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陈遇被他牵着差点忘了怎么走路,走出去好一段才找回步调。
这么一路牵着走到车边孟廷川才放开,热源离开,取而代之的是冰凉的空气,陈遇动了动手指,孟律师已经放好东西,盖上后车厢,回过头来问他:“还可以牵吗?”
“……”
陈遇干脆主动去抓他的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孟廷川轻笑,又反过来扣住。
这一路陈遇总觉得不少人都在看他们,不过看就看吧,他这个年纪或许会因为自作多情而脸红,却不会因为路人的目光不自在。
两个人手牵手地买了个金镯子,周末凑了点别的礼物一块儿去街头的婚介所。婚介所里有客人在,是个跟张大妈年纪差不多戴玉镯的阿姨。
见他们一起来,张大妈有点意外。随即笑开,跟对面的人说了一句什么,站起来迎接他们:“你们怎么过来了?”
孟廷川把手上的礼品袋给她:“来送谢媒礼。”
张大妈双手接过去放在一边,脸上笑意更深了:“听你妈妈说,你过年带小陈回去啦?”
“嗯。”
她又转过来问陈遇:“怎么样,大妈没骗你吧,廷川家里人都好说话的。”
陈遇也点头。
大部分人都是亲事成了来送礼,有些还会邀请介绍人参加婚礼,张大妈照着惯性思维问:“准备摆酒了?”
孟廷川看了陈遇一眼:“暂时不打算办。”
“那你们领不领证?我听说可以在国外领证的,那个什么拉斯加的?”
陈遇还在想她是想说阿拉斯加还是拉斯维加斯,孟律师已经迅速找到重点:“我们签了结婚协议。”
张大妈开婚介所的,对国外结婚的事一知半解,这方面多少却有点了解:“是那种婚前协议吗?”
“不是,”张大妈跟刘律不一样,孟廷川没有说什么专业术语,而是用了陈遇当时的话解释,“您可以理解为我们签了像结婚证一样的合同。”
“法律赋予婚姻的保障,我们基本可以通过协议实现。”
张大妈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已经开始着手同性恋介绍业务了。如今的社会风气开放很多,尤其是网络上,但在现实世界,这种事大部分人是不会宣扬的,更别说是光明正大地到婚介所请人介绍了。
这样一来,张大妈手上就没什么人脉资源,得自己打听上门去找,这开头可比最初开婚介所的时候难多了,她为了这事忙得脚不沾地的,还没少受白眼。
要是能有法律保障,听起来会靠谱很多。
刚刚跟她说话的阿姨在陈遇他们进来之后就一直保持沉默,视线却没离开过他们,听到这里她换了个坐姿,身体前倾了一点。
张大妈往她那方向看了一眼,略略提高声量,问孟廷川:“那这个一般人也可以弄的吗?”
“每个人情况不同,具体需要咨询律师。”
“你们这个是你自己弄的吗?麻不麻烦的?”
孟律师的协议当然是自己拟的,不过张大妈显然是想找人专门做这个,孟廷川不接这方面业务,正好把梁律推给她。
从婚介所出来陈遇还要回咖啡馆当吉祥物,小岚说最近很多人都是冲老板专门来店里的,一次来见不到也就算了,总不能次次都见不到,昨天问了陈遇之后特意挂上预告,说老板今天在店里。
孟廷川也没有去律所,就坐在陈遇能看见的位置工作,不过陈遇觉得他工作得不是很认真,证据是他每次看过去,孟律师都能接住他的视线。
越是这样,陈遇越忍不住去看他,他看得多了,有个等着他拉花的女孩子小心问了一句:“他是你男朋友吗?”
小姑娘要的图案有点复杂,做完了平面部分还有一颗立体的心,陈遇取了个勺子在修整奶泡形状,闻言动作稍顿,摇头:“不是男朋友。”
小姑娘就是小岚口中专程冲着老板来的顾客之一,关注他们的视频号有一阵了。知道老板不是单身,还知道他对象性别男,看见孟律就以为是他,猜想被否认难免有些失落,正要道歉,又听老板说:“是我先生。”
陈遇用戴着戒指的左手把咖啡递过去:“我们结婚了。”
啊!
啊啊啊!
居然是真的!
姑娘拿着咖啡一脸梦幻地走了。
店里几台咖啡机一直在工作没断过,还有顾客来往走动交谈的声音,孟廷川的位置和前台之前没有视线上的阻挡,空间上有一定距离。
陈遇以为他这样说孟廷川是听不见的。但他很快收到了孟律师的消息:“可以给你先生做一杯拿铁吗?”
陈遇往他的方向看了眼,孟廷川的电脑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了,这会儿拿着手机在打字,连天框顶上是【正在输入中…】的字样,陈遇等了一会儿,没有收到消息。
这会儿没有需要老板特调的,孟廷川直接收了手机起身过来,他一副顾客礼貌点单的样子,还说要加坚果。
于是陈遇也像招待顾客那样问他:“加糖吗?”
孟律毕竟不是真的顾客,陈遇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孟廷川平时明明口味偏甜,喝咖啡却从来不加糖,忍不住提议:“要不要加一点试试?三分糖?”
“我喝咖啡不是出于享乐的目的。”
“那算……”
“不过你说的对,现在不是工作时间,适合做新的尝试。”孟廷川眼含笑意看着他,“麻烦陈老板。”
油脂丰沛的咖啡液萃取而出,陈遇拉过蒸汽棒,空放了几秒后才放进奶缸中,问孟廷川:“要拉花吗?”
“汉字可以吗?”
要求拉汉字的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大部分都是小情侣的把戏,此刻陈遇毫无所觉,没有把孟律师和秀恩爱的小情侣联系起来,问他:“要什么字?”
“遇,”孟廷川说,“我先生的名字。”
孟律师的暧昧陷阱说来就来,猝不及防。
陈遇曾经认为用咖啡上的奶泡证明自己的深情是一件无聊幼稚的事。但孟律师此刻做来就显得理所当然,一派从容。
不过他的姿态再优雅,用词再斯文,陈遇都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些急于向世人炫耀爱情的小青年。他低头,笑得手有点不稳,只好先放下奶缸,缓了一会儿,在脑海中设计了一下构图,才又拿起咖啡杯和奶缸。
他低头专注地看着手上待完成的作品,孟廷川专注地看着他,从这个角度看陈遇的睫毛很长,托着咖啡杯的左手上,银色戒圈若隐若现,这是他们婚姻的标志。
孟廷川忽然喊他:“陈遇。”
“嗯?”陈遇先应了一声,拉完最后一笔才放下奶缸抬头,“怎么了?”
他眼中还带着点来不及消散的笑意,孟廷川又摇摇头:“没事。”
陈遇被他弄得不上不下的,哪有这样的?话说一半,这不是诚心让人记挂么?他放下咖啡杯:“你说明白……”
他的话被小岚的声音打断:“宁老板来啦?”
陈遇抬头看过去,宁千金的头发刚补过色,浅金的色泽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宁千金跟小岚问好,然后往里走,看见孟廷川也冲他打招呼:“孟律也在啊?”
孟廷川颔首,打完招呼就给宁千金让出空间,端上他的咖啡回到了原先的座位,电脑又打开了。
一个响指拉回陈遇的注意力:“别看啦。”
陈遇收回视线:“你怎么来了?”
按宁千金太阳不落山他不起床的作息,现在他应该还躺在床上。
“等下要去趟医院。”
“怎么了?”
宁千金看他一脸担忧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歧义,笑着解释:“不是看病,是看人。啊,就那个谁,小王总。”
“小王总?” 陈遇记得上一次在酒吧见面好像也就几个月,“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宁千金摸摸下巴,“你最近是不是光顾着谈恋爱了?他上了个电视这两天圈子里都传遍了。”
宁千金也不卖关子,嘿嘿一笑:“那东西被你拒绝之后转头就包了个大学生,大风天开着跑车浪,嘿,你猜怎么着,一头扎湖里了。”
“就小景湖,那边不是新修了条路么?他在那金屋藏娇呢。”
“好家伙,边上散步的大爷都说活了那么大岁数头一次在湖里看见那么大水花。”
他说得绘声绘色的,旁边等着取餐的外卖小哥听了都发笑。陈遇猜想小景湖那套房应该就是当初说要给他的那套,车多半也是。
陈遇心情复杂,不太认真地捧场:“他开的?”
“不是他开的,听说他小情人刚拿的本儿,油门当刹车,这又不是教练车,也没个副刹,他急得抢方向盘,然后就这样了。”宁千金手一摊,一副无奈的样子,摇头叹道:“哎,也好在是敞篷,那边水又不太深,直接给捞起来了。车肯定是废了,人应该还行,估计就留院观察,不抓紧过去看看就赶不上了。”
陈遇困惑:“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宁千金理直气壮:“不好才要看啊!多难得的机会,这东西当初那么对你,我几百块钱出个果篮就能看他狼狈的样子,多解气,你要不要照片?我拍给你看。”
如果不是宁千金提起来,陈遇根本想不起来这么个人,更谈不上记恨,摇头拒绝:“不用。”
“哎呀不管他了。”宁千金压低了嗓音,道明来意,“我问你,你家律师发的那朋友圈,什么意思啊?什么意定监护公证书的。”
陈遇不发朋友圈也不看:“什么朋友圈?”
“你不知道?”
“不知道。”陈遇拿起手机解锁,随口问,“你们什么时候加的好友。”
“他工作号又不难加。”宁千金纠结了一下,“哎好吧我坦白,其实是我妈不放心你,让我去调查一下,我怎么调查,我又不认识他们那圈,只能从他们律所那边看看,正好有个微信就加了。”
陈遇打开孟廷川的聊天框,发现多了一条新的信息:很高兴遇见你
很高兴遇见你。
没头没尾的话,陈遇含在嘴里过了两遍才明白过来,是孟律师刚刚要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他跟人聊天的时候发过来,陈遇有种暗度陈仓的暧昧感。
宁千金隔着柜台在说话,陈遇听一半漏一半,心思全在孟律师那儿了,勉强应付好友:“那你调查出什么没?”
“调查个屁!”说到这里宁千金还心有余悸,他往孟廷川的方向看了一眼,“你老公是律师还是警察啊?说了几句老底都快没了,我怕把你给交代了赶紧跟他说我有事儿。”
陈遇也往孟廷川那边看了一眼,不确定他这次有没有听见,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反应。
宁千金催促:“你看好没,什么意思啊?”
孟律平时发的基本是工作相关信息,频率不高,上一条就是宁千金说的公证书,宁千金点了赞,孙云舟和梁律都发了恭喜,黄女士还非常时髦地发了祝99。
陈遇扫了一眼:“结婚的意思。”
公证书的背景看着是二楼的吧台,宁千金走后,陈遇仔细回忆了一番,对孟廷川拍公证书的事毫无印象。公证书他们拿回家当晚就和黄女士给的金条一起收在保险柜里了,保险柜在卧室衣帽间,孟廷川基本不进去。
傍晚,两个人一块儿去拿快递的时候陈遇把朋友圈翻出来给孟廷川看,问他:“你什么时候拍的?”
“取回来那天。”
那陈遇还真是没想到,不过那么早就拍了,为什么前两天才发?
他这样问了,孟廷川说:“既然暂时不办婚礼,我需要用其他方式宣告我们的关系。
陈遇福至心灵,算了算时间,孟廷川发这条朋友圈的时间,是在他们遇见刘律和他太太之后。孟律师是为了向他周围的人宣告自己已婚。
孟廷川很会说话,但是做的永远比说的更多。
关于婚礼,孟廷川的态度一开始就很明确,他是倾向于办婚礼的。但是从来没有对陈遇说过,他们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婚礼总是要邀请亲友的,而一开始陈遇就说过,已经很久没有和家里联系。
陈遇想,如果他主动提出来,或许孟廷川现在发的就不是公证书,是喜帖了。
这其实不太公平,陈遇问他:“你想办婚礼吗?”
“婚礼对我而言,是另一种向外宣告我们关系的形式。”孟廷川的语速不快,声音也缓缓的,“它不是必须的,更不该成为负担。我希望如果有一天你想举办婚礼,仅仅是因为你想。”
“你不想吗?”
“我更想你做好准备。”
陈遇就没再提婚礼的事,也学着孟廷川,发了条朋友圈。
他没有拍公证书,他的列表不像孟律,同行多,一看就懂,更多是像宁千金这样看了公证书也不明白什么意思的,所以他直接发了红底的证件照。
*
小区的物业费挺高,服务也好,驿站就是物业开的,可以选择送上门。但是因为某些原因都是白天送货,这个时间点陈遇和孟廷川很少在家,他们家又不像别的住户基本都雇佣了住家阿姨,大部分时候还是要自己顺路取。
今天快递有点多,驿站提供了一辆小推车。工作人员帮着他们一块儿装好:“车不用送过来,到时候放在家门口就行,明天我们会有人过去取的。”
孟律师网购的频率不高,还是头一次取那么多快递,他粗略数了数,大约有十五六个,问陈遇:“你买什么了?”
“几件衣服。”陈遇回忆了一下,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其他不记得了。”
比起宁千金他们,陈遇这几年在消费上其实很克制,买东西基本不用考虑物价,但数量不多。一方面是他惦记着存钱买房,另一方面,非常现实的问题,他没有自己的家,搬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东西多了就更麻烦。
现在房子买了,算是安定下来,陈遇彻底没了顾忌,在店里闲下来就逛逛购物软件。网络购物兴起多年,陈老板迟来地陷入了沉迷,近一个月买的东西能抵过去几年。
大数据推送很能抓人心,首页随便看看就能看到需要的东西,再一逛,买的就更多了。这些推送之后顺手买的东西大多不是迫切需要、锦上添花的东西,陈遇也搞不清具体买了什么,只记得给孟律买了几件春装。
孟廷川扫一眼明显是装了衣服的袋子,赞同道:“你衣服确实不多。”
现在卧室的衣帽间基本是空的,陈遇买衣服,尤其是冬装,价格都不低。但是数量真不多,款式也都是经典不过时的。
陈遇看他一眼,又对着几只袋子回忆了一番买的衣服,确认都是给孟廷川买的,他自己只捎带了一件同款不同色的。
陈遇没提,只说:“我给你也买了几件,一会儿回去试试。”
孟廷川有点意外:“好,谢谢。”
他们从前门进的,房子外面有阶梯,小推车上不去,只能暂时停在院子里。推车上大多是小件,只有一只木箱子比较大,一个人应该可以搬动。不过这个体积,一个人搬恐怕很难体面。
陈老板和孟律默契地选择抬进去,搬进客厅之后孟廷川拍拍箱子:“看起来我们要开个不小的盲盒。”
陈遇觉得孟廷川大概是想说这么大一件怎么能忘的,用这样的方式说出来话就很好听。但他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印象,有什么东西需要那么大的木箱子来装。
这木箱子不光大,还不好拆,拼接的木板虽然看起来不太牢固,拆起来还是有点费力,陈遇从各个角度试了试都没能掀开,最后还是孟廷川取了一把折叠刀过来撬开。
盖子掀开,木箱子里面是一只只码放整齐的泡沫箱子,这下陈遇想起来了:“应该是花瓶。”
果然,孟廷川拆开泡沫箱子,取出一只素雅的长颈花瓶。
这是陈遇看课程的时候看见人家餐桌上作为广告植入的花瓶漂亮,直接在那个app上买的,花瓶据说是陶艺大师精心制作,每一只都有不同,花费的时间可想而知。
孟廷川拆开第二只泡沫箱子,这次是天青色圆肚花瓶。
“都是花瓶吗?放在哪里?”
陈遇想了想:“放餐桌吧台什么的吧?西厨那边中岛台也可以放一个,茶几、电视机墙……应该差不多了?”
“嗯,”孟廷川一一划开泡沫箱子,取出花瓶摆好,“你喜欢什么花?我明天去买。”
这几个花瓶都是很素净的样式,陈遇想起来去年圣诞节收到的花:“满天星和郁金香。”他看看孟廷川的表情,补充,“要白色的。”
陈遇多少带了点翻旧账的意思,孟廷川笑道:“当时我不确定会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这话怎么听着还有点弦外之音?
陈遇主动解释:“蔺昭、就是那天送我花的人。”
他说话时在关注孟廷川的表情,孟律师非常平静地应了一声算作回应。陈遇继续说:“他那天差不多是来跟我告别的。”
他强调:“我没有要脚踏两条船的意思。”
“我知道。”孟廷川说。
“你听到了?”
“没有。”孟廷川摇头,“但我知道你最后一定会拒绝他的。”
他说话时有种负手信步的从容感,仿佛一切尽在掌握,陈遇好奇他的笃定来源于哪里:“你怎么知道?”
孟廷川斟酌着,用求证的语气说:“或许我比你想的要多了解你一点?”
陈遇不吱声,等他的下文。
孟律师一一列举:“你不挑食,但是更喜欢传统的中餐。”
“不爱喝酒,喜欢碳酸饮料多过酒精,更喜欢旺仔牛奶、ad钙奶这些调制乳。”
“非常爱护自己的手,修剪指甲时会顺便护理。”
“喜欢听世纪初的经典华语歌曲。”
他说到最后笑了笑,看着陈遇:“最重要的是,我知道如果想要追求你,要先告诉你,我会跟你结婚。”
陈遇一开始是好奇孟廷川能说点什么来,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只要有心,总能观察出一点东西。比如他也知道,孟律师很多时候更喜欢用左手,偏爱甜口却不爱吃糖,洗发水牙膏这类都喜欢带浅淡香气的。
孟廷川越说越多,陈遇渐渐惊讶起来,在听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愣了愣:“那你提结婚是为了、追求我吗?”
“我追求你是为了和你结婚。”
陈遇要被他绕晕了,律师都是这样的吗?孟廷川说的没错,他了解陈遇确实比陈遇预想中要多,陈遇自愧不如,他稀里糊涂地问:“你是不是还兼修了心理学?”
“没有,我兼修了一些经济方面的内容。”孟廷川轻笑,“或许该归功于你愿意给我试错的机会。毕竟一开始我以为你喜欢适当的距离感。”
其实也不算错,陈遇想,如果换一个还过得去的相亲对象,他确实会倾向于慢慢了解再做决定,但是张大妈介绍的人是孟律师。
孟律师的失误在于低估了自己对他的吸引力。
在咖啡馆里,他们第一次正式的见面,陈遇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但他忽然反应过来有点不对,别的还能说是观察入微,怎么连他喜欢什么歌都知道?陈遇自认五音不全因而从不露怯。何况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连车上都是放电台不听音乐的。
“至于其他的偏好——”
孟廷川顿了顿,等陈遇全然注视着他,才慢条斯理地说:“宁千金没有告诉你,你老公打听的都是你的喜好么?”
第25章
这两个字从孟廷川嘴里说出来和宁千金完全是两个感觉,陈遇一下就从耳根红到脖子:“你、”
以他们的关系,这个称呼没什么问题。但它实在是过分直白,陈遇不能适应。偏偏孟廷川还要道歉:“抱歉,不是有意听你们谈话的,那个位置恰巧可以听见前台的声音。”
重点是怎么听见的吗?
“你听见了,怎么不早说?”
要么早说,要么索性不说,非要这样冷不丁地提起来,分明是故意的。
孟廷川确实是故意的:“现在说不是正好么?”
陈遇无言以对,继续拆快递,在一众陈遇的快递中挑出来一个署名是孟的,孟律不像他,记不住自己买的东西,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了。
孟廷川说:“是给你的。”
他说完晃了晃手机,示意有点事要处理,就往楼上去,大概是去书房。
陈遇收回视线,拿过那个快递看了一眼,盒子不大不小,海外直邮的,拆开外层纸箱,里面是一个黑色礼盒,看起来精巧而有质感。
再打开礼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黑色的护手霜,陈遇知道这个牌子,宁千金喜欢这些贵的、小众的东西,这是少有的高端男性护肤品,在他的倾情推荐之下,陈遇也用过这个牌子,不过实在是很贵,效果上又和普通四位数一套的女性护肤品没有太大区别,他用完之后就没再买,也不知道这个牌子还有手霜。
孟廷川说得没错,跟被宁千金再三强调之后机械性地使用护肤品不一样,他对自己的手是真上心。
教他调酒的师傅是女的,调酒的表演性质很重,一开始收陈遇也是因为他长得好看,陈遇受她的影响,一向很爱护这双吃饭的手,这么多年用掉的手霜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挤出来一点试了就知道还不错,抹在手上滋润不黏腻。
更不错的是手霜的气味非常淡,凑近了才能闻到一点点,很清爽。完全符合他这种不直接接触食物的食品行业的需求,看得出来孟廷川应该是精心挑选过的。
陈遇把手霜放回礼盒,礼盒摆在一旁,开始拆其他快递,一边抽空看手机。
刚刚发完朋友圈就没再看,现在看赞评已经99+了,陈遇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列表有那么多人,还收到不少私信,最上面的就是宁千金。
宁千金:“好家伙你这是朋友圈官宣?”
宁千金:老何他们找你不到,都来问我了
宁千金:你俩都定下来了,有空一块儿出来聚聚呗
宁千金:“你见过他朋友没?”
陈遇单手打字回他:见过
陈遇:家长也见过了
宁千金直接拨了电话过来:“不是,你怎么回事呢遇儿?人家都带你见家长了,你连朋友都没带人见见?”
陈遇平时自己就和朋友走动不多,他的朋友圈基本和宁千金是重合的,平时有什么聚会也都是宁千金喊他,陈遇原本打算是等下次聚的时候带上孟律师,被宁千金这样一说,似乎是有些不妥当,于是主动问:“你们什么时候有空?”
宁千金说:“你带你老公见我们,什么时候都必须有空啊。”
“好,那我问问他。”陈遇应完想到刚刚孟律的话,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不那么叫他。”
“你们都两口子了你还那么皮薄呢?”宁千金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陈遇的意思,啧了一声,“你们不会没睡、没亲过吧?”
“没有。”
宁千金一开始想问睡过没,但陈遇不是会跟人讨论这个的性子,改了口,这下也不用好奇了,亲都没亲过,能睡过就怪了。
他脑海里冒出来个有点荒谬的猜测:“你俩不会是,那什么、柏拉图吧?”
要是别人他肯定不会那么想,孔夫子都说食色性也,那正常人哪有结了婚还守身如玉的?但是放陈遇身上就合理起来了。毕竟他是真的素了那么多年,找个跟他一样素的,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柏拉图?”陈遇重复了一遍。
孟律师显然没这个打算,陈遇也不准备这样。但目前他们确实是精神交流的状态,孟廷川之前问过他这方面的问题,也只是问问,迟迟不见有什么行动,他们至今还是分开睡的。
“不是,只是没到那份上。”
宁千金说他时髦,还搞起先婚后爱了。
陈遇:
听他沉默,宁千金啧了一声,直白地问他:“你是不想亲还是没找到机会亲?”
陈遇继续沉默,宁千金嘿嘿一笑,心领神会:“包在我身上,我这组好了人喊你,到时候你俩来就行。”
“嗯。”
“对了,就在酒吧,你家律师没问题吧?”
“没问题。”虽然没有问过孟廷川,但是凭借这段时间的了解,陈遇知道孟廷川不会在意这个。
孟廷川下来的时候,陈遇已经结束通话拆好了快递,衣服一件一件铺在沙发上,这些衣服看上去不太像是陈遇的风格。
看见他下来,陈遇冲他招手:“过来试衣服。”
孟廷川问:“都是我的吗?”
刚刚陈遇说的是给他也买了几件。如果沙发上这些都是他的,那这显然不是也买了几件。
陈遇没看他,想到宁千金刚才的话,他和孟廷川之间的进度似乎是有点慢,一下子跳到生理接触上他做不到。但也不能光等着孟廷川行动,婚姻是要两个人经营的。
于是他继续整理地上散落的快递袋子,若无其事地说:“我不能给我老公买衣服么?”
孟廷川虽然故意用这个称呼招他,但是没有想过真的会从陈遇口中听到,轻笑:“当然可以,我的荣幸。”
家里气温高,孟廷川本就没有穿外衣,陈遇买的基本是外套,可以直接穿。客厅没有摆镜子,孟廷川换好扫了一眼落地窗上的倒影,当做没看见,在陈遇身前转了半周,问他:“可以吗?”
“可以。”
岂止是可以,陈遇来看这衣服穿在孟廷川身上比卖家秀还好看,他分神想,不知道孟律师有没有遇到过所谓星探。
孟廷川又试了两件,拿起第四件的时候没有立刻穿,向陈遇求证:“这件是你的吗?”
陈遇好像更喜欢他穿深色的衣服,刚才试的几件都是深色的,只有这件是月白色。
“嗯。”陈遇点头,也站起来试了一下,穿好一抬头就看见落地窗的倒影里,两个人穿着同款不同色的风衣外套,看不清细节,但是很和谐。
买同款的衣服多少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看起来效果不错。
孟廷川也说:“很合身。”
陈遇这次买的几件衣服基本都很合身,只有一件深灰色的冲锋衣买小了一点,这衣服尺码有点偏,这个尺寸陈遇穿倒是刚好,于是这件衣服被放到月白风衣旁边。陈遇笑了笑,如果将就一下,他和孟廷川其实可以共享衣柜。
不过如今他们的衣服都是分开放的,这个以后再说。
还剩一件衬衣没有试,冬天穿的T恤偏厚一点,衬衣装不下,得脱了衣服试,孟廷川问他:“介意吗?”
“什么?”
“介意我脱衣服吗?”
陈遇觉得他实在是很会营造暧昧氛围,本来只是换衣服,他这么一预告,一下就变了味。陈遇刚刚还变相喊了声老公,可以给老公买衣服,看他换衣服当然不用避讳。何况,确实没什么好介意的。
他摇头。
孟廷川干脆利落地脱了T恤换上衬衣,不同于他平时工作时穿的,版型齐整挺括的衬衣,陈遇买的用料款式都偏休闲一点,宽宽敞敞的。
孟律师穿多了衬衣,能单手解扣子也能单手扣,他左手系扣,右手翻转掌心朝上拖着敞口的衣袖伸到陈遇面前。
陈遇看了他一眼,低头给他系袖口,系完就换一只手,两只袖口都系好,孟律的衬衣也穿得差不多了。
他是从中间往上扣的,这会儿在系下面的扣子,陈遇这才注意到,这件衬衣没有顶扣,不光是没有顶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都是装饰,根本没留孔。
买家秀上只是觉得这衬衣款式还不错,穿到孟廷川身上,陈遇没法不注意他露出来的喉结和锁骨下的阴影。
陈遇收回视线:“不要穿去外面。”
孟廷川轻轻扬眉,笑着应了声好,陈遇被他看得想跑,仓皇地抓着自己的两件衣服往楼梯走:“我衣服没收,你收拾着,我上去收衣服。”
到了晾衣台,陈遇才想起来他之前说要赔给孟律的内裤一直没机会给他,昨天洗了一块儿晾着还没收,原本是打算悄悄收了再找机会放孟廷川那里的,差点忘了。
晾衣台朝南,两面都是玻璃,顶上也是玻璃,天气好的时候站在这里可以看见星光,今天天气就不太好,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只有不知道从哪里映过来的路灯光。
陈遇看了眼天气预报,晚上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有雨,就连着孟廷川的衣服一块儿收回来了。
下楼之后他特意跟孟廷川说:“晚上要下雨,我给你把衣服收回来了,放在你床上。”
说这个话陈遇是有点底气不足的,不是下不下雨地问题。虽然晾衣台有顶棚,但下雨天收衣服天经地义,而是客卧装修简单,只有衣橱,没有床尾凳,他只能暂时放在床上。
这房子明明孟廷川也是出资人,却要委委屈屈地睡在客卧。
孟廷川倒没觉得怎么,点头道谢。
晚上睡前陈遇想起来还没问孟廷川什么时候有空,就发微信问他。
孟廷川:“周末可以吗?”
陈遇:可以
他们商定好时间又闲聊了几句就互道晚安,陈遇以为晚上的聊天到此结束,打开音乐app随手选了段白噪放着。
手机还没放下,又听到了消息提示,他点开看,还是孟廷川发的。
“很合适,谢谢。”
很合适,什么很合适?不会是衣服,衣服刚刚都试过了不用现在提,那只能是内裤。陈遇买的同一个牌子同一个款式型号,能不合适吗?
他没有真的只买一条,而是买了三条,这个数量悄悄放过去,没有指望孟廷川不发现,只是希望他发现了也不要提。
但这方面他们一向没什么默契,或者说孟廷川就是故意的。即便知道他是故意的,陈遇也还是不争气地又开始冒烟了。
他也想像刚才一样说,我不能给自己老公买……到底是说不出口,字打一半又删了,回他一个表情包,扔开手机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不理他了。
有些人看起来一本正经沉稳可靠的,还是个律师,实际上坏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注:食色性也出自《孟子·告子上》不是孔子说的。
第26章
宁千金定的日子酒吧里正好有调酒师聚会,西府市几个大的酒吧联合起来搞的活动,这个月到你家,下个月到我家,说白了就是吸引顾客促进消费的手段,已经搞了十几年了。
虽然最终的目的在商业上,样子也还是要做做,活动上会有一些调酒师炫技表演,陈遇当年就是在类似的活动上崭露头角,带着酒吧起死回生的。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参加这样的活动,现在注意力都在咖啡馆,调酒方面也没学多少新的技能,当年那套再拿出来就没意思了。
陈遇看了两眼收回视线,给宁千金发信息说自己到了,然后带着孟廷川找了个角落坐下。
宁千金喊的人不多,就两个,老何跟起子,老何是他们几个当中年纪最大的,几年前结婚,现在女儿都上幼儿园了,起子比陈遇他们小一岁,最早跟陈遇在一个酒吧,他是开酒卖酒的,有个特别的技能,可以徒手开瓶盖,于是有了起子这绰号。
陈遇跟他们也有一阵没见,简单介绍过后聊起近况,老何的饭店搬了新地址,起子开了个烧烤摊,生意都不错。
宁千金这个当老板的,因为店里有活动反而最后到,来了之后就被拉着连喝三杯,气氛就热络起来。
有宁千金在的酒桌永远不会无聊,话头没断过。包括陈遇,他们都是做生意的,孟律师在里头格格不入,宁千金拉回跑偏的话题:“哎哎哎,偏了偏了,谈什么生意,今天聊聊你俩的爱情故事。”
陈遇自己都不知道他跟孟廷川还有爱情故事可聊,只好说:“我们相亲认识的。”
“我知道,相亲总也要看对眼吧?”宁千金两指托着高脚杯,用杯底敲了敲桌面,冲孟廷川抬抬下巴,“孟律,看上我们陈老板什么了?”
孟廷川说:“见色起意。”
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孟律师深谙其道。不管是真是假,这玩笑一开,他身上的正经人光环一下就没了。
老何冲他竖大拇指,起子吹口哨起哄:“遇哥呢?”
“不知道。”但这话是不能服众的,连孟廷川都在笑,陈遇只好说:“都很好,没有缺点。”
“那你们这不是,一见钟情吗?”
一见钟情?陈遇暗想,他们之前分明见过很多次,这也算一见钟情吗?巧了,孟廷川也这样说:“我每天都路过咖啡馆。”
陈遇侧目,孟廷川说:“那天张姨上来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我从前都是拒绝的,但她说是楼下咖啡馆的陈老板。”
差不多意思的话,孟律师就是能用最引人遐想的方式说出来,这下没故事也有故事了。
今晚酒吧人fpb流量很大,卡座散台基本全满,舞池里人也不少,乐队主唱拿起话筒客串主持人:“今晚玩个大的,每人一张号码牌,随机抽取两个数字,抽到的接吻,亲了老板送一瓶拉菲。”
人群中有人喊:“是82年的吗?不是不要。”
下面一阵哄笑。
主唱说:“82年的没有,不过老板说一瓶八千。”
一瓶八千的酒,还是有点吸引力的,气氛一下被炒热,服务生拿着号码牌四散开来,陈遇他们这边也有。宁千金这当老板的不光给他们一人拿了一张,自己也领了:“不知道我今晚能不能碰到朵桃花。”
他悄悄冲陈遇眨了眨眼,陈遇忽然想起来,那天宁千金在电话里问他想不想亲的问题。
陈遇这毕竟不是找了女朋友,性取向小众,宁千金没喊太多人来,游戏是组不起来了,但是他有别的办法。
这不就来了。
陈遇有心理准备,被叫到号码牌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去看孟廷川,孟廷川皱了一下眉,又听到主唱报出下一个数字:“88。”
88在他手上,他也看向陈遇。
宁千金一手策划的意外事故,这会儿坐着看热闹,哇了一声:“这边这边。”
这边灯光就亮起来了。
酒吧里闹成一片,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起哄。
“亲一个。”
“亲一个。”
陈遇只是看着孟廷川,孟廷川问他:“亲吗?”
宁千金嫌弃地说:“你俩行不行了?磨磨唧唧的。”
孟廷川笑了一下,倾身过来,手掌托着陈遇的颈侧,他越靠越近,陈遇忍不住闭上了眼,眼睫不断颤动,像翅膀沾了露水的蝴蝶,孟廷川顿了顿,偏过头,借了个位,看起来是在接吻,实际上只是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
轻到陈遇以为是错觉。
夜场上也不都是玩咖,遇上放不开的,意思意思也就过去了,总不能强逼人接吻,那像什么样?何况他们也算是亲了,敷衍得还像回事。
主唱宣布接吻有效,喊服务生送上价值八千元的拉菲。
宁千金刚刚带头起哄,亲眼看着他们只碰了碰脸。反而没再提这茬,对送酒的服务生交代了几句。那边唱完两首歌,主唱又开始客串主持人:“老板说刚刚的酒抽他们那桌去了,再来一次。”
酒吧里又热闹起来。
四个人的角落里,几个人吃着水果聊着天,价值八千的拉菲被起子打开,陈遇头一个喝。
刚才的游戏过后他就没再说话,静静饮酒。孟廷川总是在制造暧昧的陷阱。但他是游离的,孟律师那么聪明的人,陈遇不知道宁千金的小把戏他看穿多少。
他们开始玩游戏,陈遇也不知道是真的运气差还是不经心,五次里面他要输三次,这一瓶不清楚年份的拉菲,大半入了陈遇的口。
酒吧里别的不说,酒水是管够的,八千块钱的红酒喝完还有八块的啤酒。
起子开了瓶啤酒给他倒满:“我今晚专给遇哥开酒了。”
陈遇笑笑,又一次端起酒杯,被孟廷川拦下:“混着喝容易醉。”
陈遇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或许是喝多了酒或许是灯光的缘故,眼神看起来湿漉漉的。
他兴致不高,孟廷川能感觉到,低声喊他:“阿遇。”
陈遇低头不看他:“我今天高兴。”
说完他又把酒杯往嘴边送,孟廷川看不出他哪里高兴,干脆不再多说,截下他的酒,一口饮尽。
陈遇愣愣看他,孟廷川依旧很有耐心:“喝多了晚上难受。”
酒吧里吵,他俩嘀嘀咕咕的旁人听不清,只能看见孟律喝了陈遇的酒,起哄道:“代喝一杯可不够,三杯起步啊。”
陈遇酒量不好朋友几个都知道,他长得又好看,大家都喜欢他,劝酒不会太过分,孟廷川就不一样了,撅了自家白菜的猪,谁跟他客气?
刚才陈遇借口孟律开车没让他喝也就算了,现在他自己开的头,再不喝就说不过去了。宁千金说:“代驾我给你们叫,或者不回去也行,左转五十米,宾馆开个房得了。”
左转五十米那是出了名的情趣酒店,起子说:“我有卡,八折,你们要吗?”
老何刮目相看:“你小子,看不出来啊。”
孟廷川酒量不错,加上宁千金他们劝酒的时候自己也没少喝,到后面一个两个都喝得七七八八,他反而是里面相对清醒的。
被孟廷川截了酒之后,陈遇就没再喝,那红酒后劲有。但是很柔和,陈遇并不难受,把老何交给来接他的老婆,宁千金交给酒吧经理,起子送上出租车,才跟孟廷川一块儿回家。
代驾等了有二十分钟,陈遇一上车他就说要加钱,加二十,陈遇同意了。
他又问能不能抽烟,陈遇说不行,他就开始抱怨说等了快半个小时,耽误他接别的生意了,按理来说加二十都不够。
孟廷川原本在闭目养神,闻言开口:“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九条:敲诈勒索数额较小的处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500元以下罚款。”
“行车记录仪有录音,我是律师。”
陈遇忍着没笑出声。代驾不说话了,一路沉默送他们到家,停好车就走。陈遇解开安全带,看孟廷川没动以为他睡着了,喊了一声:“孟律?”
孟廷川沉沉地应,陈遇有些关切地过去看他:“你喝醉了吗?”
孟廷川扶了一下额头:“没有。”
陈遇觉得他醉了,给他解了安全带,温声说:“回去了,我给你煮解酒茶。”
孟廷川却按住他的手,牵起来握在手里,喊他:“阿遇。”
“我在。”
“你今晚不高兴。”
陈遇垂眸:“没有不高兴。”
孟廷川直白道:“是因为我没有亲你吗?”
陈遇不喜欢他的直白,有时候难得糊涂,明明含含糊糊也能过去他非要这样不留情面地挑明了说。宁千金安排的游戏是陈遇默许的,孟廷川的婉拒让他失落,这样直白地点出来,就不止是失落,还有难堪了。
盘桓在心底许久的问题问出了口:“是不是换一个人,只要你觉得合适你也会跟他在一起?”
“合适的人,我活了三十多年只遇到你一个。” 孟廷川语速很慢,但是口齿清晰,“我也没那么不挑。”
幽幽的路灯照进来一点,光线不好,视野不清晰,孟廷川靠在椅背上,眯起眼,抬手摸了摸陈遇的脸:“我只会和你发展关系。”
陈遇抿着唇,没有说话,孟律师说话好听。但陈遇也不是次次都会迷失在他的甜言蜜语里。
孟廷川直起身,离他近了一点:“没有不愿意,只是不想亲给别人看。”
他靠得更近了,捧着陈遇的脸,轻柔的吻落下,像是浸了酒的羽毛轻柔拂过,陈遇眼睫颤动,却没有闭眼。
孟廷川又亲亲他的眼角,温热的手掌轻抚颈侧,带着酒意的呼吸落在耳畔:“我的错,不气了。”
第27章
孟律师的声音仿佛在红酒里头浸润过,醇厚而温和,他身上还有股浅淡的香气,是陈遇没有闻到过的味道,很好闻。他靠得那么近,陈遇不免要多嗅一下。
孟廷川拉开一点距离:“有酒味吗?”
陈遇摇头:“你喷了香水?”
“嗯。”
陈遇又靠过去,仔细闻了一下:“是新买的吗?”
他的气息隔着衣服落在孟廷川胸口,孟廷川先是应,过了两秒又否认:“新买的还没拆,是前天同一瓶,你说过喜欢的。”
陈遇心想,什么香水在孟律师身上,他大概都会喜欢的。
不过这个味道确实和前天的不大一样,孟廷川解释:“前天你是早上闻的,这香水中调尾调差别大。”
陈遇应了一声,还是离他很近,孟廷川看他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捏捏他的耳垂:“再亲一下?”
陈遇没说话,孟廷川笑了一下,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这次陈遇闭了眼。于是孟廷川又亲亲他的眼皮,低声问:“要不要抱?”
陈遇想,今晚之前他们只牵过手,现在却又亲又抱,这进度真快。他没有拒绝,往孟律师那边挪了挪,双手搂住他的腰,脑袋找了个舒服角度枕着,把自己嵌进他怀里。
孟廷川看着怀里的人,后知后觉,陈遇其实也醉了。
于是最后解酒汤也没煮,孟律师反过来温了两杯奶,蜂蜜只剩最后一点,都进了陈老板的杯子。
再怎么不挑食的人也有口味偏好,陈遇就不爱味道寡淡的东西。
不知道是蜂蜜牛奶助眠,还是酒精的作用,陈遇睡得很快,洗漱完沾床就睡着了,连孟律师的晚安都没有回复。
这一觉睡得还不错,中途生物钟的关系七点醒过一次。但是难得犯懒不想去店里,在咖啡馆的群里发了个消息就继续睡了。
再睁眼就已经将近十点,陈遇闭眼躺了一会儿,不知道孟律师是没起还是真不喊他。
他看看手机,没有孟廷川的信息,倒是家庭群里有消息,黄女士问他们过不过去吃饭。
林书悦发了条语音,点开是芸芸的声音:“舅舅,芸芸想你啦。”
背景音里还有林教授的笑声,大概是已经到了。
陈遇笑了笑,看见孟廷川回复:等阿遇醒了我问他
陈遇看看时间有点不好意思,小朋友都起床出门了,他有种赖床被抓现行的感觉。他私聊孟廷川:“过去吃午饭吗?会不会来不及?”
孟廷川回拨了一个语音电话:“醒了?”
他那边有支付宝到账的声音,陈遇问他:“你在外面吗?”
“嗯,有点事要处理。”他没具体说工作的事,问陈遇,“要去吗?要过去的话,现在起床来得及,我买点水果回来接你。”
“好。”
陈遇还是头一次看见孟廷川的姐夫,也是个老师,高中老师,他戴着副黑框眼镜,身上有种班主任特有的气质。
他们到的时候,他正在教育小朋友:“跟仓鼠玩过要洗手,不能抓东西吃。”
陈遇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孟廷川弯腰打开鞋柜,问他:“怎么了?”
陈遇摇摇头,林教授说:“廷川,小遇,你妈给你们买了新拖鞋,穿新的。”
他们换了鞋进去,芸芸趴在透明的仓鼠箱外,一瞬不瞬地看着仓鼠宝宝。但是很快她就换了目标,先是喊孟廷川舅舅,然后无师自通地也喊了陈遇舅舅。
陈遇以为是他们提前教过,没想到黄女士问她:“芸芸怎么知道是舅舅?”
芸芸说:“舅舅好看。”
陈遇想到小姑娘除了孟廷川,好像还有一个姓林的舅舅也很好看。小孩子的思维简单一些,两个舅舅好看,或许就等同于好看的都是舅舅了。
被小姑娘夸了一句,陈遇投桃报李,从盘子里剥了粒牛肉给她。
芸芸就赖上他了,人在仓鼠笼子边,注意力却在陈遇这边,时不时就要往他这看,过了一会儿干脆在陈遇脚边的小椅子上坐下了。
家里两位女士看样子厨艺都一般,姐夫跟林教授在厨房里忙,孟廷川跟黄女士在讨论一个什么案子,期间谈到舆论对案件审判的影响,他们一个是律师一个从前是法官,立场不太一样,说到后面就争论起来了,表情倒还平和。
陈遇起初还听着,渐渐开始两眼发晕,林书悦解救他:“陈遇,来看电视。”
陈遇看看孟律,决定还是去做点凡人的事。
林书悦跟陈遇开着电视聊天,芸芸从茶几下面拿出个绘本来时不时问妈妈,小姑娘多少有点社牛属性,故事讲着讲着,就插进了新舅舅和妈妈的聊天中,再一会儿,就成了她和陈遇聊天了。
她问陈遇有没有女朋友?
陈遇这些年一个人在外头过,三十多了也没被催过婚。如今结婚了,这是要被对象的小外甥女催一回?
当然是没有的,他摇头,想解释自己和孟廷川的关系,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姑娘已经期期艾艾地说:“那我能不能当你的女朋友?”
陈遇:?
另一边聊官司的两个人都被她吸引过来了,孟廷川说:“他只跟我谈恋爱。”
孟廷川大部分时候都很顺着她,芸芸还是头一次在舅舅这里吃瘪,看向陈遇,磕磕巴巴地说:“那、那结婚。”
孟廷川说:“我们已经结婚了。”
芸芸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陈遇,又看看他:“那谁当新娘子?”
“没有新娘子。”
芸芸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那你当新郎官,我当新娘子好不好?”
陈遇不知道小姑娘的脑袋里还有多少奇思妙想,孟廷川没想到小丫头在这着等他,反问她:“你玩游戏的时候,可以跟两个人结婚吗?”
小姑娘一本正经地点头:“可以的呀,我有三个男朋友,两个老公。”
陈遇没忍住,笑出来,小姑娘机灵活泼长得又可爱,想来也很受小伙伴欢迎。孟廷川也笑了一下,不过还是说:“大人不可以,这是重婚。”
小姑娘的词汇库里没有重婚。但是有离婚,能不能跟两个人结婚不知道,可以先结一次再结一次她是知道的,她趴在陈遇的膝盖上,睁大眼睛看着他,声音软软的:“离婚好不好?我给你当新娘子。”
那边林教授端着菜出来,正好听到这一句,笑着招呼:“我们芸芸又要给谁当新娘子了?快过来吃饭。”
孟廷川起身,单手夹着小姑娘放到椅子上坐好,又拿了毛巾给她擦手,低声说:“陈遇是你舅妈,我们的关系跟你爸爸妈妈一样,你不能打他的主意知道吗?”
小姑娘听到舅妈两个字,也小声说:“那他是你的老婆吗?”
和新娘子一样的问题,芸芸认知中的家庭结构都是一男一女,现阶段很难解释清楚,为了不让小丫头又跑去求婚,孟廷川只好说:“是。”
舅甥两个的悄悄话,全家都听见了,陈遇看了眼圈地的孟律师,决定装作没听见。但是小姑娘不放过他,吃完饭又来找他聊天了,还喊他舅妈,问他:“你能不能进舅舅的房间?”
家里几间屋子,芸芸长那么大,基本都探索过了。除了孟廷川的房间,第一次想进去的看的时候刚学会走,好奇心重,破坏力强,看见什么东西都爱往地上扫。
妈妈拦着没让进说她是女孩子,舅舅是男孩子,舅舅的房间只有他妈妈和老婆能进。
芸芸是个讲道理的小姑娘,从此牢牢记得这句话,说不进就不进,每次都叫外婆开了门她在外面看看。
现在老婆来了,多了个开门的人。
陈遇确实没进过孟廷川的房间,之前来都只是在客厅坐坐。如果不是小姑娘提起来,陈遇甚至想不到孟廷川在这边有房间。
他不清楚小姑娘的逻辑,孟廷川倒是知道,没戳破,只是问他要不要进去看看,陈遇点头。
门开了,芸芸还是没进去,扒着门框在外面看,孟廷川在她身前蹲下,跟她商量:“你以后喊陈遇舅舅,我带你进去。”
芸芸伸出手跟他拉钩。不过房间里实在没什么好玩的,没进来过会好奇,真进来了又觉得乏味,小姑娘很快就出去看她的仓鼠宝宝了。
孟廷川关了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窗帘没开,采光主要靠门这边,门一关光线骤然暗了不少,陈遇不太习惯,往门口看了眼:“怎么关门了?”
孟廷川反问:“你说呢?”
他一副要偷偷干坏事的样子,陈遇有点紧张,嘴上还是说:“不知道。”
陈遇往床上看,大约是孟律常年不在的缘故,床上只铺了床单防尘,其他的,被子枕头一概没有,躺着午休都不合适。
孟廷川确实没有躺,他在床边坐下,喊他:“阿遇,过来。”
陈遇好像猜到他要做什么了,慢吞吞地走过去,在他身前停下。孟廷川揽着他的腰轻轻用力,陈遇就在他腿上了,陈遇低着头,没有看他,明知故问:“干嘛?”
孟廷川将他额角散落的发丝顺到耳后,答非所问:“头发有点长了。”
确实是长了,陈遇正要说明天去剪,孟律师忽然说:“要接吻吗?”
尽管陈遇有所预料,听到这样直白的询问还是有点放不开。何况这不是在自己家,他往门口看:“昨天不是亲过?”
孟廷川垂着眼,视线描摹他的唇形,低声说:“门关着,没有人会进来。”
他们离得那么近,明明一低头就能亲到,他偏要再问:“可以吗?”
陈遇捧着他的脸在嘴唇上印下一个吻,离开时却被截住了去路,一只手掌托着他的后颈,将他禁锢。
这样近的距离,陈遇看不清孟律师的神色,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
“阿遇,”孟律师若有似无地触碰着他,嗓音是惑人的低哑,“我可以,冒犯你吗?”
陈遇不知道他要如何冒犯,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话。孟廷川撬开他牙关长驱直入,短暂而浅显的触碰被无限延长、加深,唇齿相交,气息相融。
和昨晚不一样,这一次他们亲了很久。孟律师先时也有些生涩,继而愈发纯熟,陈遇就不一样了,他既没有经验,也没学习过技巧,还没有孟律的肺活量,被他弄得晕乎乎的,靠在他肩上调整呼吸。
孟廷川今天也用了香水,又是陈遇不熟悉的味道,微苦的,带着夏日林间草叶芬芳的气息钻进鼻腔,陈遇在他颈间蹭了蹭。
柔软的发丝落在颈侧,孟廷川手指插f进他的发隙间,一下一下轻抚:“我想,这样才算接吻?”
第28章
陈遇闭着眼,没有说话,他需要一点时间。
回味一下,平复一下。
孟廷川碰碰他的额头,低声问:“舒服吗?”
陈遇撩起眼皮,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孟廷川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颗糖,剥了喂到他嘴边:“初次接吻,增加一点甜蜜的记忆。”
陈遇觉得孟律套路真多,不过还是低头,双唇微启,舌尖一卷,丝丝甜意在口中弥漫,含含糊糊地问:“怎么还有糖?”
“芸芸给我的。好吃吗?”
陈遇没吱声,随意地点头。他靠着孟廷川,一动不动的,眼睛半睁不睁,轻轻喘着气,双唇泛着潋滟水色,眼角俱是慵懒风情。
孟廷川抹了一下他的唇,嗓音有点发沉:“我也尝尝。”
说完又低头吻下去,陈遇呼吸重了点,抬起胳膊,勾住他的脖子。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芸芸在外面喊:“舅舅、舅舅,吃草莓啦。”
陈遇奇妙地听出来这两声舅舅分别在叫他们两个人。他推了推孟廷川,孟廷川重重吮了一下才松开他,黑沉沉的眸光在陈遇唇上停留片刻,半晌才移开,嗓音有一点哑:“你先吃,舅舅马上来。”
“你要快一点。”
“好。”
小姑娘穿着大嘴鱼的拖鞋,走路的时候鱼嘴巴会开,啪嗒啪嗒走远的脚步声很明显。甜蜜的糖果早已融化在炽热的亲吻中,陈遇理了一下孟廷川的衣襟,又低头整理自己的。
孟廷川也抬手帮他理了理:“浴室有镜子。”
镜子里,陈遇头一次知道自己的唇色还能那么红,原来接吻之后是这样的。衣服还能整理,这个没办法,好在结婚了,亲一下也寻常,脸皮厚一点就好。
他们这样走出去,林书悦看见笑了一下,姐夫也没说什么,只有芸芸嫌他们慢:“我吃了三个草莓,你们在干什么呀?”
孟廷川看了陈遇一眼:“吃糖。”
芸芸连着吃了三个草莓尖尖,还想拿第四个,被爸爸拍了一下手:“吃完再拿。”
小朋友吃过午饭胃容量有限,这草莓又大得很,她的小手一次只能抓一个,只好看着其他人吃,自己拿着两个吃剩的草莓屁股慢慢啃,时不时还要吮吮手指上的草莓汁,听到舅舅说吃糖,好奇地问他:“什么糖呀?”
“你给我的。”芸芸没想起来,孟廷川提醒她,“我拿贴花纸跟你换的。”
芸芸就喊妈妈要去拿小兔包包了,林书悦起身去给她拿。仿佛是个时间信号,姐夫也顺势说要回去了,老两口有午休的习惯,他们一般都是上午过来吃过午饭再说说话就走。
他们要走,孟廷川也告辞,黄女士对陈遇说:“以后周末有空就来,想吃什么在群里说,让你们林老师给你做。”
陈遇说好。
林书悦他们的车停在地下车库,孟廷川的车在外面,出去准备走楼梯,几个人门口排队换鞋,芸芸坐在小椅子上自己穿鞋,穿好了一只,忽然抬头喊:“贴贴。”
童言童语,其他人听不懂,只有妈妈能听懂,但是妈妈说:“我们带了仓鼠宝宝,直接从地下室开车走了,开不到小卖部,下次再来买行不行?”
芸芸还是有点想要,抬头视线在几个大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看向舅舅。
陈遇听她们母女俩对话,大概知道贴贴是什么了,应该是孟廷川上来的时候给小姑娘买的贴纸。据说是芸芸最爱看的动画片。但不是她最喜欢的角色,吃饭时就说过要买新的。
陈遇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送的,居然还换了糖,嘴里似乎还残留着甜意,不知道是糖果的甜还是草莓的甜。
孟廷川被小姑娘看着,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开口:“我车在外面,芸芸跟我们走吧,一会儿你们在西门口等一下,我们绕过去。”
芸芸就跟他们一块儿走了,他们没有乘电梯,直接从安全通道走,小姑娘走得慢,孟廷川问她要不要抱,芸芸伸出胳膊,孟廷川抱她起来。
芸芸问他:“你吃的糖是什么味?”
孟廷川说忘了,芸芸不信,两个人真真假假闹了两句,孟廷川祸水东引:“陈遇也吃了。”
陈遇差点一只脚踩空,说他吃了就算了,为什么要用也?好在小姑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一颗糖可以两个人吃,换了目标,回过身趴在舅舅肩头问:“什么味的呀?”
陈遇其实也稀里糊涂的,那种情景谁会在意糖的口味,正好刚吃完草莓,他就说:“草莓味。”
孟廷川笑了一下,没反驳。
芸芸对舅妈不骗人深信不疑,闻言又扭回身去,低头在她的小兔子包包里翻找,找出来四颗不同口味的糖,两个舅舅一人两颗。
陈遇那两颗被他放在外衣口袋里,一直忘了吃,隔周又一次忽然降温穿上这件外衣的时候才想起来,口袋里还有两颗水果糖。
他摸出来一颗塞进嘴里,含着糖,打了杯绵密的奶泡在平底的盘子上练习拉花,白色的小猫渐渐成型,勾到爪子的时候陈老板犯了难,放下手里的拉花针打开手机,在浏览器上搜索3d拉花。
不过陈遇在这方面并不擅长,用小岚的话来说是落伍,最常用的就是百度,搜索到有用的东西不多,最后还是求助于小岚。
“找拉花的视频吗?”
“嗯,”陈遇应了一声,把手机递给她,“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
“很多平台都有的,我看你用什么视频软件,我给你找找。”
陈遇的手机里视频软件只有一个,还是之前装机的时候下的,他很少打开,这种短视频软件需要调fpb教,小岚自己做短视频,关注了很多相关的账号,给陈遇挑了几个高质量的点关注,又随手刷了一会儿,不相关的内容一律划过去,弄完退出,不小心看见满屏的银行app。
她震惊了一下:“怎么那么多银行啊?”
“以前听说银行倒闭50万以内全赔付,就分开存了。”
小岚:“……”
二四六八……这得多少个五十万啊?
她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工资,忽然觉得老板没那么帅了。
小岚的话提醒了陈遇,app该清理一下了,之前换手机的时候比着银行卡和存单,一个一个银行下好了app,后来买房取出来不少钱,其实很多账户都是空的。
他有开分店的计划,正好盘盘账。
陈遇记不清哪个银行还有钱又有多少,算账需要一个一个开过去,不是很复杂的东西,在哪都能算。但是今天孟廷川在书房,于是陈遇也去了书房。
之前孟廷川偶尔在书房里待,陈遇以为他是在工作,尽量不来打扰,后来发现他其实是在看书。
他记得孟廷川从前的房子,卧室里也是有书柜的,里面放的都是陈遇看不懂的书。但是现在家里书房这种枯燥晦涩的专业书其实只占了书柜的不到十分之一,孟廷川也有很多小说、文集,甚至还有连环画。
陈遇还记得他关于自律的说辞,孟律师的说法是:“专业书是自律的一部分,其他属于娱乐。”
既然他在书房是娱乐,那陈遇就没顾虑了,最近也天天在书房追一套西游记的连环画,陈遇不爱西游记的结局,看得差不多就放下画册,开始算账。
因为要开银行app,计算器只能悬浮模式,界面小,能算的东西很有限,陈遇还从桌上拿了纸笔辅助,一开始有些随意,写得乱糟糟的,一不小心就出错,还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错的。
他又是皱眉又是转笔的,孟廷川问他:“怎么了?”
陈遇注意力都在账上,随口回:“没事。”
“算错了?”
陈遇抬头,见他的视线落在一团乱的纸上,这么大个人了加减乘除都算不清,略微有点丢人:“看见了还要问。”
“总不能视而不见。”孟廷川笑了笑,“需要帮忙吗?”
“你用计算器吗?”
“心算。”他一手按在书页上,看着陈遇,“要试试吗?”
孟律师从从容不迫、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特别有魅力,陈遇看一眼都心动,他转了一下笔:“那试试。”
虽然孟律师一副胜券在握随便考的样子,陈遇还是一边报数,一边用笔记好每个数字,为了防止再出错,这次写得很整齐,他要不停地开关app,还要记录,速度不快。但是孟廷川的准确率还是让他震惊了一下,分毫不差。
他偶尔还需要算算利息,不是只有加法。
孟廷川没有像陈遇一样动笔也没有用计算器,他说心算就真的是心算,甚至算的时候书还翻过去两页。
陈遇看看纸上的结果,又看看他,忍不住说:“法学不是文科吗?”
孟廷川眉梢轻轻扬起:“我只是选择了法律,不代表别的方面不行。”
孟律师并不是自矜自傲的人,在陈遇面前多少有些故意的成分,像是开屏求偶的孔雀,陈遇无可救药地觉得这表演不光很帅还有点可爱,很想亲一下。
“我明天……”
他们挨着坐的,不算远,为了不互相妨碍稍微有一点距离,陈遇探身在他脸上碰了碰,又若无其事地坐回去:“明天什么?”
孟廷川抚平不小心折掉的书角,停顿片刻才找回思绪:“我明天去一趟银行,要不要一起?”
这种事一般自己就去了,他这样问,陈遇听得出来是希望他一块儿去的意思:“有什么事吗?”
“有一笔定期储蓄到期需要转存,可以转到你的账户。”
陈遇:?
孟廷川解释:“之前买了房手上流动资金不多,现在正好这笔存款到期,拿出来添一点凑整存到你账上。”
孟律师添一点凑整想来不会是小数目,陈遇奇怪:“怎么给我存?”
“不是说喜欢存钱?”
陈遇喜欢存钱是因为要买房,另一方面,当年吃过没钱的苦,存款能给他安全感,现在房子买了,至于安全感……其实孟律师能给的安全感比存款多得多。
“不用,你存着吧。”先不说他不缺钱,他们协议约定过财产共享,谁存都一样。
孟廷川像是知道他的想法:“这样你支配起来更方便。”
陈遇以为是自己算账的事让他误会了财产状况,解释:“我有钱,我是好久没算账了,盘盘账。”
“那就当我在讨你欢心。”
他们相处一直都很和谐,偶尔有那么一点不和谐也没争执过,好端端的讨他欢心做什么?陈遇有些费解地说:“我没有不开心。”
孟律师像是不耐烦再找理由了,合上书,轻轻捏捏他的耳垂:“我讨你欢心还需要看时机吗?”
第29章
孟律师总是很直白,陈遇在尽力适应。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低了一下头,避开他的眼神,过一会儿才重新看他:“可是我不会投资,我只会存钱。”
他们财产公证的时候统计过,孟廷川的钱大部分是用来投资的,他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而陈遇对这些一窍不通,他也不想承担辛苦挣的钱打水漂的风险,只想保本,所以基本都是一笔一笔的定存。
“理财并不都是为了逐利,这部分就用来规避风险的。”
陈遇被他说动了,买房时多年的积蓄清空了大半,再怎么说不缺钱,跟从前还是不一样,能有一笔存款做储备总是让人更心安。
这样一来,开分店的事就可以筹备起来了,他的计划是从西府市向周围辐射。从府南开始,府南虽然是个小县城,常驻人口也不算太多。但是旅游业发展得还不错,可以在景区开一家中等规模的分店。
代工厂又在那里,将来网上出售的产品直接从分店发货,还能降低运输成本。
除此之外,还要租个合适的仓库,代工厂只加工,原料需要店里把控,前期估计出货量不会太大。但长期看,在当地有个仓库会方便很多。
“我过去签合同的时候顺便看看。”
陈遇快速调整计划,一边跟孟廷川说自己的打算,都财产共享了,孟律师还给他添了那么一大笔存款,怎么看都很有知情权。
不过孟律师没有对他的新店投资发表什么见解,只是问他:“要去多久?”
要做的事很多,一天多半不够。但陈遇不想在外面留宿,府南也不算远,可以多跑几趟:“当天来回吧。”
孟律师又问:“准备什么时候去?”
“应该就这两天。” 陈遇没把话说死,孟廷川如果有什么安排他也可以调整一下。孟廷川算了算:“后天可以吗?”
陈遇不解地看向他,孟廷川说:“让律所的司机送你。”
律所是有司机的,也有专车,陈遇见过几次。但毕竟不是私人财产,他有些迟疑:“这样可以吗?”
孟廷川笑了笑:“周五司机要送刘太太去开家长会。”
陈遇的理解中,律师的工作非常严肃,律所也该是公私分明的,孟廷川这样说,他简直有些幻灭。
孟廷川解释:“司机的工资以及租车费用是从我们分红走的,关par不开车,她一个人请一位,我和刘par请一位,算是共用,双方同意的前提下,家属用车没有问题。”
刘律都能让司机送他老婆开家长会了,陈遇需要用车当然也可以。
孟廷川说:“你过去不止是签合同,还要到处看看,有车接送会方便很多。”
陈遇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孟律连合同都给他看了。他毫不怀疑,他要是在那边住,孟律师能给他把酒店都定好。
这对他而言算是新奇的体验,陈老板自己一个人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开咖啡馆不用说就连当年开酒吧,其实他也是一锤定音的那个。
如今这样被安排,陈遇也不觉得孟廷川多事,他很喜欢这种有人托底的感觉。
*
律所的司机叫项宏,陈遇上车之后,他就频频往后视镜看。
平时孟par用车很少,那天接到电话他还挺意外,知道不是他自己用的时候就更意外了,今天见到人才算是明白怎么回事。
孟廷川在朋友圈发过公证书,他对象是个男的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项宏当时还感叹,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再过一阵,大家都知道孟par的对象是楼下咖啡馆老板了。
项宏不喝咖啡,也没那么重的好奇心专程跑去看人,这还是头一次那么近距离地接触陈遇。陈老板长得怪好看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五官都漂亮,但是又不会让人觉得是女生。
他以前开专车做机场接送的,见过不少明星,男的女的一块儿算都没几个有这颜值,他那么健谈一个人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还是陈遇先开的口:“麻烦你了,那么早过来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吃过了。”项宏笑笑,“这有什么麻烦的,工作嘛。你吃过没有,要不要一会儿买点?”
“不用,我也吃过了。”
这一搭话,项宏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于是陈遇就知道了他是府南本地人,在西府工作,孟律师今天额外给他发了红包。
“孟par说您要在这边开店?”
“嗯。”陈遇应了一声,“上午先去厂里签核合同,来得及的话下午麻烦你带我到人流量高的地方转转。”
“行。”
行程比预想得更顺利,代工厂老板得知他要租仓库,给他推荐了自家租的,是个大仓库,有集中管理,环境也适合储存咖啡豆,还离代工厂近,他们出来得早,陈遇两份合同签完还有半天空余,不光够逛景区,还能去商业中心看看。
就是那么一天跑下来,回程的时候,陈遇累得睡了一路,快到的时候才被车门开关的声惊醒。
项宏刚抽完烟上车,见他醒了解释:“还没到,在服务区。没油了,加个油,你要下车休息一下吗?”
这还是当年做接送服务的时候参加的培训,不能直接说上厕所,要说休息。尤其是对女明星,现在他工作稳定,孟par和刘par也没那么多讲究,那一套项宏基本都忘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对着陈老板又不自觉地注意起来。
“不用。”陈遇摇头,“还有多久能到?”
项宏踩下油门,缓缓从服务站驶出:“快了,再往前十来公里就是收费站,下高速过个桥再走湖东路,要不了几分钟就是老银楼。”
陈遇点点头,打开手机,孟廷川给他发过好几条信息,他都没看见,现在回过去,孟廷川又没看见,陈遇干脆拨了个电话,他是想着拨语音的,但是手指点了视频。
这次孟律师接得很快,看背景还在律所。
“你在加班吗?”
“嗯。”孟廷川看了眼表,“回去了。”
陈遇看了眼前面驾驶座:“要不你等等我,我过来律所,我们一起回去。”
一般来说如果第二天早上不用车,车是要开回律所停的,项宏刚说过,先送他回家然后把车停律所,听起来有点麻烦。
项宏看了眼后视镜,没插话。
“那我等你。”孟廷川说是加班,看上去却很闲,也不急着挂电话,“阿遇,我看不清你。”
陈遇在车里,没有开灯,西府这一段高速都有路灯,灯光从外头照进来,视频里确实不太看得清,他抬头看了眼,摸索着把后面的顶灯开了。
这下能看清了,暖黄色的光线给陈遇镶了层毛茸茸的边,让人看着想要拥抱,孟廷川看了他一会儿:“阿遇,你出去的时候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陈遇有些茫然,仔细想了想,“没有啊。”
他这趟出来也不在外面住,就是签个合同,要用到的东西除了证件只有钱,手机连充电器都没用上。陈遇实在困惑,他今天一整天也没觉得缺了什么,说明就算真的有,那也不是必要的东西。
孟廷川却点了点自己的唇角。
陈遇下意识往前看了眼,没好意思说出发的时候他其实是想过的。但是当时项宏已经调好头了,随时都有可能下车,他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这样亲热,只好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时不好意思,现在也做不出隔着屏幕亲这样的事,于是反过来问他:“为什么不是你忘了?”
“你说得对,回来补。”
陈遇疑心他是故意的,孟律师却忽然说了句不相关的话:“项宏说你们去买糖了?”
陈遇应是,给他看旁边的袋子。
这是商城买的,陈遇印象中的糖果店大多是婚庆相关,这种开在商城里的成本要高很多,售价要高不少,相对的,包装也很漂亮。
半透明的琉璃糖纸包裹着不同口味的糖果,孟廷川说:“看起来不错,尝过吗?”
“没有。”这糖是整包的,没拆。
陈遇忽然想到点什么,他好像知道孟廷川什么意思了,也知道他为什么要提早上的事了,孟律师从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他看着镜头,不说话了。
孟廷川笑了一声,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似乎格外有磁性,传入耳道仿佛过了电,陈遇坐直了,按着音量键降到最低。
“尝尝。”孟律师笑着,声音带了点引诱意味。
陈遇在他的注视下拆了一颗尝,他吃糖很慢,项宏又会选路,从高速下去回到律所,口中的糖也才融化不久。
陈遇不记得自己像芸芸那么大的时候是否也对甜味有所偏爱,可以确定的是,成年之后他很少吃糖。但是自从那天在孟律师的卧室里和他一起吃了颗糖,陈遇仿佛打开新世界大门,一发不可收拾。
孟律师说,初次接吻,吃颗糖增加一点甜蜜的回忆,可事实上对陈遇而言是反过来的。他后来专程买过一次糖,店里、家里、车上,都放了点,什么口味都有,他原本偏好草莓味。但是孟律师有本事让他平等地爱上每一种口味的水果糖。
孟廷川会猜,他吃的最后一颗糖是什么口味。
至于怎么猜——
到家门一关,孟律师就亲自来品尝了,品尝完略微拉开了一点距离,拇指抹过陈遇的嘴角,欣赏他们家陈先生此刻的表情:“草莓味?”
“不是。”不光不是,差得还很远,草莓和橙子也是能弄错的吗?陈遇怀疑他是故意的,胳膊撑了一下身后的鞋柜,想要起身。
他们此刻在后门玄关,玄关做了下沉设计接到室内车库,上方是楼梯,空间还算宽敞,孟廷川一条腿插入他两腿之间,双手撑在他的两侧,陈遇完全被他困住,要挣开也不是不行,但他们是调情又不是打架。
孟律师额头抵着他,装都不装了:“再亲一下?”
陈遇不是很想继续,他有点招架不住,明明都是零起点,为什么孟廷川总有那么多花样,他忍不住问:“你以前,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我说过,合适的人,三十多年我也只遇到你一个。”孟廷川抬手碰了碰他发红的耳垂,“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夸我吻技不错吗?”
孟律师的吻技确实不错,每次接吻,陈遇都飘飘欲仙如坠云端的,前一刻还在思索经验与技术的关联性,后一刻已经沉浸在绵长的亲吻中,腰际不知什么时候覆上一只手。
这只手、这只手他,该怎么说?
他不算在动,也不算不动,隔着不太厚的衣料,按在后腰,五指缓缓收拢、掌心灼热,像是禁锢,像是抚触,很有暗示意味。
陈遇被孟廷川紧紧箍在怀中,被迫抬头,胯骨相贴,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悸动。
一般到这程度也该收手了,今天孟廷川不光没有停,还有点变本加厉的趋势,结束之后两个人都有点狼狈。
昏暗的光线下,孟律搂着他,低低地唤他名字:“阿遇。”
陈遇心跳快得不行,孟廷川太用力了,他唇舌都有点发麻,从腰酥到后脑,脖子上仿佛还残留着热意,倚着鞋柜,一条腿曲着,身子往下坠了些,看孟廷川像在看吸他精气的妖精。
孟廷川喊了两声,他才懒洋洋地应:“嗯?”
“今天的糖,和那天在家里吃的一样。”
陈遇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天吃的不是草莓味是橙子,原来草莓和橙子真的能弄错。
第30章
进门时七点出头,从玄关上来已经是半小时后,这倒也罢,陈老板长途跋涉一天,回来又被按着亲了一通,懒劲儿上来不太想做晚饭了。
“叫外卖吧。”
孟廷川看看表:“冰箱里是不是还有披萨,吃披萨可以吗?”
披萨是张大妈送过来的,张大妈说话很有意思,普通话明明也能让人听懂,但就是带着股本地腔,陈遇闭眼都能想起来她说话时的神态。
“我们囡囡说是什么意大利风味的菩萨,三四百块钱一个,非要买回来给我吃。”
“我那天烤了一个,跟我老公吃了三顿,哎呦我实在是吃不惯洋人的东西。这东西那么贵扔了也可惜,你们年轻人应该会吃。”
一箱子五个披萨,四个都被她送到店里来了,陈遇原本想给小岚他们分了带走,但是家里备烤箱的不多,四个披萨最后带回来两个。
“可以。”陈遇点头。
家里的厨房基本是陈遇的地盘,孟廷川一般打下手切洗,用的最多是料理台,蒸烤箱他不是很熟,不过烤箱有说明书,披萨上的包装盒上也有制作方法。
孟律师仔细看了看,大约需要二十分钟,问陈遇:“你要先去洗澡吗?”
陈遇就往楼上走,走出去几步又回头交代:“烤披萨用石板,预热一下。”
“好。”
陈遇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下楼已经闻到非常明显的芝士香,餐桌上漂亮的圆肚醒酒器里铺了浅浅一层透红的酒液,和边上瓷白花瓶里的玫瑰相得益彰。
红酒配西餐,披萨应该也算?陈遇觉得孟律师还挺有情调。
陈遇见过很多酒,也尝过很多酒。但酒量就是上不去,加上今天本来就有些累,两个小半杯红酒下去就有些困了,胳膊撑在桌上,捂嘴打哈欠。
“困了?”
陈遇点头。
“那睡了?”
陈遇继续点头,旋即又摇头:“不睡,那么早睡半夜要醒。”
孟廷川还有些工作要处理,陈遇把餐具放进洗碗机,擦了餐桌,弄完关灯上楼。书房门虚掩着,透出点光来,陈遇推门进去,他的座位上放着西游记连环画的最后一册。
陈遇没看:“我不喜欢结局。”
不喜欢也差不多看完了,孟廷川笑了笑:“喜欢大闹天宫吗?”
“喜欢真假美猴王。”陈遇随口说,“不用管我,我随便找本书看看。”
他拿了昨天孟廷川在看的小说,被各种长长的外国名字绕得稀里糊涂,很快就又打起了呵欠,眼前蒙上一层浅浅的水雾,他眨眨眼,晶亮的小水珠聚在眼角,被他抬手抹掉。
这要在卧室陈遇肯定放下书睡觉。但回卧室就是他一个人了,书房里至少还跟孟廷川待一块。
从搬进新家开始算,他们已经同居两个月了,还在分房睡。陈遇不知道现在躺一块儿他们能不能习惯。但至少心理上,他是可以接受和孟律师同床共枕的。
孟律师什么想法,在等他开口吗?
孟廷川手机震了一下,陈遇下意识看过去,刘钊恒,他猜是刘律师。
孟律师打电话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威严冷肃,并不是说他颐指气使的,他的语气很平和,但是就有一锤定音的气魄。书房里很安静,电话那头的声音陈遇也能听见一点,不过刘律语速快,又有很多专业名词,他听见了也听不明白,总之是在说工作。
陈遇盯着孟廷川看,视线从他的鼻梁滑到下颌线,再落到喉结,看得久了渐渐失焦涣散,思绪也飘散开来。
唯一一起睡的那天,他们都没有睡着。
撇开其他因素不谈,每个人的睡眠习惯就多少有点出入,他不喜欢全黑的环境。但又不爱睡觉开灯,偶尔会听点声音助眠。
而有些人需要极致安静的环境。
不知道孟廷川是哪一种?
健康助眠的东西效果都是因人而异的,就陈遇当年的尝试来说,白躁是最有效的,孟律师喜欢香水,或许可以再买一瓶助眠喷雾。
……
过了大约五分钟,刘律那边大概是说完正事,放松下来闲聊了几句,孟律师开始说陈遇能听懂的话,不过没说多久就挂了电话,视线向他投过来。
“阿遇,下周末律所有团建,度假两天一夜,你想去吗?”
“我也能去吗?”
“嗯,都可以带家属。”
“去哪里啊?”
“天翠山。”
有一点远。陈遇其实不是很爱出门,路上太累了,他今天才刚回来,对出门完全提不起兴致。要是一个人他肯定不去,但是跟孟廷川一起……
陈遇还记得之前孟律师说过偶尔会去登山。
况且,这样以家属的身份跟孟律师出去玩,应该会订一间房吧?
“好。”
*
周末陈遇和孟廷川一块儿为度假做准备,其实就是买东西,给陈遇买——孟律师经验丰富装备齐全什么都不缺,他也知道在哪里能买到最合适的东西。
吃过早饭,他们就驱车出门,去了大学城附近的一家商城,这边原先偏得很,这几年大学城扩建才热闹起来,陈遇没上过大学,也没来过这里。
孟律师熟门熟路地带他进了一楼的西府市户外运动俱乐部,陈遇进去之后以为店面不是很大,转过一面墙却别有洞天,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种东西。
最近的墙上挂着防寒服,墙边靠着登山杖。
以天翠山的海拔,这个季节不需要防寒服,登山杖在陈遇的理解中应该也不需要。但是孟律师拿了一对在手中掂量之后递给他:“试试。”
陈遇犹疑地接过:“天翠山那么难爬的吗?”
“噗。”一声笑传来,陈遇往那边看过去,看见鬓发花白身姿挺拔的男人冲孟廷川笑,“你上哪儿找来的大宝贝?”
孟廷川给他们做介绍:“这是高老板。这是我先生,陈遇,我们结婚了。”
“看不出来啊!”高老板震惊地看着他们,随即又说:“恭喜恭喜,那今天是弟……你先生买装备?”
孟廷川说是,高老板道:“那这对登山杖就算是我送的。”
他还跟陈遇解释:“天翠山有阶梯,但是比较陡,登山杖跟拐杖是两回事,用来保护膝关节的。”
陈遇这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之前没怎么爬过山,不太懂。”
“没事没事,让你老公教你,他懂得很。”高老板说着,听到门口那边有动静,探身出去看了眼,笑着说,“我说今天怎么喜鹊叫,一早上上门的都是熟客。”
“你们挑着,一会儿选好了喊我,我给你们算折扣。”
老板去迎客,孟廷川带着陈遇继续挑护膝。除了护膝还有登山鞋、运动水壶等,陈遇指着被孟廷川略过的登山包:“不用买包吗?”
“这次不用。”孟廷川道,“我背就可以,你有兴趣的话可以买一只备着。”
睡袋也一样,这次住温泉酒店,用不上。
运动服是最后挑的,挑了好几套,有贴身的有外穿的,请店员拿了合适的尺码过来,陈遇进试衣间试,孟廷川在外面等。
有一件尺寸不合适,孟廷川拿出去叫人换,陈遇继续试下一套,听到脚步声以为是他回来了,推门出来,一边低头整理衣服下摆,一边说:“这身好像不错。”
抬头却发现不是孟廷川。
不过也是个熟人,之前见过几次的蔺昭。
蔺昭也有些意外,主动打招呼:“陈老板。”
陈遇点点头:“你好。”
他们说完,斜对面试衣间的门打开,出来一个梳脏辫的男生,看见陈遇很是意外,看看蔺昭,又看他:“陈老板也在啊,好久不见,你不去酒吧了吗?”
他知道陈遇,但陈遇不认识他,还是蔺昭说的:“这是我朋友。”
“你好。”陈遇猜他是酒吧的常客,解释,“年纪大了养生,不太去酒吧。”
他冲陈遇眨眼,去勾蔺昭的肩:“我们少东家年轻啊,活力无限。”
蔺昭笑着抖开他:“就你能说。”
这段时间旅游旺季,景湖是西府市的标志性景点,景湖公园里的移动餐车都要配合公园的主题装扮,新的季节需要新的喷涂,正好车内的布局也需要微调,陈遇就联系了车行。
听说也是蔺昭过来的,不过那天陈遇去府南了,没见上。
今天见到就聊了几句进度,聊着聊着又提到户外运动,蔺昭问他是不是要去登山,陈遇说是,往门口方向看了眼,孟律师怎么还不回来?
脏辫男生说:“那巧了,我们小老板……”
他的话被拿着衣服进来的孟律师打断:“阿遇,我看见对面有一家花店,回去的时候带一点。”
“好。”
“试试这件,不行的话换个款式。” 孟廷川把衣服递给他,看向对面的人,自然而然地问,“这是你朋友?”
陈遇点头,也学着孟律师刚才的句式给他们介绍,孟廷川适时伸手:“你好,孟廷川。”
蔺昭也伸手:“蔺昭。”
场面十分和谐。
又聊了几句,蔺昭就和他朋友告别了。
陈遇选好登山服,也和孟廷川从试衣间出去,结账的时候高老板果然给他们打了折,还送了一对登山杖。
走出俱乐部,陈遇也看见对面的花店了。
“怎么忽然买花?”
“家里的花该换了。”
“是吗?”陈遇昨晚换水的时候还新修了枝,看着还行。孟律师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我早上看的时候有些枯萎了。”
陈遇点头,天气暖和起来,鲜花确实更容易败。不过这边的路不论是开车还是走路到对面都有点麻烦,陈遇问孟廷川:“要今天买吗?”
其实他们一般买花都是从咖啡馆隔壁的花店拿的。因为是拿回家插花瓶里,也不用讲究什么包装,跟老板熟了,价格也实惠,还能有千奇百怪别出心裁的搭配。
孟律师忽然要在这边买,有点反常。
孟廷川又改口:“后天吧。”
后天他上班,那不就还是隔壁花店买?
孟律师不是朝令夕改的人,联系到刚才的场景,陈遇后知后觉:“孟律师,你……”
孟廷川看向他,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拿出工作的姿态,正色道:“陈先生,我没有限制你正常社交的权利。”
“但身为伴侣,我想我有必要在一个追求过你的适婚男性面前,表明自己的身份。”
车开出去有一阵,陈遇还在回想刚才的对话,越想越好笑,然后真的笑出来了,前面是红灯,孟廷川换了挡,看他一眼:“阿遇。”
“嗯?”陈遇忍着笑,勉强应。
他正了正衣领:“你这样我会很没有面子。”
陈遇笑得更厉害了,之前他提起蔺昭的时候,孟律师一副从容笃定胜券在握的样子,还当他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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