了几句,又小声说,“其实要偷听一小段问题不大,只要咱们爷儿俩不外泄,可听一小段,哪有听几首痛快?咱们可是这些新歌的第一批观众,你要不要跟我过去试试?咱们悄悄的,谁都不说,夜黑风高的时候,去他的工作室……”
“岂有此理!怎么可以这么干……”
老爷子骂了两声,就清咳了下,凑的更近,一老一少头抵在一起:“那得过了十二点,我那不争气的徒弟睡了,发现不了我外出,我那孙子正好是个夜猫子,不到十一二点精神都亢奋不起来。”
“要不说您睿智呢,安排的太好了,咱们就这么干!今天吃完晚饭您别安排别的活了,直接先睡一觉,十二点整我来接您!”
宋时书和老爷子商量好计划细节,二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老爷子年纪大了,觉少,其实很少有一觉睡到天亮的时候,要不是晚上加班干活太久,也不可能像年轻人一样,八九点才起,晚上不干活了,转去睡觉,睡不到十二点就能醒,精神还挺不错。
老爷子也知道不能给年轻人添麻烦,衣服穿够了,保证不冷,裹的还算严实,等宋时书一来,两人就以眼神沟通,轻手轻脚离开院子,放心说话没一会,就到了秦晋的工作室,继续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尽量不说话。
宋时书告诉老爷子他踩过点,让老爷子跟着他的指挥行动,老爷子跟着他,感觉特别刺激,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竟然体会到了年轻时看到的特工动作电影里的感觉,还挺好玩的。
在接连两三次遇到小危机,差点被孙子发现,又被宋时书化解后,二人终于抵达秦晋的练歌空间,他喝完一杯水,正在弹钢琴,边弹边唱,顺自己的新歌。
月光安静流淌,年轻人修长手指在琴键上跳舞,这个普通的夜晚像被蒙上了柔软的纱,变得不一样,让人沉醉又眷恋。
秦晋一口气写了很多歌,要练习要顺的,也不只这一首,乐器也是,每唱完一首,就会换一种乐器,找不同的感觉和风格,有慢歌,有快歌,也有激烈吵人的电音。
老爷子听着两眼放光,一时忍不住轻轻打节拍,一时跟着旋律晃动,差点跟电视里看演唱会的年轻人一样,扭扭蹦蹦,特别嗨!
要不说音乐最能深入人心呢,它就是有一种让你跟随它,忘记一切的魔力!
老爷子忘了自己,忘了身边的一切,当然也就不记得在偷听,环境有点危险。
秦晋又一首歌唱完,他没忍住,鼓起了掌:“好!”
太好听了!这个歌简直完美!
现场一片寂静。
宋时书无奈的看着老爷子,没有躲,躲也躲不了了。
老爷子:……
孩子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鼓掌,是两只手它自己动的!
“爷爷?”秦晋走出光影,装的就像才看到老爷子,“您怎么来了?”
老爷子知道自己走不了了,现在跑更跌份,理直气壮架起胳膊:“我是你爷爷,过来看看自己孙子怎么了,不行?”
“当然可以。”
秦晋看着爷爷,眼神很安静,安静到有些乖巧。
沉默很久,他开口说话,声音有些紧涩:“爷爷……我的龙牌摔碎了,可以再给我一个新的吗?”
老爷子没绷住,眼底瞬间有些湿,又不想叫小辈看到,背着手往外走:“一块龙牌,也值得你这么要?早给你准备好了,明天过来拿。”
“嗯。”
秦晋看了眼宋时书。
宋时书快速朝他眨了下左眼,让他放心,又提高声音:“你马上要出专辑开演唱会,注意休息,别把自己累到,爷爷这你不用管,我送他回去!”
老爷子没在门口等几秒,听到了这些话,等来了小跑追过来的宋时书,哼了一声:“也给你一个,省的回头被你爷爷骂,他孙子这么上心帮忙,我也没点眼色表示。”
宋时书:……
“您都知道了?”
“就你们这点道行,还想瞒过我?”
秦元正回头看了一眼光影中的工作室。
小辈们为他好,希望他开心,他都知道,挺好的……挺好的。
回到自己的院子,老爷子下车:“行了,累了这一晚上,你也别下来了,我自己回屋,回去好好睡觉,明天下午两三点过来,想问什么,但凡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宋时书高兴都写在脸上:“那我现在就——”
“我这里没有你住的地方,快点走!”
老爷子根本就没提让他留宿的话,直接背着手,回了屋。
宋时书:……
行吧,至少目的达到了。
他终于,终于能知道当年的事了!
努力了这么久,终于有收获,他本来非常兴奋,睡不着觉的,可被关格拎回被窝,不由分说连被子带人搂住不放后,感觉有点点危险,不敢再动,乖乖的闭上眼睛……竟然也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一点半,他和关格一起,到了老爷子的院子。
老爷子今天没安排活儿,正好睡了个午觉起来,精神还不错,叫小徒弟准备了全套茶具,慢悠悠沏茶,请关格宋时书坐下,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的。”
他看着茶壶里上下沉浮的茶叶:“从接到肖知年电话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沉不住气了。”
“您认识他?”
宋时书看着老爷子:“您之前讲过过去的经历,却从没有提到他。”
老爷子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说一个我讨厌的人?他配吗?”
宋时书:“所以当年你和我爷爷认识的时候,也认识了他?”
“先认识的他,后来认识的你爷爷。”
秦元正端起自己的小茶杯,喝了一口:“有些人呢,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觉得自己最厉害,付出的最多,理应享受最多的尊敬和追捧,可事实上,并不是你看起来最会说话,最左右逢源,大家就都理所当然最佩服你,最喜欢跟在你的身边。”
“你爷爷还没出现时,肖知年是圈子里最年轻,最活跃,可能他自信也是最厉害的人,你爷爷出现后,他认为你爷爷抢走了他所有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2 章 不许涉险
旧年往事讲起来,好像也没有很特殊,充满爱恨情仇一波三折。
在肖知年的视角里,宋青晨简直是他残忍的对照组,明明是他先来,明明是他先混进圈子里,明明该他如鱼得水,拥有一切吹捧,高光,跟随……不管雕刻技能还是社交技巧,他都是当时人群里最厉害的,就应该成为所有人目光注视的方向,可宋青晨一来,所有一切都变了。
老师父经常叫到身边教的人,不再是他一个;同行求学的人遇到问题,想找人问时,也不再只想到他;他要说话,让所有人听,大家还是会听,但并不会像以前那么积极,他说什么听什么;他想要组织聚餐加深所有人感情,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来,可宋青晨叫,就会所有人都会来……
说起来都是些小事,如果是一般人,可能没有那么介意这种事,不甘心的话,要么后边自己悄悄努力,要么换个环境,把圈子拉更大,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宋青晨,总有他的天地嘛,要么也就是看宋青晨不顺眼,说几句坏话,可肖知年不行。
他自视甚高,还非常爱面子,在别人眼里不算什么的小事,在他眼里简直是天都塌了,他感觉所有的光芒都被抢走,人生简直要完蛋了。
“……呵,刚愎自用看不清,那哪里是他的光,他能有什么光!”
秦元正哼了一声:“他交朋友那一套,怎么能和你爷爷比?他用他的话术,利益结盟应允,或者暗意威胁大家跟在他身边,宋青晨是以一颗真心和大家交往,很少做出什么许诺,但他了解每一个人,如果感知对方需要帮忙,不用说自己就上了,也不邀功,而且也不是什么烂好人,见谁都结交,脾气不合的,他也就两句场面话,根本不会深交,两个人聚到身边的朋友,能一样?”
你以利益相诱相胁,身边的人也只会看利益,你以真心相待,别人也会回应你真心。
老爷子叹了口气:“那个年代大家都很淳朴,也都还算年轻,没什么心眼,就肖知年太能装,他心里怎么想的,别人看不出来,也是相处时间没那么久,满打满算,我们在一起跟老师父学艺,也还不到两年,大家更多的注意力都在学习手艺上,对其他方面的关注并不多,如果时间能再长些,你爷爷未必看不清,未必会吃亏。”
“……我们太忙,除了生活上偶尔的小摩擦,其实没发生过什么大的矛盾,心眼少点的,甚至看不出来肖知年和宋青晨不对付,时间走的很慢,也很快,老师父年纪大了,愿意指点我们是善心,但也说好了,最多一年半,不管我们学没学到什么,学到多少,都得滚蛋,我们当时聚在那里,一是学艺,二也是想找料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于是就有了那么个机会。”
“……有个大货商,手上要出一大批料子,出的着急,要价并不算特别高,但因为他料子多,又不想零卖浪费时间,就只想出给一个人,那这个钱,一般人想拿出来,就有点难了。”
秦元正叹了口气:“我们当时谁都有点心思,想盘下这批货,可惜钱都不够,只有宋青晨,那时候雕刻技术就已经不错,作品卖出去的还行,再加上之前的积蓄,能拿出这些钱,两个人也很快谈好了,货商这批货出给宋青晨。”
“肖知年钱不够,拿不到料子,又不想宋青晨太顺利,就私底下悄悄散布消息,和很多人说了这件事……”
宋时书紧紧抿了唇。
行内人做生意, 一般不会大张旗鼓,因为翡翠价高,但凡涉及交易,金额都会很敏感,为防不必要的意外,都会低调些,肖知年故意散布这些消息……那个年代大部分人都很淳朴是真的,大部分人很穷也是真的,如果知道有这么一个来大财的机会,未必不会有人起歪心思。
“宋青晨当然不是个傻子,早就提防着各种意外,很快也知道了肖知年干了什么,肖知年就懊恼的说自己太替宋青晨开心,一时喝醉了酒,不小心说了出去,宋青晨也没有办法过多指责,毕竟人家只是‘不小心’漏了消息,又没有真的干什么坏事。”
秦元正叹了口气:“宋青晨当然做了很多准备,和货商的约定从时间到路线安排,改了好几次,一边安抚货商,不让对方生气,一边防着这边,不让那些坏心思算计到自己,中间过程很复杂,我也……并不全部知晓,只知道他找过几次肖知年,肖知年没再搞小动作,安安静静闭嘴,和我们在一块,可最后那批料子,还是没能顺利的交易到宋青晨手上。”
“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结果,我不知道,宋青晨也很意外,但最后结果就是,他财货两空,什么都没得到。”
秦元正声音很慢:“那个年代,我们这行做生意,都挺难的,还真没有谁能保证每一单都顺利成功,每一单都赚钱,赔钱的不要太多,宋青晨当时只是很失望,并没有绝望,伤感成什么样子,人在青山在,永远都有柴烧,一时穷困并不代表以后……他当时也没想到,之后的人生路上,用钱的地方那么多,想不到的意外接踵而至,手紧了几十年。”
“他当时也不是没有怀疑肖知年,可肖知年后期一直都跟我们在一起,没有任何和货商或料子有关的接触,他看起来只是有点想坏生意的坏心思而已,并没有做更多坏事,因为后续他也没有得到了子,没有任何与此相关的利益关系。”
宋时书:“那批料子,有多少?”
“十几吨吧,”秦元正想了想,“那时候翡翠还不算太贵,市场不广,料子也都是原石,还没仔细解出来,不知道最后能开出多少精品,不过也算是很多了。”
也就是说,如果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得到了这批料子,将是一笔巨大财富,单说作品,一定会源源不断,面世不少。
关格:“可肖知年神隐了很多年,没有一件作品面世。”
这一点,他查的很清楚,肖知年年轻时还有过几件作品,但数量不多,之后很快就来到B市,开始进行对安家的算计争夺,安家主要经营的方向是工厂实业类,有食品相关,也有农业相关,并没有做珠宝,肖知年娶了安玥,改了姓,正式入主公司,边学边经营,更没有碰翡翠雕刻,只是在几年后,开始了珠宝线的公司,慢慢经营,及至到今年,几乎所有人都忘了他原本姓肖,更不知道他最初是个翡翠雕刻师。
他本人包括他的公司,他儿子后来的原创品牌,都基本没有翡翠元素出现。
如果是他得到了料子,这种表现有些不合理。
“是啊……”老爷子叹气,“就是因为这个,宋青晨没办法怀疑他,你拿到了东西,总会用不是?一年不用,两年不用,还能一辈子不用?现在信息越来越发达,只要那批料子出现在市场,我们都会注意到,可就是没有,连恨一个人,好像都没什么理由。”
“肖知年这个名字,很快消失在翡翠行业,没有人找得到,这件事就更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消息。”
宋时书捏着茶杯的指尖有些发白:“可最后,你们还是知道了是不是?”
如果不是,以爷爷的性子,不可能说姓肖的半点不好,还被他听到了。
“你爷爷知道了一个外国人的名字,叫Kean。”
秦元正垂眼:“我不知道他怎么打听到的,是一只自己没放弃,还是突然机缘巧合,发现了这件事,当年这批料子,跟这个外国人有关,也跟肖知年有关,国内市场上一直没出现这批料子和这批料子做成的作品,是因为肖知年本人也并没有拿到手,他当年想坑你爷爷一把,也被别人坑了一把。”
宋时书:“所以那批料子……还在?”
“还在。”
秦元正笃定:“应该是有什么原因,外国人没使用,肖知年也拿不到手,料子仍然还是那批料子,一点都没有在市面上出现。”
宋时书:“可是我爷爷付了钱。”
“是,”秦元正冷哼,“它们本该就是你爷爷的!”
宋时书沉默。
秦元正看着他,叹了口气:“你能来找我,我其实很高兴,也替你爷爷高兴,不管这件事最后结果如何,有一个这样的孙子记挂,他这些年养你都值得了。”
关格视线掠过宋时书,看向秦元正:“宋爷爷和您都对这件往事讳莫如深,不愿提起,除了不想让小罐为这些往事难过,还因为这其中的巨大利益。”
翡翠这几年价格涨成什么样,行业内外的人都知道,十几吨翡翠原石,当年尚不能算便宜,现在拿出来,基本就是天价,巨大的利益,必然裹挟着巨大风险,小罐直接一头扎进去,一个不小心,失去的将不仅仅是钱财。
“孩子,钱都是外物啊……虽然很重要,但我们有手艺,踏踏实实过日子,一定不会穷,何必拼了命去争抢呢?”
秦元正声音苍老:“宋青晨,我,我们这一辈子的追求,眼睛盯着的地方,心思用的地方,从来不是钱,我想念宋青晨也没有这么多年对这件事心心念念,绷着放不开,不然作品表现不会那么豁达,那么善良柔软,在我们眼里,有些东西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眼前的生活,以后的日子,老一辈雕刻技术的代代传承……”
“不能被仇恨迷了眼啊,你们还太年轻,太容易钻牛角尖,我们这些老头子没办法,只能少说点话,劝你们往正路上走。”
宋时书声音有些涩:“我知道,爷爷和您的苦心,我都懂。”
秦元正拍了拍宋时书的肩:“孩子,老头子对不住你,当年我也一头扎在学艺上,本身性子冷,对谁都没太着紧,和你爷爷只能算熟些的新朋友,并不算挚友,好多事都不知道……”
宋时书恭恭敬敬给他续了杯茶:“您千万别这么说,愿意跟我讲这些,我都要在梦里笑了,我爷爷在世的朋友不多,我想说说话都找不到人,以后只怕会常来打扰,您可别怪我太不客气。”
秦元正笑了,看向关格:“我瞧着你还行,稳重,心里有数,我那孙子虽然不傻,可除了唱歌挣钱,别的方面欠了点,考虑不到那么多,小宋这,你帮忙多看着点,有事就说话,我孙子你随便用,需要我老头子出场,直说就行,可就一点——不管怎么样,都不许涉险。”
关格:“您放心。”
老爷子说了这么多,有点乏累,又交代两句,起身离开,很是洒脱。
关格指腹碰了碰茶杯,温度刚好,拿起来,哄着宋时书喝了一杯:“你现在……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当然是——
“让他们吐出来。”
宋时书唇角绷着,眼神庄肃:“他们欺负我爷爷。”
爷爷当年很多身家压在这批货上,间接导致了后面很多年的穷困,以及不怎么好的精神和生活状态。他老人家心宽,对这件事可能并没有那么仇恨,因为虽然被人算计,但那人并不算朋友,顶多是损了钱财,并没有在情感上受到伤害,可因为这些事,多少会在平常和人接触时有些心灰意冷,没了那么多热情和活力。
比如在他的印象里,爷爷全部的热情和耐心都用在了作品和照顾他身上,并没有像秦元正说的那样,特别喜欢交朋友,喜欢融入圈子,他在所有人眼里,只是一个和蔼好说话的老头,没人会讨厌,但从来不会走出去,经营自己更大的圈子。
这么多年,爷爷和秦元正都没有见一面,说看缘分,可缘分,不也能自己创造吗?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不肯离开家,到外面走一走?
宋时书觉得很惋惜,也有太多意难平。
肖知年不用说,这么多年不出现,明显是心虚,可具体怎么算计的爷爷,过去这么多年,细节除了他自己,估计没有别人知道,想要搞清楚,只能问他了。
其实弄不弄清楚都没关系,宋时书也并不想较真,非得知道当年所有细节,他只要知道爷爷吃了什么亏,是谁干的,把这个亏讨回来就行。
关格牵着宋时书的手,带他站起来:“那先离开?”
宋时书看了看老爷子工作室的门:“还没有和秦爷爷打招呼……”
“他都懂。”
关格拉着宋时书往外走:“等一切落定,我们再来看他老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3 章 他追很多人
回程时并没有选择高铁,而是自驾。
车行在高速公路,窗外树影快速被抛在后面,天空白云都好像离的不远,今天不是休息日,路上车子寥寥,好像旷野四外,只有他们。
车子上音乐声放的很轻,宋时书没有说话,一直很沉默。
关格声音融在音乐里,低轻温柔:“还在难受?”
“有点,”宋时书看着前面宽广无垠的路,“但好像……也有点兴奋。”
压在心头很久的事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情绪得以释放,此刻他并没有强烈的仇恨和愤怒,肖知年不值得,他只是更加想念爷爷,心疼爷爷……
宋时书转头,看向关格,绅士手搭在方向盘上,姿态从容放松,侧脸融在窗外树枝落下的光影里,很帅:“我想做这件事。”
“那就去做,我会帮你。”
前面弯道,关格并没有转头看他:“要不要睡会?”
“不了,睡不着。”
宋时书低头,开始和楼蒙发信息。
关格:“不准备回去当面说?楼蒙可能会哭。”
“我有点忍不住……”
宋时书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关格:“对不起。”
关格:“嗯?”
宋时书垂了眼:“会很累吧,这样迁就我。”
为什么回程不选择高铁,为什么开车不要司机,非得自己来,关格一定猜到了他会沉不住气,会憋不住,路上就会找楼蒙聊,而这些事是不方便别人听到的,不管是通行旅客,还是司机,关格早就考虑到了,所以才自己开车带他。
关格随着路况,转动着方向盘:“开车的话,不累,一路高速,时间并不会太久,我也很久没有这样享受驾驶的快感了。”
天宽地阔,白云相伴,树影在侧,带着自己的宝贝驰骋旷野,的确是很不错的感受。
“至于迁就……我认为你应该换个形容词。”
前路平缓开阔,关格空出右手,抓住宋时书的手,带到唇边亲了一下:“感谢宝贝,给我机会照顾你。”
宋时书心跳漏了半拍,想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又担心影响到关格开车,慢慢的,耳根红了。
“不要想太多。”
关格松开了宋时书的手,专注开车。
宋时书低头看手机,手指几乎在屏幕前画出残影,打字速度飞快。
楼蒙的回应情绪也很激烈,满屏都是感叹号,夹着带有强烈情绪的语气助词带骂街,满屏的字,一时回应飞快,一时又停顿沉默很久,才重新回复……
还按掉了宋时书的视频电话邀请,没准还真的克制不住,咬着拳头哭过了。
车行到B市,下了高速,路况开始变的不好,走走停停的磨人。
宋时书放下手机,看向关格:“要不我来开会?”
大一时考过驾照,上路应该没问题,就是不怎么经常使用这项技能,可能会有点生疏。
正好前面红灯,关格踩了刹车,伸手摸了摸宋时书的头:“我不累,晚饭想吃什么?”
宋时书:“外面吃?”
开车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累,他有点舍不得,不想绅士做饭。
关格低笑:“心疼我?嗯?”
宋时书:……
“好, 外面吃,”宝贝害羞的样子很可爱,但不能一直逗,关格收了笑,“我知道有家私房小馆不错,就在家附近,想过去吃,还是让他们送餐?”
宋时书:“送餐吧。”
去店里吃还不是要开车,今天就别折腾了。
“好。”
关格计算着到家的时间,在下一个红灯时,滑开手机,快速点了餐,预约送到家的时间。
两人到家时,没有看到餐厅送的餐,看到了蹲在门口,快成蘑菇的楼蒙。
“你们可回来了,这什么破台阶,这么硬,我屁股都磨疼了!”
楼蒙跳过来,看起来很着急,想要想往常一样,给宋时书拿行李,可看到宋时书,他有点没忍住,过去抱住就撒不了手:“小罐……我们终于能帮爷爷干点事了……”
宋时书眼底泛酸,拍了拍小伙伴的肩膀:“嗯。”
关格拎起行李,看到远方过来的送餐车,音调缓慢:“该吃饭了。”
宋时书放开楼蒙:“一起吃,你肯定也饿了。”
楼蒙看到关格那个死样子,就知道这人吃醋了,他和小罐什么关系,这种醋这人也吃!
“就怕没有我的份。”
心情好不好,阴阳怪气都不会迟到。
关格没说话,只是看向宋时书,优雅又有点委屈的笑了下。
宋时书秒懂,绅士办事,什么时候不周全过?必然是看他和楼蒙聊了一下午,知道肯定会一起吃饭,菜点足分量了!
“瞎说什么,我们家永远都有你的饭,快点,给我拿行李!”宋时书开始命令人了。
楼蒙:……
他品着这话不对,什么叫‘我们家’,把他排挤在外面了!
再看关格,心机狗,还敢冲着他笑!必然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使手段了!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好吃到让人食指大动的饭菜甚至也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次带回来的信息,接下来的应对。
“……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姓肖的老东西真不是个东西!”
楼蒙听完宋时书补充说明的过程,眯了眼:“这老狗肯定不老实,我们不能贸然上前问,他不可能给实话,揍个三五顿都是咱们太仁慈,他们家现在不是在推新品牌吗?他自己主推的珠宝线,还有他儿子的原创平台,都借着上回节目的东风,搞的还挺热闹,我早就看不惯了,赚什么赚,咱们卡了他们!”
会这么说,肯定是有了还算靠谱的想法,楼蒙快速过了下刚刚坐到门口,琢磨出的主意:“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认识了一个搞物流的人吗?”
“物流?”宋时书快速反应过来,“你想让他们的料子供应链出问题?”
这年头几乎所有货品原料都要走物流运输渠道,可一般的物流公司,应该做不到?
楼蒙就笑了,笑的可神秘:“当然不是一般的物流公司,是主要业务铺在海外,走船运航线报关的大货物流,我认识的这个人,刚好是这个行业最大最强的掌舵者,手里有最大船队,也有全球航线。”
“肖知年做的要是别的生意,咱们都这么搞不了,可他做珠宝生意,不管钻石红宝石蓝宝石珍珠还是翡翠,咱们国家都没有矿藏,都得进口,咱们不贪他的东西,让物流上出点什么小问题,拖延一段时间……”
原料拖延,成品就得拖延,成品拖延,回款资金和品牌效应就会出现问题,现金流都出问题了,决策者能不着急?
楼蒙眯了眼:“他最好到时候能明白过来是谁在搞他,然后过来求我们,把坑了爷爷的东西吐出来,换我们放他一条生路!”
宋时书想了想:“这个主意不错,但……”
关格:“当年那批料子价值太高,与他一时的麻烦并不等价,他未必愿意交换。”
但这个想法肯定是好的,肖知年很有耐性,针对他一次两次,他未必会乱,这个打法,完全可以作为开头。
楼蒙也知道,满不在乎:“慢慢来呗,就看他能挺到什么时候才坐不住!”
他还脸色肃穆的看向关格,认真提醒:“不过这老东西就算发现被人针对,第一反应也想不到我和小罐,他会想办法解决问题,找人脉没准会找到你头上,你到时候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知道吗?我会带小罐走的!”
宋时书:……
怎么又有自己的事了?
关格看了看宋时书,微笑颌首:“当然。到时他们的合作商方面,我也能断一断,加把火。”
宋时书:“你同意萌萌的主意?”
“总要有个开头的方向,无伤大雅,”关格揉了下他的头,“有我盯着,你放心。”
宋时书有些犹豫,认识关格这么久,多少了解这个人的脾气和行事风格,他和他的集团,一直秉持的都是良性竞争的姿态,会竭尽全力争取订单合作,也会有紧张刺激的谈判前后,可很少会明目张胆,为了打压而打压,摧毁别人的公司……
这个决定,似乎有悖他的原则。
关格眼底一暖,他就知道,他的宝贝懂他。
“有件事,我早就想做了,你应该也能猜到?”
“什么……”宋时书心底迅速转动,想到了一个方向,“外资侵蚀?”
一直以来,国内市场都面临这个困境,我们的市场和消费能力,吸引来了大量资本力量,在我们本土还没有强横资本和其抗衡时,被抢占了大片地盘,无情收割,这种情况什么时候是个头?谁能来带头做反击?
关格:“G集团这些年一直在做这件事,旗下品牌因此有很多在亏钱,但没关系,我有别的项目在赚钱,赚的还不少,完全可以覆盖损失,还让所有员工过得很滋润,现在,大时机到了。”
国力和国人水平的提升,有很多事已经看到了风口,那就不必再忍耐。
“我们还可以这样……”
关格微微倾身,压低声音,说了更多的细化计划,比楼蒙的成熟多了,也让宋时书大开眼界。
这天晚上过后,第二天,楼蒙就开始了如火如荼的行动。
很快,安氏集团和安嘉茂的‘美雅’品牌就觉得很难受了,新的设计系列已经上线,宣发都做了,市场翘首以盼,原料却卡在路上,不能按时回归,到时候拿什么出来卖?
偏偏在这个时候,G集团旗下珠宝品牌一反常态,做了很多大张旗鼓的运营手段,就比如‘翠茵’品牌,运营官颜芷稳准狠的把握机会,在翡翠饰品上一骑绝尘,别人都没反应过来前,用超好的料子超多的作品,把品牌名字牢牢钉在了消费者心里,其他伙伴品牌也是,因都在G集团,本就有竞争关系,也都更卖力,在安氏集团萎靡的这段时间,抢占了大片大片市场。
G集团本来就是个庞然大物,当有一天不想低调,每天的动作都能上好几条热搜,不但是珠宝品牌,集团的金融板块和投资领域也捷报频传,屡屡让内行佩服,让外行震惊。
一个体量这么大的集团,想要挤压个别公司的空间,简直不要太容易。
安嘉茂实在顶不住了,给肖知年打电话:“爸,怎么办啊,我现金流出问题了,眼看要停摆……”
“慌什么?”
肖知年心里一边大骂秦元正老东西坏事,一边稳住情绪:“你又不是没有别的底牌,那个Payson,你不是很熟?”
安嘉茂顿了一瞬:“他……最近很忙,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肖知年:“他在追你。”
漫长的沉默中,安嘉茂理解了父亲的暗意,声音艰涩:“他追过很多人。”
Payson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追求过很多人,也抛弃过很多人,他本人在业界名声不好,跟过他的人,同样名声都不好。
父亲让他去和这个人打交道,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
安嘉茂是真的没想到,有一天亲爹会卖他,丝毫都没有犹豫。
“你有更高杆的手段和技巧,不是吗?”肖知年声音略缓,“只要能度过这个阶段,他也算不了什么。”
安嘉茂垂眸,掩下情绪:“但他在集团内并非一呼百应。”
“我们要的,也并非他的一呼百应,Kean先生,他不是能牵线,让你认识?”肖知年眯了眼,“我们走了这么久,才找到一个靠谱的接触方式,只要这条线顺利,国内市场甚至都算不了什么,我们可以在国内外大举进攻厮杀。”
安嘉茂沉默很久:“我会考虑。”
他并不想这么做,想了很多办法挽救自己的品牌,可都没有用,踌躇几天后,还是找到了Payson。
Payson最近正好跟集□□来亚洲市场的新对手Bruse斗得如火如荼,不但没打过,还被Bruse一点点侵吞了自己的阵营地盘,非常烦,且没空。
他不想搭理安嘉茂,美人再好看,也不是自己的事业?可安嘉茂表现的格外乖巧顺从,勾引信号频发,艳色惑人,他也实在有点意动。
“你不是说我们各自发展,互利互惠?我这边没时间找宋时书,你怎么也没拿下关总?”Payson暧昧地揉捏着安嘉茂的手,话说的意味深长。
安嘉茂不是没找过关格,但这次他们家集团的危机,好像就跟关格有关,他找过,也打过电话发过消息,但关格一如既往没理他,好像根本就没看到。
如果能有别的办法,他怎么可能找过来?
“你最近这么忙,”安嘉茂手搭在他肩头,缓缓滑过领带,声音都不算暗示了,“要不要我帮你对付Bruse?”
Payson向来是没什么节操的:“好啊,你帮我对付他。”
他信安嘉茂的手段,就算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帮不到什么大忙,能恶心一下对手也是好的。
“你要什么?”他搂住安嘉茂,鼻息落在对方颈间。
安嘉茂难耐地仰起头:“介绍Kean先生给我。”
“好。”
交易达成。
两个人有了之前约定好的,畅快淋漓的一夜。不过到底谁畅快,都不好说了。
……
城市的另一边,Payson的国内对手Bruse,正在和关格吃饭。
“你对外国资本并不欢迎,”Bruse晃着手里红酒,“为什么要促成我来这里任职的事?”
关格:“并非不欢迎,是对某些手段不太欢迎,有看好市场的金融投资,我们一向持欢迎态度,我只是不喜欢有些人心思太歪,手伸的太长。”
Bruse懂了,伸手举杯:“感谢我们彼此的绅士风度,接下来的竞争,我可不会留手。”
关格也举起了酒杯:“合法合规的前提下,我也不会手软——敬欣欣向荣的市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4 章 来自对手的威胁
市场上的震荡,大集团之间的掰手腕,你来我往的手段,外行人可能看不太懂,内行人却已经足够兴奋,按耐着心情,期待下一波精彩。
安嘉茂既然和Payson结盟,提出了帮他对付Bruse,就不会什么都不干,本想借着自己对国内市场的熟知度,利用信息差,欺负这个外来人,没想到Bruse过来前是做过大量功课的,跟关格也很熟,有不懂的问题会虚心请教,关格也会帮忙……他的那点手段,根本就不够看的,全部像打在了棉花上。
没能派上用场,夸下的海口圆不上,他在Payson这里当然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自己的品牌和自家公司那边,就别指望Payson帮忙了,不过Payson还算说到做到,答应帮忙牵线Kean一事,并没有反悔,只是需要配合对方时间,最近不行。
安嘉茂的生活无比压抑,心情是,工作也是,他没有和父亲爆发争吵,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决定,一切尚未最终落定,也不一定会输。
可情绪上的紧绷,难免投射在生活处处,安家的气氛无比压抑。
母亲安玥一如既往不着家,什么时候回家,在不在家,不知道;父亲肖知年慢吞吞的修剪花草,本来拾起的翡翠雕刻也不干了,每天阴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楼上的姑姑肖兰心仍然是板着脸,不动,也不说话,只是偶尔发出一声冷笑。
当空间环境特别安静时,这种笑声就越发显得惊悚可怕。
安嘉茂和父亲商量过,也不是没想过别的办法,比如把以前积攒的作品放出去,挂到拍卖行拍卖,争取更多的资金回流,但楼蒙是干什么的?
他看起来年轻,二十来岁,好像不是什么行业资深,可和宋时书一样,他从小就在圈子里混,宋时书喜欢雕刻,他喜欢玩料子,跑拍卖,所有宋时书扎根技术学习,不理人的时候,他都在和拍卖行的大叔交朋友,来来回回跑着玩,边看边听还特别愿意跑跑腿,宋时书小有成绩,作品能入人眼,往外卖的时候,他也把拍卖行门道摸了个差不多……
宋老爷子之所以在宋时书身体渐好后,还穷,也有一方面原因,是出了原始资本,给楼蒙去这个行业扑腾,盈亏都没关系。
宋时书不负爷爷所托,技术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有自己的风格,楼蒙也不落人后,把一个拍卖行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经营的风生水起,他虽年轻,但很多在这种家庭背景下长大的孩子,都未必比他厉害。
以前是没什么机会表现,现在入主B市,顺便扎了根,短短时间借风而起,打下一片天空,还锚定了仇人,搞点小手段压制,简直易如反掌。
撞到你爷爷枪口上了,不收拾你收拾谁!
安嘉茂和父亲的打算,直接遭遇滑铁卢,不但没能回流资金,反而声誉口碑急转而下,以后的生意可能都不会好做了。
谁能想到呢,十年前如日中天的安家,这些年虽然低调下来,仍然有巨大体量的安家,竟然摧枯拉朽一般,一天比一天差,每一天都在崩塌,可能马上就熬不住了!
市场上看笑话,内行人看热闹,处在风暴中心的本人,也坐不住了。
肖知年还有一个尘封多年的柜子,找出来一样东西……
很快,宋时书就收到了一条陌生手机号码发的短信:你爷爷当年留下的东西,想不想要?
陌生的手机号码还很张扬,直接署了自己的名字:肖知年。
不是安知年,是肖知年,还精准找到了宋时书身上,很明显,对方并没有被这一连串事件打懵,他一直都知道怎么回事,危机从何而来,为的是什么。
他拿出来的筹码也不是当年的批料子,他对此讳莫如深,一字不提,拿出的是宋青晨的私人物品,这个东西对别人来说可能没有一点意义,威胁不了,可对宋时书来说,那是爷爷的遗物。
爷爷已经走了,留在这世上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少,不会越来越多,宋时书怎么可能放过!
“卑鄙!”
楼蒙知道这件事,骂了半天街:“……这老狗怎么不去死!”
这个针对肖家父子的起始局,大部分是他和关格在前面冲锋,没有让小罐参与,小罐要是在翡翠雕刻行做文章,不是不行,会太显眼,太容易被人猜到,小罐也不是爱耍这种心眼的人,他和关格都心疼,没想到姓肖的老狗什么都知道!
当年和老爷子有那么大恩怨,肖老狗肯定心虚,害怕,小罐在这一行崭露头角的时候,没准他就注意到了,那时没注意到,这几个月上节目也一定注意到了,没准直接盯着小罐,想试探他知不知道当年的事……
那小罐和关格去H市找秦元正的事,这老狗没准也知道!
看到他们去了,顺利见完老头,顺利回来了,多少也能猜出点什么,猜不出,对照最近关格和他对安氏集团的攻击,也能想明白,想明白了,按兵不动,硬生生挨揍——
原来是有底牌!
原来在这等着他们呢!
楼蒙气的跳脚:“他手里能有爷爷什么东西?爷爷跟他关系一直不好,不可能送什么东西给他,过去这些年提都没提过他的名字,他怎么可能有东西,怕不是在骗人!”
关格就镇定多了:“可能在说谎,也有可能真的有——这个钩,我们不能不咬。”
面对两个人关切的目光,宋时书知道自己不能慌,努力克制着指尖的颤抖:“咬就咬……至少也证明了,他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来,当年那批料子的下落,一定和他有关。”
“别怕。”
关格握住宋时书的手,眸底黑色沉郁危险:“既然知道我们会在意,他就一定会替我们保管好,非常严密周全,才好发挥救命稻草的作用——既然是救命稻草,当然是命要没的时候,价值最高。”
楼蒙猛拍大腿:“没错,不到玩命的时候,他一定不会扔掉这个底牌,我们为什么不能再烧把火?还发短信,憋不住了自己找过来谈判啊!”
关格捏了捏宋时书掌心:“信不信我?”
宋时书看着他的眼睛,深邃专注,又充满柔情:“嗯。”
关格笑了:“那就不要着急。不要回复他,不要理他,不要给他半分眼神。”
宋时书:“好。”
接下来,连楼蒙都不用出手了,关格雷厉风行,对肖氏父子进行了秋风扫落叶般无情的攻击,什么样的手段都有,资金链方面的银行信贷,项目争抢的如狼似虎,市场运营导向,包括公关的数管齐下,安家集团瞬间岌岌可危,所有子公司品牌都面临着巨大经营风险,随时都有可能倒闭。
混迹商界多年,关格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麻烦没处理过,什么手段不会,有些过于黑险的手法,之前不轻易用,是因为太残忍,太不留情,不是好的竞争方式,大家都没仇,做人留一线,没必要鱼死网破,现在放开了玩,用的比谁都溜,直接打到对方反应都反应不过来,直线滑跪。
心情很不爽快,关格还顺便揭发了安嘉茂设计作品抄袭的事。
这种消息,在品牌发展良好,没有别的危机时,效果未必会好,因为人家有公关集团,有太多洗白话术,舆论引导空间,大众消费者不一定会信,可在安家企业受到重创之迹,集团和安嘉茂本人都分身乏术,纵然有心应付,各种资源配合也跟不上,表现在大众消费者面前的就是心虚两个字,都心虚了,那肯定是真的啊!
一时间有关抄袭的消息乱飞,各个证人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各大平台,将自己的设计稿和安嘉茂之前的设计成品作比对,从时间到细节,从灵感到创作方式,直接把人锤了个死死。
至于为什么安嘉茂抄袭这么多年没有被发现,是因为他太隐晦,每次都借口聊灵感,聊天,让别人指出自己觉得不和谐的地方,但最后用的都是别人的东西,还叫别人有口说不出……
肖飞文这个时候已经在国外,他看到了国内铺天盖地的热搜消息,也跟着传了几张自己的设计构思和安嘉茂的作品对比——
抄袭是最浪费艺术生命的事,希望大家引以为鉴。
他并没有说太多,恶人总有恶报,他现在跟着新的导师,开拓了不少眼界,也学到了很多新知识,未来还有长长的路要走,为这种人遗憾难过不值得。
安嘉茂虽然有独立的设计师原创品牌,可他姓安,父亲就是安氏集团总裁,普通人并不知道业界动荡,只是从这个点出发,再次责问安氏集团,这一次关注更多的是作品方向,也不知道谁那么有才,竟然发出了之前震动翡翠界的大师名字,蝉丰。
这个蝉丰竟然是安嘉茂的父亲安知年!
业界非常惋惜,你这么厉害的人,竟然不会教儿子吗?
也有人表示,未必是不会教,是教的东西,本身就是自己的那一套呢?
这个蝉丰大师,从来没在市面上出现过,一出现就震荡市场,大杀四方,有这本事,为什么之前一个作品都不做,看起来像躲着谁的样子?
前段时间作品一面世,就有人说蝉丰大师在当年宋老爷子遗风,莫非……
大家意会言传,还没扒出是否抄袭的事,就被别人提醒,宋老爷子遗风,难道不是三世大师更像吗?
翡翠雕刻行业因为最近的事风起云涌,各方关注,大家一对比,发现了不得,这位三世大师作品不算多,总是在各大比赛场合拍卖行见到,每年几个,不多,但很精,对比来看,确实更有宋老爷子遗风,并不是外形像,是内里承载情感的雕刻表达,一衣带水,有承袭之风。
大家好奇之下,去追寻三世大师的名字,意外的发现这个名字底下,竟然是年轻的翡翠雕刻师宋时书……
都姓宋,难不成是一家人?
那这个安知年总跟人家不对付,莫非是仇人?
关格的一通操纵,不但再一次猛烈打击了安氏集团,让他们从实力到名誉,哪一个都翻不了身,也让宋时书的名字,也再一次被众人熟知,被捧上神坛。
宋时书还没反应过来呢, 就见仗打成了这样子,有点懵懵的。
“为什么……要告诉所有人我是三世?”
“你这么优秀,应该被所有人看到,”关格轻吻他头顶,“不想这样?”
宋时书摇了摇头:“倒也没有。”
他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关于雕刻,他一切都可示人,只是感觉没有必要,如果有需要,直接告诉大家也没什么,就是……
“你怎么知道的?”
宋时书转身,看着关格的眼睛,对方还没回答,他就悟了:“萌萌不会和你说,可拍卖行的作品进出渠道……有些并不保密,关注就会知道。”
关格揽了他的腰:“为什么叫三世?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宋时书想起过去,笑了:“其实也没什么特殊,我们做雕刻师,很多时候需要落款,有些人会另起,有些人直接用自己名字,没特殊规定,可小时候,我爷爷对我要求特别严格,我那时候自我感觉很好的作品,他根本看不上眼,也不允许我落款往外卖,但小孩子较真么,总想证明自己,不让我落款,我就偷偷想个方式……”
“我叫宋时书,三个字,拼音首字母都是S,我就故意在作品上用线条表达特殊的S标记,有种隐秘的小心思,希望被人发现,可后来被人发现后,又觉得不太妥当,什么三S大师,不伦不类的,我就想起个谐音,第一个想到的是三思,刚想到就放弃了,什么三思,听起来好像我在天天反省,每天都会做错事似的,就改了三世,后来就……这么继续下来了。”
“好听的。”
关格垂眸看着他:“故意不告诉我,嗯?”
“你又没问过,我也不是在故意隐瞒,”宋时书视线掠过小房子储藏室的方向,“你还不是瞒了我?要不要解释解释,里面的小乌龟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5 章 好像瞒不住了
哦豁,翻车了。
被发现了?宝贝终于找到他的‘小秘密’了?
关格很难形容这一刻自己的心情,心脏紧了一下,跳的有点快,可相比担心,更多的是期待,宝贝会发现这个,一定是去过储藏间了,悄悄的,背着他去,必然是对他好奇,想要了解他更多。
他早就期待着这样的瞬间,朝宝贝敞开一切的时机。
可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下意识的反应又是一回事。
“宝贝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
“撒谎。”
宋时书看着面不改色撒谎的绅士,心说我信你个鬼,绅士的确优雅可爱,但也有藏在深处,让人轻易看不到的坏心眼:“那里有一只晴水小乌龟,我雕的,还有一鹿有你,我一眼就能认出来,都是我在微博账号接的客单,整个雕刻过程都在直播间展示过。”
关格勾唇:“今天看到的?”
宋时书沉默片刻:“我想起了上次酒醉后的片段。”
他那时候没断片,只是意识有些昏沉,酒醒后当时没想起来,最近思考爷爷的事,经常陷入回忆,也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这些片段。
没想起来时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想起来后,那些记忆清晰无比,甚至不需要去储藏室确认,他连当时小猫咪上蹿下跳,鲁莽又可爱的样子都想起来了。
他认真看着关格,眼睛眨都不眨:“是你买了它们,对不对?”
关格话回的也很认真:“我很喜欢它们。”
他神情并不作伪,宋时书看的出来,他对翡翠的喜爱历久弥深,并不是从自己的作品开始,而是很早很早以前,关格就喜欢翡翠,购买有翡翠,收藏有翡翠,遇到自己的作品,大概也是缘分,真的喜欢,就会想办法买。
宋时书知道自己的作品名额并不好抢,完全随机,完全随缘,完全随当时自己的心情,关格一定做了很多努力,才能搏到一定概率,猜到他当时会产生灵感,想要雕刻的作品类型,发来定制请求。
今天是平安夜,早在前几天,关格就陆陆续续的带东西回来装扮小房子,不同颜色,闪耀着光芒的小彩灯,挂满小铃铛小鹿角各种礼物的圣诞树,房间角落随处可见,时换时娇艳的新鲜小玫瑰,连小猫咪脖子上的蝴蝶结都换成了红色,镶着精致的金边。
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在这么忙的时候,还能顺便做到这些事的。
宋时书看得到对方的重视和细心,不仅仅因为节日,还因为这个小房子,因为自己在这个小房子里。
有点生不起气。
“……你是我直播间的榜一大哥,gege。”
还骗他无意中叫了很多声哥哥。
关格轻笑:“好像瞒不住了。”
宋时书:“你一直在套路我。”
直播间的打赏,私发的聊天信息,若有似无的靠近……
绅士太懂得掌握分寸,话不多,适可而止,从没给他带来任何社交压力,反而让他非常信任,偶尔聊起来时格外没有负担,非常稳重可靠。
可现实中稳重可靠的榜一大佬,早已经和他认识,把他接到了小房子里,缔结了一份特殊的亲密关系。
他看着关格:“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不是吗?”
“……嗯。”
关格声音很轻,眼神也是,有月光落在他眼底,温柔又缱绻。
宋时书静静看着关格。
已经站到道德制高点,他现在应该理直气壮谴责他,质问他,批评他,让他知道自己犯了多么离谱的错误,自省是不是要受到惩罚,以后该不该改,可……今天是平安夜。
新的一年很快要来临,绅士为此做了很多布置和准备,试图让这个家里变得更温暖,让身边氛围更轻松,让小房子里住着的他……更开心。
现在已经很晚了,绅士才忙完工作回家,都还没来得及坐下休息一会,手里拎着给他带的好吃的……可能还有小礼物。
临近节日,关格总会给他带些小东西回来,有时是偶然看到的好玩的东西,有时是好吃的小蛋糕或口味特殊的饮品,有时是庭前玫瑰花坛没有的,别的颜色的玫瑰,明明那么忙,却总是记得这些琐碎的小事。
只要看看这个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温暖的小房子,宋时书就生不起气。
何况还有小猫咪撒娇,非常懂事的在这种时候围着他的脚踝转,挨挨蹭蹭,像是在给主人求情。
“你提议和我结婚,并不是一时起意,”宋时书心里,对一些事情有了新的答案,慢吞吞说,“你早就认识我,知道我是谁,大概性格怎么样,好不好相处,你和我结婚,是认真想过的。”
关格看着站在眼前的宝贝,眼睛干净清澈,像月亮下的湖水,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子,他几乎能透过这样的眼睛,看到对方灵魂的纯澈。
他微垂下眼:“是,除了你,都不行。”
宋时书十分震撼。
这好像……也不是他猜测的答案?
关格拉着他的手,带他看屋子里的东西,从玄关的凤求凰屏风开始:“房子是老房子,几经辗转修缮,和最初建成的样子早已大相径庭,我对历史和建筑并没有太多的向往和追求,会住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有很多我爷爷留下的痕迹,而这些痕迹,普通人看不懂,比如这个凤求凰,它的雕工,它的图案,传达着怎样的情感,被放在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故事,爷爷为什么那么喜欢……”
“我爷爷喜欢翡翠,受的熏陶,我从小也对翡翠有特殊的情感,可想要找到一个有共鸣之人,并不简单。”
宋时书懂。
翡翠圈子不算太大,除了从事这行的商人,提供技艺的雕刻者,眼光精准独到的收藏家,真正愿意静下心来欣赏翡翠的,其实并不多。
大家都很喜欢翡翠,但纯粹的喜欢,有情感上的承载意义和追求的,不多。
而每个人有自己的经历,有自己的脾气和性格,就算都是真正的纯粹的喜欢,也不一定喜欢的方向是一个,想要找到在这方面特别契合,有灵魂共振的人,哪怕是一点点,都很难。
关格捧住宋时书的脸:“这里,只有你最懂。”
他站在宋时书身前,像是在说小房子里的一切,又像是在说他自己的心。
对方眼神滚烫,宋时书有点不太敢看:“那你都不说!”
关格:“当时不敢,怕说了你就跑了,后来更不好解释,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理由,你能自己发现,我很幸运。”
宋时书声音有点闷:“你还在直播间里打赏了很多钱……”
关格:“你值得。”
宋时书闭了闭眼:“你还诡计多端买我的作品!”
“我喜欢你雕的东西,小乌龟,小鹿……非常喜欢,”关格指腹轻轻掠过宋时书掌心,“我还想要更多。”
宋时书耳根微红,看了眼储藏室的方向:“你不是有了很多?”
“可是楼蒙更多。”
关格低眸,声音低轻:“那时楼蒙朝我炫耀,收藏有一屋子你的作品,我吃醋了,我也想有一屋子。”
宋时书:……
关格靠近,抵着他的额头,气息交缠:“可以吗?”
靠得这么近,搞的这么暧昧,嘴里问的是可不可以拥有更多你的作品,实际却像在索吻,问现在可不可以,你是否允许。
“不……”
宋时书还没说话,对方已经吻了过来。
并不是很温柔,像褪去所有伪装,露出最本真的样子,霸道不容拒绝的占有欲里,裹挟的是压抑到极致,无法言说的渴切。
这个人一向是热烈执着的,就像庭前绽放的小玫瑰。
“你知道了,是不是?”
关格呼吸乱了:“我喜欢你,不会放你离开。”
宋时书腿有些软,要抱住关格,才能维持站住,心脏狂跳。
他怎么会感受不到关格的情感?之前是真不知道,后来慢慢的……这个人惯会装,温水煮青蛙一样,自己耐得住性子,不会越界,还诡计多端的的勾引他,让他也沦陷。
关格抵着他的额头:“认真考虑一下我们的婚姻,好吗?”
宋时书没说话,他们的婚姻,是假的。
关格:“你可以尽情考验我,出什么难题都可以,只要你不走,这段婚姻,我希望它永远存续,没有结束的一天。”
宋时书感觉自己耳根烫的不像话,再这样下去不行,推开了关格。
关格不放:“你的回答?”
宋时书垂眼:“我……会认真考虑。”
关格这才放开,让他自己站稳。
宋时书看着关格,融在光影里的绅士一如既往,温柔优雅,令人心动,从夏天到冬天,他们认识已经有半年了,认真想想,好像一起经历过不少事,和对方的相处,一直都很舒服。
关格:“刚才为什么摇头?”
“嗯?”宋时书没懂。
关格:“我想要更多你的作品,你反对了,为什么楼蒙可以有,我不行?”
宋时书:……
“他那一屋子大都是我早年作品,技术和表达上都不太成熟,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往外卖,他愿意留着也就留着了,可现在不行,我已经雕刻好的作品,你也看到了整个过程和成品,我卖出去,你再花大价钱买回来,算怎么回事?”
这不是纯粹浪费钱?
关格眸色更深:“宝贝已经把我当做自己人了,嗯?”
因为从自己家出去的,没必要再带回到自己家?
宋时书别开头:“我的作品又不是专门给你雕的,它们有自己的表达方向,和别人的情感契合,人家合适结缘,你中间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
还都带回窝里霸占,讲不讲理的?
“……你要是想要,我另给你做就是了。”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有些羞涩。
关格没忍住,捧起宝贝的脸,低头靠近。
宋时书要躲。
关格把人扣住,紧紧按在怀里:“李律师……可能在外面。”
“嗯?”宋时书警惕。
关格没让他看窗外,露馅了可怎么办:“我刚刚好像看到他了,你真的要推开我?”
宋时书停止了挣扎。
亲就亲吧,反正……感觉也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6 章 见一个人
宋时书和关格这边岁月静好,有些人不太好。
肖知年非常生气,气宋时书的不理会,气关格的不留情面,气儿子的不争气,也气自己没别的办法,必须得好好保管手里的东西!
就像关格说的一样,他知道这个东西一定有用,有大用,宋时书不可能不想要,现在不理会,肯定是被按住了,关在家里,不然怎么这么长时间,关格和楼蒙都在动,偏宋时书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怕不是不想动,是动不了!
这个必咬的钩,宋时书因客观条件咬不了,他就只能等待,等着宋时书行动自由,咬过来的时候,在这期间,他必须得好好保管珍藏这样东西,不叫外人知道,还不能损毁,不能扔,时时小心翼翼……
怎么可能不憋屈?
“……没关系,总会用上的……宋时书现在一定非常好奇是什么……”
肖知年把东西放好,见时间差不多,给安嘉茂打电话:“怎么样,上飞机了吗?”
已经登机,正在等待起飞通知的安嘉茂垂眸:“上了。”
他对最近的形势根本无力反抗,他和父亲的关系底子对上G集团这个庞然大物,根本扛不住,Payson就更是个务实主义者,别说不见兔子不撒鹰,见了兔子他都未必撒鹰,有便宜当然要占,占完便宜之后……你之前说了什么,抱歉我没听到呢。
Payson不但帮不上他的忙,也没能打过集团空降派遣的新竞争对手,这么短时间已经扛不住,要灰溜溜的回去,除了之前答应的,可以牵个线,让他认识Kean外,宛然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非常不好说话。
你要跟他谈交情,这段时间大家‘畅快淋漓’的夜晚,他就会说,宝贝那是爱情,爱情怎么可以和利益挂钩呢,太俗。
他还高尚起来了。
肖知年话音沉肃:“只要能认识Kean,其它都不重要,胜利的道路上,总会受点小委屈的。”
安嘉茂并不想听这些话:“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
肖知年:“Payson愿意帮你牵线,应该也有自己的打算,你小心为上,我过几天就去陪你。”
“知道了。”
安嘉茂挂了电话。
……
元旦过完,楼蒙就一脸兴奋的找到宋时书:“那老东西怂了!吓得跑去国外了!看他还敢跟咱们较劲!”
关格却很警惕,去外面打了会电话,回来脸色仍然严肃:“狡兔三窟,别人还有能去的窝,就不会轻易低头。”
楼蒙也没法再高兴了:“是哦,小罐的东西都没拿到。”
宋时书想了想:“国内这么大一摊子事,经营了这么多年,他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去外国……是想找什么人吗?”
“Kean。”
关格提到这个名字:“秦老爷子提点后,我就在找这个人,刚刚打了几个电话,也大概猜到,肖知年和安嘉茂这次出国,目的就是这个人。”
宋时书:“他是……”
“一个品位极好的私人收藏家,六十多岁,人脉广泛,审美鉴赏水平极高,从年轻时就极受圈子追捧和推崇,行踪低调神秘,每次只要一出现,必然会引来极大关注,身边围绕着各种传奇小故事。”
关格简单介绍一下这个人:“艺术品收藏品类繁多,需要大量知识储备,我对此只是稍有涉猎,并没有过深的去了解,也就没机会认识这个人。”
楼蒙:“连你都没有机会认识,可见这位老先生是真低调,怪不得肖知年这么多年没动静呢,肯定是找不到他!”
所以这事就有难度了,肖知年找不到,他们也找不到啊,怎么见到这位老先生?
现在肖知年安嘉茂父子俩可是已经坐飞机去国外了,没准就是终于找到机会和人会面,他们这还什么方向都没有呢,这不是明显要被别人抢先!
这可不行,怎么应对呢?这位老爷子最近要去哪儿,在哪儿出现?
宋时书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要借用关格的人脉吗?
关格的社交圈子,必定能接触到这个人,以前不认识,只是没有必要,现在只要他想,就可以找到机会,可这样做,就一定万无一失没有问题吗?
他看向关格:“这位Kean先生脾气怎么样,能打听到吗?”
关格:“据说脾气有些古怪,他为了自己想要的藏品,可以舌灿莲花,什么手段都用,只要能得到,但如果别人想从他身上得到点什么……很难成功,他很会拒绝别人,是个非常有自己想法和坚持的收藏家。”
那就不是见个面,认识一下,就能解决的事了。
宋时书若有所思,还是得想个别的机会。
关格突然说:“你愿不愿意参加一个展会?”
“嗯?”楼蒙不懂话题为何如此跳跃,“什么展会?”
宋时书却跟着关格视线,看到了他手机上的一张海报图——国际珠宝艺术节。
这是一个每隔五到八年会举办一次的,规模浩大,全球瞩目的活动,是业界工作者最向往的殿堂,但凡有点心气的,没谁不畅想自己的作品出现在这里,宋时书也是。
现在年龄不大,未来还长,原本是准备积攒一波作品,晚一点,等待合适的时机看能不能参加,关格的话,让他心思立刻活起来:“我可以吗?”
想也知道,参加这样的展会,硬性标准和自己能力是一回事,有没有足够的团队力量帮忙协作才是最关键的。
关格看着他,一边眉峰挑起:“如果我的人都不能参加,那这个活动也不用去办了。”
宋时书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我要去!”
有机会,为什么不去?让自己的作品进入更高的战场厮杀,让更多的人认识翡翠,让爷爷一脉相承的技术被全世界看到,让自己的灵感和其他风格的作品碰撞,看有没有火花……有什么比这更爽的事?
如果他能做得非常出色,完全可以凭借自身的优秀吸引到想要吸引的人!什么旁门左道的手段,都不如实力碰撞来的更光明正大,更让对方生敬!
楼蒙也懂了,兴奋起来:“去!凭什么不去!别的生意得放一放,新的料子得立刻准备起来……小罐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准备,这次一定要陪你!”
他一溜烟跑了,关格也站起来,优雅系上西装最上面的扣子:“在此之前,我也要去见一个人。”
宋时书没问,绅士有绅士自己的事,没必要都打听,跟自己有关的事,对方会说:“你去你去,我也要准备起来了!”
这么大规模的展会,需要的作品数量可不少,现雕能完成的数量有限,看起来要拼一波库存,而且一个人的力量太单薄, 要不要邀请别人一起去呢?
关格去了安家。
宅子很大,一如既往没什么人气,庭院花草都显得寥落,接待他的老管家话也不多,沉默的把他带到地方,沉默的上茶,沉默的下去,气氛始终静的压抑,很难让人舒适。
“一直以来,都想有机会过来拜访您,种种原因,未能成行,请原谅我的打扰。”
关格坐在沙发上,在他对面,坐着一个盘着发髻,戴着翡翠镯子,穿着素青厚旗袍的女人,女人年纪很大了,头发花白,脸上是掩不住的岁月痕迹,不动不说话,气质非常沉郁。
可即便如此,她的肩颈仍然尽量保持挺括,腰身也并不太塌,虽身有暮气,却不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马上要老死的女人。
她是肖兰心,肖知年那个嫁到安家的姐姐。
关格看着她:“您应该不太意外我的到来,抱歉,让您久等了”
肖兰心仍然没有说话,眼神静静看着窗外,好像根本没在意身边是不是多了一个人,或者没兴趣说话。
沉默,有时候是一种特殊的谈判技巧,让氛围紧绷,让对面人感受到压力。
“您不爱说话,其实对外面发生的事了如指掌,”关格却并不紧张,双腿优雅交叠,手随意搭在沙发上,“您知道我为什么针对安家,针对肖知年,您对他的种种作为,也并不认同。”
如果认同,就不会会牢牢把着自己手里的安家股份,一直不肯交出来,给自己的亲弟弟,或者,给肖安两家的血脉,安嘉茂。
她不但不认同肖知年,对安嘉茂也并不看好,对于安家产业,她一直有悲观的预想。
“您知道宋青晨老人家,您认识他,对吗?您也知道宋时书,虽然您和他并没有见过面。”
关格视线掠过肖兰心戴在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您喜欢翡翠,却从来没有购买过您弟弟肖知年的作品,也从不责他离开这行,催他出新作品,您喜欢的,是宋青晨老先生的作品……我猜的对吗?”
“他……是天生干这一行的人。”
沉默很久,肖兰心终于说话,苍老的声音中,满是岁月的沧桑:“我弟弟,心不正。”
也仅只这两句,再多的,没有。
聪明人之间,不需要说的太破,就像关格能查到她的往事,推测出蛛丝马迹,她也的确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关格和宋时书一起,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她没有必要对关格太交心,倾吐这一辈子的得失,关格想听的,也不是这样的话。
关格颌首:“您和您弟弟的家事,我不便多言,但您在公司的股权没放,定然是未来的规划方向,没一个满足您的预想。我不知道您最终想要的是什么,想看到什么样的画面,您看起来总是无欲无求,可——安家要沉寂了。”
肖兰心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关格,唇角牵动,带出了丝丝情绪。
安家为什么沉寂,你竟然好意思说?这不就是你做的吗?
关格微笑,优雅极了:“您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这个问题,让肖兰心有些始料未及,她眉头皱了下,复又松开,沉默半晌,最后轻轻一叹:“我想看海。”
关格:“好。您会在海边疗养别墅,安享晚年。”
一问一答之间,交易已经达成。
不需要说的太详细,不需要有附加条件。
关格坐着静待,时而喝一口茶,不疾不徐不催人,非常稳的住,优雅极了,绅士了。
沉默良久,肖兰心终于说话了。
她微阖眸,浅浅叹了口气:“一个短词,指一个物件,一样东西,或者一个地点……”
“我不知道,只有我弟弟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三次元超忙,明天再请假一天,不更新_(:зゝ∠)_
第 67 章 你会哄男人了
宋时书认真研究考虑国际珠宝展会。
这是珠宝界的盛事,规格特别高,作品,安保,规模……每一样准备都不容易,需要极高的能力和庞大的费用,纵使国际上有名的珠宝品牌,也不能常常筹办,要每隔几年才能小试牛刀,可见筹办难度之大。
能参展的人必定实力不俗,平时作品要有精品积累,要至少在展会期间推出一款新作品,最好是一个系列,除了要求参展设计师具有精湛顶尖的实力,还要求背后有强大的团队力量支撑。
如果要去,面对的竞争环境,竞争对手肯定不一般,比如业界耳熟能详,珠宝设计界的泰斗人物,Romero,这位老爷子已经快70,设计热情和状态却不减年轻时候,业界耕耘几十年,风格,审美,设计表达早已成为业界标杆,没有人不佩服。
老爷子还是品牌Ivera的设计总监,而Ivera,正是之前Pason执掌亚洲区品牌Nour的母品牌,是全球最大的奢侈品品牌。
宋时书见过老爷子的设计作品,能体会到对方倾注在设计上的热爱,老爷子可能在公司领导竞争中也是个高手,但无疑,他对珠宝设计的态度是纯粹的,追求是可以看到的,而Ivera之所以作为奢侈品品牌屹立不倒这么多年,这就是聪明之处,让珠宝设计回归本身,让专业的人发挥最大的才华,继而稳固品牌的格调和地位。
宋时书对老爷子的设计作品也很喜欢,老爷子一定不会错过这样的盛事,必然会参加,或许新的作品和设计系列已经准备好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老爷子即将面世的作品,也会有很多人蜂拥而至,包括肖知年父子想要结识的Kean。
那如果自己也去的话,怎么吸引到这位Kean先生的目光?
宋时书目光微垂,看着爷爷的照片。
爷爷留下的东西,他当然想要,肖知年手里威胁他的东西,还有肖知年可能没有拿到的,那批爷爷已经付了钱,却没有收到货的料子,他都要,可更重要的,仍然是自己的作品本身,有没有成长,有没有进步,有没有偏离初心。
敢去参加吗?怕输吗?要不要设一个什么局,弄一个什么计划,确保万无一失?可如果这样的话,心中杂念太多,是否能确保作品雕的好?现在,此刻,最重要的是什么?
宋时书指尖滑过工作台,是雕刻本身。
他不应该想这么多,只需要专注作品。
因为如果换了爷爷,他也会这么选择。
哪怕吸引不到Kean先生,哪怕东西暂时拿不回来,这个机会他必须要要,全力表现,让翡翠雕刻件站到国际视野,让更多的人认识翡翠,认识国人技艺传承的雕刻美,才更重要。
这个机会真的太难能可贵,如果没有关格这个巨大的资本力量站在背后,他和楼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资本和人脉的积累,有机会往里闯一闯。
爷爷的东西拿不回来,当然心心念念,总是记挂,但有关格和楼蒙之前的努力,肖家父子明显难受了很久,他其实有些舒爽,并没有那么急切。
关格和楼蒙总会帮他盯着的,他根本不用担心这两个人脱离视线。
总会再撞上的。
既然机会不可浪费,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他的想法和初心是想让更多的人认识国人的雕刻传承, 那么为什么不再加点码,让这个展会出现一道国人的风景线?
光是翡翠雕刻还不够,光他一个人的作品不够,他们还有很多优秀的雕刻师,除了翡翠,还有和田玉,还有碧玺,还有各种各样的文玩……
大脑里想法迅速成形,宋时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秦元正,还立刻给老爷子打了电话:“明年春的国际珠宝展……您要不要考虑去,让世界见识见识您的龙牌?”
老爷子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是为这个胆大包天的想法,还是这个提议。
很久很久,才慢吞吞问了一句:“外国人,懂这玩意儿?”
“就是不懂,才需要您教教他们懂么,”宋时书想好了,反而更轻松,清润声音中透着欢快,“就您那气势,就该过去吓吓他们,让他们知道马王爷几只眼,还什么气势,Power,见了您的作品,看他们还敢不敢吹!我瞧着您收藏柜东北角第二排第三个那个就不错!”
“哟,你还早看上了是吧?”老爷子都乐了。
宋时书:“一句话,您去不去吧?”
秦元正是个有脾气有坚持的人,对设计作品有独到的想法,但并不是固步自封,他很愿意和人探讨交流,只是大多时候,别人都不太懂这一行,他能聊的人也就很少,看起来就是个脾气大的固执老头,现在有机会和更多的行业顶尖大师碰撞,他的确有些意动。
“行吧,我倒是一把年纪了,怎么着都行,小徒弟还太嫩,眼界得开,路子得正,孙子也是,一下子忙起来,演唱会都开到国外了,春天的时候好像就在A国,都是年轻崽子,我不盯着点,你们一个个的,闯了祸怎么办?”
老爷子中气十足,说着还着急了:“你把那个展会资料发给我,我正好最近有空,看看一个什么新作品出来。”
宋时书求之不得:“等我整理整理,马上发给您,不过这回场子这么大,咱爷俩怕是不大够,您老在行业内这么多年,肯定有认识的靠谱的人,也勾搭几个,咱们一块去呗。”
“什么勾搭,讲那么难听,”老爷子闻弦知雅意,立刻知道了宋时书想法,大脑快速转动,眼珠子都活泛了,嘴上却慢条斯理嘬了口茶,“行吧,也瞧瞧我这老脸管不管用。”
宋时书给老爷子打个电话,确认了翡翠雕刻行业的事,又给自己之前认识,或者爷爷认识的人联络,比如碧玺方向,和田玉方向的老师……
既然要干事,就干的更大点,打造一条独具东方美的风景线!
打完电话,和大家浅聊,达成初步意向后,其它的事宋时书就不管了,大方向有关格把控,跑腿细节有楼蒙,他自己则寻找灵感,进行新的作品创作。
楼蒙对此乐此不疲,指哪儿打哪儿,可配合了。
他和宋时书一样,平时忙是忙,挣钱是挣钱,但心底永远都有一个最优先的点,就是让更多的人认识翡翠,认识古人自古传承的雕刻技术。
这是爷爷教给他们的正道,如果有别的事和这个撞到一起,他们根本不会考虑,必定这个优先,暂时挣不挣钱都不重要了。
他还掰着手指头数日子,这个展会不同寻常,各项准备需要时间,雕刻新作品需要时间,大量的资金人脉得调动起来需要时间,展会看起来是明年3月份进行,时间丰富,可马上就是新年, 大家都要休息了,谁也不想这个时候忙……到时候忙不完怎么办!
别叫姓肖的老狗钻了空子!
他忧心忡忡找到关格,绅士一如既往淡定从容,仿佛胜券在握:“我已经派了人,密切关注这件事,所有肖知年能得到的消息,我也能得到。”
楼蒙悟了,面无表情:“他们得不到的消息,你也有。”
你还能顺便看看他们都干了什么。
他怎么忘了,这人最大的分公司总部就在A国,每年不知道要出多少趟差,当地有多少人脉!
关格还在宋时书在时,为免宝贝担心,也会时不时聊起得到的最新消息,比如艺术品收藏家Kean非常低调,有自己的想法,轻易不和人交朋友,肖知年和安嘉茂带着这么明显的目的性走到人面前,失败是肯定的,而第一印象不好,之后的方法路子转变,要求就更高,想要成功非常难……
但这两个人是绝对不会退缩的,国内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如果再不抓住Kean这个就没稻草,他们就没有以后了。
还有这个展会已经开始进行第一波预热宣传,业界讨论热烈,都在翘首期盼,尤其期待Romero先生的作品……
他对宋时书说这些,并不是想增加宋时书的压力,只是既然决定参加,那么很多相关新闻都需要了解。
宋时书知道关格的意思,要说一点压力都没有,那绝对是骗人,但也的确不会整个人慌掉,他在按部就班的,完成自己计划里的事。
除夕这一天,万家灯火,合家团圆的时候,没有人还在加班,宋时书也是,还提前宣布了,有新作品给他们看。
楼蒙简直一整个期待住,都没心思干别的了,剥个蒜都心不在焉,直到宋时书托着一个小盒子出现。
“哇我看看,让我看看!”
他非常想知道小罐为参加展会准备了什么,可小盒子一打开,看到里面物件,他就皱了眉,有些迟疑地看小伙伴:“这就是……你说的新作品?”
小盒子里是一尊阿弥陀佛,又叫无量寿佛,种水颜色俱好,开脸绝佳,目光慈祥平和,光是看一眼,就感觉浑身跟着暖洋洋,身心无比舒畅的样子。
虽然很好看,用了心,线条讲究和传神度上讲,水准更比以前高,但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不太合适展会?
“生肖守护神,”宋时书把无量寿佛递给关格,“新年礼物。”
关格很意外,也很惊喜,指尖轻轻摩挲这尊佛牌,爱不释手:“给我的?”
宋时书稍微有些害羞,眼睛看一边,仿佛不太在意的样子:“还没有专门为你雕刻点什么,最近太忙,一个小东西,你戴着玩,萌萌也有的,我给他雕过很多。”
原来根本不是为了展会做的新作品,是为了哄男人的!
楼蒙出离愤怒:“你最近不是在干正事吗!”
宋时书背对关格,瞪了楼蒙一眼:“过年也是正事。”
楼蒙:……
他震惊的看看发小,又看看某总裁,再看看发小,再看看某总裁,捂住胸口:“你们是不是勾搭到一起去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没看住!
小罐你变了,你会哄男人了,哄男人还不干正事!
“爷爷——”
正好上有爷爷的照片,楼蒙一个滑跪到地毯上, 唱念做打,痛心疾首:“这个小罐我管不了了!”
宋时书并没有感觉到被指责,楼蒙只是爱演,并没有真的反对,否则早就开始搞事,绝对不是这样小打小闹。
过年了,四处红彤彤一片,有挂的小灯笼,贴的对联,福字,还有漂亮的窗花,这个家虽然人不多,但也很热闹,爷爷看到了,一定也会很开心。
宋时书就拉住了关格的手:“感觉和他一起……还不错的样子。”
关格紧紧回扣他的手,垂下的眼神温柔又缱绻:“我的荣幸。”
楼蒙:……
晴天霹雳!这个小罐不但会搞男人了,他还学会秀恩爱了!
滑跪告状已经不能缓解此刻的心情,他直接翻身躺平,闭上眼睛,面容慈祥,好像对这个世界再无牵挂。
宋时书笑了。
关格也笑了,捏了捏宝贝的手心。
“咳,”宋时书清了清嗓子,“不过我是什么人,男朋友要哄,正事也要干,这尊无量寿佛没用多长时间——”
他快速朝关格眨了下眼,承诺下一次会给他雕刻更用心更厉害的礼物,走到楼蒙前,蹲下来哄小伙伴:“为展会准备的作品,我也真的在雕刻,就是有点复杂,还没有完成,用不了几天,你就会看到的。”
“真的?”
楼蒙垂死病中惊坐起,盯着宋时书:“小罐你可不能骗我!妖妃误国,你必须得是贤明的皇上啊!”
宋时书:……
他看了眼妖妃。
妖妃已经把爱惜的把守护神收起来,没理他们俩,转身端菜上桌了。
年节在热闹和忙碌中度过,有些人发愁时间不够,有些人发愁作品储备量不丰富,有些人积极催促新料子,想看能不能抓紧时间再有一件新作品,春天的到来生机勃勃,意趣盎然。
大洋彼岸的肖知年父子,感觉就没那么好了。
他们连年都没回去过,就是希望,或者笃定这一次一定会有进展,但是非常可惜,没有一点收获。
在Payson的帮忙下,他们的确在一场晚宴上,认识了这位低调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艺术收藏家Kean先生,但Kean先生并不是那么好说话,除了打招呼和恰到好处的寒暄,什么事都没跟他们聊。
就算之后再找到机会见面,多聊了几句,也没有聊到正题,感情甚至并没有加深多少,Kean先生看起来彬彬有礼,实则非常难靠近,想要通过这样的社交拉近距离,似乎不可能。
得想办法入他的眼。
可怎么入他的眼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8 章 双刃剑
肖知年父子有些头疼。
Kean先生是艺术品收藏家,据说收藏库非常非常深,里面有很多古老物件,也有新的物件,他收藏东西考虑的不是新旧,年代,只看艺术感觉。
艺术感觉这四个字,就很微妙,而且极富有私人偏好,同一样东西,可能有的人觉得乏善可陈,不值一提,有的人觉得非常贵重,世间罕有,连看一眼都要小心翼翼,Kean先生的审美眼光,引领了业界潮流,他说好的,没有人说不好,可所有他说好的,都是他非常喜欢的吗?
不一定。
艺术品收藏家,也是要赚钱的,东西在手里淘换,赚的不就是个差价?他当然会珍惜羽毛,不会随便说一个东西好,世界上好东西非常多,他是最懂得欣赏的那一类,可知道东西的好,理解东西的好,未必就真心喜欢这个东西,缺它不可。
Kean先生的真正喜欢,完全出于本人口味的方向,没人猜的透。
那要怎么入他的眼呢?
对方喜欢艺术品,他们最好朝这个方向靠近,安家祖上不是做珠宝的,他们父子是,有相对还算可以的眼光和作品,但珠宝这个东西……西方才是时尚潮流引领,他们在国内引以自傲的东西,在这里完全拿不出手。
要说有点历史的旧物,安家这么多年积攒,收藏肯定是有些的,但是好东西,未必能入对方的眼,Kean可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你觉得再稀奇再少见的东西,他可能会认可价值,未必会起兴致想要。
还有中国特有的玉石翡翠,Kean从没在任何场合表现过喜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春季国际珠宝展要进行,Kean作为艺术品收藏家,不可能不进场看看,他们不用担心未来没机会再见面。
展会……
能不能找到帮手呢?
父子俩开始往这个方向使劲,展会上最受关注的设计师,就是Iveta品牌的全球设计总监Romero。出国这么长时间不是白来的,他们能找到渠道,认识并接近这位艺术时尚界的老爷子。
全力进行计划的时候,因为尤其关注展会,父子俩也获得了一条信息——宋时书要来参展。
带着他的翡翠雕刻件,带着国内一拨做翡翠玉石的同行……他们怎么敢的!这可是国际盛事,不怕丢人吗!
这个展会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有门槛的,既然是国际,就以国家为单位,对每个国家都有要求,品质上,数量上,由国内的珠宝协会等单位监制并递送名单,宋时书本身在业界就是新起之秀,风头无两,请来的老师父又一个赛一个名头高,光说秦元正和邓刚毅两位老师,就已经分量十足,人脉广阔,再加上关格的操刀动作,这个团队能组织过来,还真的并不难。
肖氏父子不理解,这是直接投降,完全放弃了吗!你们怎么和国外的大师们拼!
但是不可能,肖知年太懂国内的败局,宋时书关格这些举动很大可能就是冲着他来的,难道他们也知道了Kean先生?
Kean先生并不喜欢玉石翡翠,这些人还这么搞……
肖知年很难不怀疑他们在想什么。
“为什么总是这么阴魂不散!”
安嘉茂更是很难高兴起来,国内品牌虽然还在经营,但舆论乱七八糟,想要重回巅峰非常难, 除非这一次他和父亲对Kean先生的计划成功。
这是他所有的希望,孤注一掷的赌注,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和父亲沟通过,他在网络上小心翼翼的留下了一些话。
社交网络全球都很活跃,国际珠宝展会举行在即,网上讨论非常多,他的话夹杂在其中,并不起眼,但足够引导方向,让有些人注意,让有些人吃亏。
无非就是点一点宋时书的经历,一边故意展现他的年轻,过于短的职业经历年限,又刻意拔高他的高度,和全球备受瞩目与尊敬的Romero先生名字放在一起……
这里对国人并不熟悉,尤其才冒出来的新人,于他们而言,任何人和大师的名字放在一起都是冒犯,会觉得宋时书登月碰瓷,非常气恼,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社交平台上也是骂声不断。
至于Romero先生本人,反倒不太在意,老爷子峥嵘半生,什么场面没见过,行内设计师的竞争,他根本看都不会看,人先走到他面前再说。
如果有那个年轻人能让他震惊,能比过他,他反而会很高兴,到了这个年纪,对手真的很难找,如果能增加一个,何尝不是幸运?
安嘉茂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行动,没有人知道这些舆论推动是他干的,可他忘了,舆论这种东西是双刃剑,会伤人,也会伤己。
在宋时书被他推到风口浪尖,让整个国外社交网络认识的同时,他的名字也出现了。
因为他曾经和宋时书一起录制过节目,有个广为人知的原创品牌,可他被曝出作品抄袭,内的社交网络上有实锤。
和所有的原创艺术一样,设计师这个行业,最见不得‘抄袭’两个字,就算宋时书被提起时大家都骂他他有野心,竟然敢挑衅大师,但也的确长得帅,别的地方挑不出什么毛病,安嘉茂就不一样了,实锤的抄袭,还想好?
安嘉茂本来这一趟是低调过来,没想过用设计师的身份做什么,连珠宝展都不打算亲自参加,只是各种努力着,想要挤进Romero大师的助理名单,只要能进去,不管对他本身以后的职业生涯,还是针对Kean的计划,都有极大帮助。
可现在,名声直接完了。
他忐忑不安还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通知,说他落选了,这次Romero大师的助理名单不会有他。
Romero大师不反对,不介意行内设计师任何竞争手段,唯有一点,抄袭不可以,绝对厌恶。
“听说这个安,你也认识?”
Romero正在参加一个晚宴,花白的头发束到脑后,一身黑色西装优雅得体,胸针尤其吸人眼球,是漂亮的蓝色宝石,具有神秘的设计感,在他对面,正是身材削瘦,看起来不怎么好说话的艺术品收藏家Kean先生。
Kean晃着红酒杯:“谁?安?不熟。”
Romero:“我的助理告诉我,他的作品涉及抄袭。”
“哦这样,”Kean耸了耸肩,“你知道的,老伙计,我没有你那么崇高,不会对这种事感同身受的愤怒,当然,也不会太喜欢。”
Romero:“可我听说,他最近见了你,你并没有很喜欢——他长得明明不错,不是吗?”
大概只有他们这些老朋友知道,Kean其实有些颜控,喜欢长得好看的孩子,当然不是那种变态的喜欢,是因为在艺术品一行呆太久,看人都有了审美需求,长得好看的人到他面前,多少会受一点点优待,起码不会立刻赶走。
Kean:“我不喜欢他的眼神,他虽然在聊艺术,可眼神里没有敬畏——越是无知的人,才会越觉得自己什么都懂。”
肖氏父子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不能说完全不懂,比普通人肯定是强很多的,但宇宙浩渺,知识无穷尽,艺术品永远没有尽头,你怎么敢夸夸其谈,让别人觉得你什么都懂的?
我这个被人封神的收藏家都不敢。
“不提扫兴的人,”Kean放下酒杯,往前挪了挪,“我更想知道这次珠宝展,传奇大师Romero的作品,提前透露一下?”
Romero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年龄增长给他带来了更多的阅历和体会,在作品表现上能更加丰富,但也给他带来了更多的健康负担,最近几年,他面世的新作品数量比往常少了很多,很多时候非必要,不会进行太劳累的工作,作品选择的面世时间,也就不像以前那么随便,基本上是大场合才会有,这次展会很显然,所有人都盯着,包括坐在对面的老朋友。
但他怎么会说?
让对方如何引诱套话,最后也不过一句话——
“敬请期待。”
……
参展的日子越来越近,宋时书这边的团队完全准备好,作品的安保,托运,团队的前哨运营,准备,同行的人太多,私人飞机不够用,关格干脆另包了一架飞机,带领大家前赴A国。
登机的时候,楼蒙百无聊赖刷社交网络,嫌弃的啧了一声:“老东西又搞事,还在拉踩你!”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在录制综艺节目的时候就感受过了,一看就知道是谁干的。
宋时书不在意:“我又不是人民币,谁都得喜欢。”
“不对,”楼蒙指着目的地标示,满脸严肃,“你应该说——我又不是美刀,谁都得喜欢。”
宋时书:……
都这种时候了,就没必要耍这种贫嘴了吧?
楼蒙见关格还没过来,轻轻撞了撞宋时书的胳膊:“真的不担心?”
这种传言很影响别人印象的。
宋时书:“不都说Kean先生脾气很坏?非常有个性又很执着?”
楼蒙:“嗯……”
宋时书淡定:“我们这一行,最终比拼的还是作品,如果作品足够出色,足够征服对方,我长什么样子,给人第一印象好不好,都不重要。”
他想起关格的话,一个具有特殊指代意思的名词,肖家父子不知道,为此努力多年,终于找到目标人物Kean,Kean必然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但Kean应该并不拥有,或者并不理解全貌,否则这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作品已经准备完毕,他终于能分出一些心思考虑,怎么样处理即将面对的局面。
必须要努力了啊……
飞机旅途时间有点长,但因为前期不眠不休的加班,太缺少休息,宋时书竟然没想太久就睡着了,且一觉黑沉,差不多直接睡到了飞机降落,中间都没有和关格聊会天。
他明明计划好了的!
关格却不在意,在别人看不到的视野角落,轻轻揉了揉宝贝的头,轻吻他发顶:“还好上飞机前吃饱了,你再不醒,我都忍不住要喊你。”
宋时书:“……抱歉。”
刚睡醒,眼睛雾蒙蒙的,声音也有点哑,看起来很勾人为所欲为。
关格就为所欲为了,垂眸俯身,吻住了他的宝贝。
宋时书吓了一跳,忍住不要发出声音,并用力推关格,提醒他注意场合,关格并不想让宝贝太难为情,宝贝难为情的样子,他一个人看到就够了。
意犹未尽的离开,拇指抚过宝贝润泽的唇瓣,他直起上身,看上去优雅得体,从容不迫,和往日的绅士形象没有任何差别。
宋时书:……
下了飞机,来接的专车无缝衔接,直接把他们带去了酒店,酒店离会场很近,坐车时会路过,他们看到了巨大的场地空间,非常多的人进进出出,几乎所有参展品牌都在布置,一身黑的安保队员处处都是,几乎把整个会场看得水泄不通。
楼蒙差点头伸出去研究,看了半天,回来略放心:“这个安保力量还可以,不大容易丢东西。”
要知道珠宝会展,最需要注意的就是安保,都是不便宜的东西,丢一件都让人心疼,还可能引起新闻轰动,不过这种业界盛会,也算是行业里的面子了,多少跨国集团争相赞助,挤破头进来参与,为了自身集团的名誉和后路,谁也都不敢忽略这个问题,必得尽心尽力——这个全球性的,每隔数年才会举行一次的珠宝展,到现在为止,从没有出现过现场丢作品的意外。
“不过咱们自己还是得注意点,”楼蒙收回视线,“我和关总都找了不少信得过的人脉,这次绝对够用。”
关格看宋时书:“累吗?”
“还好?”
宋时书睡了一路,真谈不上累,见关格快速滑着手机上的信息:“是有什么事需要办?”
关格颌首:“我们的前期布置人员,现在正在展会会场,布置没完成前,倒是不用去,明后天去检查下,查漏补缺就好,但临近展会开幕,会有很多小型酒宴party,想不想去看一看?”
宋时书懂了:“有机会见到Kean?”
关格看着手机上,助理列出的一排信息:“好好选择的话。”
楼蒙:“那必须得去啊!就算别人高冷,不想认识咱们,咱们好歹也去认个脸,小小观察一下,展会进行时才能有目的展示攻略嘛。”
宋时书同意:“嗯,我也想去。”
任何信息收集,都比不过亲眼观察一次,展会正式开始还有三天,三天内,他要决定好每一天展示的重点作品内容,要不要新增,侧重点在哪里——
这个亲眼能看到人的机会,很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9 章 我的宝贝,当然厉害
晚宴?社交场?这活儿我熟啊!让我上!
楼蒙主动请缨,相当积极,上来就是干,给宋时书和关格带来了个教科书般的表演。
他从侍者盘子里取出一杯香槟,就凭着这杯香槟,转了满场,很快和不认识的人认识起来,和认识的人熟络起来,宛如一个社牛达人,穿花小蝴蝶似的,自己笑的灿烂,也让和他说话的人笑的灿烂,身边氛围轻松愉悦到极致。
宋时书叹为观止。
他知道萌萌有自己的天赋优点,不管是屡次飞缅甸找原石,还是经营拍卖行,都是不容易的事,萌萌只靠自己就拼出这些路,在这个年纪有这种成就,很厉害的。
萌萌和他无话不谈,每次出差不管多久,电话视频消息都不会断,遇到的一切新鲜事都愿意和他分享,他知道好朋友都遇到过什么难题,怎么解决的,解决后有多兴奋,他知道萌萌擅长这个,可亲眼看到,仍然难掩讶色。
小伙伴已经成长到这么优秀了吗?
这个人是怎么短短时间调整状态,换了发型换身衣服站到这里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他都有点不敢认了。
楼蒙除了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朝小罐快速眨了下左眼外,并没有往这边来,无它,太忙了,这里人这么多,大部分都是他在信息收集里看到的面孔,都需要结交认识啊!没准还能套到点不错的消息!
宋时书震惊的时间并不太久,因为关格和熟悉的人打过招呼后,拿了杯甜起泡酒过来,递给他:“怎么了?”
“萌萌这里居然有认识的人……”
宋时书接过甜起泡酒,再一次被发小刷新了认知。
这样的异国他乡,也能如鱼得水,邂逅朋友……就是这个邂逅场面,好像有点不大对?
对方是个亚洲人,男人,很年轻,最多也就比他们大两岁的样子,身材高大,和关格差不多,有不输这里人的气势,也有很强的肌肉力量感,不管是肤色,还是眉梢眼角的神态,都贴切诠释了‘硬汉’两个字,强烈的雄性荷尔蒙迸发,不带任何低调隐藏,你甚至丝毫不会怀疑,这人一定很擅长打架。
萌萌不算脾气坏,不好说话,很多时候聊天氛围完全取决于对方的态度,而这个男人一眼看上去就不好惹,眼神没有挑衅也像在挑衅,或者两个人曾经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聊天,气氛就不怎么好。
宋时书有点担心他们打起来,想要过去——
却被关格拉走了:“楼蒙心里有数,他能搞定。”
宋时书:“可是——”
关格:“他看起来很忙的样子,我们就不要打扰了,正好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绅士脸色变化的很明显,尤其是看到楼蒙对面的人时,他必然和这个人认识,甚至是熟识,但又出于什么原因,不想带宋时书过去,介绍两个人认识。
宋时书没有发现关格的异样,心神和视线都在远处小伙伴身上,很快注意到那个男人长的凶是凶,有点咄咄逼人的样子,却并不像在欺负萌萌?反而是萌萌,攻击性表现的比较明显。
两个人气氛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并没有会升级的趋势,很快二人达成了什么默契,不再跟彼此针锋相对的说话,而是像组成了一个组合,一起进行社交,一前一后,亦步亦趋。
宋时书想了想,听了关格的,没有过去。
作品雕刻的事,楼蒙没管过他,专业的不专业的意见都不会插嘴,让他自由的发展,完全信任,原石料子和拍卖行,他也从不会过问楼蒙,除非遇到什么事,楼蒙自己找过来跟他商量。
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对对方有足够的默契和信任,如果需要帮忙,都不会吝啬开口。
宋时书注意力回到关格身上:“Kean先生吗?”
关格做事极有效率,很少做无用功,国际珠宝展即将开始,这座城市早就热闹了起来,每天都有规模不同,参与人不同的狂欢,他当然是经过详细查询,确定人在这里,才会过来。
“是。”
他带着宋时书,走到一位老爷子面前,老爷子头发花白,精神矍铄,一身西装时尚笔挺,优雅极了。
宋时书震惊,这不是Romero先生吗,奢侈品牌Iveta的全球设计总监!
他还在惊讶的时候,关格已经在和人打招呼,语气熟络,明显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Romero轻轻拥抱了他,还微笑调侃:“哦关,上次品牌拍卖会你没有来,我的助理伤心了很久,你终于又见面了。”
“希望他的夫人明白,他只是怨念我的VIP消费名额太少使用。”
关格回抱住老先生,微笑优雅,光影下越发显得绅士:“您的精气神一直让我羡慕,诚恳希望我到您这个年纪,也能有这个状态。”
两个人像是久别重逢,单纯的问候,谁都没有提别的,比如珠宝展会,比如新的设计作品。
遥远的角落里,安嘉茂看到了这一切,有些紧张。
关格的优秀,他早就知道,不然也不会试图攻略那么久,出现在这里完全合理,可为什么要带着宋时书!这两个人知道他在网上抹黑他们吗?会不会报复?
“这位是——”Romero看向站在关格身边,看起来很乖巧的男孩,应该是男孩?东方人的年龄总是成谜,他有点看不出。
关格:“他叫宋时书,是一个翡翠雕刻师。”
宋时书乖乖的和老爷子握手:“您好,看过了您太多作品,一直对您的恬淡风格念念不忘,今日得见,果然风采斐然。”
恬淡。
Romero看着面前的小朋友,眼底兴味渐浓:“你来仔细说说,你看到了我的什么风格?”
从业几十年,他的设计作品不断面世,太多太多,自己会有不同的灵感,不同的造型呈现,夸他风格的词语也很多,比如自然,真挚,古典,浪漫,简约,神秘,灵动,跳跃……
这是第一次,他听到有人用恬淡这个词形容他的风格。
宋时书微讶,初次见面,不能对老者没礼貌,也不能冲上来就表现招人烦,说话要得体,少说好过多说,这是爷爷给他的教养,他没想到Romero是这个反应,但老爷子问了,他就不能不回答。
“我每一次看您的设计作品,感觉都有不同,古典浪漫,古朴真挚,神秘灵动,您像一位行走在岁月里的大师,手上一翻一动,就能勾动我的灵魂,我为您的作品震撼,惊艳,忍不住一看再看,可不管怎样强烈的情绪,到最后都会归于恬静,那是一种淡泊的,享受的,满足的,舒适的空间感,不是天地苍茫,只我一人的寂静,是有山有水有野花的小房子,喜欢安静的我一个人在这里,享受自己的舒适精神空间,如果别人认为这是孤独,那么我享受这种浪漫的孤独。”
“我们国家古代有一位很有名的思想家,叫老子,他说过一句话,叫‘恬淡为上,胜而不美’,我很喜欢,每每看到您的作品,就会想起这句话,对您便也有这样的印象。”
说的很好,太好了!
Romero眼底隐有光芒绽放。
这么多年过去,同行的老伙计有的离开,有的走入陌路,年轻人看到他,大都是热情而又敬畏的,很少有人敢这么认真和他聊这些,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会被他‘指教’,只有他懂的最多,大家都不敢畅所欲言。
他不否认,年龄越大,有时候也越严格,年轻人的确有真正才华的少,说不到点上,但这个宋时书,明显不一样——他能看到。
天赋这种东西很残忍,他们这一行尤其需要,你都不会看,看不出作品里的表达,谈什么进步?
宋时书这个名字,从被关格介绍出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了,前些天听说过,社交网络里有不怎么好听的话,没看到人前,他的确不怎么在意,也不会喜欢,看到人,听到了这些话,感觉就很不一样。
年轻的男孩子眼神纯澈,整个人干净的像挂在天边的月亮,眼睛骗不了人,气质骗不了人,非常私人的,精准词语描述的观感更骗不了人,男孩明显并没有想表现的意思,是他问了,才侃侃而谈。
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心术不正,天天搞乌烟瘴气那一套?真的去搞那一套,绝对不会有这么干净的灵魂,和敏锐的艺术通感。
而且人是关格带来的。
关格会信任男孩,带他入场,那几个男孩子,就不会错。
所以之前发生的事……就有些微妙了。
Romero不着痕迹的,看了晚宴角落一眼——那里有早早就进场的安嘉茂。
他早知道这个人来了,还试图朝他靠近,只是没有理。
安嘉茂瞬间心跳加速,心虚的侧头,装作根本没注意,这边一直在和旁边的人聊天,深情温柔优雅,看起来没什么疑点的样子。
转头后,他又有些后悔,他不感心虚的。
还是在社交平台上说了一些话而已,谁都查不到他头上,查到了,也会发现那些话并不过分,而且是因为他太过崇拜Romero,太过尊敬Romero,想为Romero鸣不平。
“来,坐。”
“打扰了。”
Romero点了点沙发,关格带宋时书从善如流地坐下。
今天来晚宴,见Romero当然是目的之一,和业界最高水准的设计师聊天,总能碰撞出一些火花,另外么,Romero和Kean是朋友,Kean今晚也会来,只要过来打招呼,Romero就会介绍他们认识。
根本不需要他们自己去找机会。
果然,没等多久,Kean就过来了,Romero也果然,亲切的为他们做了介绍。
Kean是冲着Romero来的,对别人兴致不太高,除了调侃关格,说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大家都是来抢Romero作品的,其它时候,注意力都在Romero身上,聊天内容也是。
宋时书并没有多少说话的机会,但他并没有着急,也没有过于急切的插话表现,他年纪最小,再怎么说,阅历都差得远,两位老爷子都是业界传奇,随便聊一点,都让他收获颇丰,陪着听听就很不错。
当然,疯狂给自己长知识,开眼界的同时,他也没忘观察两位老爷子,尤其Kean先生,他穿的衣服是什么风格,配饰搭配是怎样的思路,说话时在哪里停顿,在哪里微笑,在哪里思考……
晚宴场合,大家都在社交,你不可能坐在一个地方地老天荒,就算你想赖,别人也有别的朋友要见,别的天要聊。
宋时书和关格算是和Romero与Kean坐的久的,可就算双方都有聊兴,也不好一直硬赖在沙发上,那太没格调,没多久,关格就带着宋时书告辞,但也得到了对方‘不忙时一定约来深聊’的邀请。
当然最近大家都会很忙,能不能有这个时间就另说了。
“怎么样,有没有收获?”关格拿走宝贝手里的酒,给他换了另一种清爽饮品。
宋时书:“你觉得呢?”
关格微俯身,手搭在他肩头:“我的宝贝,当然很厉害。”
怎么可能没有收获?
宋时书快速看了眼周围:“这么多人呢!”
关格拉他到光影暗处:“现在没人了,宝贝要不要和我说说?”
宋时书:……
没办法,只能快速的,让男朋友偷个吻,小小哄一哄。
他今天当然有收获,收获还不小——
“我知道展会开始,按照怎样的顺序排列作品了。”
展会持续十天,每个品牌或设计师都将在这十天里,将这么多年积累的,非常满意的作品推出来,然而每天推多少,哪一件先,哪一件后,就是策略了。
你想一鸣惊人,还是厚积薄发?
在你这么想的同时,你的竞争对手也在这样思考,你该要用怎样的策略面对?同行品牌和设计师都不少,很多彼此熟悉,风格很可能有相撞的地方,你选择避开锋芒,还是要迎难而上,正面对抗,这些策略会不会得到预期的结果?
排兵布阵,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
今天来这个晚宴之前,宋时书都还在为此苦恼,对着团队里的作品名单发愁,但现在,他知道了。
他非常有信心,能让这里的人,认识他的作品,记住他的作品。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0 章 风雪夜归人
宋时书纵然心里有了想法,也不会托大,还是认真和关格讨论了自己的想法,并在楼蒙回来后,整合了他带来的新信息,大家一起商量确定了作品出展顺序。
大部分作品直接摆出来就行,壮壮声势,也能有气场,一些比较特殊的,才要认真计划,毕竟他们来展会,有和别人不一样的,特殊目的。
楼蒙对此非常有信心,回去的路上眼睛就开始放光:“冲啊小罐!我们必赢!”
宋时书:……
关格摸了摸宝贝额头,低声问:“累吗?”
宋时书看着打了鸡血的发小,慢吞吞道:“有点……”
回去直接休息,第二天三人就一起再次结伴,去了展会布置现场,很多团队的人也提前到了,正在按照规划图的落地效果比较预期,进行细微调整。
展会场地很大,他们申请下来的展台也不小,就是位置略偏,没有在中心位置,空间的规划利用就得更用心。
宋时书主要负责的就是这件事。
关格则与小组负责人对接,看看整体上有没有什么问题,和这里的主办方沟通有没有难处,如果有,他就去解决,至于楼蒙,就是跟过来看一看,提供点自己的经验思路,其它的么,还不如抓紧时间去收集别的信息,能够帮得上忙,所以他看完,打过招呼,就先撤了。
关格没多久也离开了,它有更高层的沟通协调要做,现场就只有宋时书和他带来的团队,好在大家效率都很高,审美也在线,大的规划,细微的调整,都做得不错,一切按部就班推进,很快,迎来了展会开幕。
这么大型的珠宝展,想也知道会有多隆重,宋时书以前只在各种报道上看到过相关消息,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真正来临时,还是没忍住激动,气氛太high了!
激昂欢快,透着动感又不失格调的音乐,帅气幽默,又不失优雅很会说话调动气氛的主持人,超模佩戴璀璨珠宝的优雅展示,台上台下人们的欢呼……
这个开场足够热闹,与众不同。
珠宝是较为昂贵的饰品,但也并不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它们的脾气和表现力,只看佩戴的人怎么想。
展会正式开幕,早就摩拳擦掌的品牌和设计师立刻开始表现,各自的小分会场进入整活阶段,比如请了哪个明星超模站台展示,比如录制各种物料,或干脆进行直播展示,让没来到现场的人也能感受到这份热情……
展会的目标,还真不是为了少数有钱人定制选择,需要清场展示,首要目的是宣扬品牌和设计师名字,其次是业界交流,也有新的灵感和感悟,不管哪一种,都是要面向大众,争取新晋有钱圈层的客户青睐。
大家都卷的很厉害,想要在这个时候一鸣惊人,很不容易。
大部分人采用的策略和宋时书预料的一样,展出的作品数量不能太少,看着不好看,所以大家都放出了足够的作品来吸引眼球,既然是吸引眼球的,设计方向大都往闪耀,炫目,花哨,特别上靠,奇怪一点也没关系,同时搭配真正主推和介绍的作品,等待市场反馈,之后的每一天,可能会有新品进行展示,也可能隔一天上特殊新品。
这是一条长线比拼,有实力的品牌和设计师,当然准备了足够多的作品,每天都有一件或一批新品,让客人们不会感到无聊,有些品牌和设计师不需要做这么多, 比如Romero大师,他的作品积累很多,哪怕不是新品,拿出来给人欣赏也够了,他当然也准备了新的作品,只是不会每天都有,这一次展会,放出来展示的新作品共有三件,一件会在开幕当天,一件在闭幕当天,一件在展会进行时随时放出。
尽管如此,Romero大师和他竞争力的奢侈品品牌Iveta仍然是最受期待和瞩目的地方,第一时间就吸引到了大量的视线。
宋时书也看到了,这是一套看起来有点特殊,但也没那么特殊的新作品,说它特殊,是因为造型和白钻选择,给人以宁静感,像是白月光,每个人都会追逐和期盼,设计表达很别致;说不特殊,是因为整套作品选用的都是白钻,入目一片白色,没有用任何颜色的钻石或宝石点缀,难免有些人会觉得单调,且相对来说,材质本身的价格并不算高。
但大师就是大师,这样的选择在别的设计作品上会不那么突出,在他手里,尽管单调,也不会寡淡,白月光看起来像是有生命的,朦胧而柔软,能让你想到年少时期的梦。
他也看到了Kean先生,Kean果然没有错过Romero大师的作品,开幕式结束,就过来蹲守了,看到这个作品似乎有点意外,又不意外,静静欣赏片刻,眉眼都跟着柔顺了,笑意从唇角勾出。
“这件作品,什么时候可以出价?”
老爷子不在,好像被主办方请去配合采访,现场留下的品牌运营总监微笑回答:“要等展会结束后,才能进拍卖行。”
Kean先生点头:“应该的。”
所有参加展会的作品,品牌和设计师可以自行规定迈出时间和方式,有些可以当场就买了,有些则要展示整整十天,进入自己的品牌会场或拍卖行再卖,Romero大师的作品显然是最后一种。
“Kean先生先生觉得这件作品非常好?”有人大着胆子问。
Kean先生毫不犹豫点头:“月亮可以看到很多次,但这样的白月光,值得永久珍藏。”
宋时书偷溜出来的时间不多,还有自己的展台要顾,很快垂了眸,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Kean先生这种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大规模的珠宝展,但也不可能每天都会来,作品最多,最热闹的第一天,他肯定会认真逛逛,之后……只怕只有Romero大师这样的实力作品,才能引他再次光顾。
宋时书看了看自己展台的作品,还算有信心。
Kean先生总会转到附近,他不能只想着这一个人……
宋时书很快开始微笑营业。
这里位置虽然有点偏,但也不算无人问津,就如他之前预期的一样,从翡翠到玉石到文玩,他们的展台就是一道具有东方美的风景线,只要经过附近的人,不可能看不到,这么特殊的风格,总会顺便过来看一看。
和顶级的奢侈品品牌比起来,气氛只是没那么热闹而已。
有人过来看,看不懂的问,大家也会温柔的回答,比如碧玺那边,雕刻件为什么要做成那个样子,有什么寓意,邓刚毅老师很有耐心;比如和田玉那边,首要讲究的是细度和润度,为什么这个手镯明明颜色没那么亮,戴上手却感觉非常不一样,雕刻件细糯的样子为什么这么精美,明明很硬,看起来却是柔软的,需要佩戴在哪里;连秦元正老爷子脾气都温柔了不少,别人说他雕的龙牌有点吓人,他认真解释说这是为了保护你,防御危机……
客人们听的连连称赞,最初只是感觉风格很特别,想过来看一眼,结果这一眼根本不够看,这些东西好像有点意思诶……于是人越来越多,问题越来越多,展台越来越热闹。
宋时书这里,当然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
大家问题很多,他也很乐于科普,从翡翠的颜色到种水到国人的雕刻技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图案,源于哪个朝代的流传,最初的寓意承载了什么样的期盼,甚至中间有过什么传奇小故事,一样一样,说给大家听。
外国人好像很喜欢这些小故事,听得不亦乐乎,十分沉迷。
其中一件作品,是被大家问的最多的,并没有摆在最中间,而是靠角落的位置。
这是一块圆牌,高冰种,近处雕刻了一个带斗笠的古人,帽子压得很低,略远处有一个小房子,窗里亮着烛,门前有一只狗,翘着尾巴昂着头,像是在叫。
看起来很精美,唯一有点特殊的,是牌上上上下下,分布有白色的小圆点,不算少,还不均匀。
“这些……是绵吗?” 有位客人很迟疑,“宋先生刚刚好像说,有绵的,就代表料子不好?不好,为什么要用它?这么精致的图案,不会感觉到可惜?”
宋时书微笑:“天然玉石,没有完美的,我们雕刻师要做的,并不是要挑出完美的来雕刻,而是带着自己的审美设计,对不那么完美的石头带来一些改变,让它看起来熠熠生辉,碰到它的有缘人——您仔细看看,这些白白的不规则圆点,像什么?”
“像……雪?”这样的联想并不难,外国人睁大眼睛,“这是在下雪!上面还有云层,下面有积雪,这些线条雕刻表现的很明显!”
云层不是白色,只用了线条雕刻来表现,下面的积雪,除了线条雕刻外,还有大片的白色,感觉说是绵也不恰当,它没那么雾蒙蒙,没那么浑,看起来就是白色的呈现,像一捧雪。
中间不规则的小圆点,更像是天空中洒落的雪花,洒在人物的衣角上,帽子上,甚至狗狗的毛毛上,狗狗好像还往前跑了几步,在它身后有它踩出的小脚印,小小几个,非常可爱,不仔细看会忽略。
图案场景天应该是黑了,所以小屋子里点着灯,看起来像是在等人,又像是被什么动静惊醒,赶紧点起了灯,近处的人物应该是着急往家赶,风雪披了满身,帽子也压得很低很低,像是受不了雪夜的寒冷,而家里养的狗狗,离这么远,就听到了外边人的动静,警惕的站起来叫,感觉到有些熟悉后,翘起了尾巴,小跑着迎过来……
很奇怪,这么一个小小的牌子,明明雕刻的都是静物,却有一种奇妙的动感,不能让人看到这个场景,人们之间的交互,漫天的雪花都因此变得浪漫了起来。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宋时书微笑看着展台前的人,侃侃而谈:“这是我们国家唐朝诗人刘长卿的诗句,描写的就是这一幕场景,意思是深夜在柴门里突然听到门外有犬吠声,原来是有人冒着风雪回家。”
外国人不太能理解国人的诗,咬文嚼字太难,典故更是不懂,很多东西无法触碰和感受,可画面带来的感觉却可以思考想象,也就能领会到什么叫‘意境之美’。
这个雕刻件的表达好像很微妙,触碰到了太多通感或记忆,甚至你仔细看一眼,这里或那里,不同的细节,都能带来不同的细微感触,引领到不同的想象空间。
这是一件非常值得品的作品,你会想一直看,一直思考,一直好奇,它还能给你带来多少想象空间,明明是小小一块圆牌,却好像能通感到整个冬季,整个世界!
而这些围在展台前的人里,Kean先生就在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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