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结束,送走如颜公司的人,轮到送老板了。
“祁总,我给您叫代驾?”
宋弦就等着一句问话了,冒出头来,“不用了,我没喝酒,我送祁总回去吧。”
祁云翱眉头微微一紧。
陆源:“你没喝酒?”
她呵呵笑,“我过敏,喝的气泡水。”
“真行啊宋弦,当着我们的面作弊。”
“没办法,我实在不敢碰酒。”
祁云翱稍稍扭头,耷着眼皮子,定在她脸上,“你能开车?”
她郑重点头,“能开,就是开的有点慢,您不催我就行。”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昨晚上很认真地重修了开车要领,学习新手注意事项,还在电脑上模拟开车。
两人往停车场走,离得近了,宋弦看到他眼圈微微泛红,那是酒后染上的醺意,掺杂一丝疲色。
“祁总,刚才如颜的林助理跟我说,她们想邀请您参加国潮珠宝晚宴,林助理让我把您的微信推荐给她。”
祁云翱淡声:“不用,吴非已经跟我说过了。”
“……可能林助理还想把邀请函给给您,要不,我把您的微信推给她吧。”
祁云翱耷着眼皮,“用不着。”
宋弦还惦记着更重要的事,暂且跳过微信的事儿,试探着进入正题,“祁总,黄鹂刚刚问我,她定的珠宝什么时候可以退款,她家女儿还等着钱买奶粉呢。”
祁云翱不过撇一下嘴角,“哪个黄鹂?我不认识。”
这会儿他看出来了,宋弦咧了一晚上的嘴,又是主动送他,又是替人哭穷,搁这儿跟他唱戏,全是因为那退款流程卡在他那里了。
那么肤浅的假笑,他能上当?
“就是我们玉石组的主管啊,她家里出了点状况,实在没办法才让我退掉。”
祁云翱鼻腔一个哼气声,话里凉了两分,“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公司内购会是给员工的福利,你在官网买可以退,内购会退不了。”
这下,她可笑不动,“黄总答应黄鹂,说可以退,我才提交申请的。”
“他说可以你找他去,我这儿退不了。”
静寂。
祁云翱撇过一道光,只看见一副不服气,又不敢揭竿而起的憋屈相。
他打开车门进了副驾驶,窝进椅背里。
只见宋弦左摸摸,右摸摸。
“你会不会开?”
她的手立马定了一下,扭头,面上带一点别扭,“会,我只是想熟悉一下。”
车子总算启动起来了,大概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她又开始摸索中控台。
“祁总,要开暖气吗?”
祁云翱拢一下西服,淡道:“随便你。”
过了一会儿,她说:“还是开吧,您穿得太少了。”
暖气是开对了,就是开太大,还乱调出风方向,一股热风呼呼朝他脸上,脚上吹。
祁云翱的确累了,没有教导她的打算,伸手调节了风力大小和方向,靠在副驾头枕里。
只听见她轻声唤他,“祁总,您家在哪儿呀?”
祁云翱阖上眼,“导航知道,让它回家。”
“好的。”
这一下又去了几分钟,车子总算是动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祁云翱睁开了一道眼缝。
他这才相信了她刚才说的话,会开,就是开得有点慢。
慢,那是真慢,不能说是龟速,是小绵羊速度,慢就算了,她还不敢变道,导航提示她要提前变道,她就提起肩膀,一双漂亮的手握紧方向盘,一副绷紧了弦,高度紧张的样儿。
就这车技,胆儿竟然这么肥,敢自荐来送他。
都上路了,还能如何,祁云翱挪开眼,眼不见为净。
车子在内环路上不紧不慢往前开,他有了些困意,阖上眼,感觉到车子在往右爬坡。
“好高啊……怎么那么高啊。”
祁云翱睁了一道眼缝儿,这个高架是内环路花果山电视台到小北路一段,大概有十七层楼那么高,堪称广州最高立交桥。
他不搭理她,它高它的,跟着前面的车开过去就好,又没有让她开车跳桥。
车子速度更慢了,跟老奶奶爬坡一般。
宋弦声音在打抖,“祁总,太高了,我想靠边停一会儿。”
后头响起了喇叭声。
祁云翱锁着眉头往后瞅了一眼,他能感觉出后头车里的骂骂咧咧声,不得不忍着气儿,说:“快到桥顶上了,这里不能停车,你用力踩一下油门就过去了。”
宋弦面色惨白,“太高了,我感觉这个高架桥在晃。”
叭叭叭,一声连着一声,叭得祁云翱太阳穴抽痛。
“停车!”
车一停稳,他打开车门下了车,嘭一声甩上车门,绕过车尾去打开主驾驶门。
“你下来。”
宋弦闪避他那逼人的目光,眼睫毛扑闪着,“我不下,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祁云翱胸口翻滚一股怒意,压也压不住,没想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敢跟他犟嘴。
“你不是不敢开吗,霸着方向盘做什么?”
宋弦嘴唇嚅动一下,“我会想办法的,你坐着,我叫人来开。”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副驾降下车窗,一个光头男人探出脑袋冲他骂:“你條粉肠,扑你个gai醋屎啦!有病去傻十啦!”
祁云翱定了一秒,松开车门把手往前三两步,冲那人招招手,“帮个手得唔得,唔该!”
他这样客气,那光头男滞了下,把脑袋缩回去了。
没一会儿,黑色轿车靠边停了下来。
祁云翱走过去,车里还有一男一女,一共三个人,听他说女司机因为高架桥太高吓坏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佢系你嘅女朋友?”
祁云翱往后张望一眼,透过前挡风玻璃,宋弦屁股跟沾了胶水似的,稳稳坐在驾驶室里打电话,也不知道找谁来帮忙。
“唔系,猪头丙嚟嘅。”
帮忙把车开到高架桥下,也不是什么难事,那个光头男爽快答应了。
宋弦看见祁云翱带回来一个光头男,音量渐轻,很快把手机收了起来,打开车门下了车。
“祁总,我报警了。”
两个男人同时定下脚,光头男面色微变,狐疑看一眼祁云翱。
祁云翱微微拧眉,“报警做什么?”
宋弦神色认真,“太高了,我让警察过来,帮忙把车开下去。”
祁云翱嘴角微微抽动,“警察答应你了?”
这人比他想象中能耐,如此丢人现眼的事都敢报警。
“嗯,答应了。”
光头男十分无语,“既然警察叔叔答应了,那我就先走了。”
祁云翱拦住他,从后尾箱拿出一包黄鹤楼雪之景香烟,拍拍他的肩,说了两句劳驾的话。
那人倒也不啰嗦,收下烟进了驾驶室。
宋弦闷声不吭进了后座,又默默取消了报警。
车子停在辅道里,光头男也被他的朋友接走了。
祁云翱倚着车门,点燃了一根烟。
天幕压顶,繁华都市把星光遮了,只余留一点惨淡月色。
广州的冬夜阴冷潮湿,他吐出一口烟圈,白烟漫过冷峻的面庞,微锁的眉目,转瞬消散在昏暗夜色里。
半米之外,宋弦脚尖轻轻搓马路,抬起头,“祁总,如果不需要我开车,那我先回去了。”
祁云翱眼尾漏了丁点光,冷冷睇她,“走吧,明天不要来上班了。”
宋弦嘴角咧了一下,“明天周日,祁总好好休息。”
“嘶——”
伴随这一声吸气声,宋弦头皮又是一紧。
祁云翱吸一口气,换了一只手拿烟,曲起胳膊肘抵着车门,“明天周日,后天周一,你上财务结账,提前回家过年。”
宋弦抿了抿嘴,明知故问:“为什么呀?”
“公司不需要一个过高架桥都要请警察帮忙的员工。”
她垂下眼,“噢。”
宋弦心里并不怪祁云翱,是她犯了错,怨不得祁云翱生气,只是觉得怪丢人的。
谁不要点脸呢,她也不想被人指指点点。
你知道么,宋弦把老板拉到高架下不来,报警让警察去拉,被辞退了!
珠宝行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些话传出去,会不会影响她找下一份工作?谁愿意要一个上高架桥就腿软的员工?
宋弦甩甩脑袋,自己宽慰自己,罢了罢了,刚才在那么高的桥上,她心慌气短,差点儿呼吸上不来,完全没有办法把车往前开,这会儿安全落地,才算活了过来,工作再重要也没有小命要紧,活下来,其他的都不算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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