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头，一个瘦削身影对着她，两条竹竿腿杵在围墙下。
竟然是王建安。
虽然天色暗了下来，那张脸也看得清楚，宋弦确信了，那天跟别的女孩看电影的人就是王建安本人。
“是小宋吧？”
想起此人的渣男行径，宋弦不打算给他好脸色，“对，你是哪位？”
王建安朝她走过来，嘴上堆起了笑，“我们见过面的，过年的时候我来这里接严听雪，你还记得吗？”
“噢，有什么事吗？”
王建安很客气，“我想请你帮个忙，严听雪手机关机了，我联系不上她，你能不能领我进去找她？”
宋弦面露难色，“恐怕不行，这里是珠宝工厂，晚上下班后，外来人员是不允许进去的。”
“那你帮我叫一声严听雪，我在外头等她。”
“好的。”
宋弦返回到宿舍，严听雪正在喂猫喝脱乳糖的羊奶粉，前几天她带躲躲出去洗澡，才发现它已经怀孕两个月，得补充一些营养。
“听雪姐，你手机关机了吗，你男朋友在外面等你呢。”
严听雪闻言一滞，又低头继续喂猫，“不用管他，我和他分手了。”
宋弦一时失语，这个信息也不算很突然，从她发现王建安劈腿那天起，就觉得王建安不配和听雪姐结婚，只是婚房买好了，也快领证了，这样分手，总是叫人唏嘘。
她蹲下身子，“为什么分手，是王建安提的？”
严听雪默了默，“也没有谁提，就是要领证了才发现不合适，他家里人不满意我，结婚也没意思。”
“不合适还跟你谈了八年？”
“本来觉得可以克服的，后来发现没有那么简单，分开了也好，总好过以后离婚。”
宋弦再忍不住，说出了口：“前段时间直播团队去御景轩吃饭，我看到他和别的女孩看电影，还手拉手，我只是不敢跟你说。”
严听雪撸着躲躲的手顿住了，无声哑笑，“嗯，我们新房子就在那附近，他过来，是想让我跟他去过户，把房子给他，但是我现在还不想见他。”
宋弦无语，“凭什么给他，房子首付你不是出了一半么。”
严听雪抬起眼，眼睛里是难以抑制的水光，声音也带了些哽咽，“他说他想要，正好我也不想要，他带那个女的回去过。”
“……你的钱呢？”
“他现在没有钱，说给我写欠条，两年之内还给我。”
“万一——”
万一他不给呢，她觉得王建安不值得信任，八年，整个青春年华都给了渣男，不拿到钱，凭什么把房子另一半产权过户给他。
但看严听雪这副神态，她到底说不出口。
宋弦出到门口，王建安马上迎了上来。
“小宋，严听雪呢？”
“她不在宿舍，可能还在加班。”
“那你给她打个电话。”
宋弦没有动作，“你不是说她关机了吗？”
王建安一滞，嘴角收敛，哼了声，“怎么，她不愿意下来见我？”
宋弦胸口憋着一股气儿，实在不抒不快，“见你做什么，你长得又不好看，也没有钱还给她，等你有钱了再过来找她吧。”
她头也不回走了，心里愤愤难平，听雪姐脾气好，工资高，长得也好看，配这个竹竿腿绰绰有余，为什么还不被珍惜。
老天爷不会闭着眼睛的，等着瞧吧，竹竿腿喜欢劈叉，有朝一日会骨折的。
孟巧阳在潮州的家正经住了一个多月，才上广州来，她给宋弦打电话，先是吐槽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
“加了微信，他问我是做什么工作的，我说我是编辑，网络那一块的，他问是不是自媒体，我不是辞职了吗，就说算是吧，然后他说不喜欢现在的网络环境，很虚假浮夸，不管大小事儿，非得往不正当关系上靠。”
“那你怎么说？”
“我说现在的大数据很厉害，是什么人就能看到什么推送，他要是脑子干净，男盗女娼就找不上他，然后，他再也没有找过我，等会儿我给你看他和媒婆说我的那些话。”
宋弦忍不住笑，“你留着下次给我看吧，我周三补休三天，到时候你跟我去买三件套，我还要买内衣。”
“睡三件套，买那么贵的内衣给谁看，你嫁给我二哥，我给你买四件套！”
“……你又来，我妈不让我嫁那么远。”
“带你妈来啊，我二哥去你家也行，反正我家三个哥，送你家一个小意思。”
“小心你哥打你。”
孟巧阳就是盲目乐观，天大的难事到她嘴里，那都不是事，嫁人就跟过家家似的简单。
孟巧阳又问起被偷内衣那事儿，听到变态狂已经查了出来，也被开除了，她嘿嘿笑，“你们老板挺好的，还帮你抓十个屁股的变态，所以说，找保安有什么用，还是得找老板，老板的格局就是比一般人大。”
宋弦幽幽道：“我们老板格局很大，大得不行。”
大到碰他一根手指头，他都认为你在性骚扰他。
想到祁云翱，宋弦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补休的申请都提交好几天了，也没有弹出流程结束的提示。
补休三天假期，是不是还需要祁云翱批准？
宋弦打开手机，登录erp，这一看，胸口一股气出不来。
祁云翱格局真大，又卡她的流程了。
不知道是因为她那天不服气，和他辩论了几句，还是单纯太忙了，顾不上通过她的申请。
宋弦忍了一天，在周二下午，给祁云翱发送了一条微信。
【祁总，打扰了，麻烦您通过一下我的补休申请哦，谢谢祁总！\\笑脸\\笑脸\\笑脸】
她寻思，她也没犯什么错，好声好气再加三个笑脸，再小的格局也该放行了。
没一会儿，祁云翱给她回了：
【你来我办公室。】
宋弦心口敲起了小鼓，祁云翱叫她过去，大概率是问她三天补休要去做什么。
她一边走一边头脑风暴，到底什么私事可以合情合理连休三天假。
当宋弦站到祁云翱对面的时候，神色恬淡，气息平稳，她觉得自己想出来的这个理由绝对妥了。
“祁总，我朋友结婚，我要去当伴娘。”
“去到哪里？”
“潮州。”
去潮州，提前给孟巧阳做伴娘，闺蜜不就是这么用的么。
祁云翱一个浅淡气声，“潮州能有多远，请三天，你要骑马去？”
宋弦轻轻咬唇，两眼往窗外瞟了一下。
天气好了，窗外的洋紫荆枝头染上了浅紫色，围墙上数不清的嫩粉色蔷薇花苞，静静等待绽放。
这个时候，她生出一些奇异的念头，如果那爬藤里有蛇爬出来，会不会被蔷薇的刺儿扎成标本。
祁云翱站了起来，一只手拿起桌上的手机，撩起眼尾看她，“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三天买得齐吗？”
宋弦抿一下唇，“不是的，第一天女方家办酒，第二天男方家办酒，太晚了，当天赶不回来，只能第三天回。”
“谁都有亲朋好友，要是每个人去喝喜酒都请三天假，公司还要不要开？”
宋弦垂下头，很快，锃亮的皮鞋出现在她视线余角里。
他是不是搞错了，她是补休，可不是请假。
罢了，谁能说得过祁云翱呢，反正到他嘴里，公司倒闭，她是罪魁祸首，肯定逃不了干系。
她不补三天，补两天，两天不用经过他的同意，省时省事。
“您说的对，我不请了。”
祁云翱站到她跟前，往后一坐，后臀压上了办公桌。
他略微偏个头，“宋弦，你学的什么专业？”
“包装设计专业。”
“在哪儿上的大学？”
“武汉。”
祁云翱嘴角往上一个勾动，“你知道我上的什么大学，学的什么专业吗？”
氛围有些怪异，这种怪异让宋弦脑子迷糊，她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是清华大学电焊专业么？”
他直勾勾看着她，“不是，我是体育特长生进的清华。”
宋弦脑袋轰隆一声。
造谣一张嘴，报应来追尾！真的有因果报应，还来得这样快！
她垂下眼去，硬着头皮说：“您真厉害。”
祁云翱一个短促气声，“上回在晚宴上，你说给我录视频，到底录没录，我等好几天了，也不见你发给我。”
“没录好……所以就没有发给您。”
“为什么没录好，是跟别人聊天儿去了？”
办公室一阵死寂，只听见百米开外的厂房车间，机器切割石头发出刺耳声，还有隔壁办公室打印机滋滋滋的声响。
祁云翱一个嗤气声，“要么，你给我说说，你是在哪儿听到我是体育特长生的。”
宋弦嘴唇嚅动两下，“对不起祁总，有人说您是跑步进的清华，我以为是真的……”
“嘶——谁说的？”
“您别问了，我不敢说。”
祁云翱倾身朝向她，略微舔一下嘴，“这人说的也没错，我是跑步进的清华，还交了二十个女朋友。”
宋弦双肩一提，有些气短，“没关系，女朋友没意见就行了。”
祁云翱垂首一哼，双手撑着桌子，站直了身板，“怎么办呢，我广州的女朋友就站在你身后，听到你说的那些话，一生气，现在已经跟我分手了。”
她两手在裤缝边搓了搓，“其实，十九个也够了……”
“那不够，我体力好，差一个也不行。”
宋弦咬着嘴，稍稍转过身去，眼睛往窗外一瞥，又快速垂下眼睫。
她如芒在背，好似正被祁云翱掐着衣领往蔷薇丛里摁，扎得背后都是小孔孔，还无处喊冤，谁让她理亏呢。
“对不起祁总，我错了，请您原谅我。”
祁云翱突然垂首贴过去，“我原谅你，就是想问你——”
他离得太近，下颚与她的眉尾在毫厘之间。
宋弦甚至感觉到他的气息，仿佛下一刻就要给她锁喉，她很害怕，掺杂着一丝委屈。
“你愿意做我广州的女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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