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掌上春娇 > 17、第十七章
    宁妍旎跪倒在地。


    针着滚边水纹的乌靴走到了她跟前,凉凉的话喷洒在了她发顶之上,“皇妹是以为,四皇兄当真是大善人,还是皇妹对自己在太子殿下心目中的地位太过盲目自信了些。”


    宁子韫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宁妍旎不由瑟缩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宁子韫垂眼看她。


    她乌黑的发髻散乱,虽然衣裙在身,但她的直襟衣领被扯烂出了个口子,露出的腻白脖颈肌肤上还有被施力过的痕迹。


    腰间的束带还有些许歪,衣裙上的褶皱也抚扯不平。


    她就在他膝下,双眸盈泪,单薄轻颤,一副无用的模样不堪人怜。


    现在她应当算是知道了,在这宫里,她这种容色想独善其身根本就是毫无可能。


    也就只有太子贪色,愿意留给她一丝生路。


    实在是只会依附男人,看了让他无端生烦。


    刚准备提醒她的话没了兴头,宁子韫走回案前重新拿起了笔,冷声叫了杭实,“送公主回去。”


    门复而被推开了,宁妍旎抬头定定地望向他。


    宁子韫面有些不耐,“送回承禧宫。”


    “白纸黑字就不必了。皇妹若还要再反口,那劝皇妹别想着心存侥幸,下一次可就未必还会有这么个脱身的机会等着皇妹半夜来投诚。”


    宁子韫凉凉地说完了最后这两句。


    宁妍旎几乎要瘫软在地,这漫漫难捱的一夜,终于要过去了。


    她攀着杭实伸过来的手,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离开了这里。


    夜里的宫城一如既往地平静。


    各宫的门都落了锁,禁军如常巡防宵禁。


    一顶乌布软轿轻巧抬走在宫城青砖石上。


    宁妍旎坐在轿内,细弱的手指抚抵着额间。她的头实在疼得有些厉害,这一夜长得让她心力都要耗没了。


    “公主。”轿旁出现了杭实的声音,“快到了。”


    宁妍旎掀了轿帘望出去。


    来到这她是很熟的了,这是回承禧宫的路,只不过还要拐一段路才到。


    看出了宁妍旎的疑惑,杭实解释着,“太子殿下此刻在承禧宫门前,我们就不方便出面送公主回宫了。”


    宁子韫表面上要和她摘清,省得日后太子真丢了什么东西,也要找上宁子韫,这个宁妍旎倒是一瞬就想明白了。


    只是现在这么晚,太子怎么就到了承禧宫,他也不怕惹人非议。


    是阿栀,还是阿棠?


    想到阿棠是被九皇子支了开,宁妍旎就有些不太好的猜想。


    宁妍旎下了轿,腿脚发软地扶着宫墙。


    杭实倒是和他主子一个德性,连个人也没给她留下,无情得令人齿寒。


    宁妍旎乌蒙看着黑幕沉沉的夜色,心像沉在朱墨里,没有一丝其它光亮。


    她垂着头,突然间眼前的黑幕愈盛。


    眼前无端多了其它人的气息,她现在对别人的靠近异常敏感,这一下就吓得她如惊弓之鸟般地抬起了头。


    来人穿着温黄色的常服,腰间佩戴着块四爪龙纹玉,面如冠玉,方正温厚。


    他领着人匆匆走着,脸上挂着担忧。看到宁妍旎后也是吓了一跳,随即便吐了口气,脸上挂上温和的笑意。


    他上前半扶抱住了她疲软的身子,“阿旎,你没事吧。”


    看到太子脸上那不似作伪的关心,听着太子喊她的名字,宁妍旎鼻尖竟有种酸楚的感觉。


    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这一夜来,他竟是第一个开口关心她的人。


    她往前一步回抱住了太子,抱着他的腰身,轻轻哽咽啜泣,“太子哥哥。”


    太子有些讶然她的主动。


    但看着她孱弱无依的可怜感,还有那单薄的身子都在抖。便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口里不住地安慰着:“阿旎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若不回来,太子其实也有些无计可施。


    他听了阿棠所言,再三思忖之下,就来了承禧宫。


    最近父皇在朝堂上总在伺机敲打他。就算他岳父现在愿把禁军左卫交予他暂行调配,也断不会同意他叫禁军半夜擅闯陛下寝殿。


    为了个女子,此举当真是色令智昏。


    太子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宁妍旎的后背,便将她横抱回了承禧宫。


    一夜的闹剧扬扬搅吵,太子什么也没做也能捡个美人回,杭实看着为自家主子的恶人名头着实有些咂舌。


    杭实转头回去向宁子韫覆命。


    书案上那盏没有灯罩的油灯已经烧到了灯花,噼里啪啦地宁子韫也没有理会。


    他后倚着椅背憩着,长指扣着那枚红珊瑚耳珰,耳珰敲击书案的声音在长夜里脆亮,一下,一下地。


    杭实推门入内,低声道着,“主子,都办妥了。”


    宁子韫闭着的眼没睁开,他淡淡应了声,“嗯。”


    杭实将后面的事情简要地汇禀了一下,宁子韫敲着书案的手也渐渐慢了下来。


    “余三呢?”


    跟着宁子韫多年,杭实知道宁子韫说话的语气越平,就越是生气。


    “余三知错了,正候在外头。”杭实如实说着。


    今日这事,确实余三逾矩了,擅作主张。只是,杭实忍不住为他说了句,“还好没有坏事。”


    宁子韫终于抬眼,淡淡说了句,“鞭三十,你执刑。”


    “是。”


    杭实领了命,要退出去之前,想起了另外一事。他踌躇了下,再度开口,“主子,方才属下去找成国公时,成国公说起他还有一女尚未婚配。姣若秋月,瑰姿艳逸,为人知书达理......”


    杭实说着,看着自家主子眉越拧越深,就自发消了音,“属下告退。”


    成国公那么多女儿,是巴不得每个皇子府里都塞个他的女儿进去,好万无一失,也真是个欲壑难填的。


    就是因为这么贪心,才让别人有了可趁之机。


    瑰姿艳逸。


    宁子韫想起了那张在莹莹烛火下还能哭得让人心摇神驰的脸,那抹娇红欲滴的唇,成国公真应当看清楚什么才叫瑰姿艳逸。


    他丢下手里的那枚红珊瑚耳珰。


    次日。


    日光明朗。


    皇上寝殿半夜进了贼人的消息就传开了。


    禁军左右卫把寝殿周遭可疑的人都捉起来盘了一遍,也没个结果。


    皇上勃然大怒,怒斥了右卫的统领四皇子宁子韫,更是重罚了统卫禁军左卫许久的成国公。


    连带着有后宫管理之责的皇后,也被皇上一顿呵斥。


    “公主,疼吗?”阿栀正轻手轻脚地帮宁妍旎涂上膏药。


    宁妍旎柔弱无力地伏在罗衾之上。


    她上半身只余下了个抹胸,腻白的脖颈和后背上留下了大片的掐痕和红印,叫人看着触目惊心。


    趴伏这个姿势真是让宁妍旎一直回想到昨夜的不堪,听了阿栀她们说完之后更是心有余悸。


    阿棠在一旁看着直掉眼泪,抽抽噎噎道,“我看,那余家小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时候不说话,偏偏在离开那会让公主支开了阿栀姐。”


    阿栀还在帮宁妍旎抹膏药,一边俯身在宁妍旎伤处轻呼着。


    昨日她真是魂都吓没了,要是自家小姐真有个什么事,她就是死了,也向故去的老爷赔不了罪。


    听了阿棠这么说,阿栀又开始自责内疚,眼泪也忍不住一个劲掉下,“都怪我,都怪我不好。怪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怪我当时大意,余家那小姐再怎么说,我的视线都不应该离了公主。”


    看着阿栀阿棠哭得惨兮兮,宁妍旎反过来倒是安慰起了她们,“我这不是回来了。”


    只是,宁妍旎也觉得,“那余家小姐,奇怪得很。”


    阿栀她们能打探的消息实在有限,除了知道余家小姐在太常余家排行第三,其余也不知道了。


    “她如果不是陛下手下的人,那应当是宁子韫那边的人。”


    宁妍旎喃喃道,其实她也可以麻烦下太子,去帮忙查下。只不过这之后,她和余家小姐之间,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说起来,她也可以算得上是因为余家那位小姐踩进了这祸事,也是因她又险险逃了开来。


    不知道怎么的,她比较偏向相信余家那位小姐是宁子韫那边的人。


    毕竟宁子韫在这件事上,确实占了很多先机,早在禁军准备调换轿子,或者应该更是早在支走阿棠之前。


    阿棠此时听了宁妍旎的话,有些微讶不解,“公主怎么会觉得那位余家小姐是四皇子那边的人?她可是在宴上胆敢下了四皇子面子的人。”


    下了宁子韫面子不假,但皇上最后也许了禁军右卫给了宁子韫不是。


    宁子韫在这件事上,还是得了甜头的,宁妍旎还在想着。


    阿棠却开口为宁子韫说起了话,“公主,其实我觉得四皇子人虽然有些爱开玩笑,但看着心地不坏。”


    “我昨夜去找过四皇子的。”阿棠不知道昨夜宁妍旎和四皇子之间的事,但她从九皇子那里出来后,得知公主未回宫,确实匆匆忙忙先去找的四皇子。


    四皇子见到她的时候还是笑着的,然后,“四皇子跟我说,这事他也很想帮公主,可是他不受陛下宠爱,实在爱莫能助。四皇子还好心叫我去通知太子,看下太子能不能帮忙进去看看。”


    很想帮她,好心让人去通知太子。


    听得宁妍旎脸都冷了下来,那人就是个十足的小人。


    她深吸了口气,隐去了其中一些更难堪的,将昨晚的事情大概地说了下。


    阿棠的脸色一白,嗫喏着嘴没敢再说什么。


    阿栀很是气愤,手下的力道不敢重了,嘴上却骂了起来,“四皇子那看着人模人样,没想到竟然这么无耻。”


    “他们皇家人,就没有几个好东西。”


    阿栀看着宁妍旎闭了眼,心里更是难受,“公主——”


    “公主。”


    殿门被人适时敲响,她宫里的宫女在殿门口轻唤着,“公主,太子殿下和四皇子正在承禧宫门处,说是带了新奇的小东西来给公主。”


    “公主,见吗?”


    宁妍旎眼神示意阿栀涂抹着膏药的手停下,“见,请他们稍等片刻,我更个衣。”


    “公主,太子就罢了,为何公主还要见四皇子?”阿棠不敢说话,阿栀便开着口问着。


    她帮宁妍旎取过往常惯着的蓝青色软缎衣裙。


    宁妍旎看着,摇了摇头,她记得,“太子曾送过我几身颜色明丽的衣裙,它们可还在?”


    何止几身。


    有好几箱,阿栀都收着,放在了宁妍旎寝殿的角落里。宁妍旎虽然从不穿戴太子送的衣裙饰物,但太子送的次数还是未曾减过。


    这会宁妍旎提起,莫不是,阿栀试探地问着:“公主要穿?公主之前不是,不喜欢太子送的东西吗?”


    宁妍旎点了点头。


    她之前是不喜欢,但今后,不喜欢她也可以装得喜欢。


    她昨夜在求宁子韫的时候,就想得很清楚了。


    她太高估自己在这宫中自保的能耐了。


    她在他们眼里,在皇上,在宁子韫,甚至在太子眼里,无异于一件可以赏玩的东西,能把弄,则把弄。


    若是不能,连最后一点利用的价值都没有,那她还余下什么。


    昨夜和宁子韫说的,她没有准备反口,却也不准备真得真心实意帮宁子韫拿到那东西。


    在这宫中,只有得到太子,未来的储君的承诺,她才能心存离开宫城的一点希望。


    既然不能洁身自守,眼下太子周正温和,又愿意待她好,她为什么不能选择太子。


    更重要的是,太子大权在握,比四皇子和其它皇子的赢面要大得多。


    宁妍旎兀自定下心神,看着眼前阿栀拿出来的衣裙,“就拿那套缃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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