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就这么写”

    贺远洲的车离他越来越近, 速度没有丝毫减缓的打算。中年男人腿打着抖,这种速度下中年男人不敢再加速,也不敢转弯躲避, 那太容易出事。

    可…中年男人不断望向后视镜,眼里满是恐慌, 如果他的车和贺远洲的车撞上, 中年男人根本不敢想象他的车会损坏到什么地步, 这个速度下被撞上…中年男人脸色发白,魔怔一般告诉自己不会的,贺远洲不会这样的, 根本不值得。

    中年男人不断的重复这句话,告诉自己不可能不会的,但后视镜里泛着冷光的黑色车辆却越来越近,几乎与车身相贴就要撞上, 中年男人苍白着脸,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打着抖, 他好似能听见另一辆车向他冲来的声音,中年男人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嘴唇发白,猛的闭上了眼睛。

    撞击声却迟迟没有出现。

    周身一片安静, 路面又恢复了安静。

    中年男人睁眼往后看, 那辆价值不菲黑色车辆速度又降了下来, 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无论哪种速度, 视线范围内那辆价值不菲的车都在他不远处,一个车身或半个车身距离,忽远忽近, 就像玩一般,和他在一条道上行驶。

    整条路上都没有别的车, 后视镜里只有贺远洲的车出现,异常悚然。

    中年男人死死握着方向盘,整个人已经绷成了一根弦,只要后车发出一点动静,他都能应激,但几分钟之后漆黑的车辆仍旧没做出任何举动,周边只有车辆正常行驶的声音,贺远洲的车辆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这让中年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不再那么抖。

    他自我催眠的想,为了一条发不出去的偷拍,贺远洲不至于做到撞车这种地步,光是车的维修费用都是一大笔,更别提如果真的出事还要摆平媒体,这不值得。

    中年男人惴惴不安的在心中重复着,默念着这句话。终于在贺远洲的车没有再次靠近的迹象后,心里那根弦松了松,就在中年男人刚吐出一口气的时候,视线无意从后视镜瞟过,中年男人大脑瞬间被吓得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反应

    ——贺远洲的车正向他直直撞来。

    巨大的撞击声把中年男人吓得神智全无,但车仍没被撞击而失去控制,甚至没有影响车辆正常行驶,就像普通至极的追尾,可中年男人清楚这不是无意的追尾,这是恶意的。

    中年男人脚下发着颤,他第一次遇到贺远洲这样的明星,疯狂,毫不在意外界,这是中年男人第一次惧怕一个明星。

    中年男人没有勇气再跟贺远洲飙车,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发软,几乎控制不住方向盘,更别说维持着之前的车速,中年男人再也没有可以甩开贺远洲车辆的侥幸,车速如同喘息一般降了下来。

    这种速度下如果贺远洲想要围堵,逼停他很正常,但在暗黑只剩路灯照射的道路里,如同隐身在黑暗里,只剩车灯变得明显的黑色车辆好像没有截停他的想法,仍不快不慢的跟在他后面,他降速多少,黑色车辆就降速多少。

    像对他的车速有着准确的判断,更甚是心理。

    中年男人身体发软,神经衰弱,这时开车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车速再也无法提升上去,就在车速即将低于道路最低限速时,漆黑的车辆再次从黑暗中出现,看不到驾驶位的接近,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撞上,中年男人软着手哆哆嗦嗦的提了车速,车后的黑色车辆再次离远。

    中年男人喘着粗气停了一瞬,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的车被后驶来的车一撞,车身反射性往前弹射。

    依旧没有对车造成什么影响,车只有后车身发出微弱的碰撞声,速度没受到什么影响,仍可以保持正常行驶。

    但后车身被撞击发出的响声如同在他神经上敲打撞击。

    中年男人神经已经到达崩溃的边缘,根本没有力气转动方向盘,车速缓慢下降着,贺远洲却没有再次接近,甚至似乎离他越来越远——

    黑色的车辆在追尾的地方停止了移动,中年男人转动着身体,目光颤颤巍巍的移向后视镜,就在他看向后视镜的时候,漆黑的车辆突然冒出声响。

    是喇叭声。

    像是告诉他快躲,与此同时停在追尾处的漆黑轿车再次移动,速度极快,径直撞了过来。

    撞击声在车内回响,这次的撞击声比以往还要响。

    两辆车再次撞到了一起,中年男人被吓得浑身瘫软。

    这次中年男人的汽车因为撞击被迫往前了一段后,再也开动不了汽车,停了下来。

    ——中年男人再也没办法控制车辆,整个人都发着抖。贺远洲就像一个疯子,偏偏控制着最低代价,哪怕所有判定,也只是追尾。

    罚钱就足够解决这种事件。

    他没使中年男人受一点伤,对中年男人的车造成的损伤更是不大,他甚至没有别过车。

    却让中年男人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无论怎么判定都够不成恶意伤害,轻轻碰撞车,不紧不慢的追随,一个车身安全距离,甚至在中年男人低于最低道路速度时还打喇叭提醒。

    追尾都像是因为中年男人车辆速度过慢导致贺远洲来不及反应才会追尾,而不是故意。

    哪一样都完美。

    灰色车辆失去所有控制,车尾灯在黑夜里闪烁着,就像中年男人衰弱的神经。

    中年男人在车座里大口喘着气,后视镜只能看到漆黑的汽车在他不远处停着,前窗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驾驶座的人。

    在这种空无一人的环境格外可怖,中年男人颤抖着手伸向相机,根本不敢再想视频照片的事,惊恐占据了中年男人的心神,他只想把拍到的这些照片视频给贺远洲,然后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贺远洲面前。

    什么谈判的想法都消失殆尽。

    中年男人扶着车门下了车,贺远洲这时才打开车门,跨下车。

    他依旧是大众熟知的英俊相貌,脸上表情淡淡,似是在打量中年男人。

    在贺远洲的目光下,中年男人不敢再移动身体。

    临时停车位上两辆车之间隔了一个车位距离,贺远洲脚步一张,不疾不徐走向中年男人,难言的压迫感把中年男人定在了原地,周身一片寂静。

    在寂静中,只有贺远洲的脚步声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格外明显,如同踩在他将近停止的心跳上。

    中年男人缩着身体,他长得不矮,属于正常男人标准,在此刻尽有些佝偻。

    中年男人嗫嚅着嘴巴想要说话:

    “贺…”

    他连贺远洲的名字都没说完,就不敢再开口,整个人笼罩在暗影里的贺远洲阴影下。

    贺远洲是一个非常有攻击性的明星,他从未给人过好惹或者是温和的标签,大众对他的印象也都是冷淡与漠然。

    贺远洲目光不疾不徐移到中年男人身上,也许是贺远洲长久侵染在各种名利场里,不止是娱乐圈,还有贺家的圈子,让他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气魄,只让人觉得畏惧。

    在他面前多言都像错误。

    中年男人手微弱的往前移了移,露出更多相机的形状,贺远洲只淡淡扫过一眼,就像在看和他无关的物件一般,激不起他任何情绪波动。

    周围越发寂静,中年男人因贺远洲撞车的惊吓心理防线早已崩溃,在这样寂静没有一点声音的环境里,只会让他更崩溃和恐惧,中年男人惧怕的开口道歉:“我不会发出去的…我现在就删除…”

    “为什么要删除?”贺远洲慢条斯理地反问,他看了一眼瞬间呆住的中年男人,神色散漫至极:“没说不让你发。”

    道歉的话卡在喉咙里,心脏不安的跳动着,衬得周围更加安静。

    “什么…意思…”中年男人吞了吞口水,紧张的问。

    他没报过可以发出去的奢想,现在更不敢想,他只想离开。

    贺远洲似是笑了笑,眼里却没一丝笑意,漫不经心地说:“意思是可以发出去,拍到的东西为什么不发?”

    他嘴角微挑,漫不着调如同在思考一般建议:“你就这么写

    ——贺远洲迷恋他的助理。”

    他忽的笑了笑,看向中年男人,好心一般开口:“你看另一位主角身份也告诉你了。”

    中年男人在黑暗里像是受到了惊吓,手不断哆嗦着握不住手中的相机,相机在手里脱落,失控的砸向地面,发出大声的声响。

    相机在地上散落着,uv镜破碎的玻璃散在周围,镜头是好是坏没人会在意。

    贺远洲扫过掉落在脚边的相机,好似失去了所有兴致,语调淡淡:“需要我找人帮你清理吗?”

    他拿出手机,手机屏幕已经四分五裂,几乎不能看,中年男人魔怔一般盯着贺远洲的手机,这个手机屏幕…中年男人脑袋瞬间清醒过来,叫人,贺家的人?

    “不用…不需要…”中年飞速摇头,急切的否认着。他生怕贺远洲打开手机联系其他人,连忙蹲下身,捡地上相机uv镜碎裂产生的碎片。

    娱乐圈的人都怕与贺家的人接触,贺家不仅在商业圈不可逾越,在娱乐圈也是庞大的,因为贺远洲步入娱乐圈,很多娱乐公司、影视产业贺家都有参股,影响巨大。

    因为这件事扯出贺家,那他在圈内几乎不可能收场,甚至可能再也步入不了记者这个行业。

    贺远洲进入娱乐圈可从未因为谁扯出贺家,如果他成为第一个…中年男人发着抖,如果知道现在,他恨不得再也不出现贺远洲面前。

    第82章 “处理掉吧”

    周围只有中年男人蹲身捡uv镜破碎的残片发出的声音, 一片静默,中年男人忍着惧意,加快收拾残片的速度。

    过于安静的环境, 让他惶恐不安。

    人在静得异常的环境下,总爱多想。

    据说贺家不只有商业背景, 贺远洲的爷爷是从…退下来的, 和贺远洲一个大院长大的朋友曾含糊透露过贺远洲受过很长时间训练, 听说贺远洲的司机是警卫。

    如果真如传言,贺远洲把他打.伤,甚至是…轻而易举。

    想的东西, 多为恐惧。

    手中力道不知不觉加大,中年男人却没一点知觉,直到尖锐碎片刺痛手心,中年男人才回过神, 在地上摸索着碎片,直到看到最后所剩碎片——在一双黑色的鞋旁静静躺着。

    中年男人动作顿时僵在原地, 反射性抬了抬头,入目是修长指尖下四分五裂的屏幕。

    没有一点亮光,和地上的碎片一样静静的垂立着。

    也许贺远洲在看着他, 中年男人心里兀的冒出这个想法, 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头一下子缩了回去。

    捡碎片的时间不长, 却像经历了另类心理路程。

    在寂静无光的环境下,想象力能被拔高到夸张的地步。一切设想在这种环境下都有可能发生,被撞击的片段不断在脑内闪现, 四分五裂的屏幕也间断涌入。

    中年男人吞了吞口水,手靠近碎片后不敢耽搁地缩了回去。

    有车经过就好了, 中年男人脑内不断掠过这个念头。

    在中年男人捡完所有碎片后撑着身体想要起身时,被摔得屏幕横跨几道裂缝的手机骤然从骨节分明的手间掉落,手机与地面相撞,在静默的道路上发出悚然的碰撞声。

    手机在他眼前分裂,变得稀碎。

    静了一刻,保持镇定变得困难,中年男人瘫软在地,手撑着地板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明明贺远洲没对他做什么,可在这种昏黑无人的道路上,还被连续几次看不到驾驶位的情况下撞击,中年男人根本维持不了镇定。

    内心涌来的后怕与后悔吞没了中年男人,为什么要选择这种靠近郊区山路的道,一个人一辆车也没有。

    明明记者最不怕这种,可在贺远洲的举动下,这一切变成了反义。

    他宁愿在热闹安全的郊区,至少贺远洲还能有所顾及。

    哪怕被抓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就在中年男人瘫坐在地的时候,轻飘飘的声音现入耳畔:

    “抱歉,没拿稳。”

    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句假话。

    中年男人根本不敢看贺远洲,声音都在颤抖:“没…没事…”

    中年男人很想扔下相机就跑,可他根本不敢。

    狼狈,弱势的处境让中年男人如惊弓之鸟,什么也不敢做。

    视野里的脚步开始移动,离他越来越近。中年男人整个人不自觉往后缩着,眼眶里手机被鞋碾过,原本几道硕大裂缝的屏幕再增添裂痕,甚至算不上裂痕,因为屏幕已经成为了一块碎渣。

    那块屏幕碎渣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中年男人彻底丧失理智,急切的找着相机,抖着手打开相机想要在贺远洲面前把相机里的照片删掉。

    中年男人已经到了崩溃的地步,手抖得厉害,打开相机后根本做不出任何动作,在几次尝试后手和相机的抖动幅度更大了,手在发软,根本拿不住相机,相机再次从手中掉落砸到地上。

    相机跌落在贺远洲脚边。

    冒着白光。

    贺远洲脚步微顿。

    视线范围里,中年男人只能看见相机被骨节分明的手捡起。

    在寂静的环境下,贺远洲的声音变得格外轻:

    “我的照片我有查看的权限吧?”

    相机在昏暗里发着白光,其实根本不用问,偷拍本就不被支持,如果贺远洲要追究,哪怕还没发出去,他也能被送上法.庭。

    贺远洲团队下的律师团总有办法让他上法.庭。

    想到这些中年男人抖得更厉害,声音都在颤抖:“可…可以。”

    照片在相机里翻动着,拍摄角度限制,偷拍的照片里只能看到贺远洲低头亲吻秦安,拍不到秦安正面。

    但很明显可以看到贺远洲。

    拍到的照片大多角度都一致,都不够完美。

    至少拍到他们亲吻的时候不该是在他们因为碍眼的人影响情绪的时候。

    贺远洲面无表情翻过照片。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越发深沉,中年男人心里愈发忐忑不安,在不安中,眼前出现了关闭的相机,还有贺远洲微张的步伐。

    走动中,相机的长焦镜头不偏不倚的对向他,格外诡异,中年男人不自在的移了移身体。

    下一刻,贺远洲手一松,相机从贺远洲指尖滑落,被重重一摔,相机与地面相撞,发出砰的一声。

    外壳的零件被摔毁。

    称不上无意或是不小心。

    摔毁的外壳弹落在低空中,或是溅到腿上,带来火辣的痛感,中年男人像完全没有感受到痛感一样,惊惧不定的看着摔碎的相机,内心恐惧感不断上升,中年男人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强行告诉自己不会发生什么的。

    相机被毁了,贺远洲就不会再做什么。

    心脏的跳动好像能从身体里出来,相机被毁的样子不断在心里出现,慌乱间,中年男人看到了贺远洲的裤腿。

    更为可惧。

    也在这时中年男人才发现自己还在地上。

    但这是他自己造成的,没人阻止他起身。

    从头到尾贺远洲就没对他做什么,可他根本没有站立的想法,或者力气。

    贺远洲步伐接近,中年男人正沉浸在心中的恐慌中,被靠近的脚步吓了一大跳,想也没想就往后移。

    直到恢复一点理智,但还是没移回去,他觉得这个距离正好。中年男人强迫自己抬了抬头,眼睛却在乱瞟着根本不敢看贺远洲,“我…”中年男人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离开这里。

    贺远洲没说话,居高临下的看向中年男人,眸色浓沉,心里的阴暗扩张着,根本平息不了。

    追尾,撞击,让表面得到了宣泄,可心里的阴暗还在增长,叫嚣

    远远不够。

    贺远洲眸色阴沉,根本不是眼前这个记者造成的,再下去结果也一样。

    贺远洲不再浪费时间,声音平直,听不出任何起伏:

    “车私下解决,还是…?”

    他甚至没把偷拍放在首位。

    偏僻的道路上只有远处的路灯发着光。

    贺远洲的问话中年男人不敢不答,他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抬头,猛然间对上贺远洲毫无情绪漆黑的眼睛。

    身上的汗毛都在炸开,中年男人眼睛惊恐的往下一缩,连连摇头。

    根本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车受损不严重,走另一种渠道,让官.方处理只会被判定为追尾的事件,就等同于和贺远洲闹开。

    在如今的娱乐圈和贺远洲闹开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干。

    不止是因为贺家,现在的娱乐圈里只要跟贺远洲沾上一点关系,就能拥有巨大的热度。

    源源不断的记者、公司想要和贺远洲扯上关系,获得他采访会或独家采访的名额,娱乐圈不缺记者。

    跟贺远洲闹开,只会让他被公司抛弃。

    发配到再也接触不到热点的领域,或者开除。

    想到这些中年男人顾不得自己还坐在地上,急忙说:“私下…”

    贺远洲没有说话,周围只剩中年男人急切说话后的呼吸声,好似过了很久,贺远洲才淡淡开口:

    “私下?”

    他低吟了片刻,好似在笑:“包括相机?”

    车,相机都有所损坏,车完全是被破坏掉的。相机不是,第一次相机跌落是受惊所致,第二次才是和车一样被破坏。

    但车和相机的含义不同,相机是另一种含义。

    不管哪一种含义,都不重要,中年男人恨不得相机永远没有出现过,怎么可能还会不私下解决。他还没疯,捅到明面上,后果会有什么是难以想象的。

    从偷拍的时候他就没想过要发出去。

    中年男人拼命摇头:

    “不需要,您拿…”走

    话到一半就顿住,他根本不知道贺远洲是什么意思,有没有要拿走相机的想法,又怕贺远洲以为会有备份,中年男人硬着头皮重新开口:“相机…本来就是坏的,没有备份,把它丢了就…”

    中年男人急切的表达另一种含义。

    坏的,所以没有备份,拍到的东西也都不会再出现。

    “是吗?”

    贺远洲好似不太在意中年男人的回答,话题转换到中年男人身上,不轻不重地问:“您不起身?”

    中年男人局促起身,声音呐呐:“您…”

    恰在这时,远处冒出车灯,有车!

    中年男人不知为何心中狂喜起来,明明他没受到一点伤,可不知为何有车经过时,中年男人的心就猛然安定下来。

    像是有人经过贺远洲就不会做什么。

    贺远洲扫过来车,不到片刻就移开了目光。

    车声越来越近,不止一辆,有两辆。

    中年男人敏锐感觉到两辆车速度不对,越来越慢,像是冲他们来的一样。

    中年男人的感觉没错,两辆车一前一后在旁边临时停车道上停住了车,车灯发着亮,分别从两辆车上下来了两个穿着得体的男人。

    身形板正,有种常年训练过的感觉,传闻里贺远洲有单独保镖,不同于普通安保系统,他的保镖是贺家系统里的。

    恐惧蔓延到身体四处,在那两个高大的男人恭敬的叫贺远洲贺先生时达到顶峰。

    除他们外无人的道路,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

    中年男人已经语无伦次:“贺远洲,我保证那件事我不会说出去…”

    贺远洲没理会,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分裂的手机,准确说只是捡起手机另一半里存在的卡。

    车头有所破损车辆发出细微的解锁声,贺远洲转头走向那辆价值不菲的车,淡薄的声音在空间内回荡:

    “处理掉吧。”

    处理掉?处理掉什么?听到贺远洲的话,中年男人原就发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腿不自觉打着颤,站都站不稳,后退了好几步。

    “贺先生,您不用新车吗?”两个高大的男人较为沉稳的那个问。

    “不用。”

    车门关闭,转向灯符合交通规则的打开,车灯照在地面上,竟有些刺眼。

    中年男人想要追上贺远洲,就被两个强壮的男人按在原地,直到目送贺远洲离开,两个强壮的男人才松开他。

    一被放开,中年男人就彻底站不住,软着身体踉跄的坐在地上,没有逃跑的可能,刚刚被按在原地的时候,根本就动弹不了。

    地上的相机被其中较为沉稳的男人捡起,调试相机重新开机,但因为被破坏得严重,屏幕碎到难以看清任何文字或图片,操控也是。

    另一个强壮的男人看了相机一眼后走向中年男人,不知是否因为心里原因,中年男人总觉得走向他的男人有一种凶煞的气息,他不断后退着。

    见他后退,强壮的男人直接一个跨步上前。

    中年男人哆哆嗦嗦想要说些什么:“我…”

    身前男人没等他哆嗦,直接打断他:“处理您的车,您用我们准备的拖车和维修公司还是您自己…?”

    原来不是他想的那样!听到身前男人的话,中年男人心猛然一松,连忙点头:“你们处理就好…”

    中年男人哪里还顾得上赔偿他只想离开,他的车不值几个钱,在这种无人经过的路上跟两个不好惹的男人在一起,只会让人心底发慌。

    但他的想法没有如愿,私下解决的方式严谨到了极致,根本就是一场折磨,花费的时间反复折磨着他的神经。

    车辆受损留取私下解决的证据,等待拖车公司。

    车辆告一段落后,还有相机。

    私下处理包括相机,相机会不会在别的账号,平台里存有备份都需要确定。

    为了确保不会留有底片,什么都被查了底朝天。

    哪怕中年男人此刻跟他们说相机拍到的东西在别的账号里没有备份,也不会阻止任何动作,谁会相信一个以明星新闻为业的娱乐记者的话呢?

    没有彻底清查前,说什么都无关紧要。

    查完后拖车公司也到了,同时一台一模一样的相机同时送到。

    新的相机静静的躺在礼品盒里,中年男人麻木的抱着,不敢拒绝也不能拒绝。

    甚至连异议都不敢提出。

    他被安排跟着拖车公司的大卡一起把追尾的车送到维修公司,还不能走,两个强壮的男人没有说让他走,中年男人也不敢走,在将近凌晨才把车送到维修公司的时间,亲眼看车辆维修。

    时间过得格外漫长,每当坚持不住的时候,总会被车维修的声音惊醒,有时是零件掉落,有时是维修发出的电具声,在静逸的维修店内格外惊悚。

    直到早上五点才结束。

    两人中沉稳的男人在五点的时候让他走了,跟他说明天再来看,早上七点或者原来的时间,让他做一个决定。

    中年男人根本不可能选在原来的时间,深夜只剩零件掉落的声音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

    只有早上。

    车修得格外精细,不到五分之一。

    …

    贺远洲按原来的路返回,在绕过两个路口后,贺远洲看到了一辆停在临时停车位上的白车。

    车辆不算陌生。

    车头有所损坏的黑色车辆车速慢了下来,停在白色车辆后,贺远洲打开车门,走下车。

    神色带着些不自然,抿着唇敲响了白色车辆的车窗。

    车窗不快不慢的下降,露出车内人的眉眼。

    看不出情绪。

    “秦安…”

    贺远洲低声开口,“你…”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竟有些无措,贺远洲是不想让秦安看到他对那个记者处理的一面的。

    贺远洲不敢确定秦安有没有看到,两个路口的距离太过微妙,不远不近。

    这个路口也曾追尾过。

    秦安不是一个什么事都只交给另一个人解决的人,就在原地安心等待的人,尤其是事件与他有关。

    与他有关关注不可避免。发展也好,结果也好,总要对情况有所掌握,被动所致一向不是秦安的喜好。

    况且另一个人还与他关系不菲。

    乖乖等待,置身事外不会发生在秦安身上。

    事情解决方式平和或是激烈,秦安不是很在意,只要不过于偏激。

    秦安目光落在贺远洲脸上,实际上秦安并未看到发生了什么,只大致有所猜测。

    贺远洲的表现,无疑更肯定猜测。

    秦安车技确实一般,没追上贺远洲,只能通过几次看到的车尾,还有对周边路况的查看,判断路线。

    飙车一般都不会选有车的地方,特别是记者。没车的路更方便逃跑。

    开到判断的路线几个路口后,秦安在距离很远的地方看到了在路上慢悠悠行驶的熟悉车辆。

    那辆车本来也不多,还是出现在这个路段的,巧合的概率少之又少。

    没等秦安靠近,车辆快速加速着,远离视线。

    秦安没有迅速去追,看到贺远洲的车辆和确定路线正确后,秦安反而放缓了车辆速度。

    这个时间,还有缓慢行驶在道路上看起来没什么破损的车辆,无一不表明情况可控。

    没什么需要控制的必要。

    也难以追上,按照贺远洲处理事件的习惯,追上贺远洲时,事情估计已经告一段落或者将近结束。

    既然可控,那偶尔也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听话。

    不看。

    但不是秦安想不看就不看的,路口掉落的灰色车皮很明显的出现在道路上,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

    追尾,撞车的处理方式?

    第83章 “远洲明天回来一趟吧。”

    说不上认同和反对, 这个处理方式没有让秦安产生太大意外的感觉,贺远洲和追尾、撞车并不违和。

    但贺远洲飞快转换另一幅面孔让秦安也转换了一面。

    装模作样的。

    偏偏能骗得了贺远洲。

    贺远洲抿着唇,眼睛没离开秦安, 声音不高:“我没把他怎么样。”

    确实没有。

    只口不提处理方式,连车为什么有所损坏也揭过。

    秦安动都没动, 只嗯了一声, 不做反应。

    也不看他。

    贺远洲指尖微动, 又说:“他没受伤。”

    连伤都没有。

    算作收敛。

    他总喜欢在某些时候在秦安面前装作温和,企图不让自己暴戾的一面现于秦安前。

    总是有意无意的在秦安面前压抑或是隐藏住那些阴暗的、负面的东西。

    不想让秦安看到。

    比如摔手机的时候。

    又比如处理记者的时候。

    残暴,阴鹥, 有时候会变得丑陋。

    秦安还是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贺远洲就忍不住了,凑过脑袋想和秦安接吻。

    外面与否贺远洲从来不在乎。

    他们靠得很近,直到肌肤要贴近的时候, 秦安偏了偏头,让贺远洲落在了他的脖颈处, 声音很淡的和贺远洲说:”地方很偏,容易出事。”

    双重含义

    这里容易解决记者。

    可如果出现意外,也不会那么及时。

    秦安在不开心。

    贺远洲心里首先冒出来这个念头, 眼睛几乎立马转向秦安, 一瞬不停地观察秦安的表情, 直到看到秦安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 较为平淡后,才后知后觉涌上心跳。

    偏僻,容易出事。

    组成了另一套含义,

    ——秦安在担心他。

    这个认知涌入一下子贺远洲脑内,让贺远洲难以保持冷静和理智。

    不是因为他采用暴力的处理方式而情绪不好, 是因为他情绪不好。

    欣喜,喜悦,高兴,兴奋。

    每个词好似都是一样,但又不同。

    轮番上演,让贺远洲内心膨胀起来。

    也柔软得不像话。

    他又去找秦安接吻,手想要扶上秦安的脖子,再次被秦安拒绝。

    贺远洲却暂时没有了以往那种总是得不到的欲壑难填。

    但同时也像一只永远得不到满足的贪兽,只安分了片刻,又要凑上去接吻。

    三番两次的。

    秦安干脆按了按控制车窗的地方,幅度不是很大,车窗只上移了些许,几乎没有变化,可能让人感受到它移动过。

    于是,贺远洲就安分了,规规矩矩停在车窗的位置。

    利爪暂时隐于贪欲下。

    原本秦安只是装模作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似乎真的勾起了一些微少的,不算好的情绪。

    也许是在看到几次贺远洲开车路途的痕迹,和故意一般把记者逼向这条不太可能有人会经过的路时,那种情绪就在心底升起,只是那种情绪很少,微不可查。

    所以才会在转换另一面时才出现。

    会有更好的解决方式,而不是在那种不受控的环境下。

    偏僻的地方有时候会助长情绪,尤其是在深夜。

    一个路口只有一个路灯。

    谁也不知道黑暗里会有什么,又会不会助长什么。

    把自己置于这种环境下不算理智,哪怕贺远洲能够解决,也说不上好。

    如果真的完全不会被影响,就不会有亲吻拥抱。

    只是那些情绪很少会出现。

    几乎不会明显出现。

    出现了秦安也不会刻意忽略或是逃避,秦安大多时候较为坦率。

    但也没必要浪费太多时间在这把话说完,秦安把车窗再次上移了一段微小距离——在贺远洲即将故态重萌前。

    “先回去。”

    声音淡淡。

    把贺远洲有关一起开一辆车回去的措辞停在嘴边。

    引擎过热,刹车有问题,车启动不了,过多理由因素。

    但都没能说出口。

    白色车辆和黑色车辆一前一后出现在车道上。

    新的手机在贺远洲进别墅前,已经静静的躺在了前厅茶几上。

    秦安扫过前厅的手机,走到一边。

    于是贺远洲先安安静静换上了手机。

    毁坏得不成样子的手机几乎没让秦安看到,就被贺远洲扔到了垃圾桶里。

    换好手机后,贺远洲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不再理会。

    甚至都没开机。

    秦安眸子微抬,手机就又重新被它的主人拿回手里。

    开机。

    贺远洲靠近秦安,见秦安没有移动,把头埋在了秦安肩膀上,声音又低又沉地叫秦安。

    有种认错感。

    秦安等他开口。

    贺远洲抱着秦安的腰,有点安静,声音也有点哑:“秦安,下次唐…”

    没等贺远洲说完,茶几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贺远洲脸色微沉的看向手机,屏幕在茶几上闪动。

    标有爷爷的名字。

    秦安动了动,让贺远洲落下一点。

    贺远洲直起身,从茶几上拿起手机:

    “爷爷?”

    浑厚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远洲明天回来一趟吧。”

    贺远洲脸上仍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很平淡的嗯了一声。

    电话没再继续。

    贺重山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桌前什么也没有。

    第84章 “怎么你还要联系他?”

    贺远洲握着手机好一会,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安也没开口,直到贺远洲低声说:“明天我回爷爷家一趟。”

    秦安看了他半响,然后嗯了一声, 没打算追问。

    贺远洲上前环住秦安的腰,默不作声。

    放心这种词只会徒增压力。

    解决就好。

    秦安任由贺远洲抱住他, 没有理贺远洲的动作, 打开手机, 回了几条信息后,清理屏幕上方的平台推送。

    点开时,秦安看到了多条推送下的一个话题。

    #群演 工作人员#

    秦安指尖微顿, 随后点开了这条推送。

    推送是一条不长的新闻,附带一条视频。

    视频剪辑第一句话说:“我和他是在群演的时候认识的。”

    唐锦修。

    视频不长,只有两分钟,但视频只在第一句话后就中断了, 贺远洲的手覆在屏幕上,按掉了手机。

    贺远洲绷着脸:“为什么要看他?”

    顾不得装什么温和。

    唐锦修这件事一直没从贺远洲心里消失。

    任由利用, 不反对,不躲镜头。

    只是在毁坏车的掩盖下,让这件事没有立马被提起。

    很多时候秦安并不会顺着贺远洲, 秦安不是那种体贴的恋人。

    “还算认识, 吃过饭”, 秦安轻轻开口, 抽出被贺远洲压住的手,视频在手机开锁下又重新播放起来,唐锦修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我们关系不错, 都在首都所以一起出来吃个饭。”

    刺耳异常。

    “为什么不能?”秦安不快不慢补充。

    视频继续着。

    唐锦修的声音陆陆续续出现,大多是记者询问秦安有关, 还有几次问到秦安的具体职业。

    不知什么原因唐锦修都打着哈哈绕过了这个话题。

    没有透露秦安的具体职业。

    关于唐锦修吃饭过后怎么利用,秦安不可能一点都不关注。

    秦安确实没打算现在就关注,但唐锦修的话题推送到主页,有所停顿已经足够明显,再关闭也会有所异常,那就把这件事解决。

    也不用再次关注。

    但事实不止如此,秦安的心情说不上好,明明回来时秦安情绪已经和往常差不多。

    可不过是一个电话,就好像又有不同。

    为什么?

    贺远洲低了低头,前额垂落下几根发丝,显得他整个人如同处于阴影中,眸色阴寒——“他动机不纯,没必要关注他。”

    动机不纯,没必要联系、关注、交朋友。

    所以消失。

    秦安简单的笑了笑,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秦安关掉视频,抬起贺远洲的脸,对上贺远洲还未收敛的眸子,不高不低地说:“说说明天回去干什么?”

    秦安不至于在这个关键点上,认为贺远洲只是单纯回家。

    就在记者拍到他们照片后,贺远洲爷爷就碰巧打电话过来,让贺远洲回家。

    这段时间贺远洲闹出的动静本就大,贺家知道他们的关系并不难。

    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贺远洲今天有点失控。

    在外界前的失控,哪怕是在偏远地区,也足够引人注意。

    秦安不喜欢麻烦,偶尔也会懒散,但不至于连这种事也不会细想。

    贺远洲几乎没有任何波动,包括近距离下的眼睛,一切表现得自然极了,没有一点紧张,也确实没有,贺远洲从不担心会因为家里,而让他们分开,只是过程会有所麻烦而已。

    只是这些贺远洲不打算让秦安参与,贺远洲毫无异样,声音如常:“秦安,我爷爷那边没事。”

    却也不再提唐锦修。

    秦安目光停留在贺远洲毫无破绽的脸上,没说话,过了一会,秦安语调淡淡地反问:“没事?说说怎么解决才会没事?”

    贺远洲这次不算毫无破绽,眸子难以察觉的变化了一瞬,让人分辨不出他的神色,他轻轻地说:“他们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不过是确认。”

    纪荨都有所察觉他们关系有点特殊,父亲和爷爷不可能毫无察觉,只会更多,也许还未完全确认,只是猜测。

    追尾总会被爆出,那就干脆高调,用集团的人员处理追尾。

    贺远洲已经不想隐瞒他们的关系了,暂时不向大众公开,家人早晚都会知道。

    那就直接让父亲他们确认猜测。

    至于母亲,贺远洲眸光下敛,上次谈话母亲问过秦安的名字。

    准确来说就像随口一提总是占据热搜的神秘人话题,顺口问了问神秘人的名字。

    会不会是哪位朋友。

    贺远洲没有多聊,不承认朋友也不否认朋友。

    母亲应该已经确认。

    态度不清是暧昧不清的确认方式。

    对贺远洲来说是。

    因为他从未对其他人有过不明情绪。

    “回去只是为了确认?”秦安扬了扬眉,松开贺远洲,问:“大概会到哪种程度?”

    只是为了确认那就不会叫贺远洲回去。

    贺远洲没有抬头,会到哪种程度…无非就是劝导,不算同意,或许还会在家呆两天,冷静一会。

    都够不上麻烦。

    贺远洲不会因为一时兴趣,或是一时冲动,就和某个人在一起。

    回家并不会影响什么。

    多少次结果都不会改变,他们会在一起。

    “不会到什么程度,结果不会发生改变。”贺远洲语调平淡,如同阐述事实一般。

    除了没看秦安,只叙述了而已。

    在秦安面前,贺远洲不算会掩盖自己。

    对年长的人来说,接受自己的晚辈和男人谈恋爱也并不会那么容易。

    秦安不觉得在一起了就需要让家人一次接受或同意。

    也可以温和。

    秦安看着贺远洲,思考了一会,声音平缓地说:

    “贺远洲如果难以解决,我们暂时…”低调一点吧。

    秦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贺远洲打断,贺远洲几乎是狠狠磕上了秦安的唇角,抱着秦安的手很紧,手臂暴出青筋,声音哑得过分:“不会很难解决,我们什么都不需要改变。”

    有一瞬间贺远洲心里涌上了难言的恐慌和软弱,他不想确认秦安会说什么,只想秦安不再说下去。

    很可笑的是他在害怕。

    贺远洲闭着眼,不断的亲吻着秦安,就像缺乏安全感的幼.兽,寻求安慰又或是确认他是否存在。

    秦安手微动,慢慢落在贺远洲的后背上,就像安抚,低声说:“只是…”

    话还没说完贺远洲再次吻住了秦安,止住了秦安剩下的话。

    只是低调而已,不是分开。但后面的话,总被耽搁。

    在某些事,没必要营造误会,或是刻意让谁难受,恶劣分事件。

    显然这件事不需要。

    秦安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贺远洲的后背滑动着,唐锦修这个人好似暂时被放到了一边,没再被起。

    很明显可以看得出来,贺远洲情绪不对。

    大概过了一会,秦安带有强制意味的和贺远洲拉开了一点距离,“听话。”

    没等贺远洲有所反应,秦安直接说:

    “好好和家人谈,”秦安低吟了片刻,补充:

    “在老人面前低调一点吧。”

    说完秦安从沙发上起身,贺远洲死死抓住秦安的手,不知收敛的开口:“那唐锦修呢?”

    “怎么处理?”

    ——“你还要和他接触?”

    终于不再乖张。

    只要秦安没有露出离开的念头或是迹象,贺远洲那些只存在于表面的大方就会消失殆尽。

    内心的欲望不再掩盖。

    占有欲,独占欲淋漓尽致的体现着。

    唐锦修的事就像乌云压在贺远洲心里,比曲思璐还要令贺远洲在意。

    至少秦安没有专门去找曲思璐,群演过去后也好似从未升起过专门去看曲思璐的念头。

    但这个唐锦修,贺远洲眼里全是阴霾,只会有这么一次。

    再有下次,那就去除他的一些无所谓幻想。

    “他?”秦安没因贺远洲的话产生什么反应,不轻不重地回答:“暂时不。”

    “况且他没透露出我的信息。”秦安语调不变,顺着逻辑:“暂时不接触,但不至于断绝联系?”

    周身变得寂静无声,贺远洲脸部陷在背光的位置,显得有些冷,有时候贺远洲不像表面那么听话。

    但目前还没出现过。

    “小李,你明天早点去接送远洲回来吧,午饭之前。”贺重山站在假山前,看着潺潺流水的假山道。

    “是,贺老。”

    …

    第二天的时候,李叔早早来到了别墅外,他显然受人吩咐,来别墅接送贺远洲。

    警卫通过内线联系贺远洲后,贺远洲无波无澜地说:“放行吧。”

    李叔这才进入了别墅。

    贺远洲在楼上半眯着眼打量着楼下的用车,有些松散,没等李叔下车向贺远洲打招呼,贺远洲就走进了室内。

    目前来看,不需要任何人自行开车前往贺家。

    潜台词也有一层,让贺远洲单独回别墅。

    很明显,吩咐李叔前往别墅的人清楚贺远洲和秦安用车的习惯。

    不需要司机。

    所以特意让李叔前往别墅,表达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只接送贺远洲。

    秦安原本也没抱着贺远洲前往贺家前要黏糊的念头,至少秦安不打算今天送贺远洲前往贺家。

    贺家能否接受还是未知数,被叫回去态度还是模糊不清,应该可以称为第一次挑明,秦安不认为必要在谁面前表现他们的感情良好,不舍得分开。

    秦安一向都是这样的人,不会过于感情用事。

    他们之间怎么相处,被发现也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

    不舍,担忧的感情少之又少。

    秦安从来都是这样的人,情感也许也是旅程的一部分,如果不能克服,那可能就到这里。

    家人方面也是。

    秦安始终不能说是煽情,在贺远洲回家前,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关于贺家的交流,也许只有一句秦安说的注意安全。

    该说的昨天已经说了,也没必要再次啰嗦,重复。

    秦安对待一切一向利落,包括割舍。

    第85章 恪尽职守

    车平稳的行驶着让人感受不到行驶的动静, 贺远洲闭着眼睛在后座假寐。

    车内一片安静。

    临近别墅前,李叔心中有些犹豫,在贺远洲下车前, 李叔叫住了把车门打开了一半的贺远洲,“小贺…”

    李叔已经在贺家工作很长时间了, 不单纯是司机, 李叔以前是贺远洲爷爷的警卫, 贺重山退下来后,李叔也接着退了。

    因此李叔会叫贺远洲为小贺也不奇怪。

    李叔叫住贺远洲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叔并不清楚将…贺老具体把贺远洲叫回来是因为什么,但从他跟在贺老身边这么多年,李叔能看出来贺老的心情算不上好,那事情应该不小。

    至少知道小贺踏进娱乐圈, 贺老也没像现在这样明显表露出情绪,单独叫小贺回来。

    最后李叔犹豫再三也只说了一句, “小贺你跟贺老好好谈,别动气。”

    贺远洲嗯了一声,走下车。

    贺家占地非常大, 周边基本都是贺家的宅子, 但其实贺远洲和父亲不常居住在这。

    工作缘故, 贺远洲和父亲一般节日才会回去。

    所以有时候宅子里的人员会把宅子叫主宅。

    宅子很大, 宅子里的工作人员也相应变多,贺家没有对称呼有特殊要求,但大多按照以前的习俗叫贺远洲父亲叫先生, 叫贺远洲也不可落俗按照传统叫,有些呆的久一点的会在私下叫贺远洲小贺少。

    贺远洲爷爷是没有过于传统的念头的, 可一家子人多了,也确实不知道叫什么,也改不过来,聘请之后谁都会礼数周到。

    就随意了。

    贺远洲一进宅子里,先后响起问好声,大抵不过都是小贺少,少爷,小贺先生之类的,怎么都有,贺远洲似有似无的点了点头,径直上了二楼。

    楼下几个年轻的人员在一块,宅子里人员很多,专门捡拾树叶,用香都有人员,不乏年轻的男性和女性。

    有些看到了贺远洲一脸梦幻,在贺远洲经过时脸已经红了,目光不自觉流连主宅。

    贺远洲回主宅的时间相对较少,她们很少能见到贺远洲,哪怕见了也不免会再次感到漫上来的心跳。贺远洲是那种很容易让人脸红心跳的男性,面容英俊得无可挑剔,鼻梁高挺,身材比例趋向于完美。

    在贺远洲面前几乎难以移开注视在他身上的目光,夺目一词就好像在这种场景里只适用于贺远洲。

    都是容易激动的年纪,况且贺远洲还是人人皆知的大明星,在这种容易产生幻想的场景里,很少有人能平定心态。

    至少她们就不能。

    贺远洲出现在宅子里就像激起了巨浪,让人难以平静。

    书房前候着管家,见贺远洲上楼后,叫了一声贺远洲少爷后,想要扣门。

    贺远洲抬手,管家就自觉放下手,下了楼。

    管家下楼后,贺远洲抬腿走近书房,动作不大的扣了扣书房,到第三次的时候,书房内传来不高的声音:

    “进。”

    贺远洲推开门,贺重山在书桌边,毛笔卷着墨水写字,贺远洲叫了一声“爷爷。”

    贺重山笔墨没变,简单地问了一句,“回来了?”

    贺远洲应了一声,走近纸墨旁,毛边纸占的位置不大,贺重山没看贺远洲,笔墨没停。

    书房变得安静,直到贺重山完成字句的书写。

    两个不算大的字出现在纸张上,刚劲有力。

    纸张上写着礼俗两个字。

    贺远洲目光落在那两个字上,没出声,贺重山也不催促,声音不算大,甚至算得上平和:“还记得礼俗里讲了什么吗?”

    贺家对教育一向不会落下,从小贺远洲就接受过诸多教育。

    包括各类古典文化。

    贺远洲自然不会忘了礼俗会有什么,阶级,冠礼…还有婚姻。

    贺远洲垂了垂眸,不再看向那两个字,脸上没发生什么变化,声音平静:“记得。”

    记得,也清醒。

    贺重山动作一顿,毛笔在墨碟上发出明显的响声,溅出些微的墨水在纸张上,让人不自觉被那点笔墨吸引。

    贺重山抬头,把毛笔放到笔搁上,道:“家里添置了几本扩展礼俗的册集,这几天在家再学学吧。”

    贺远洲神色如常,眸色看不真切,很平静地说了一声好。

    书房再次安静下来,异常安静,带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坐立不安。

    书桌另一端正对着从贺重山退下来后,一直悬挂在书房的字。

    恪尽职守

    贺重山眼睛移向那副字画,贺重山的腰背总是挺直的,有种伟岸挺拔之感,可凝视着字画的动作不知为何减少了那种感觉,贺重山观看了许久,才道:“还记得爷爷跟你说过的话吗?”

    踏入娱乐圈后,贺重山只对贺远洲说过四个字。

    恪尽职守

    贺远洲看了一眼字画后移开了视线。

    恪尽职守,早就不了。

    贺远洲没有出声,贺重山也没有在意,不高不低地说,“处理那个记者,有点冲动了。”

    贺远洲低低的嗯了一声,又说:“给您添麻烦了。”

    屋内气氛几不可查的发生变化,贺重山目光从字画上离开,放到贺远洲身上,问:“故意的?”

    故意有好几种故意。

    故意把记者逼到偏僻路段,故意把车损坏,又或是…故意让贺重山知道。

    两者都有,在这种事上,说贺远洲无意那太过牵强。

    避而不谈对贺远洲来说几乎不会有,如果要躲避就不会出现今天这种状况。

    因而,贺远洲没避开贺重山的目光,相对坦荡,也足够冷静,贺远洲没否认,说了一句“是。”

    这不是一件多令人意外的事,几乎是放到明面上的东西,贺重山目光逐渐锐利:“为了那位姓秦的先生?”

    已经回到主宅,秦安的名字出现并不会反常。

    贺远洲抬眸,直直看向贺重山,不躲不闪,平静的反驳:“爷爷是我被拍到,不是他。”

    贺重山似是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远洲,你了解他吗?”

    贺重山对上贺远洲的眼睛,轻描淡写地问:“比如他的欠债?”

    欠债?贺远洲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变化,但伪装得无人可察,贺远洲很少把情绪写在脸上,也很少让人察觉出他的变化。

    哪怕是贺重山也不得不承认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也变得难以捉摸。

    不露声色了。

    贺重山理应骄傲,但在这种情景下,心绪变得复杂起来。

    贺远洲没有急于回答欠债的问题,算不上停顿。

    那就是默许。

    “那他的债?”贺重山淡淡地问。

    第86章 “钱也是我组成的一部分。”

    “是我。”贺远洲根本算不上迟疑, 平淡地答道。

    贺远洲从未调查过秦安,他尊重秦安的选择和隐私,秦安不说那贺远洲就不会特意去调查。

    就算会有什么事, 贺远洲也不会在意。

    很夸张的讲,有关物质的, 几乎不会有什么贺远洲解决不了的。

    寻常往事, 钱财纠纷, 那解决方式再简单不过。

    甚至是说得上轻而易举。

    因此对贺远洲来说这些都不具备必要性。

    只是欠债…还债,贺远洲心中闪过一丝不知名情绪,欠债、还债, 包养?

    尽管心里并不平静,但贺远洲面上仍看不出任何不知情的情绪,如果非要找出情绪,那也不会是惊愕, 只剩下谈到那位秦先生时的纵容。

    简简交谈,贺重山就明白了贺远洲对那个调查到的名为秦安的男人的态度。

    贺重山直直扫向贺远洲, 那点营造出来的轻松慢慢消失,只剩下如弦一般的气场,贺重山沉着脸:“他短短时间接受你给他还债, 他是为了钱还是人?”

    “为了一个男人闹成这样, 你考虑过你的事业吗?”贺重山重重地说。

    无论为了什么, 都不算重要, 有结果那就够了。贺远洲心里没什么波动,也不会因为这番话在心里埋下什么别的种子。

    没有贺重山所设想过的会产生细微的疑虑、怀疑的情绪。

    从一开始贺远洲就清楚他们在一起时并不纯粹。

    贺远洲垂了垂眸,轻轻地说:“爷爷钱也是我组成的一部分。”

    对于事业却未答复。

    以贺远洲如今在娱乐圈的影响力, 其实无论贺远洲怎么处理他跟秦安的关系,哪怕是现在贺远洲不再参演电影, 贺远洲也能在娱乐圈留下浓厚的一笔。

    只要贺远洲那些被奉为经典、大卖的电影还在,娱乐圈就绕不开贺远洲。

    即使现在就退出娱乐圈也是一样。

    只从娱乐圈来评价贺远洲,那无疑贺远洲是成功的。

    贺重山对贺远洲叛经离道的回答心绪起伏不算太大,反而有种意料之中的情绪。

    从贺重山知道秦安,心绪剧烈变化的时间已经过了,书房好似平静下来。

    但现在的平静,也并未真正的平静,只是浮于表面平静。

    贺重山始终没有认同这段男人之间的关系。

    说是接受那也太过可笑,封建也好,不够开明也好,贺重山不希望自家孩子和男人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表面下的汹涌。

    贺重山看着贺远洲长大,可以说再了解贺远洲不过,自家孩子既然故意让他知道他和那个秦安的事,那么这件事几乎就难以解决。

    如果能轻易分开,那也不会让他知道。

    只是告知,分开余地不大的告知。

    找出那个叫秦安的信息很简单,没有被刻意阻挡过,如果说有所阻挡那才是最好的情况。

    那就意味着远洲不想让他看到那位姓秦的男人的不足,或者说怕因为那些丑闻而让家人无法接受。

    这些恰好是最好的击破点。

    偏偏一点也没有,包括很快还得只剩两百万的债务,都没被遮掩过,调查得清清楚楚。

    那这就不算最好的击破点,只是一个微小的筹码。

    从调查中看出决心,贺家孩子从小都不是软弱无力,说尊敬长辈不敢遮盖信息那太过可笑,没有攻击性,只会盲目听从,那不会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无所遮掩,只有两层含义。

    不在意,或是过于在意。

    从调查到的种种来看,在公众面前的掩盖和在家人前有计划性的坦荡,都不会前者。

    何况现在,偏袒和纵容,体现得不算隐晦。

    贺家说不上开明,足够开明就不会先从这些漏洞来谈秦安,实际上哪怕贺远洲公开,这些也影响不了贺家。

    贺远洲所处的圈子与贺重山不同,作风说不上问题,没有乱搞,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在现在也算不上讳莫如深。

    这也是贺远洲无所避讳的原因,所设想的条件下没有真正值得贺远洲需要躲藏的。

    如果硬要说有,只有一点,可能会涌来大量的粉丝讨论秦安,所讨论的内容或许更多是不算好的词。

    自家小辈铺垫的那些事里,真正意图不难猜,也正是因为不难猜,不够隐晦,才会令贺重山心绪起伏。

    贺重山明白贺远洲是在对他表态,现在谈也不会有所预期,只是总要有所态度。

    想到这些,贺重山不再多说有关秦安的话题,多说无益,更有可能在情感执着时,增添情绪。

    只挑出那个叫秦安最为不足的地方,有所影响那就足够。

    在情绪最为高涨时,分开一段时间,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因为距离、时间,增添理智。

    贺重山抚了抚字画的皱褶,对贺远洲说:“远洲先在家住一段时间吧,你很久没陪爷爷在家了。”

    贺远洲对长辈来说无疑是叛逆的,但不必要每件事都忤逆长辈。

    至少这件事没这种必要。

    回到主宅,住下不算意外。

    多长时间,对贺远洲来说都一样。

    贺远洲说了一句是,走近书桌,和贺重山一起收炼字画。

    其实不用收,自会有人前来收拾,存放,但显然他们都没这个意思。

    把字画存放后,贺远洲跟在贺重山后面,出了书房。

    书房外的佣人看到贺重山叫了一声老爷,然后又叫贺远洲,贺远洲颔首,等佣人都退下去后,贺重山和贺远洲在宅子里走了走。

    氛围说不上轻松和紧绷,也没有太多可说的。

    宅子里总是安静,宁和的。

    贺家主宅占地面积不小,走了不到一半时就已经到饭点,贺重山简要的说了一句:“去吃饭吧。”

    就往回走。

    菜式准备了很多种,和往常贺远洲回来时没有什么不同。

    和往日一样入座,就没有人再说话。

    餐桌静悄悄的,只剩几不可闻的餐具落下的声音。

    用完餐后,贺重山吩咐一旁候着的管家:“老徐,把那几本书送到远洲房间里。”

    贺远洲视线随着贺重山的话音落到管家身上,贺远洲只说了一句麻烦了,没有特别的情绪。

    贺远洲从餐桌起身,手间的屏幕在贺远洲起身后有所停顿的动作下微亮,停在输入框内——

    【可能要晚几天回去。】

    迟迟未发送。

    贺远洲低头,久久看着屏幕,过了一会后屏幕自动熄灭,贺远洲没有再打开。

    贺远洲走上楼,屏幕再次闪烁,对话框反反复复出现。

    直到发出。

    还是输入了相似的内容。

    ——

    【可能要晚回去几天。】

    贺远洲关上房间门,反复翻动对话框,没有新消息。

    也没有收到回复。

    贺远洲靠着门背,神情不明。

    只剩下屏幕在闪动。

    隔了很久,才收到回复。

    只有一个字。

    【好。】

    贺远洲盯着屏幕,几乎能想到手机另一头的人回复消息的神态,一定是沉静的,或许又带着些洒脱。

    像是随时可以抽身,如果他们有一天会结束关系的话。

    手上的手机被越攥越紧。

    欠债,包养,答应,好似组成了一个关联。

    曲思璐?

    钱…?

    网上的热度永远不会停歇,到处都是贺远洲。电影让热度愈演愈烈,上映不到一周票房已经超过五亿,网上全是电影相关,在这种娱乐氛围下,好似每个人都会提到贺远洲。

    又或是电影里主角的名字,公众对贺远洲的了解好似总是不够,只要有关贺远洲的消息,或是公众下的露面,总会涌来巨大的热度。

    比如昨天路人拍到的贺远洲出现在新阳商场,就引起了巨大的关注。

    包括另一个和贺远洲有过交流的当事人——公众可以得到信息的,还跟娱乐圈有相关背景的唐锦修,知名度直接拔高了一个度。

    直到现在热搜里甚至还有唐锦修单独的热搜名字。

    虽然排位在后,但显然他因此获得了不少热度。

    唐锦修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并不直接回答记者有关贺远洲和他关系的直接提问。

    只说他和他的朋友吃完饭后,遇到了贺远洲,聊过几句话。

    这么说会留下了很多想象空间。

    如他计划的那样,不少路人也因此注意到他。

    唐锦修作为世界的气运之子,面容是具有一定优势的,有成为明星的条件。

    也因此获得了一些关注。

    社交账号不再是寥寥的不到几千的粉丝关注量,而是以十万为单位记数。

    网剧配角,上星剧配角,不算出名的综艺,访谈,纷纷抛来橄榄枝。

    和唐锦修设想的一样。

    资源迅速提升,还因此有娱乐公司联系他。

    唐锦修在热度正浓时,趁机接了几部剧组不小的戏,还有有所讨论量的综艺,作为飞行嘉宾。

    露脸过多,总不会和以前一样默默无闻。

    随之而来的还有片酬。

    这次的计划,似乎并没有给唐锦修带来什么不好的地方。

    唐锦修体验了一夜爆红的滋味。

    人人都变得客气。

    没人不想红。

    【我的剧组里不要出现他。】

    消息后是一张截图,标有唐锦修的名字。

    手机在桌子上微震,屏幕间传来新的消息:

    【好的。】

    办公室内,纪荨桌前的纸上有着一个唐字。

    唐锦修?纪荨看着唐锦修的名字,心里有所疑问,唐锦修为什么会让…亲自出手,以往像唐锦修这样蹭热度的明星不是没有。

    可从来不会引起贺远洲的注意,纪荨想起新闻和被拍到的照片里,秦安和唐锦修在商城吃饭,难道…是因为秦安?

    因为秦安和唐锦修一起吃饭,贺远洲不高兴,所以针对唐锦修…?

    这个猜测一出现就挥之不去,贺远洲和秦安的相处在脑海内闪现,让纪荨有所确定。

    可从被拍到的秦安和唐锦修的照片里,唐锦修和秦安的关系看起来并不差,这样做秦安会开心吗…?

    从被拍到贺远洲出现在新阳商城视频里,只能看到唐锦修这个人跟贺远洲好似有所交集,没人能听得到内容。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遐想空间。

    纪荨再次把昨天被曝出的视频影像看了一遍,早在热度还未庞大时,纪荨就注意到唐锦修和秦安被拍到的照片,自从纪荨知道贺远洲和秦安的关系后,秦安的话题一直被纪荨关注着。

    生怕被曝出什么,尤其是秦安的名字出现在热搜上时,更为紧张。

    贺远洲并不像是会为了大众而小心翼翼的明星。

    也因此唐锦修和秦安吃饭的照片一出现,纪荨就注意到了。

    身处娱乐圈,被拍到后经纪人注意的地方和路人是不一样的,纪荨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为什么这么容易会被拍到。

    光是吃饭的位置,就没法躲避简单的拍摄。

    记者会在电影近期,秦安的热度本就不小,选座,还有恰好在影院附近的火锅店,有娱乐圈因素的群演,种种之下不难看出唐锦修在利用秦安。

    以跟秦安的几次接触来看,纪荨不认为秦安看不出唐锦修的目的。

    但从被拍到的众多照片里,秦安躲避感不强,没有出现黑脸,一起出商场,总体来看秦安好似并不介意,甚至可以说是在帮唐锦修。

    远洲这么做,秦安知道会…?

    心绪不知不觉飘远,纪荨定了定神,收回思绪,拿起手机给被收购的旗下正在选角的剧组打了几个电话。

    贺远洲没有接新戏前,集团旗下的每个剧组都有可能是贺远洲的剧组。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纪荨把所有的心思压下,和电话那头的人互相打过招呼后,正话相谈:

    “王导您剧组最近还在选角吗?是这样的,集团最近有新通知,有关配角的戏份暂时不要选用近期和远洲有关联的小演员…”

    那边说了什么,纪荨笑着确认:“对,集团下了通知是小演员。”说到小演员这三个字时,纪荨的声音好似有所变化,但又不够明显,她继续在电话里说:

    “集团想着没有远洲参演的剧组,总要避免大家只讨论远洲,不讨论剧本,所以减少一些跟远洲相关的小演员,等热度过去了您再考虑。”

    “对,如果您选角了,得麻烦您向集团报销违约金…”

    电话那头连声说好。

    纪荨又给其它剧组打了电话。

    近期,小演员,指向很明确。

    不用明说谁的名字,真正考虑过唐锦修的剧组能够明白是谁。

    没有考虑过的,也不会在之后考虑。

    贺家收购的娱乐公司,剧组不少,大多都是制作优良的剧组。

    这么一来,几乎近几年出过爆火剧的剧组,都涵盖在内。

    只剩一些不算大的剧组。

    用的借口还算体面,没有指名道姓,导演也不会在意一个小演员。

    不算是封杀。

    封杀也不会是这个说辞,在那些知道唐锦修的剧组眼里,纪荨的行为充其量不过是不让蹭热度有机会再蹭。

    唐锦修打算去试戏前夕,收到了一封邮件。

    开头是——

    【唐先生您好,很抱歉邀请您试镜《光道》,由于剧组已找到合适的演员…】

    手机屏亮着光,唐锦修换衣服的动作停下来,手机再次震动,又是一个邮件。

    唐锦修不知为何眼皮跳了跳,不安的预感传来,他足足等了好一会,才点开邮件。

    重复的内容再次出现,唐锦修如被泼了冷水一般,血液迅速冷却下来。

    一个邮件可以说是巧合,两个邮件…

    没等唐锦修看完,手机又收到了一个邮件。

    还是相似的内容。

    这种状况下,巧合的概率几乎不会存在。

    为什么?唐锦修站在衣柜前一动也不动,拒绝他去试镜的两个剧组,是他从所有邀请里选到的最好的剧组。

    都是有名的导演,所能演的配角也都有吸睛点。

    他好不容易才能够上的门槛。

    唐锦修想不明白为什么,难道是热搜出事了?唐锦修自顾自的想着,手移动到手机上,翻动着热搜里的内容,没有,没有。

    没出任何事,那是为什么?

    唐锦修坐到穿上,不停地翻动着手机,搜剧组,导演,还有已确认的演员信息,长时间的查看也没发现任何异常,手机电量下降着,直到只剩百分之十时,唐锦修发现了一点。

    这些剧组所在的公司都被贺家收购了。

    贺家…贺远洲…唐锦修握着手机的手发紧,那天的场景再次在心里闪现,贺远洲漫不经心地说:“不要出现在一个影视城。”

    巨大的恐慌占据了唐锦修的内心,难道贺远洲跟这些剧组传达过不会跟他同一个影视城的意思…?

    唐锦修呼吸都在发紧,如果贺远洲真的表达过,那有名的剧组…他几乎不可能再想加入。

    不止是有名的剧组,还有一些小剧组,也会由于贺远洲不再考虑他。

    谁也不想冒着得罪贺远洲的风险,而选择一个不算出名,还是因为贺远洲才有名气的明星。

    手和脚几乎都在冷却,不听使唤,眼睛只顾着盯着手机里的信息。

    没有,贺远洲没有在外界表达过这个意思。

    试镜的其它剧组,也没有邮件过来。

    之前那些拒绝的邮件也很客气,唐锦修眼睛里只剩下邮件信息,邮件末尾还有一句期待下次合作。

    唐锦修指尖发白,安慰自己般想着,贺远洲应该没有明说,不然这些剧组不会这么礼貌,还邀请他有机会下次试镜合作。

    获得热度,拥有知名度的激荡消失,只剩下不安。

    唐锦修不断想着所剩下的剧组,在约定时间里,他几乎没有好好的看过剧本。

    直到成功步入了一个小剧组,试镜了戏份不短的男三号后,唐锦修才有所放松。

    小剧组的导演对唐锦修态度良好,甚至还问了问他是不是和贺远洲认识。

    这让唐锦修确认了一点,至少贺远洲没有在导演的圈子里说过不会和他同一个影视城的话。

    否则这些只想蹭贺远洲热度才给他递参演邀请的小剧组导演不会对他和颜悦色。

    唐锦修终于不再那么慌乱,又去试演了几个不大的剧组。

    有些剧组就是想要热度,在唐锦修不算差的表演里,当场确定就是唐锦修。

    如果说在平常唐锦修也许会再谈谈,比如薪酬,可经历过几个剧组的邮件后,唐锦修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镇静,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合约。

    这至少是一个保障,确保他可以接到戏份的保障,唐锦修与剧组一拍即合,签订了合约。

    唐锦修没有在签完一个电视剧合约后就此停歇,后面又陆陆续续跑了几个剧组。

    这些在业内不算出名的剧组对他都没有异样,这让唐锦修从收到邮件以来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放回了一半。

    也许只是不经意的表达过,让那些大剧组有所犹豫。

    毕竟大剧组不缺他这么一点热度,他加入充其量不过是在这段时间里让剧组做个宣传。

    要与不要都不过是举手之间。

    他费尽心机得来的机会,在贺远洲一句话间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甚至不能说上是一句话。

    唐锦修不清楚与贺家有关的大剧组都拒绝他,是否是贺远洲给他的警告,可这对贺远洲来说完全不必要,想让他接不到戏,对贺远洲而言轻而易举。

    不需要额外警告。

    自始至终唐锦修都不清楚贺远洲为什么对他比对其他蹭热度的人更为厌恶。

    明明他在贺远洲面前几乎没有说话过,也没有自作聪明的在遇到贺远洲时贴上去。

    他最多不过是从秦安入手,可在娱乐圈这种事并不少。

    现在都还有人因和贺远洲有过对手戏,大肆宣传。

    他根本没直接以贺远洲的名字。

    难道是因为秦安…?唐锦修止不住乱想,叫的出租车这时到了,出租车看到唐锦修对他的到来没有反应,连忙向唐锦修打了一个喇叭,提示他上车,唐锦修这才回过神,匆匆上了出租。

    页面的滑动在秦安的名字出现后停下,唐锦修像陷在屏幕里一样,对话框始终没被点开。

    车开过一段距离,手机页面才有所跳动。

    搜索栏显示着搜索信息。

    #贺远洲神秘人#

    #贺远洲神秘人出行#

    神秘人是谁唐锦修一清二楚,之前…唐锦修愣神地盯着手机,明星跟助理出行很正常,时刻在一起也可以解释,之前唐锦修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被拍到的照片距离也没有越过太多,用关系良好就可以解释清楚。圈内很多艺人都和助理在外距离不算太多。

    一个助理也不可能和明星隔着几条道。

    尽管对象是贺远洲,可另一个主角是秦安,唐锦修就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从他和秦安有过接触的几次时间里,无疑秦安是一个难以令人感到不舒服的人。

    体贴,涵养充分,对待社交,还是交谈内容都恰到好处。

    只要秦安想,他好像就可以和很多人成为朋友。

    也因此秦安和贺远洲关系与一般工作人员不同也并非不可以理解。

    唯一令唐锦修感到不同的是贺远洲的团队不公开秦安的身份。

    可那也只是一小部分。

    唐锦修从未往深处想,第一次在影视城时,贺远洲也并未因为他和秦安交流而关注过他,也正是因为如此,唐锦修才敢筹划这一次的吃饭,偷拍。

    现在…好像并非他想的那么简单。

    但已经回不了头了,至少他因为一夜暴涨的热度获得的电影、电视剧邀约,综艺飞行嘉宾,宣传都离不开他筹划过的影子,也缺失不了噱头。

    没有作品前大众也只会对他有那些印象,也许这次热度后他签下的那些电影,电视剧可以让他在大众前多一些印象,也许没有。

    可机会多了很多很多个。

    在贺远洲下楼后,秦安接到了一个电话。

    国外地址的。

    和他这个世界父母所在工作的地方地址一样。

    但…秦安看向那串号码,不是他爸妈的号码。

    车在楼下启动,驶离别墅。,手机震动声在房间内展现。

    在车离开别墅后,秦安接通了电话。

    不是父母的声音,却认识秦安。

    准确来说不是认识秦安,是知道电话这边的人名字是秦安。

    开口是很礼貌的一句问话——

    “您好,请问是秦先生吗?”

    彬彬有礼。

    第87章 “怎么接别人的电话就有时间了?”

    秦安还没出声, 那边先向秦安简洁的介绍自己:

    “秦先生您好,我是贺老先生的秘书陈渊。”

    贺老先生,贺远洲爷爷?

    秦安目光微顿, 下楼的动作稍停,在这些动作前秦安礼貌得当的向电话那边说了一句“您好。”

    电话那边的陈渊开门见山:

    “秦先生, 您父亲欠下的债务公司目前已被集团收购, 我今天来的目的主要是和您对接债务关系。”

    “我们这边了解到您之前和债务公司口头有协议, 但这笔债务的主要人是您父亲。”

    …

    这几句的交谈里不难猜出对方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秦安走到窗边,不轻不重地问:

    “所以您是想告诉我, 我父亲他们有权利知道我和前公司的协议吗?”

    秦安语气里并无太大的情绪波动,仍是客气礼貌的,不失风度。

    他好似并不在意那边的人会不会把他有关欠债的事说给父母听。

    秦安确实不算在意,就算被父母知道包养, 对秦安来说也只是有些麻烦而已。

    父亲、母亲,大概很难接受他用男朋友的钱还债, 还是以包养的形式。

    也有可能对于秦安和男人在一起会有所反对,但这些也都说不上困难。

    秦安很少为谁改变过自己的看法和行为。

    也许会听,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时间过了两秒, 电话那边像是在思虑, 又或是故意留下空白时间。

    留有遐想余地, 秦安没有毛躁得再次说话, 呼吸频率一成不变。

    又过了几秒,陈渊先说话:“秦先生我们可以和您像以前那样,做一个口头协议, 甚至您剩下的欠债我们也可以不用您偿还…”

    “代价是?”秦安不咸不淡地打断陈渊关于还债的描述。

    描述的一切都很好,欠债公司不要求继续还债, 秦安之前为还债做的一切也会帮他继续向父母保密,还可以继续帮忙。

    比如不告诉他父母债务已经还清,继续或是逐步减轻向他父母催收的金额,把他父母每个月偿还的钱再还给他。

    足够让人心动。

    电话那边的陈渊听到秦安的话顿了顿,接着快速答道:“您只需要在一周内不联系小贺先生。”

    那边似乎生怕秦安不同意,又连忙补充道:“如果您觉得不够,我们这边帮您偿还完您的债务,再给您两千万,只要您…”

    “离开贺远洲?”秦安靠在窗边,漫不经心地帮忙补充。

    那边一怔,随后笑了笑说:“您是聪明人。”

    秦安没有答话,有些散漫地想两百万买他一周不和贺远洲说话的行为真够奢侈。

    他赚这么久的钱,还没赚够一百万。

    答应好似没什么损失,一周而已。

    秦安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根烟,贺远洲特意放的,秦安把烟点燃。

    电话那头静静地等秦安思考,说是思考并不贴切,应该称为选择更为恰当。

    烟燃了一半,秦安才懒洋洋地开口,“不需要选择,难道你们家贺小少爷没告诉你们,他给了我足够的钱吗?剩下的债务不需要别人帮我。”

    他称贺远洲为贺小少爷,语气带笑,好似有些亲密,但又带着点无情。

    “公开也不错?这样就可以正大光明出游?”秦安眯了眯眼,窗户被他开得更大,“我觉得你们要和贺远洲商量。”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秦安也不在意。

    秦安弹了弹烟灰,继续:“他要分手,那可能就会分开。”

    “对了。”秦安把烟熄灭,慢悠悠道:“你们也可以录音我不介意。”

    陈渊握着手机的手一僵。

    秦安在电话那边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补充:“为了让你们更好的和他商量,这段时间我不主动联系他。”

    “但是,”

    听到秦安的后缀音,电话那头的陈渊不再沉默,连忙追问:“但是?秦先生您——”

    秦安关上窗户,走下楼:“但是如果扯到我父母,我也不保证会不会联系贺远洲?”

    这次他没再叫贺远洲为贺小少爷,如同刚刚只是玩笑,亲昵也昙花一现。

    不主动联系,和贺重山想要的结果接近,陈渊看到贺重山颔首,连忙道:“秦先生我们不会联系您的父母,一切维持原样,除了您不主动联系小贺先生外,您可以答应我们一个条件吗?”

    “嗯?”秦安简单地用了一个语气词。

    “如果…”陈渊犹豫了一会,看贺重山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咬着牙说了一句:“如果小贺少联系您,您可以减少交流频率吗?”

    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好似有点失真,陈渊只听到电话那边简洁地说了一句:“可以。”

    几乎没有什么犹豫。

    然后那边客套地问他还有没有什么事,如果没事,要不要结束通话?

    陈渊自然明白电话那头是什么意思,陈渊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贺重山,等了一会贺重山没有新的指示后,才说:“没有了,您可以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之前秦安说了一句:“代我向您身边的先生问好。”

    电话彻底挂断,陈渊不敢抬头看贺重山的反应,僵硬地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贺重山没有生气,当然也不可能轻松。

    这个名为秦安的男人太过游刃有余,让贺重山内心深处显现出几分不安,远洲跟这个叫秦安的男人相处恐怕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

    为了钱,会讨好远洲。

    或是对远洲被叫回主宅而感到紧张,杂乱,或是不安,但一样都没有。

    太过从容,只有不够在乎,或是对这段关系有所自信。

    并不占据被动。

    哪怕他几乎没有在任何条件上具有优势,可他并不露怯,也毫无破绽。

    足够聪明。

    换做往常,贺重山遇到秦安这样的人有可能还会赞赏,现在他只觉得难办。

    他怕是难以从秦安那个男人哪里找到突破口了。

    录音利用的余地不大,秦安敢那么说,说明他不担心录音会产生什么影响。

    可即使是这样,也不得不利用。

    一天就这么过去,对话框不过寥寥。

    其实细说,秦安和贺远洲现在的对话框和平常的差别也不见得多大,他们的对话一向简洁。

    可那是平常,平常他们不会一天不见。

    手机在黑暗里忽明忽灭,房间里一盏灯都没有亮,还是没有一条新消息传来。

    对话框上最新几条都是他发送的。

    贺远洲有说过语音,秦安淡淡地拒绝了。

    电话也是。

    他总是有事忙,新闻稿,处理助理的本职工作,理由充分也正常,并非刻意。

    所以语音拒绝,视频拒绝,电话拒绝,消息回得慢得要命。

    忙?贺远洲眼睛往上一抬,把手机往墙上一砸,手机发出砰的声响,四分五裂。

    什么没时间,秦安分明是故意。

    贺远洲从黑暗里起身,面无表情打开房间的灯,盯着墙边稀碎的手机看了一会,抬腿打开了房门。

    特定区域会有人员值守。

    贺远洲下楼,管家看到贺远洲下楼,连忙叫了贺远洲一声:“小贺少。”

    贺远洲目光移向管家,声音淡薄:“把家里打得出去的备用机都拿给我。”

    管家犹豫了一会,看向贺重山,贺重山泡着茶,道:“给远洲拿过来吧。”

    贺远洲走到客厅,动作仍是平静的,看不出差池。

    贺远洲有条理地为贺重山沏了一杯茶,管家吩咐佣人拿了几种不同型号,可以通话的设备过来。

    座机,手机都有。

    贺远洲淡淡地吩咐佣人把这些设备送到房间门口,就不再多言。

    在管家也打算把他拿着的手机交给佣人时,贺重山说:“留一个在这吧。”

    管家不再说话,把手机放到茶几边缘,恭敬地候在一边。

    “给谁打电话这么兴师动众?”贺重山把茶放到一边问。

    贺远洲为自己沏了一杯茶,轻轻地说:“我以为您知道。”

    客厅内再次陷入了寂静,茶水冒出的热气阖住了贺远洲的眉眼,贺远洲跟管家说:“王叔,待会送两部新手机给我。”

    “小贺少您手机…”管家看贺重山没有开口,便自作主张问贺远洲。

    “拨不通电话,砸了。”贺远洲语气平淡地叙述。

    这话没法接,王叔就又候在了一边。

    客厅再次恢复沉默。

    贺远洲没有在意王叔是否回答,垂着眸看着茶水,直到茶水冒出的热气不再那么频繁,贺远洲和教导礼仪一般,饮用茶水后道:“爷爷,那我先上楼了?”

    “既然那么急着让王叔送手机打电话,那在爷爷面前打打看,看能不能接通?”贺重山不高不低地开口,制止贺远洲起身的动作。

    贺远洲没有对贺重山的话产生什么不快,愤怒,反抗的情绪。

    又或是不敢打。

    贺远洲胆子一向大得要命。

    他扫了一眼手机,就拿过茶几边缘的手机,拨通了娴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被管家刻意调大过,手机发出嘟——嘟的声音。

    过了几秒钟电话被接通,大概是电话里一直没有声音,秦安开口问了一句——

    “您好?”

    贺远洲的嘴角很轻的挑了挑,眼里没什么情绪,他轻轻地说:

    “怎么接别人的电话就有时间了?”

    第88章 “贺家从未教过你这么放肆。”

    “…”

    客厅内随着贺远洲的话音落下, 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说实话,秦安很少有心虚这种情绪, 现在也几乎没升起任何异样的情绪。

    管家在一旁头也不敢抬,客厅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良好的教养使贺重山在听到贺远洲的话时, 在险先失控的力道下, 没把茶水洒在桌面上, 只使桌面与茶具相撞,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茶具没碎,但也足够失态。

    贺重山把茶具放到到一边, 浑然不觉失了往日的力道,沉着脸,

    “贺家从没教过你这么放肆!”

    客厅内所有人头都低到了脖子里,恨不得马上离开客厅。

    电话仍在接通着, 贺远洲骨节分明的手腕没让手机落下,和拨通电话时一样的幅度, 情绪没有太大的起伏。

    光从动作而言,贺远洲几乎把礼仪贯穿到极致,矜贵有致, 波澜不惊。

    一举一动都充满观赏性。

    除了所对的事物不对外。

    秦安在手机另一边隐约能听到茶具碰撞的声响, 贺重山没打算在他想拆开的人前闹出笑话, 体现自家小辈为了一个男人这么放肆。

    至少声音在电话里出现得不算完全。

    通过那边的声音大概可以判断贺远洲离长辈不远, 但声音传来也没那么近。

    哪怕有所了解贺远洲一向大胆,但电话另一边秦安也没想到贺远洲会那么大胆,至少秦安没想到贺远洲现在是在众目睽睽下打的电话, 还是几乎可以称得上外放的状况下。

    秦安只在接通电话到茶具声音出现后,算是沉默了片刻。

    秦安的愧疚情绪一向很少, 在这种情况下那点可能可以称之为良知的东西可能已经消失,秦安在电话里轻笑了一声,道:

    “说过要和长辈好好谈。”

    秦安走到橙汁机旁,放下几个橙子,垂着眼看橙子在机器下变成汁后说:

    “听话点,嗯?”

    秦安没接变成橙汁的橙子,继续:

    “你谈完了,我们再谈。”

    说完后,秦安没挂电话,神情散淡就让电话这么挂着。

    贺远洲指尖微动,

    ——听话?他明明已经足够听话。

    整整半天他都没有用不同设备、不同地址打秦安的电话。

    直到秦安回消息越来越慢。

    信息越来越短。

    但这些贺远洲不会说。

    用这种言语述说卑微来祈求怜悯和爱意是贺远洲不会做的。

    骨子里存在的矜持和风度,是不会落下的。

    贺远洲和秦安都有一个共性,他们都不会把自己弄得过于狼狈,至少凶狠的狼不会祈求他人的怜悯。

    只靠怜悯获得喜爱。

    就像贺远洲在秦安面前总是藏不住獠牙一样,会示弱会装乖,可不会什么都不做,成为另一种性格,小白兔般,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那不是贺远洲,也不会是秦安。

    可以伪装,但总要有自己的一面。

    没人再说话。

    另一边也没有动静再传来。

    我们再谈这几个字明明普通得就像随意,根本算不上是安抚,可偏偏能让贺远洲收起那些肆意作怪的情绪。

    大概过了一分钟,贺远洲才垂下眸子,打算听话,说:“嗯。”

    手机半悬在空中,贺远洲声音和平常一样淡薄:

    ——“每天一个电话。”

    每天一个电话就听话。

    秦安有时候也会控制不住情绪,在电话里低笑出声,不大,也不是很给面子,但他说:

    “考虑考虑吧。”

    电话就这么挂断。

    明明秦安的话很少,也没说什么甜言蜜语,更说不上温情,可这个电话就像一个电话粥。

    贺重山脸色越来越难看,寥寥数语,比贺重山猜测过的大概相处情况更加难办。

    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从那个叫秦安的男人身上入手。

    就如他所说的,不联系,减少频率,秦安都可以做到,甚至是体面的分手。

    或者就这样。

    简单分开。

    可远洲不可能。

    不到一天,甚至可能还算不上过于明目张胆地减少频率,就已经让远洲失控。

    哪怕远洲在所有人面前冷静有致,有条不紊,可贺重山能看得出来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情绪异常。

    失控伴随着危险。

    从前贺重山从未想到谁能对自家孩子影响至深。

    至少贺远洲从不像那种会沉溺于情爱的性格。

    足够冷静与理智。

    贺重山一开始并不觉得把贺远洲和一个男人分开会有多难,固然远洲一开始的做法令他有所震动,可这不过是远洲从小到大第一次和一个人建立这种亲密关系,有所冲动非常正常。

    只要距离拉得远了,家人反对,创造阻碍,事业上或是事件上,总能分开。

    收购债务公司,另一方父母,舆论压力,公司压力,家庭压力,都不失为条件。

    可现在看来至少大半都是无用。

    如那个叫秦安的男人所说,如果远洲同意分手,那他们才会分开。

    不然从哪方面入手,都是无用。

    这次听到通话,仿佛在无形的告诉贺重山,

    ——总有足够的时间制造下一次相遇,无论多久。

    第89章 “是渣男,有认识,所以要分手吗贺远洲?”

    也正是因此如此, 才让贺重山维持不了表面的镇定,怒不可遏。

    但在这种时候,贺重山说不出什么和男人在一起会影响贺远洲父亲集团的话, 贺重山竟然因为刚刚那通不算长的电话里,觉出集团和那个男人相比岌岌可危。

    贺重山不敢下这个赌注。

    如果下了, 那就再也回不来。

    贺重山在怒意下保持了一点理智, 指着桌前的书, 有关于礼仪,习性

    “重新去学学教养,学学说话!”

    那台在打完电话后就失去作用的备用机被贺远洲随意放落, 贺远洲从小到大都说不上顺从,贺远洲没回答贺重山的话,目光只扫过那本书,不轻不重地开口, 语调和答应贺重山学习礼俗一样:

    “爷爷你找过他了。”

    一无所知,任凭摆布, 最为可笑。

    事实上秦安回消息慢或是少并不算作多么大的异常,他平常也是闲散得要命。

    但不会每次都那么慢,也不会每次都拒绝贺远洲的通话。

    每一次。

    时间都在延长。

    贺远洲看向刚刚通话过的手机, 包括刚刚, 通话也算不作多长。

    客厅再次恢复了寂静。

    许久贺重山开口承认:“是找过。”

    贺重山终于冷静下来, 谈不上商量或留有余地, 又或是打所谓的感情牌,声音也同样,没有缓和的余地,

    “我不同意你和男人在一起,用简单的方式把你和他的那些萌芽掐灭那再好不过。”

    萌芽只是收敛的说法, 贺远洲和秦安早就什么都做过。

    贺重山生得强硬,不强硬也没法做到没退休前的位置上。

    贺重山在大大小小的场合里,手段并不会多么明显。

    可那并非摆在直面上,在贺远洲这件事上无论谁都能猜到贺重山会干预,没人会觉得贺重山只会依靠那些硬邦邦的道理,只说个不赞同,就结束反对。

    那不现实,也不会有人那么天真。

    既然这样,承认与否都不重要。

    那就没什么需要犹豫的地方,贺重山一向决断。

    贺远洲没有感到多少愤怒,在他不受控目光总会偏向秦安时就有所预料。

    真正令贺远洲失控的是秦安若即若无的态度,交往、分手的界限变得模糊。

    ——都可以过渡。

    不需要花上多少时间。

    有所阻碍,过于麻烦时,距离好像就可以拉远。

    也可以分手。

    不联系,变慢,关系变淡,分手也顺理成章。

    贺远洲把手上的手机放到茶几中心,很显眼,贺远洲眼睛微抬:

    “爷爷我没想过让您接受。”

    贺重山凛冽的目光直扫向贺远洲,没接话。

    贺远洲泰然自若,并不躲闪。他有一种良好的教养姿态,恢复冷静后更为明显,动作之间礼仪得当,处变不惊。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告知您这件事。”

    长久的目光交锋下,贺远洲并不显狼狈,更别提慌乱,他声音不低,也清晰:“所以这不牵连到他,您别再为难他。”

    “为难?”贺重山声音肃然,“我对他还够不上为难。”

    对秦安贺重山确实还算不上为难,一天时间什么都还来不及做,不过是一通电话,贺重山说这句话没有任何心虚。

    信和不信并不重要。

    贺远洲低眸笑了笑,弧度不是很大,声音轻飘飘的:

    “爷爷您知道我和他是因为什么开始的吗?您说得没错他很缺钱…”

    什么开始?贺重山目光一滞,他有一种预感贺远洲接下来的话不是他想听到的,也比之前严重得多。

    沙发边作为摆设的拐杖被贺重山握住,拐杖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重的声响,阻止了贺远洲接下来的话。

    贺重山目光沉沉地移向管家,管家自然知道贺重山的意思,连忙让其他佣人离开客厅。

    客厅里的人如乌云般散去。

    贺远洲耐心等客厅里的佣人退出客厅才继续,声音慢慢,却吐出了惊人的话:

    “恰好我有钱,所以我用钱让他和我在一起。”

    贺远洲嘴角好似轻轻勾起,像个十足的疯子,面对贺重山甩起的拐杖贺远洲没有半点惊慌:

    “您用钱让他离开,我也会再用钱把他找回来。”

    贺远洲并不介意剥开他和秦安最开始算不上美好的一面,比起这层关系,贺远洲更难忍受秦安的冷淡。

    对贺远洲这幅样子,贺重山气红了眼,胸口起伏,一句话也说不出。

    拐杖重重落在茶几上,书籍和手机还有那些茶具全部被扫落在地,哐当的巨响在客厅内回荡,茶具飞溅,客厅一片狼藉。

    贺重山气急了举着拐杖几乎就要往贺远洲身上打,贺远洲没有一点畏惧,相反这对贺远洲来说远比表面的平静好。

    至少因素归结为自己。

    就会减少对秦安的关注,或是不再侧重于秦安那边。

    贺远洲足够冷静,异常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他根本就不会把秦安卷入贺家中,不过是确认。

    会不会被认同,贺远洲根本不在意。

    反正结果都不会改变。

    只是家人这层因素,让这层事实变得缓和。

    放慢时间。

    贺远洲可以放缓,放慢时间,来确认他们的关系。一周,两周都不算久。

    在这些时间里让家人清楚知道到他们的关系,以什么方式,什么看法贺远洲也都不在意。

    就算在家人眼里他们的关系是强制也好,包养也好。

    他们也会是那层关系。

    一直。

    是否反对,是否接受,也不会改变。

    不会因为反对,阻碍就会分开。

    哪怕永远不同意。

    贺重山的拐杖最终没有落下,停在离贺远洲不到几厘米的位置。

    一句逆子,概括贺远洲。

    贺重山回了书房,只剩下贺远洲在客厅。

    时间照常的过,贺远洲还在主宅。

    那天的事像没发生过一样,宅子里没有太多的异常,一样用餐,但爷孙俩根本没有谈话交流。

    人人变得小心,生怕说出话。

    贺远洲得到了一份录音,录音没做过改变,贺远洲就那么把它放到窗台,没有人可以看清他的神态。

    录音一遍遍放过,秦安总是对这些事应对自如,始终冷静也无情。

    情感从来不在秦安那里占据首要,也许有过但秦安从来不会盲目。

    克制也清醒。

    一直以来贺远洲都说不上不清醒,只是那又有什么关系,贺远洲半阖着眼,

    录音好似更直面,贺远洲面无表情踩过装有录音u盘的电脑,键盘上的按键支离破碎。

    第二个电脑。

    更该毁的是u盘,可那段录音就像复刻品,不会消失,也不会被毁。

    房间内的电脑很快就被清扫,处理,又送来了第三台电脑在房间外。

    贺远洲半倚在窗台上,冷风从他面上拂过,电话嘟嘟的响,没有被接通。

    今天上午他们打了一个电话,表面他们都毫无异样。

    毫无意义地通话,不到十分钟就会挂掉。

    下一个电话就会到明天,消息照常。

    秦安不会不回复,只是简洁。

    就如录音里他答应贺远洲爷爷的话一样,减少频率。

    秦安很少失言,也许减少频率这个抉择不过是他想让这段关系有一个冷静期,关于家人,关于冲动。

    衡量后的抉择,不全是因为贺远洲爷爷提的要求,只是这个节点上刚刚好。

    那就答应。

    贺远洲听到电话里传来官方的播报,轻笑了一声,那笑意很短,几乎不存在。

    减少频率,贺远洲轻念这个词,手机滑落在他脚边,贺远洲没有反应继而拿起窗边另一台手机。

    什么减少频率?

    窗户开得更大,冷风更足,他换了五台手机,不同ip,每个地区都有。

    终于打通了电话。

    谁也没说话,只剩下风吹过的声音,也许过了几分钟,秦安在电话里开口,声音很轻:

    “知道了?”

    虽然是疑问句,却并非疑问。

    他们都没说知道什么,但都知道说的是什么。

    贺远洲嗯了一声,心中忽然涌来一股涩意,让贺远洲眼睛低了低。

    他好像在难过,也有点委屈,委屈这个词也许不够贴切,但好像又能形容。

    明明他一直有听秦安的话。

    对唐锦修也足够隐忍,也好好回家谈。

    可总是没有成效。

    贺远洲在秦安面前情绪总是很容易猜测,秦安不是很会哄人,也不怎么哄。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不会把自己掩盖成一个好的交往对象。

    于是电话又恢复了沉默,只剩呼吸可闻。贺远洲没有问秦安为什么不接电话。

    没有意义,也明知故问。

    秦安好像上了楼,电话里一点动静都很明显,楼梯些微的踏踏声出现到消失,他们都没说话。

    贺远洲静静地倚在窗台边上,听电话里的动静。

    他们好像从头到尾话都不多,这样也很常见,有时候感受到对方呼吸,也会心情良好,但现在好像并不奏效。

    贺远洲只觉有一种难以掌控的情绪在心中蔓长,攀升着更高的欲.望。

    秦安走到窗台处,他抽烟时总会有这种习惯。

    秦安咬住烟尾,神情有些懒散,说:

    “有时候觉得我很像一个渣男。”

    秦安对自己的认知从不是好人,他清楚自己在谈恋爱时是有缺陷的,但改变的想法却不浓烈。

    或许也没有。

    贺远洲没有说话,眼睛只能看到地板,头很低,颓意从姿态里散发出来。

    并不可怜,只会让人觉得有一种故事感。

    贺远洲一向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哪怕这样他也不会给人一种可以冒犯的感觉。

    天生就有的那种气魄与姿态,难以比较。

    秦安咬着烟,把烟点燃,问:

    “是渣男,有认识,所以要分手吗贺远洲?”

    第90章 贺远洲舔了舔嘴里的血

    声音轻飘飘的, 没有实感。就像一个不轻不重的建议,答应拒绝都不会令人意外。

    阻碍太大对秦安来说分开并非不是一个选择,和一个品质恶劣的男朋友分开也是可行的建议。

    贺远洲握着手机的手爆出恐怖的青筋, 眼里的墨色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分手?为什么要分手?分手是想和谁在一起?

    贺远洲将近偏执的猜忌着,几乎没有理智可言。

    铁锈味在口内蔓延, 贺远洲没有一点感觉, 语调里暗藏疯狂:

    “不可能。”

    “不可能秦安。”

    他重复了好几遍, 一字一句地。

    直到嘴里的铁锈味越来越浓,到了没法忽略的地步,贺远洲舔了舔嘴里的血, 身上布满令人心惊的气息。

    永远不可能。

    秦安永远不可能从他身边离开。

    秦安没有立即说话,电话也就保持了沉默。

    暴戾和毁灭的欲望在心里迸发,视野里只有一片黑。

    他们还有协议,心里不可抑制的冒出来这个词。

    他们还有协议,

    ——秦安不能离开他。

    在贺远洲心中遍布足以令人失控的疯狂,将要把那两个字吐出来时, 他听到了电话里秦安不算认真的声音。

    他说“行。”

    听不出犹豫。

    就如同心血来潮一般,那两个字也只是随口一提,可有可无。

    墨色并不停歇, 卧室里只剩黑暗滋生。

    秦安不纠结于分手这件事, 不是必要分手, 抛开也简单。

    在说完那个字后, 秦安笑了笑,好似有点散漫,漫不经心的说:

    “那就听贺小少爷的。”

    贺远洲眼睛微微发热。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在纵容贺远洲一样, 可他们之前谈的如果不是分手就好了。

    手机要被贺远洲撰进肉里。

    ——录音里秦安也用了这个用词,却答应了减少频率。

    秦安并非在情感方面无知无觉, 大抵能猜到贺远洲现在的情况,秦安微微正色,带着认真:

    “不分手那就好好解决家里的事,”

    秦安声音微顿,带着戏谑:

    “不然总被家长找容易产生矛盾。”

    又似玩笑,又似调侃,当不得真。

    但贺远洲会当真,贺远洲的声音又低又哑:

    “我会好好解决。”

    所以不要再提。

    那天电话打了很久,谁也没有挂电话,直到电量告罄,秦安那边的手机自动关机。

    秦安的手机原本电量也不多,没有特意去充,维持几个小时已经算得上电池良好。

    贺远洲盯着手机的黑屏,不知在想什么。

    隔天秦安收到了一部手机。

    贺远洲送来的,他没给秦安发信息,而是在手机包装盒上写了一张纸条。

    ——电量不好,换手机。

    秦安失笑,觉得贺远洲幼稚。

    明明不是手机的问题,是他本身就没给手机预留多少电量,但贺远洲不把问题归结于他,而是归结于手机。

    总觉得幼稚啊。

    秦安这么想着,心情却不见得多差。

    秦安拿着纸条看了一会,没拆开包装盒,连带着包装盒把贺远洲送过来的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昨天自动关闭的老手机已经开启,电量显示到百分之百。

    秦安取下手机,黑屏前手机弹出一条消息,贺远洲的。

    【贺远洲:同款手机。】

    像掐好时间一样。

    看到消息的时候,秦安忍俊不禁,今天秦安好像总是忍不住笑意。

    秦安在对话框输入,

    【然后呢?】

    其实秦安换不换手机,他们也是同款。只不过是新旧交替,款式都没变。

    那边的信息几乎没有停顿的瞬间就出现在对话框:

    【情侣款。】

    秦安嘴角微挑:

    【可惜情侣款有点大众。】

    一款手机受众当然不可能只有秦安和贺远洲。

    那边没有马上回复,秦安等了几秒,贺远洲还在输入中,秦安就把手机按灭装进口袋里。

    下了楼,秦安换上了一套耐脏,用于种植的衣服,这几天里秦安养了几种植物。

    贺远洲回贺家后,秦安一般不会乖乖呆在别墅里,就在这个城市转了转。

    遇到过几个花卉市场,秦安心血来潮就买了几种植物,都是易养活的。

    文竹,桔梗,花菱草还有一些其他的。

    种植园里负责种植的人员最开始还以为是新品种,要帮秦安种,听到秦安说要自己种后,给秦安划分了一个大区域。

    种下好几倍的植物也不会多,秦安就坐到地上,施肥,除草,浇水。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秦安没有急着去看,就慢慢浇水。

    直到经过一个种植区域时,秦安看到那片区域里的植物时,才脱掉手套打开手机。

    贺远洲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他说他想去定制手机。

    又说他们可以选一个图案附在机身上。

    种种之类。

    秦安看着屏幕,思绪被拨动了一刻,但有时候秦安好像不会那么浪漫,秦安慢悠悠地回复:

    【穷,拒绝。】

    都是一样的手机,无非就是多一些不同,秦安目前所处的工作和工作外的行业对手机的需求都不算太高,更精进或是特殊好像也没那个必要,尤其是定制会花费多上很多倍的价格后,完全就不具备什么必要性。

    本质上秦安还是一个穷人啊,拒绝也正常。

    贺远洲的对话框那边又在输入。

    秦安几乎能猜到贺远洲接下来会输入什么。

    大抵是一些什么工作需要,或是产品方邀请。

    秦安在贺远洲还未发送前,随意拍了拍身前的植物,把图片发给贺远洲。

    贺远洲那边就不显示在输入中了。

    显然是在看图。

    只过了几秒,贺远洲发来了一条消息。

    【酢浆草?】

    秦安在对话框里简单地确认。

    【嗯。】

    图片是在光照下拍摄的,因此图里的植物清晰可见。

    一片绿色。

    很常见的三叶草,还有一个比较官.方的称呼就是贺远洲所说的酢浆草。

    秦安去花卉市场买株时,发现买植株的店里有三叶草。

    倒不是店主主动种植的,就是三叶草的生命力太过旺盛,有些地方就会生长,店主说还没来得及去除。

    秦安在有些世界里挖过酢浆草生长的果实,看到这些三叶草后就突发奇想,想试试能不能种出果实。

    那么一大片,总有一两株可以结果吧?

    于是秦安就和植株店老板买了下来。

    原本老板想送给秦安,不过秦安是打算种上一片也不是几株,自然不可能不付款,就那么带着土一起买了回去。

    昨天才种完。

    秦安在对话框里输入:

    【结果了,就请你吃。】

    那这可真是贺远洲被邀请过最简单的一种吃食,但贺远洲那边的消息回得很快,

    【它肯定会结果。】

    也不说有没有吃过,就这么答应。

    秦安笑了笑,没再回复。

    贺远洲有时候是盲目的,对话框被他看了好几遍,原本阴郁的面容在看到那句结果的话后,有所平复。

    结果。

    一起吃。

    那就会在他回别墅后,至少近段时间不会再出现分手两个字。

    贺远洲鼻梁很高,低着头时总是会给人一种不好惹,接近不了的感觉,那件事后,贺远洲几乎就不剩下什么耐心。

    尤其是对别的事。

    贺远洲下楼时收到了一条信息,这种时候其实不可能是秦安发来的消息,但他们前不久才通完话,也并非不可能,贺远洲的脚步停在了楼梯口。

    贺远洲打开手机。

    不是。

    是负责处理记者车辆的人员在给贺远洲汇报进度。

    明天就能修好。

    贺远洲垂着眼,他确实没什么耐心,特别是那个记者还有或多或少的促发作用,就更别提什么耐心了。

    负责处理记者车辆的保镖收到了一条信息。

    【毁掉它。】

    记者虽然不敢找贺家的人,但这件事发生后,不可能没有人找记者。

    最终什么都没被曝出,毁掉车辆也是。

    贺远洲自从成年后,少有在主宅呆这么长时间,接近两周。

    他和贺重山仍不太交谈,说话寥寥无几,大多都是不冷不热。

    贺重山根本不会接受这件事,多久都是一样。

    贺远洲不要求家人接受,所做的一切都很平静,也不打算在主宅闹得人尽皆知只为一句同意,即使那样的状况下同意也不会是真正的认同,贺远洲从不要谁认同。

    他不过是明确一件事,预留着几周时间,并非胡闹。

    贺远洲甚至很配合的看完了那几本礼俗的书,但他得出的结论不过是他们还是会在一起。

    油盐不进,劣性难改。

    吃过午饭后,贺重山少之又少地开口:

    “我给你找了一个老师。”

    “什么老师?”

    “礼仪。”

    贺重山不动如山:“除了手机电脑,又毁车,是该学学了。”

    贺远洲没再反对。

    管家在他们谈话完后,说:“老爷,李部长刚刚给您打了电话。”

    贺重山就上了书房。

    贺重山退休后,做不到完全地退休,总会有一些事物需要贺重山把关,以前的部下,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应酬。

    贺家太大了,况且贺重山只是退休,但在那边的称号却是保留的。

    想要讨好贺家跟贺家有所往来的家族太多,电话打到主宅的也有,费尽心机。

    贺远洲没有立即离开餐桌,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喝完桌上的橙汁后出了客厅。

    宅子里佣人不少,但都不会在显眼的位置。有在修理绿植花草的,也有在年久过长的老树下挂香的。

    贺远洲走了一段,没有在这些树下看到酢浆草,贺远洲就专门到种植区,花园区,都没有。

    哪怕很多时候不该被这种只看运气的事影响心情,贺远洲还是沉了脸。

    心里的郁气挥之不去。

    贺远洲没有再找,回来的时候贺远洲经过了家里的庙宇,贺远洲就走进了那道门。

    庙宇里人不多,比宅子更为古朴,也更为传承。

    贺远洲小时候经常会被父亲爷爷带来上香,节日时,团聚时,长大后却是没那么频繁。

    贺远洲看着庙宇里的参天大树和殿堂前的牌匾,伫立了很久还是走了进去。

    贺远洲上了香,跪在殿堂里,求的是家人健康。

    他知道他要在一起的人在殿堂里有可能得不到赞同。

    那就不求,他强要。

    贺远洲做这些的动作都很标准,也很虔诚。

    出了殿堂贺远洲就打算回去。

    庙宇很大,殿堂在庙宇里,离外距离不长也不短。

    贺远洲一路走过,走到一半时,贺远洲像是被什么吸引,死死地盯着一块微小的绿意,许久贺远洲才抬腿走了过去。

    ——

    一个石板的墙壁处生长了几颗酢浆草,贺远洲小心翼翼地蹲身看着这几颗酢浆草,有些失神。

    他想这是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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