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来，先是用耳朵分辨了一下屋子里的声音。
很安静，除了她的呼吸，再没有其他人存在的气息。
阿莱应该已经回学校了。
这么想着，她掀开身上的毯子，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问了一句，“heysiri，现在几点了？”
机械的女声回答她：“现在是23点43分。”
竟然都这么晚了。
林伽青感激褚笙莱为自己盖上的毯子，可她又敏锐地发现，空调暖气的温度像是被人调高了。
先前空调她找一位眸心来给自己送饭的老师调过，设定在27摄氏度，制热模式，她只需要打开，其余的都不用再碰。
不过眼下这体感，是27度就见鬼了。
林伽青走到空调旁，在一贯放遥控器的位置找到遥控器，试探性地往下调低了一度。空调卡顿一瞬，很快吹出低了一度的热风。
还是有些过热，林伽青又调低一度。
这下才对了。
她握着遥控器，忽然就轻轻笑了一下。好奇怪，原本这些设定好了的东西，她一贯不喜欢别人在未经她允许的情况随意改变，可褚笙莱这样做，她反而一点气都没有。
大概是因为，她知道，阿莱是真心对自己好的。
好得坦诚，好得赤白，真是太好了。
晚上睡前，她定好了闹钟。
明天还要去眸心一趟，宋姐可怜巴巴地求她之后再陪henry玩几天，一直到他父母出差回来了就行。
左右无事可做，林伽青也不想再研究如何炸厨房，累也点头答应了。
她一个人住的时候，作息总是不太规律，没有闹钟，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起来，再努力想办法用事情填补好一天的时间。
眼下总算有了件事情是需要她做的，合上眼之后，就连入睡都比往常要踏实许多。
然而，叫醒她的不是九点半的闹钟，而是八点整的电话。
林伽青懵了好一会儿。
除了宋姐，应该不会有人给她打电话了才对。
她接起来，并不清楚这串陌生号码是谁。
那头是个中年女人的爽朗声音，“你好，是林伽青吗？定的早餐我给你拿过来了啊，敲门没人应，就放你家门口了，挂在门把上。”
林伽青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什么时候定早餐了？
眼看女人说完就要挂电话，林伽青赶紧叫住她，“你好，我好像，没有定早餐啊……”
“哦，这个确实不是你定的。”
中年女人笑了笑，“昨天下午啊，有个女孩子来我们店里，问我们接不接送早餐的事情，说你就住对门，我们只要每天过来给你送点早餐就行。我当然没问题啊，这么近，然后她就给你定了半年的早餐。”
林伽青被惊得都要说不出话来了，“半，半年？”
中年女人也乐，“是啊，一下子就把半年的早餐钱结了，我头一次见呢。”
是谁呢？
难道是林伽蓝？
可林伽青又觉得不是。
林伽蓝才不会做这种事，这种……细致到给她定早餐的事情。
她问道：“那个女孩子，是不是个子高高的，然后，然后……”
她然后不出来了，她并不清楚阿莱的模样。
“对，很高！看着得有一米七多呢，年纪也不大。”中年女人有些诧异，“是你认识的人吗？不会点错了吧？”
“是，是我认识的人。”
林伽青莫名松了口气，一想到是褚笙莱做的，她就觉得心里暖呼呼的。阿莱怎么会这么好呢，她们才认识这么一些时间，她怎么就会对自己这么好呢？
挂了电话，林伽青拉开门，在门外的把手上摸到了热乎的早餐。
是包子和豆浆，还有一根油条。
林伽青拎着食品袋，感觉自己今天心情会很好。
但烦恼也随之而来。
早餐吃完，收拾的时候想到，阿莱替她掏了早餐的钱，她一个学生能有多少钱呢？林伽青想着，她还是该给阿莱打一个电话，把钱给她，再表达一下感谢。
怕她在上课，林伽青特意掐着第二节课的课间把电话拨了过去。
褚笙莱接得挺快，“姐姐？”
这一声姐姐脆生生的，语气洋溢，褚笙莱像是心情也很好。
林伽青压不住嘴角的笑，“阿莱，我吃到你定的早餐了，谢谢你帮我定早餐。”
褚笙莱正在去教室的路上，闻言憋不住笑似的抿了抿嘴，像要求表扬似的说道：“不止早餐，午餐晚餐我都帮你定了。”
这回林伽青愣住了，“嗯？”
“我昨天除了聚餐，还把你们小区附近的饭馆都逛了一遍，留下了他们的联系方式。”褚笙莱说：“这样，以后你不想做饭的时候，我就可以帮你点餐了。”
林伽青沉默了下去。
“我……”她握着手机，忽然就觉得这手机有千斤重，压得她抬不起手腕来。
早餐的心意便已经是超出她们关系的沉重了，林伽青都不知自己该如何归还，可褚笙莱竟然把全部都考虑到了。
听着那头鸦雀无声，褚笙莱很是疑惑，“姐姐？”
林伽青安静了一会儿，出声道：“阿莱，还是很谢谢你帮我定早餐，多少钱可以告诉我吗，我给你转账。”
“你还是一个学生，不要为了我花钱，知道吗？”
褚笙莱停下了步子，感觉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片刻后，她说：“行。”
“午饭和晚饭我会自己解决的，阿莱你不用帮我定。”林伽青依旧语气温柔，“我可以照顾好自己，阿莱你不用太担心的。”
褚笙莱情绪失落下去，“知道了。”
林伽青和她告别，“那我挂了，不打扰你了阿莱。”
江山月用纤细的手指一点一点把面包掰成小块往嘴里塞，同时看着褚笙莱跟变脸似的，神情从昂扬到失落，跌得一落千丈的。
“不会是，你那个姐姐的电话吧？”
昨晚褚笙莱回来之后，直接被她薅到自己床上，一番严刑逼供之后，褚笙莱这才供出了林伽青的存在。
只不过瓜不全，她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褚笙莱收起手机，感觉胸口憋了口气似的。
她看着江山月，越发不解，“月月，如果我包了你接下来半年的早午晚餐，你会怎么样？”
江山月思考了一下，“嗯？这，虽说姐姐见惯了财大气粗，但你包的是我的一日三餐……怎么说呢，这种有点戳心窝子的事，应该会感动吧。”
对吧，应该感动才对吧？
可褚笙莱从林伽青那儿听来的，只有想和她算清楚帐、想分明白你我的意思。
为什么？
她难得这么注意别人的情绪，她都察觉到了林伽青生活的不便，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为什么她会是这种反应？
江山月八卦心上来，“所以啊，你跟你那姐姐到底怎么了？你包她一日三餐了？”
褚笙莱转过脸来，“嗯。”
联想起褚笙莱昨天古怪的行径，江山月一下觉得什么都说得通了。
她忽然就很震惊。
平日生活中，褚笙莱其实也是比较细心的那一类人，会把她的冷饮换成热的，也会在发现她肚子疼时递过来一个暖宝宝。
但本质上，江山月也清楚，褚笙莱是一个不太愿意把时间花费在别人身上的人。她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步调和节奏，别的角色是很难进入她的剧本的。
昨晚褚笙莱自己讲的那个故事，不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志愿者做公益的故事吗？
怎么今天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莱莱，跟我说实话。”江山月坏笑着拉住褚笙莱的手，“你干嘛对那个姐姐那么好啊？”
“很好吗？”这次轮到褚笙莱疑惑了。
在她的认知里，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而确实用钱解决了的事，也不是费了多大心思的事。
江山月换了个说法，“那这么说吧，至少从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你对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上了心，还是看着有点奇怪的。”
褚笙莱，“我只是觉得她需要帮助，而我可以帮到她，我也恰好想帮她，就这样。”
江山月哼哼两句，迈开步子，“年轻人，你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啊。”
“……什么鬼。”
到了教室，上课的老师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来。褚笙莱拿出电脑，点开笔记，原本该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她却还在想林伽青。
好半天，她实在没忍住，扒拉了一下江山月。
“你给我分析分析。”
她把林伽青早上那通电话的内容一五一十复述了出来，也把自己的想法讲得明明白白，她的困惑，她的不解，以及胸腔里的一点点难受情绪。
江山月听了出好戏，修长的手指转起了笔来，好笑地瞧着褚笙莱，“你希望她接受你的好意，同时也接受你的帮助，让你来负责她的一日三餐是不是？”
褚笙莱点头，“是啊。但我没有冒犯她的意思，而且，我认为这样的做法确实是最合适的。”
“当然，理智来看，这位姐姐不太会做饭，需要好好吃饭，你的做法确实能很好地帮到她。”
江山月说完，又叹了口气，抬起手揉了揉褚笙莱毛绒绒的脑袋，“可是我的莱莱啊，这位姐姐到底是个残疾人，你设身处地想一下，有个人认为你照顾不好自己，非要上赶着来管你，你乐意吗？”
“我不说了吗，没有冒犯的意思。”
“行，那你再想想。以后你每顿饭前，都要给别人发个消息打个电话，让人家帮你订饭，你舒服吗？当然，可能在你看来，这就是随手的事，不过我觉得姐姐肯定是个比较敏感的人，她肯定不希望这样麻烦你。”
褚笙莱更失落了，“我不觉得麻烦啊。”
“你没有做错。”江山月是真恨她这脑子不开窍，轻轻用手指弹了她一下，“只是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你要不再想想，看怎么样能让这位姐姐接受你的帮助？”
褚笙莱抬眼看她。
江山月微微一笑，“不然，我总不能白陪你跑这么多饭馆吧？”
褚笙莱一下没绷住，笑了出来。
后面课上，她稍微走了会儿神。
江山月说的没错，她还是要帮的，只是，如果林伽青真的像她说的这样敏感，那她就确实要换个方式了。
发愁啊。
怎么对别人好，也这么难呢。
钟梁总说她脑子聪明，但就是缺了根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正想着，褚笙莱猛的又想起来一件事。
——糟了，给钟女士的生日礼物忘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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