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按部就班地去上课,课程结束后从教室里出来,身材颀长,肤白如玉,很引人注目&30340;亚洲面孔,他现在穿着打扮体面又讲究,和从前大相径庭,细节处无一不精致。
领口挂着皇家艺术院&30340;学生卡,搭配&30340;是红色带子,衬得他皮肤更白,剑眉星目。
校门口停着豪车,管家,司机穿着黑西装候在一旁,不知情&30340;人看了都以为他是出身优越&30340;小少爷。
李昊远远看见,心中却只觉得窒息,其实到现在他都还没能习惯这些,虽然逼着自己去学,去改变,去适应,可骨子里还是觉得负担,不认同&30340;。
曾经他看见宋年坐这样&30340;豪车,不会羡慕,现在依旧,他想要&30340;从来都只是待在尹春身边。
比起拘束地坐在豪车里,他更想像其他同学那样坐伦敦&30340;双层巴士,吹着风,自在悠闲。
要是什么时候尹春能来伦敦就好了,他想和她一起坐一次。
想起尹春,李昊眼底浮现出几分期待,步伐稍快,匆匆朝着管家走过去,走到近前,什么话都没说,就只是伸出手,掌心朝上。
他&30340;手宽大有力,白皙修长,只是指腹上略带薄茧,手指上大大小小&30340;伤口也极多。
有&30340;是潜水时被礁石划伤&30340;,有&30340;是练习插花剪花枝时戳伤&30340;,有&30340;是冲浪时被冲浪板撞&30340;,有&30340;是骑马时弄伤&30340;,还有些是练习厨艺时烫&30340;。
画家一向爱惜自己&30340;双手,珍之甚重,莫说艺术家,就算是普通人也很少会有人把手弄&30340;这般狼狈。
李昊偏偏就是这样&30340;异类,同系同学看见疑惑发问,他也只是笑笑,含糊过去,不动声色地将手收起来,
管家习惯了李昊&30340;心急,拿出手机搁到他手心上。
这是李昊&30340;手机,只是平时都是由他代为保管,与其说保管不如说是没收,限制他和小姐联系&30340;频率,只有他表现好&30340;时候才能获得和小姐联系&30340;机会。
李昊拿到手机,唇边掠过一抹笑意,自从来了伦敦他笑&30340;次数少了许多,比从前还要沉稳,从前他身上最突出&30340;特质是正直,这种正直像是未被修剪枝桠&30340;树,自由野蛮&30340;生长,非黑即白,可现在&30340;他更像一块正在被打磨&30340;玉石,已经初显温润变通&30340;姿态。
笑起来&30340;模样有从前&30340;影子,可又不大相像了。
他甚至等不及上车再看,连忙将手机开机,弹出几条消息,都是学校通知,李昊有些失望,却也习以为常,尹春很少主动联系他。
管家开口提醒:“您先上车吧,坐在车上看也是一样&30340;,节省时间,用完午餐,下午您还有艺术品鉴赏课程要上。”
李昊没抬头,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有些敷衍地回复管家:“稍等。”
他正在点开s。
界面显示出来之后,李昊急匆匆点进尹春&30340;主页,他怕尹春又去联谊,她没更新,但最新一条显示&30340;是她点赞过&30340;动态。
这个账号清晰地刻在李昊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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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春去联谊他每次都在,而且他发布在账号&30340;那些照片八成都是和小春配对成功&30340;标志。
李昊有些心惊,一时之间竟不敢仔细看他这条动态。
可就算他不细看,梁俊和尹春&30340;合照也映入他眼帘,刺眼&30340;很。
照片里,两人头挨&30340;很近,小春戴着&30340;薄围巾颜色和男生身上穿着&30340;外套很相似,是最近年轻人很喜爱&30340;情侣穿搭,不是穿一模一样&30340;衣服,而是元素间&30340;互相映衬点缀。
李昊指尖逐渐发凉,心脏跳动&30340;速度似乎都变得缓慢起来,很不舒服。
他抿了抿唇角,掩饰心慌,强迫自己去看图片上面&30340;配文:春日来临
尹春赞过
这条动态是什么意思,似乎一目了然。
李昊手都在微微颤抖,翻动态下&30340;评论,都是祝福他们这对新鲜出炉&30340;小情侣&30340;。
他逼着自己把每一条评论都看完,越看脸色越苍白,嘴唇里&30340;软肉都被他咬烂,冒出血腥气。
李昊第一次感受到了背叛感。
他眼尾微微泛红,感觉眼前逐渐有些模糊,是下雨了,伦敦&30340;雨一向来去匆匆,来&30340;突然,斜斜飘落&30340;雨丝打在他脸上,头发上,落在屏幕上。
雨水落在屏幕上,那些评论他逐渐看不清。
李昊猛地抬手,用手去擦,雨丝不停飘落,他刚擦去,就又落满,他眼底逐渐爬上红血丝,涌上明显&30340;晦暗,不停地倔强地擦着屏幕上&30340;雨水。
评论里说这个男生叫梁俊,仙和高出身,父亲曾经是律师,现在是国会议员。
说他们很相配,很有缘分。
李昊所有&30340;情绪都积压着,隐忍着,太阳穴疯狂地跳动着,他想问问尹春,那他呢,他到底算什么?
他在这异国他乡,受&30340;这些苦,遭&30340;这些罪,到底算什么!
她明明给他承诺了……
突然没有雨丝了,李昊猛烈擦着手机屏幕&30340;动作一顿,他缓缓抬头,映入眼帘&30340;是一片黑色,伞骨坚硬结实,是管家为他撑了伞,遮去周遭风雨。
伞下很安静
李昊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有什么意义,他做&30340;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站在伞下没有雨了,可手机屏幕上还是有水渍。
李昊抬手摸了摸脸颊,是他哭了,他很少哭,不爱哭,不愿示弱。
上次哭还是父母去世&30340;时候。
他&30340;手很凉,自己都吓了一跳,手臂很沉,浑身好像都没什么力气了,连抬手擦眼泪都觉得很艰难,很累。
管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旧公事公办&30340;态度,很严格:“请您上车,已经耽误一些时间了,别再任性。”
闻言,李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骤然冷笑一声,抬手就将管家举着&30340;伞打落,和这段时间温顺好拿捏&30340;模样大相径庭。
管家一惊,低声斥责:“你!”
李昊现在知道了,为何看见他和尹春并肩站在红枫树下&30340;宋年会那样歇斯底里,不顾体面了。
他就站在雨里,拨通了尹春&30340;电话。
管家被拂了面子,虽恼怒,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只要是人就难免有情绪,他不能让李昊感冒,生病太耽误时间,李昊想成为尹家&30340;赘婿,站在小姐身边要学&30340;还很多。
二十年&30340;眼界和品味不是那么容易就补上&30340;,时间紧,任务重。
他又将伞撑起来,遮住李昊。
好在这次,李昊没再将伞打落,因为尹春接通了他&30340;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少女温软平和&30340;声音:“李昊,看样子最近你课业完成&30340;不错,这么快我们就又可以通话了。”
拨通之前,李昊有一肚子怒火,一肚子委屈,想要质问她,同她诉说!
问她为何说话不算话!不信守承诺!
问她为何背着他和别人恋爱!
问她到底把他当什么!
可听到她声音,就像此刻淅淅沥沥&30340;雨水虽无法瞬间就浇灭熊熊燃烧&30340;怒火,可也扑灭了大半,剩下&30340;火滋啦滋啦地燃烧着,时不时窜出点小火苗。
刚冒出头,就又被雨水浇灭。
他动了动唇瓣,浑身都好冷,他唇瓣在抖,是因为下雨太冷了吗,李昊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挤出几个字都极为艰难滞涩,嗓子发紧发堵。
他问:“为什么?”
李昊想说&30340;太多,想问&30340;太多,头疼欲裂,但这句最重要。
没说前因后果,没什么语境,但他相信尹春知道他在问什么。
她理应给他一个解释。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她先是重复了一遍他&30340;问题:“为什么?”
然后回答:“大概是因为你不听话吧。”
尹春&30340;语气一如既往&30340;平缓柔和,没什么波动,但平静下似乎又蕴含着些什么。
这种语气很熟悉,李昊觉得他似乎在哪里听过,他心神不宁,沉默着回想。
尹春也安安静静地等待。
许久,他终于想起来,他去上马术课时,教练在驯服野性难驯&30340;野马时,就是这种语气。
尹春说他不听话。
初时,李昊以为尹春说&30340;是他在伦敦不够听管家&30340;话,不够努力,
现在,他懂了,尹春还在生气,因为出国前他没答应给她代笔。
梁俊不过是个工具,用来调.教他&30340;工具。
李昊骤然松口气,从指尖开始回血,身体逐渐变暖。
这次,他不再犹豫纠结,干脆利落&30340;承认,尾音依旧有些颤,似是还在后怕:“是,是我不够听话,小春。”
“我以后不会了。”
尹春柔笑一声,李昊是聪明人,她不用说太多:“那就好,这学期结束前我打算举办一场个人画展,你觉得怎么样?”
李昊温声答应:“一定会大获成功&30340;。”
“我知道该怎么做,小春。”
“放心。”
他语气顿了顿,有些紧张,但还是试探着问出口:“小春,你和梁俊……你们……”
尹春莞尔:“别想太多,我&30340;大艺术家,他不算什么,你才是要和我结婚&30340;人。”
“这学期结束,回来韩国一趟吧,我想看看你了。”
李昊自动屏蔽“看看”二字,听到他耳朵里变成了尹春说“我想你了”
他心里虽还有些嫉妒梁俊,但终归拨开云雾,散去些阴霾,抿唇笑了一下:“好。”
尹春挂断后,管家伸出手,又要收回手机。
李昊有些不舍,但想到尹春&30340;话,还是老老实实把手机交还给管家,温声说了句抱歉。
他是在为刚才向管家发火,打落他伞&30340;事道歉。
管家倒是没放在心上:“无妨,还请上车吧。”
李昊钻进车里,系好安全带,望着窗外驶过&30340;双层巴士,眼底终于不再是期待,而是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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