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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什么信息都不能透露吗?”周清辞脸色略微有点僵,眼里淌过一丝忧色。

    她得确定景肆在不在那艘游艇上,而目前最快的方法就是问前台。

    前台的回答依旧官方又僵硬:“抱歉,我们暂时也不清楚,您只有等。”

    知道从这些人嘴巴里也问不出个什么,周清辞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拨景肆的电话。

    依旧是无信号。

    走出酒店才发现雨实在太大了,撑着伞过马路,雨点噼里啪啦的,觉得连伞面都变重了。

    被雨笼罩的世界,雨水混着泥泞沾在周清辞的裤腿上,凉意自下而上蔓延开来。

    浑身都冷,心更冷。

    往港口那边看去,涨水了,过也过不去,来来去去几辆车,全是警车。

    事情比想象中更严重。

    无助感。

    周清辞站在街头,一遍又一遍拨景肆的电话,除了无信号还是无信号。

    这大概是她二十几年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很担心一个人,但是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漆黑的海,白日的美好记忆都消失了,此刻像是天使变恶魔,汹涌怒号,大海露出了最真实的面孔,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渺小的人类吞噬到深海之中。

    周清辞心烦意乱,如果景肆在那艘游艇上,如果出事的是景肆

    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以目前的超强降水量来看,大概会淹没一部分岛地,不过印象中岛上建有楼房的,最不济也可以躲避。

    而就算运气最差,景肆在那艘船上,出事的也不一定就是她。

    她会没事的,周清辞不停安慰自己。

    正思考着,一辆急救车疾驰而过,周清辞目光跟随了去,发现急救车是往码头的方向在开。

    连忙起身跟着走。

    刚开始是走,后来开始跑,也顾不得自己有没有淋湿,身上沾没沾泥巴了。

    她想着,要是跑得快些,或许能看到抬上担架的是谁,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消息。

    很快救护车停了下来,嘟嘟两声嗯了喇叭,人群散开一条道。

    周清辞走过去的时候已经有很多路人在围观,警l察拉了一道长长的警戒线,示意大家不准靠近岸边。

    没过多久,一辆担架被送上了救护车,那人身上盖着毯子,也看不清脸,只知道是个女性。

    有人看得真切,也“听说”了不少信息。

    “很漂亮一个女孩子啦,可惜了,很年轻的,被吓到了,风浪又大,脚一滑直接摔在甲板上,脑袋被尖物磕到。”

    “是死是活我不清楚的,医生不是说没有呼吸了吗?但是不知道,万一是我听错了呢。”

    “”

    那渔夫说话时方言里夹杂着很多普通话,所以周清辞全都听懂了。

    脸都吓白了,浑身止不住发抖。

    她走过去问情况,警方让她一边去,别打扰执行公务。

    “我想看看她是不是我的家属。”周清辞声音分明有些颤抖,一双眼直直看着警l察,想要一个答案。

    “是家属我们等会儿会打电话通知,现在你到那边去,我们还有其他的人要接。”

    这边周清辞进也进不去,只能站在警戒线旁,再次拿出手机给景肆打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播,sorry”

    竟然关机了。

    雨还在下,比刚刚更大,豆大般的雨点无情地敲打着地面,周围的一切被雨包裹着,全世界都是烦人的雨声。

    那些穿着制服的人穿梭在雨布中,拿着高亮手电筒往码头探照,只有一束雾蒙蒙的光,而能看到的,也只是汹涌澎拜的大海。

    周清辞站在原地,目光有些空洞。

    大雨斜斜飘落,飘进伞里,落在她的脸上,冰凉的雨水顺着清瘦的下颌线缓缓滴落,浸润了她的T恤。

    浑身都打湿了,或许是有点冷的,但她现在一点都不关心这个。

    突然有人在吼:“那边船过来了!”

    拿着呼叫机的警察说:“快快快!一定要保证所有船上的人都安全!”

    周清辞迅速回过神来,往码头那边看去,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团黑影。过了一会儿,船只近了,才勉强看到一道光。

    隐约能看到船上

    的人陆陆续续往下走,海水不受控制,船身很晃,警l察一边给他们递绳子一边伸出手拉他们下船。

    大概二十几个人,又黑又模糊,撤离的速度又快,更是看不清。

    新的一抹期望升了起来。

    周清辞耐心等待。

    警戒线撤开一个小口,人们快速往外撤离,这回才稍稍看清了那些人的样子。

    一个、两个、三个

    没有景肆。

    四个、五个、六个

    没有景肆。

    人最后撤离完了,还是没有景肆。

    周清辞心态略微有点崩,看不到景肆她就无法安宁,所以景肆到底在哪?在岛上吗?那边没有信号吗?电话关机是为什么?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弹了一条消息出来,本以为是景肆,结果却是景绮。

    景绮胡乱给她发了一个表情,估计小家伙是害怕了。

    就在周清辞准备折身回去的时候,身侧传来了景肆的声音:

    “小周?”

    声音里带着一点点略微不确定。

    周清辞抬眼一看,景肆原来才是最后出来的人。她身旁站着一个男人,男人高壮,一只手为她撑着伞,两人保持着安全距离。

    而情绪真正崩溃大概是在这个时候。

    担忧、委屈、一点点生气。

    这些情绪全都涌了上来。

    一看到周清辞眼眶通红,景肆微微愣了一下,快步走过来安慰她。

    “对不起。”

    第一句话就是道歉,她大概知道周清辞给她打了多少个电话,不巧的是——

    “我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船上,人又多,很黑,船又晃,那时候来不及看手机掉在哪里。后来好不容易找到手机,才发现摔坏了。”

    景肆看着周清辞,清秀的脸上还挂着雨水,眼里噙着泪水,好像下一秒就快哭出来,加上身上湿透,单薄的衣衫藏不住纤瘦的身体。

    一瞬间门景肆的心揪成一团,酸涩涌了上来。

    她顾不上那么多,伸手抱住了周清辞,感受到怀里单薄的肩胛在颤抖,景肆伸出手一只手贴了贴她的脸,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这么漂亮一张脸,哭起来更让人心疼了。

    景肆没想到周清辞会来找她,更没想到这家伙在这傻傻等她。有点感动又有点心疼。

    “对不起,我的问题。当时看快下雨了,大家说不如赶紧回来,于是我们上了船,没想到雨来得这么快,在海上漂了好久。”

    “没有,没事,你没事就好。”周清辞别过脸,似是不想让景肆看到她情绪外露的模样,她很少在别人面前哭,“景总,我身上湿的,你别靠我太近。”

    景肆没有选择松手,反而将周清辞抱得更紧了。

    冰冷和温热触碰在一起,周清辞复杂的情绪在此刻土崩瓦解,眼泪不受控制簌簌而流,原来担心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景肆感受到她的情绪,轻拍她的肩膀,随即转身看向刚刚为她打伞的男人,说:“张总,今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我和我妹妹一起。”

    被叫张总的人看了周清辞一眼,最终点点头走了。

    他走后,景肆接过了周清辞手里的雨伞,拉了拉周清辞的手。

    “让你担心了。”

    “嗯,没事。”

    “绮绮在房间门对吗?”

    “对,有一个钟头了。”

    “那还是快回去吧。”

    雨还是很大,两人冒着雨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路程也就两三百米,不算远。

    期间门景肆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揽着周清辞的肩膀。景肆很久都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周清辞先开的口:“刚刚有救护车来过,一个女生被抬上了担架。”顿了顿,哽了一下,“也不知道抢救过来没有。”

    “抢救过来了,我听张总说的。”景肆低头看了眼周清辞,她的眉眼之间门透着纯澈,都说从眼睛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景肆觉得,小周应该是个纯粹又真诚的人,“倒是你。”

    “我怎么?”

    “你把自己淋成这样,要是感冒发烧了怎么办?”

    周清辞眼里含着笑,开玩笑的语气:“我身体挺好的,感冒发烧,三天就好~”

    气氛稍稍缓和了些。

    景肆搭在周清辞肩上的手悄然滑落,随即很自然地触

    碰到周清辞的手腕,一把握住了。

    冷冰冰的触感。

    周清辞身体明显一僵。

    “要三天才好啊,你要是感冒了我就三天都没有小助理了。”

    被握住的地方暖烘烘的,周清辞眸光闪烁,偷偷看了景肆一眼。

    黑夜里并不充盈的光,虚虚涂来,仅能看到景肆的侧脸,白皙的皮肤和夜色形成极致对比,依旧诱人的唇色,感受到一点点从雨夜里溢出来的温柔。

    “喔,那我就不感冒,让你每天都有小助理。”

    周清辞喉咙滑动了一下,脸颊微烫,惊觉自己说的话怪肉麻的,于是移开了视线。

    耳边传来景肆的笑声,清越动听,热气拂来,痒痒的。

    “当然了,你不能生病。”景肆在周清辞手腕上轻轻捏了一下。

    捏得周清辞浑身都痒,她的感官变得敏感起来。

    手腕被握住的触感,落在伞面的雨声,还有属于景肆特有的香味,此刻被这些东西包裹住了。

    景肆一步她一步,两人一同踩着水往酒店走,水圈漾了出去,快要消失,又重新漾出一圈,如此反复

    路灯照亮马路,微光落在水圈上,折射出点点光芒。

    这种感觉太虚浮,以至于有种做梦的感觉。

    混着雨声,景肆小声说了句:“小周,你真的傻傻的。”

    周清辞没听太清,侧目去看景肆,“你说什么?”

    景肆摇摇头,“没什么,我说快点回家。”!

    第23章

    这雨真的很猛,到酒店的时候,两人都淋湿了。

    周清辞堪比落汤鸡的程度,于是景肆推着她赶紧去洗澡。

    一旁的景绮有点困惑:“你们不都淋湿了吗?不能一起洗吗?”

    “不能。”景肆余光看向景绮,“去帮姐姐找衣服。”

    勤劳的小蜜蜂开始翻找行李箱。

    这边周清辞执拗不过,硬生生被景肆推进了浴室。

    她的牛仔裤全都沾了水,鞋和裤腿上全是泥点,T恤更不用说,简直能拧出水来。

    “快冲一下,换洗衣物等会儿我给你送过来。”

    景肆瞟了一眼周清辞的衣领,很快关上了门。

    客厅里,景绮蹲在地上翻周清辞的行李,最后拿了一套睡衣出来。

    “妈妈,这个可不可以?”

    “嗯,可以,先放床上。”

    景肆也没闲着,趁着景绮没注意,把淋湿的裙子脱了下来,她动作迅速,苗条的身形很快露在空气中。

    光洁的肩胛,平直的锁骨,小腹没有一点赘肉,且该有的都有,这身材论谁看了都会迷糊。

    很快找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在床边坐下。

    “绮绮乖乖,过来一下。”

    景绮把行李的衣服翻得乱七八糟,抬起眼,“来了妈妈。”

    她撒下手里的东西,咚咚咚往景肆跑去,很亲昵地扑进了景肆的怀里,靠着景肆撒娇。

    景肆轻轻拥着她,“刚刚一个人在房间,怕不怕?”

    “有一点点怕,但我知道姐姐找妈妈去了,就告诉自己不怕。”

    “哦~姐姐怎么跟你说的?”

    “她让我乖乖在这里等着,不要给任何人开门,还说有事用电脑给她发消息。”

    “还有呢?”景肆想知道更多。

    “我想想。”景绮仔细回忆,才又说:“我们吃完饭她还好好的,在阳台坐了一会儿,然后外面开始下雨了,她就不好了。”

    “不好了?”

    景绮从景肆怀里退开,走到空旷的地方,来回几个踱步,一边走一边说:“她当时就这样走,一边走一边皱眉。很着急的样子。”

    “好了,我知道了乖乖。”

    景肆一声叹息,心里酸酸的。

    有多少助理能做到这个份上?细节见真情。景肆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周清辞是真的在意她。

    除去助理这个身份,如果她们不是工作上的合同伙伴,私下应该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就冲周清辞这份真诚。

    现在这个社会,逢场作戏的人太多,像周清辞这样的人已经很少。

    真心换真心,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并不是靠时间的计量的,而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或许会在短时间内形成。

    景肆觉得,周清辞给她的感觉挺好的。

    正思考着,浴室花洒声突然停了。这才想起没给她拿衣服,连忙把睡衣给她送去。

    到门口的时候敲了敲门。

    “洗好了吗?”

    “嗯。”

    “随便给你找了两件衣服。”

    “好,马上。”

    浴室里传来拖鞋踩水的声音,由远及近,门锁的位置动了动,很快打开一条缝,一只纤白的胳膊伸了出来。

    门后是周清辞的脸,光洁的脸颊上还挂着水珠,因为洗澡的原因有些微微泛红,一双清湛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好看极了。

    景肆赶忙将衣服递了过去。

    “谢谢。”

    “不谢,快换上。”

    嘴巴上这么说,景肆却没挪开脚步,视线落在其他地方,里面一片氤氲,热气扑腾而来,朦朦胧胧。

    垂眸便看到了周清辞沾满水珠的锁骨,虽然只是一眼。

    一瞬间,景肆收回了目光,被自己的冒犯吓到。

    也是这一刻,周清辞手抖了一下,捏着的两件衣服掉了一件。

    尴尬了。

    两人面面相觑。

    “你不捡吗?”

    “捡。”周清辞看了她一眼,眼里有话。

    景肆明显愣了一下,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她早该离开的,所以站在这里干什么?

    “你慢慢洗。”

    景肆主动帮她掩了门,转身那一刻觉得有点奇怪,那种和周清辞之间的,奇怪的感觉。

    出来的时候,发现景绮在床上摆弄着什么。

    景肆走过去一看,小家伙是在看照片。白天拍的那些,拍得挺不错,照片上的变装小公主真是俏皮又可爱。

    顺着床沿坐下,“今天姐姐带你玩了什么?”

    “可多了,她带我去便利店买了冰激凌,又去吃了大餐,坐了游艇,拍了照”景绮一一细数,从早上数到晚上,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周清辞带她去的地方一点不少。

    景肆目光变得柔和。

    “姐姐还说,说你很辛苦,你不是不想陪我,是因为你太忙。”景绮摸着照片,陷入沉思,嘟哝道:“我知道你很忙,妈妈,以后姐姐陪我也可以。”

    “小周姐姐很棒对吧?”

    景绮重重地点了点头,“对!我好喜欢她!”

    景肆摸了摸景绮的小脑袋,话锋一转:“可是小周姐姐不能一直陪你,她是妈妈的助理,她的工作不是照顾你,是因为她人好,所以她今天带你玩了很多好玩的。”

    这是事实。

    她雇周清辞来当她的助理,合同里从来没有要带孩子这一项。

    倒是周清辞一路贴心,任劳任怨。

    景绮顿了一下,直愣愣看着景肆,在消化这个对她来说可能不算好消息的消息。

    “懂妈妈的意思了吗?”

    “一点点懂。”景绮在床上滚了一圈,“怎么让小周姐姐一直陪着我们呀!”

    景肆没回答这个问题。

    怎么让周清辞一直陪着她们?这个问题不需要答案便已经很明显。

    周清辞迟早会离开的,周清辞不会一直陪着她们的。

    母女俩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浴室的门终于打开,洗完澡的人带着一身水气走了出来。

    一件简单的宽松T恤,配上浅色超短裤,黑色的发随意搭在肩头,还有些湿润。

    人高腿长,是妥妥的衣架子,即使是这么随意的服饰也难掩她的好看。

    “不把头发吹了?”景肆抬眼去看她。

    周清辞用浴巾擦了擦头发,“我在外面吹就好,你快去洗个澡。”

    她拿着吹风机去找插头。

    那双白嫩嫩的腿在景肆面前晃来晃去。

    “好,我洗澡去。”

    说是洗澡不如说是逃避。

    都是同性,为什么看到周清辞的腿会心慌,太奇怪了。

    浴室内。

    景肆站在花洒下,温水顺着发丝向下流淌,一览无遗,正对着她的是一面镜子,镜子里是她自己的模样。

    白雪里的小樱花,傲然挺立。

    冲了一会儿,脑袋清醒许多,景肆把那种异样的感觉归结于周清辞今晚的行为。

    小周今天在码头等了好久,还淋了雨,景肆觉得自己心里是有点愧疚的。

    所以会情不自禁对她关注多一些?

    况且小周年轻漂亮又迷人,会经常注意到她也是自然。

    景肆想起有时候在街上,一些同性也会对她投来目光,女人最会欣赏女人。

    所以这是正常的。

    自我安慰之后,景肆才开始涂抹沐浴露。

    她最喜欢在洗澡的时候走神,想东想西,又想起了宋语璇曾经说过的话。

    宋语璇曾经很好奇景肆到底喜欢什么人。

    她开始给景肆介绍过不少优秀男性,到后来也逐渐明白,没有男人能入得了景肆的眼。

    所以后来,宋语璇一口咬定景肆喜欢女人。

    这一点景肆虽然没否认过,但她觉得喜欢女人的概率也不大。

    如果一定要喜欢女人的话

    景肆关掉了花洒,站着发愣,她想,如果一定要喜欢女人的话,或许小周这样的也不错。

    这想法在空气中悬浮了一秒钟,一瞬而过。

    很快景肆恢复神智,她觉得今晚有点思考过度了。真是神奇,人活在这世界上,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人来喜欢?

    还是一个人,简简单单,多好。

    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半小时后。

    景绮已经睡了。

    周清辞则是在阳台打电话,她关了玻璃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从她的表情和动作来看,对话好像不是很愉快。

    景肆没去打搅,坐在化妆镜前开始睡前护肤。

    期间时不时会往阳台的方向看一眼。

    她挺好奇,像小周脾气这么好的人,谁能

    把她惹成这样?

    不会又是那个戴绿帽的前任吧?

    过了一会儿,对话终于结束了,周清辞靠在栏杆上发呆。

    景肆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叹气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随即很快周清辞转过身来,视线和景肆对上,她紧缩的眉头又瞬间舒展开了。

    扬了扬唇,拉开了玻璃门,懒懒地靠着,问景肆:“洗这么快?”

    “应该不是我快,而是你电话打太久了。”景肆继续涂眼霜,漫不经心地问她:“谢之林又给你打电话了?”

    “对。”周清辞抿了抿唇,神色复杂,“她说她想打胎,想离婚,要找我复合?离谱吗?”

    景肆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你怎么想呢?”

    “那肯定不可能。”周清辞合上了门,顺带拉了窗帘进来,找了张凳子坐在景肆面前,好不认真地问:“你说她既然要这样,当初为什么不好好和我在一起?”

    这是一个世纪难题,关于爱情的世纪难题,景肆这种母胎solo的人可没这方面的经验。

    但她还是耐心地给周清辞分析了一番:

    “有可能她以为自己能遇到更好的,但她没遇到更好的,她做了错误的选择,现在想回头,但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大部分人在爱情里,应该都是迷迷糊糊的吧?有的觉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有的又见异思迁,总之背叛者,本身会去背叛就是因为贪婪,这样的人无法定心,是很容易后悔的。”

    周清辞点点头,她觉得景肆说得好有道理,不愧是结过婚的人。

    景肆涂抹完最后一样护肤品,笑了笑,“天天被她缠着也不是办法,我说过了,你会遇到更好的。”

    “我已经把她的新号码拉黑了。”周清辞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转移了话题:“景总,这就是你这么年轻的秘诀么?”

    这么一说,景肆好像想起了什么,她抬眼看周清辞,“对了,你不护肤吗?”

    “我买了挺多,但不怎么护。”

    景肆笑笑,感叹:“那你皮肤是真的好。”

    应该是说,年轻才是真的好,她胶原蛋白没流失的时候也这么造。

    “

    小周,过来。”

    “干嘛?”周清辞稍稍俯身,一只手撑着桌面,笑盈盈的模样,从她表情来看,好像已经预料到景肆要做什么。

    “给你涂涂?今晚浅浅护肤一下?”景肆拿出自己最昂贵的眼霜

    “好啊~”周清辞主动闭上眼睛,把脸凑到景肆面前。

    那的确是一张毫无瑕疵的脸,景肆在想,周清辞上辈子肯定贿赂过老天爷,不然上天怎么会如此慷慨给她一张这样的脸。

    景肆从小瓶子里挤出一点,均匀地擦在周清辞的眼下,来回几次,仔细端详,发现她是一点点眼纹都没有,状态超好。

    “好了,你别碰它,等它自然干。”

    周清辞眯着眼睛没睁开,“还想涂,我看你刚刚还涂了别的。”

    “行~都给你涂上。”

    景肆眼里噙着笑,弄了水和乳在掌心,一双手在周清辞脸上轻轻地拍,有种奇异的快乐感。

    她觉得周清辞的脸就像是嫩嫩的鸡蛋?还是弹性超好的那种。一旦有了这想法,代入感就有点强了。

    越看越像清水鸡蛋。

    “噗”景肆没忍住,鼻腔里哼出轻轻的笑。

    周清辞睁开眼,略微困惑,“我很好笑吗?”

    “没有,就是觉得你皮肤有点太好了,我嫉妒。”景肆开玩笑的语气,刚刚那几下觉得不带劲,没忍住又捏了两下。

    触感那是相当之好,她在想,她要是周清辞那什么前任,估计每天都得把周清辞的脸捏个遍。

    “你捏我!”周清辞稍稍后仰了一些,试图拉开距离。

    结果话还没说完,景肆趁她不注意,又在她脸上轻轻戳了两下。

    “!!!你还戳我!”

    “好了,逗逗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第24章

    “好了,逗逗你,反应那么大干嘛~”景肆把护肤品重新装进化妆包里,保持桌面整洁,又拿纸巾擦了擦手,才又说:“对了小周,把今天的账报一下。”

    “都是小钱,不用啦。”

    景肆已经拿出备用手机,一副不太理解的表情,“是小钱吗?”她看着周清辞,正经道:“报一下,是多少就是多少。”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周清辞这收入,哪儿经得起那些小岛的项目造次。

    随随便便也得花个好几千。

    “转我500吧那。”周清辞还挺无所谓的。

    “500?”

    景肆以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看着周清辞,她见过报账往多了报的,没见过往少的报的。

    “对啊,500差不多了,游艇是拼的,挺便宜,然后下午也没花多少。”

    景肆没说话,拼游艇的价格她大概清楚的,一个人大概一千,两人光是坐游艇最少就要花两千。然后周清辞又带景绮去照相,什么杂七杂八的……

    转周清辞500是不可能的,景肆在500后面又加了个0。

    顿了顿,觉得5000还是给少了,人家帮忙带孩子玩这玩那的呢,开销估计不少。

    于是景肆把“5”改成了“8”,一共转了8000块钱过去。

    周清辞那边收到转账通知的时候啧了一声,“不是500吗景总,怎么给8000?”

    五百变八千,这跨度未免太大了。

    “收下。”嗓音里夹带了几分不可抗拒。

    知道景肆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周清辞便也点了收款。

    结果没过两秒钟,又收到2000块的转账。

    “景总,你这又是干嘛?”

    景肆把手机放在桌上,淡淡回复:“涨工资。”

    周清辞愣了一下,她实习期一个月工资也就五千。

    “也不是这么涨的吧?”

    感觉她好大方,虽然自己不缺钱。

    景肆笑她:“涨工资不好吗?”

    周清辞这边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收款。

    她记得周默曾经说过

    ,要大方接收别人给的东西,大不了假以时日回一个价格差不多的过去。

    收就收吧,景肆的一番心意呢。

    “好啊,谢谢景总。”

    景肆满意地扬了扬唇,“这才对嘛。”

    若是周清辞不收,她心里倒真的过意不去了。

    关了化妆灯,景肆站起身来,神色带着疲惫,略略看了周清辞一眼。

    “困吗?”

    “有点儿困了,不如睡觉吧。”

    房间里其实有点儿冷,恨不得赶紧钻被窝里去。

    沿床边,景肆整理了一下被子,温声说:“今晚我睡中间吧,想抱着绮绮睡会儿。”

    “啊,那当然没问题。”

    两条被子,一条小的给景绮了,两个大人也就凑合另一条。

    还是和昨天晚上一样,床够大,空间算不上拥挤,但绝不宽敞。

    稍不注意就得有个肢体接触,或许是因为绮绮那小家伙一个人就占了半张床的原因。

    掀开被子,景肆先坐了上去,理了理头发才躺下,又找了个合适的姿势侧卧着。

    纤白的胳膊夹着被子一角,手臂的曲线在柔光下更显清晰。

    白而细,但并没有瘦弱到病态。有线条,一点点弧度,给人一种力量刚刚好的感觉。

    周清辞盯着她的手臂看了两秒,熄了灯,也跟着躺了下去。

    柔软的被子覆盖着,浮着一股淡味,和景肆身上的气味很接近。

    周清辞阖上眼,呼吸一口气,满满的馥郁钻进她的鼻腔里。

    很难忽视。

    黑暗中,景肆突然来了一句:“明天我们就回北城好吧?”

    “好的景总。”

    “今晚谢谢你。”

    周清辞往被窝里缩了缩,点点头。

    “睡了,晚安。”

    “晚安。”

    房间里突然很安静。

    周清辞侧了个身,正面对着景肆,她睁着眼,视线里一片漆黑。

    有点困,但又睡不着。

    蓦地想起两年前和谢之林来旅游也是这样,两人开了间房,也是这样的大床房。

    那时才刚谈不久,挺青涩的。只记得

    那天晚上,周清辞想吻谢之林,对方拒绝了。

    也是从那时开始,就被谢之林洗脑,她说所谓的“真爱”都是建立在柏拉图上的。

    两个女孩子相处,不需要性,她讨厌性,可以抱抱可以牵手,但就是不可以做l爱。

    想到这里,周清辞愈发难受,辗转难眠。

    她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子,有种当初自己蠢到家的感觉。

    怎么就信了谢之林直女装姬的把戏?

    但转念一想,多亏谢之林的不睡之恩,不然惹得一身骚。

    这时,床上景绮翻了个身,小声呢喃:“妈妈,抱抱。”

    很快传来景肆轻柔的声音,“妈妈在呢宝贝。”

    母女俩靠近,细微的衣料摩擦声,很快拥抱在一起。

    周清辞停止走神,也阖上了眼睛。心想当小孩儿真好,有人抱着睡。

    伴随着窗外的雨声,渐渐也困了。夜半,凉意爬上窗沿,沁入缝隙,很快挥发在空气中

    房间里的中央空调开了一整夜。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天还蒙蒙亮,周清辞睁开了眼睛。

    闷闷的,不太舒服,刚一呼气,感觉鼻子有点堵。

    她悄悄摸下床,去了卫生间。

    第一件事就是擤鼻涕,可能昨天是真的受寒了,睡了一觉就像没睡似的,头昏脑胀。

    镜子里的自己也很憔悴,用了半包纸,鼻涕直流。

    出来的时候,床上母女俩还在睡,周清辞蹑手蹑脚往沙发的方向走,没往床那边走,要是传染到小朋友就不好了。

    刚坐下,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往这边看了眼。

    景肆眼带困意,小声问她:“怎么了?”

    周清辞指指鼻子,“感冒了。”

    景肆支起身来,床头灯很快被打开,暖光照射在屋子里和她的皮肤上,她拿起遥控,把空调温度调高了点儿。

    从床上下来,估计是没太睡醒,景肆走起路来迷迷糊糊的,黑色吊带长裙穿在她身上,颀长美丽,随着脚下的步伐,面料微微褶皱,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慵懒的气息。

    走到行李箱前,开始翻找东西,很快拿出一盒感冒药来。

    她别了一下耳边的发,眸色稍微清醒了些,看向周清辞,“先吃点这个,没好转再去看医生。”

    周清辞说话带着鼻音:“好,这是小问题,不严重的。”

    像这种小病她都是拖着拖着就好了,有时候甚至药都不吃。

    景肆明显比她更细致一些,又起身去倒了点儿水,把药和水杯递给她。

    “药肯定得吃,你看看自己蔫成什么样了。”

    周清辞接过杯子,抿了两口水,咽下药片。

    她整个人困恹恹的,感觉没什么精神。

    “没想到你还真感冒了。”

    “我也没想到。”

    景肆抬起手在周清辞额头上贴了一下,“头晕吗?”

    手掌细腻,触感很清晰。

    怎么又摸过来了啊,她手可真暖和。

    周清辞眯着眼,“不是很晕。”

    “等会儿应该会好一些,再来睡会儿?”

    “算了,等会儿传染给你们。”

    “你那是风寒性感冒,不是病毒性感冒,不会传染的。”景肆才不管她那么多,一把拉她起来,往床那边走。

    她还困着,还想睡。既然她要睡,周清辞也要睡,一个人坐在那里像什么样子。

    半拉半就,最后还是被拉到床上了。

    这边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景肆一把摁住她,“别动。”

    两人距离拉近,景肆一双清透的眸子看着她,神色略微霸道,但手上的动作却是温柔的。

    “你需要休息,现在还没到六点,再睡会儿。”

    周清辞被压住的地方痒痒的,她眯了眯眼,作罢了。

    “听你的。”

    景肆满意地扬了扬唇,又在她脸上戳了一下,“快睡吧。”

    这么一戳,戳得周清辞的头更晕了。

    就突然很困。

    啪嗒一声,床头灯熄灭了。

    那窗帘遮光很好,和晚上差不多,就这样迷迷糊糊又睡了三个钟头。

    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

    那药好像并不奏效,情况并没有好转,鼻子还是堵,脑袋还是晕。

    抬眼一看,景肆已经在收拾

    行李。

    “好点了吗?”

    “嗯嗯。”周清辞支起身子,强打精神,“要出发了吗?”

    “嗯,预计十点半,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行李我帮你收。”

    周清辞没贪睡的习惯,摸索着从床上下来,趁着行李箱还没合上,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景肆目光落到这边,“绮绮,去给姐姐倒杯温水。”

    “好!”小朋友睡了一晚上,精力相当好。

    她给周清辞倒了一杯水,递给过去的时候明显感受到,周清辞整个人都是蔫蔫的

    *

    十点半,准时出发。

    暴雨过后,天气晴和。

    返程的路上,周清辞一直在睡觉。

    而景肆也没闲着,两个小时的车程,一半的时间都在打电话,而其中宋语璇那通电话让她最心烦。

    得赶紧回公司。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为期两天的假期结束了。

    梁叔默默开车,一路无言。

    三小时后,当车子抵达公寓门口的时候,景肆才轻轻碰了碰周清辞的胳膊。

    “小周,到家了,你还好么?”

    周清辞睁开眼,略微迷糊,点了点头,“还好。”

    听声音嗓子有点涩。

    “那你回家休息一会儿?下午就不用来上班了。”

    “好。”

    景肆伸手替她开了门。梁叔下车帮她搬行李。

    太阳明晃晃的,有点刺眼,周清辞提着行李,抬起手遮了遮阳光。

    感觉她站都站不稳,景肆有点担忧,“你是不是发烧了?”

    周清辞摆摆手,“没有,只是睡太久,有点迷糊了,我好很多了。”

    “那你注意休息,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景肆现在也没有办法陪她上去,公司那边有急事要处理。

    “景总拜拜。”末了,周清辞看向景绮,“小可爱拜拜,下次再见。”

    景绮嘟了嘟嘴,一副挺舍不得的模样,但还是懂事的没有纠缠。

    “姐姐拜拜,等你病好了我再来找你玩~”

    就此分别。

    周清辞拖

    着行李回公寓了。

    车上的景肆眼含忧色,现在得赶紧去见宋语璇。

    “梁叔,你把绮绮送回家。公司有点事,我得马上去一趟。”话音刚落,景肆已经扣开车门,人走了出去,弯下腰对景绮说:“你乖乖回家好吗?妈妈有急事要处理。”

    急事。

    景肆永远都在忙,这对景绮已经是家常便饭。

    *

    难得的晴天,宋语璇坐在景肆的办公桌上,悠哉悠哉。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高跟鞋踩在地面哐哐哐,光是听声音都能知道走路的人心情很是着急。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景肆夹着一阵风走了进来。

    脸色微微有点难看。

    “这件事开不得玩笑。”

    几百年都看不到景肆这幅表情,宋语璇立马正襟危坐,“我也想开玩笑啊,但是他真的回来了。”

    “他知道景绮吗?”

    宋语璇点了点头,“那是必然。”略微迟疑了,还是说出了口:“而且他想要景绮的抚养权。”

    “异想天开。”景肆脸色透露着少有的傲然和冷漠,语气略带讥诮:“他怎么争?凭他抛弃妻女,凭他是杀人凶手吗?”

    当初许佳念的死,和胡康脱不了干系,如若不是胡康一走了之,许佳念怎么会身患抑郁症,身体一天比一天垮?最后被疾病拖垮了身体。

    孩子她养了六年,臭男人现在回来说要就要,做什么梦。

    宋语璇好像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我觉得他未必是想要景绮,要真的是个负责人的爹,早就回来了。大概率就是为了钱。”

    谁不知道景肆有钱?特别是他胡康那种人,势利眼一个。

    “但是,据说啊——”宋语璇顿了一下,“据说这两年他做生意又赚了一点儿,所以我也不确定他到底是要钱还是要人。”

    “不管他是要钱还是要人,那都不可能。”景肆很快冷静下来,“我有景绮的抚养证明。”

    “但是他说他想见景绮一面。”

    这个,其实很难拒绝。

    排除大人们本身的恩怨,胡康是有见景绮的权力。

    况且景绮

    见不见胡康,也不是景肆能决定的。

    办公室气氛突然变得沉寂,宋语璇看了景肆好几眼,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景肆开的口:“这个我得回去问问绮绮,就算见面,我也得在现场。”

    爸爸这个角色,对景绮来说,似乎就像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野生猴子,有点莫名其妙。

    景肆也从没提过,不是不提,是不知道怎么提。

    像胡康这种研究生时期把许佳念搞怀孕,嘴上说着负责,临产期消失不见的,还是少。

    他是真的渣,非常不负责,把自私自利诠释到极致的人。

    “好了,肆肆,你也别担心了。孩子是你的,必定是你的,当初佳念走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说么?”

    “对,她当然是我的。”景肆靠在椅子上,长长叹了口气。

    突然想起了许佳念。

    她和佳念是什么交情呢?裤子可以同一条穿,小学就认识,一直陪伴在彼此身边,连研究生都是一起上的,是一生的挚友。曾经开玩笑说,死了都要埋在一起。

    佳念哪里都好,就是看男人的眼光太差。

    “当初抚养景绮的时候,身边的所有人都反对。”景肆看向宋语璇,突然有些感慨:“语璇,包括你也是。”

    宋语璇也是个性子直的人,实话实话说:“废话啊,你年轻漂亮,前途无限,二十五六塞给你一个孩子,别人喜当爹,你是喜当妈。外面的人都怎么说啊,说你景肆被男人抛弃,说你早婚早孕,说你年轻的时候私生活不检点才有了景绮,烂话坏话都说尽了。”

    那确实,流言蜚语是一把刀,传播者或许只是为了满足茶余饭后的八卦趣味,但听着有心。

    景肆也不例外。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有被这些事情困扰,但后来也就想通了,清者自清。

    “就还好,现在还挺无所谓的,主要是工作忙,顾不了那么多。”

    谈起工作,氛围稍稍缓和了些,胡康的事暂时抛之脑后。

    “对了,你那小助理呢?”

    “哦她。”景肆突然想起周清辞,“她有点小感冒,回去休息了。”

    想起周清辞,她应该没事吧?中午分别的时候走得也匆忙,没怎么

    注意她的情况。

    “你们俩”宋语璇凑近了,眉头上扬,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眨了眨,眼里有话。

    “我们俩挺好的啊。”景肆稍稍顿了一下,“我喜欢她的性格,是我迄今为止最满意的助理。”

    “害害害!”宋语璇手指敲了敲桌子,“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你那小助理不简单啊~”

    景肆:“???”

    “她不是喜欢女生么?”

    “所以?”

    “所以你们俩有没有可能啊~”

    “没有可能,你在想什么?”景肆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出了这句话。

    她从来没有把周清辞往“爱情”那方面靠,就算除去助理的身份,最多也就是觉得周清辞可以当朋友,妹妹,类似于这样的关系。

    至于产生荷尔蒙?这是盲区。景肆碰都不会碰。

    “你别说,小周真的挺好看的啊,我看着她都喜欢,你和她真的擦不出火花来?”

    谈起周清辞,景肆觉得她比宋语璇更有发言权。

    “她刚分手,压根没有重新开启一段恋情的想法。”景肆觑了宋语璇一眼,“我们关系很单纯,倒是你啊,什么都往爱情上靠,这世上的情谊可多了。”

    宋语璇被怼得哑口无言,直接气笑了。

    “好啊,景肆你知道吗,我现在恨不得有人来收了你!等你恋爱那天我要大笑特笑!”

    景肆扬了扬唇,神色稍微缓和了些。

    这世上哪有人能收得了她,封心锁爱的。

    这边宋语璇躺在沙发上开始摆烂,“我躺会儿啊,等你工作完,晚上顺便一起吃了。”

    “嗯。”

    整个下午,景肆都待在办公室,宋语璇没事做,和她一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景肆边聊边工作。

    好不容易到了傍晚,手头的工作停下来,景肆才意识周清辞好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回复她的消息了。

    消息是下午两点发的,她问周清辞好点没有,对方没有回复。

    想着可能在睡觉,便又发了一条过去,让她睡醒了报一下平安。

    结果现在已经六点了,那边毫无动静。

    “你一直拿着手机看什么呢?走啊,吃饭了!”宋语璇饿了俩小时了,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她一直没回复我。”景肆开始不安,“睡得也太久了。”

    “她睡醒了自然会回复你的嘛。”

    “不,我感觉她可能发烧了。”景肆起身拿包,宋语璇跟在她身后。

    见景肆越走越快,宋语璇困惑极了:“不是,就算她发烧了,也轮不到你去照顾她吧?”

    “是因为我她才生病的,我必须得去她家看一趟。”

    两人边走边说,这边进了电梯,景肆把昨天发生的事原封不动说了一遍。

    “你管这叫纯洁的关系?哪个助理做到这个份上?”

    “小周不一样,她人很好的。你不懂,她就是那种很真诚的人啊。”

    “不是,好也不是这么好的吧?”

    叮——

    电梯门打开,景肆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宋语璇这边追都追不上,小跑着说:“见鬼,除了景绮,我还没见你担心谁成这样。”

    景肆突然停下了脚步,表情变得无比认真:“语璇,我担心她是很正常的事啊,她因为等我淋了雨所以感冒,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会非常内疚。至于你说的,她对我有什么意思,我到目前为止没感受到。”

    宋语璇愣了一下,很快解释:“我倒不是那个意思。那那我要和你一起去吗?”

    肚子咕叽咕叽地叫,都快饿死了。等了半天,结果这人还要去当保姆?

    “你饿了就先去吃饭吧。”

    宋语璇只能妥协,“行吧,等了你一下午,吃了一吨空气。”

    景肆眼神略微抱歉,“明天再请你。”

    “快去吧,你的小助理可重要呢,要是她真烧坏脑子了你可不心疼死。”

    景肆也不和她斗嘴,往外面走,提前发过消息给梁叔,车子已经停在不远处。

    走了几步,宋语璇突然叫住景肆,“对了,那天晚上那件事,你真的不告诉她吗?她迟早会知道的吧?”

    景肆停下脚步。

    那一幕闪现在脑海中,明明过了那么久,好像还是昨天发生过的事情一样。

    巧合,缘分。

    每每想起都会这么觉得。

    “你知道那天晚上她说什么吗?她说她要和我结婚,她说我有孩子也要和我结婚。”景肆莞尔,“像这种喝醉酒的胡言乱语,干嘛说出来让人家尴尬。”

    宋语璇原地愣住,很快跟着笑出了声。

    “行啊,她和你结婚,你老婆就是你助理,你们俩天天在办公室极限运动,想想也很刺激啊~”

    “……”

    从宋语璇嘴巴里听不到正经话是真的。

    景肆耳根分明有点泛红,挥挥手,“懒得跟你说,走了!”!

    第25章

    去公寓的路上,景肆打了三个电话,没接。

    “梁叔,稍微开快点。”

    油门踩深了些,窗外的树影开始快速倒退。

    二十分钟的车程直接缩短了将近一半。

    下车后,景肆直奔周清辞那栋楼,她记得是在7层,准确来说,她不仅记得周清辞住哪里,还记得她家的密码。

    这该死的好记性。

    一路直奔,电梯内,景肆在想,如果周清辞不给她开门的话,那只有输密码进去了,至于怎么解释到时候再想办法吧。

    意料之中,在门口敲了两分钟也没人应,景肆不再磨叽,输密码进入。

    甫一进门,便被磕了一下。

    周清辞的行李箱就放在玄关的位置,箱子旁边胡乱扔了两只鞋子,可见那人回家的时候有多随意。

    景肆换了拖鞋进去。

    客厅空无一人,灯也没开,黑漆漆的。

    “小周?”景肆往客厅的方向走,“周清辞?”

    没人应她。

    往卧室走去,正对着的房门半掩着,一种直觉,她觉得周清辞大概率就在里面,心里着急,不免脚下的步伐快了些。

    临到门口时,景肆停下脚步,轻轻敲了敲门,“小周,我是景肆,你在睡觉吗?”

    卧室里传来轻微的响动,两秒之后,啪嗒一声,卧室里的小灯开了。

    “唔?”

    景肆松了口气,推门进入。周清辞头发凌乱地坐了起来,一脸懵逼。

    “景总?”

    “”

    "你怎么进来的?"

    “你没锁门。”景肆直接略过这个话题,走到床沿边上,“你现在还好吗?头晕吗?”

    周清辞还处于迷糊状态,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景肆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里,而且还站在她床边上。

    两秒之后,意识到什么,周清辞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一下。

    “景总我——”眼里流淌过一丝尴尬,“我习惯裸睡,我没穿衣服裤子。”????

    尴尬了。

    景肆手

    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漆黑的眸子里闪烁过一丝困惑,而后视线下移,落在周清辞光滑的肩颈上,她的肌肤因着温度微微泛红,骨感,肩线流畅,粉粉的,让人想起了可口的水蜜桃。

    “嗯,那你先穿一穿。”景肆悄悄缩回了手,主动转过身,没再去看她。

    周清辞胡乱摸了一件睡衣,一边穿一边说:“我是不是睡太久了?”

    “很久。”景肆原地站着,双手抱胸,“我给你发了很多消息你都没理我。”

    “抱歉抱歉!”周清辞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好了。”

    景肆这才转过身,周清辞已经穿上了一件小睡裙,她表情还有点懵,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瞳仁里噙着迷茫,好像还没清醒。

    “温度计在哪?”

    “量过了,就是有点小发烧。”

    景肆视线一转,落在床头柜上,上面放了一杯水还有一盒退烧药。

    周清辞坐在床上,眼神发愣,清醒了好一会儿,太阳穴隐隐作痛,整个人还是很蔫,但比上午好了些。

    过了一会儿才解释说:“回来的时候就很困,吃了这药就睡了,好像这药吃了嗜睡,怎么一醒都七八点了。”

    景肆顺着床沿坐下,两人距离拉近了些,她伸手往周清辞额头上探了探。

    手掌冰凉,又换了手背去贴,确定是还发着烧才移开。

    “饿不饿?”

    周清辞点点头,“饿。”

    说着就要拿出手机点外卖,景肆制止了她。

    “生病了就别吃外卖,我做饭给你吃。”

    “你做?“周清辞受宠若惊,被景肆的贴心吓到,“不不不不!随便点个粥就好了!”

    哪有让上司帮忙做饭的,想不想活了。

    见周清辞反应如此剧烈,景肆眼里漾起一点笑,“所以你不想吃我做的饭?”

    “那倒也不是!”周清辞放下了手机,眼里闪烁了一点点期待,还有一点点推辞。期待是真的,推辞是假的,最终还是原形毕露了:“好吧,冰箱里有菜,但不知道新鲜不新鲜了。”

    “没事,我在网上买一点菜就好,很快。”景肆替周清辞掖了掖被子,“你把这个退烧药再吃一遍,然后休息一会儿。”

    周清辞直直盯着景肆,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真实,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

    “我需要做什么吗?”

    “你需要好好休息,然后快快好起来。”

    景肆的声音和缓轻柔,让人很容易安定下来,原来一个人的音色也会让人有安全感。

    生病的人会有一点点脆弱,周清辞也不例外,她没想到景肆竟然来找她。

    “好了,你乖乖休息。”景肆准备起身。

    下一秒周清辞却握住了她的手。

    “景总,你真好。”

    景肆的手没有抽离,反而回握了一下,“因为你对我好,所以我对你好。”

    若不是周清辞为了等她找她,也不会淋雨生病。情感这东西,向来都是相互的。

    周清辞听了,浅浅地颔首,抬眼看向景肆,“那你可以抱我一下嘛?”

    抱一下确定不是在做梦。

    景肆莞尔。

    稍稍俯身,伸手环住了周清辞的肩膀,她很瘦,好像一只手就能环绕似的,于是那种天然的怜爱感袭上心头,景肆紧了紧手臂。

    “有时候你真的像一个小朋友,景绮生病了,也要我这样抱她。”

    一股清香,她的头发贴在鼻尖,痒痒的。周清辞回抱了她,她为景肆的到来而感动。

    感性使然,眼眶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泛红,但克制住了,为了缓和这份陌生的亲昵,还开了个玩笑:“和绮绮一样?那我岂不是该叫你妈妈?”

    两人都笑了,很快分开。但这份温暖还流溢在空气中,冷清的氛围瞬间有了温度。

    “有没有想吃的?”

    “蔬菜粥!”

    "还有呢?"

    “我不挑食。”周清辞眼里还泛着水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景肆。

    景肆并未察觉,“那你休息着等我,我去做饭。”

    周清辞点点头,目光随着那道纤长的身形,很快门合上了,房间重归安静。

    其实还是有点困,没什么精神,周清辞盖着薄被,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细细听着门外的响动,偶尔传来景肆的脚步声,若有若无。

    周清辞阖上眼,太阳穴隐隐作痛,不知道

    怎么的,脑袋里开始闪烁一些画面。

    那天晚上

    “你叫什么名字?”

    “周周清辞。”

    “上车吧,我送你。”

    “谢谢。”

    “我得走了。”

    “不走,别走,我要和你结婚。”

    周清辞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下一秒睁开眼,多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严重怀疑自己是生病产生了幻觉。

    好像回忆起一些零碎的片段,可为什么脑海里是景肆的模样?

    宋语璇?景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怎么会这样?

    无法把宋语璇带入那样的情景中,倒是景肆很有代入感

    奇怪。

    *

    厨房内,景肆靠着厨台发呆,灶上的小锅正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粥还在煮。

    做什么晚餐?

    大菜景肆不会做,小菜可以尝试。于是拿着手机浏览,准备弄一些简单又清淡的小菜。

    最后暂定两个小菜,再煮一个汤作罢。

    景肆挽起袖子,将青菜放到池子里清洗。

    温水浸润指尖,手腕纤白,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看就不是经常下厨的人。

    事实如此,景肆家庭条件不错,从小到大家里最不缺的就是保姆,所以沾锅碗的次数屈指可数。

    慢慢熬,慢慢做,很快厨房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菜香。

    没过多久,卧室的门打开了。

    周清辞承认自己是被香味勾引出来的,将近八个小时未进食,一闻到这味道就饿了。

    她走到客厅便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在厨房的位置,颀长的身影正忙碌着。

    景肆长发挽起,相当随意的一个丸子头,仅仅一个背影也觉得很好看,她平日高高在上,如今认真做饭的样子倒是显得不真实了。

    周清辞心头一暖,趿着拖鞋往厨房的方向走。

    她倚靠在门上,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景总,你做的饭好香啊。”

    景肆没停下手里的动作,“香吗?香的话你等会儿多吃点。”末了才用余光看了周清辞一眼,“好点

    了吗?”

    “好多了~”周清辞伸了个懒腰,“保证明天活蹦乱跳。”

    景肆小声笑,“最好是。”

    周清辞也没闲着,想进厨房帮忙。

    结果景肆不让她干活,就递了个勺子给她,让她站在原地搅拌稀饭。

    周清辞从善如流,印象中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被一个人呵护照顾。

    以前和谢之林在一起的时候,谢之林很懒,不爱做饭,不是外卖就是出门探店,她说她讨厌吃家常菜。

    可周清辞觉得家常菜挺好的,吃家常菜,才有家的味道。

    “马上就可以开饭了,最后炒一个西兰花。”

    “那我关火了?”

    “嗯,盛两碗到那边去等我。”

    “好~~”周清辞超听话,其实有点喜欢这种被景肆安排的感觉。

    饭厅灯光柔和,桌上摆着几道清脆时蔬。

    待两人真正坐着准备吃饭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半了。

    看着碗里的青菜瘦肉粥,周清辞一脸满足。

    “景总,你知道吗,今天你一来,我就有种生病真好的感觉。”

    “不准瞎说。”

    “真的!”周清辞难得笑得这么开心,“平常我在家都吃外卖,觉得一个人做饭好麻烦。”

    太冷清了,其实挺喜欢做饭,但缺一个和她一起吃饭的人。

    言语之中透着那么一点点孤单,景肆感受到了。

    “怎么想着一个人在外面住,不和家人一起?”

    “不太喜欢和我爸住。”周清辞咬了咬筷子,撒谎让她有点小小的脸红。

    事实是家里住得太远,郊区别墅,开车来回都得一个半小时,太麻烦。再说了,和周默住,那得多不自由。

    “哦~”景肆信以为真,压根没怀疑。

    “对了景总!”周清辞似乎想起了什么,“我今天回家没锁门吗?”

    “对,没锁。”景肆撒起谎来才是真的不含糊,脸色变都不变一下,“我一推就开了,还很惊讶你为什么不锁门。”

    她这表情,论谁看了都不会怀疑。

    “那就是我太大意了!当时脑袋昏昏,进门什么都不想,就想睡觉。”

    她被糊弄的样子实在太可爱。

    景肆眼里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点点头,“那你以后要注意安全,万一坏人进来怎么办?”

    “是哦,想起来都后怕。可是我很好奇——”周清辞眼里闪过一点试探,“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一单元哪一楼的?”

    空气突然沉默。

    景肆稍稍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周清辞会追问到这个地步,差一点没回过神来。

    好在这边脑袋转得也快,没留白。

    “我打电话问的宋语璇。”

    “哦~那宋语璇记性可真好。”周清辞目光落在景肆脸上,思考着什么,脱口而出:“上次说请她吃饭都忘了,那明天补上吧。”!

    第26章

    周清辞喝了两大碗粥,饭饱后心满意足,已经很久没有把胃填得这么满了。

    两人又把残羹剩菜收拾好才作罢。

    时间已经不早,景肆打算回家。

    “记得睡前再吃点药,我得走了。”

    “不再歇会儿吗?”周清辞明显舍不得她。

    景肆已经拿起外套,没有要停留的意思,“等会晚了,明天还得上班。”

    “那倒是。”

    周清辞没有挽留她的理由,但又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我送你。”

    “在家好好待着,不要你送。”景肆一只脚已经踏出门外,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回头一看,周清辞已经跑去卧室换衣服了。

    她随便挂了件外套就跑出来,到玄关处开始换鞋,压根就没给景肆拒绝的机会。

    “走吧景总。”

    景肆心想她还挺执拗,便也随她去了。

    两人慢悠悠去坐电梯。

    进入狭小的空间,在景肆要去按“1”的时候周清辞也伸出了手。

    默契地相视一笑,周清辞先收回了手,“你按吧。”

    景肆波澜不惊地摁了一个“1”,不疾不徐地说:“就送到楼下。”

    周清辞拢了拢外套,双手交织在一起,笑着说:“出都出来了,那当然是送到小区门口。”

    景肆觑她一眼,勾了勾唇,打趣她:“然后又吹风,又受寒,最后病一点都没好,还得我来照顾你。”

    这边自然而然接了她的玩笑话:“如果是这样,那最好不过了,要是每天生病都能吃到景总做的饭,我情愿每天生病。”

    “说什么傻话。”景肆顿了两秒,似乎想起了什么,唇角的笑终于漾开,“做梦。”

    电梯门适时打开,两人迈步往外走。

    从大厅出来时,天已经完全擦黑。较于白天凉爽了不少。

    踩下阶梯,并肩往下走。

    这个时间段出来散步的人不算多。

    一条曲折的鹅卵石小道直通大门,四周全是绿化,花圃里藏着几盏微暗的路灯,静谧的夜,空气流溢着淡淡的花香。

    两人缓缓踱步,保持着很近的距离,影子交织,偶尔踩在彼此的影子上。

    “景总,明天加班吗?”

    “不加。”景肆侧目看她一眼,“怎么了?”

    “不加班的话,可不可以请你和宋语璇一起吃个晚饭?”

    景肆眸光闪烁,“这么喜欢和我吃饭?”

    周清辞也不虚情假意,直言:“对,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吃饭就特别有食欲。”

    嘴甜得像是抹了蜜,景肆完全没法拒绝。

    “那我等会儿回家问问宋语璇吧。”

    这事算是暂时定了下来。

    两人一路聊一路走,短短的路程走了将近十分钟,也不知道具体聊了什么,都是一些漫无目的的话题。

    最终还是走到小区门口,景肆顿下脚步。

    晚风拂面而来,半点炽热半点凉,这一带的马路略微有点冷清,她看向周清辞,“好了,你回去吧。”

    “今天谢谢你。”周清辞看向景肆,漆黑的眼眸漾开一点不舍。

    “别说谢谢,显得很生疏。”

    “好~那明天再见咯。”

    景肆挥挥手,沿街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她摇下车门,抬了抬下巴,“快回去,然后早点休息。”

    “嗯,到家给我发消息。”

    景肆颔首。

    车轮缓缓滚动,直直向前,速度逐渐加快,很快车子驶入拐角,消失在周清辞的视线里。

    她站在街头,目光还落在景肆刚刚离开过的地方,一种无所适从的冷清和孤寂包裹了她。

    平常没太大这种感觉,或许是最近几天都和景肆待在一起的原因,这下她突然走了,好像还有一点不习惯。

    周清辞站了一会儿,转身原路返回。

    她走进大门,路过物业,里面守夜的大叔正翘着二郎腿看电视。

    周清辞一眼掠过,手揣兜里,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突然顿下了脚步。

    灵光一闪。

    她又往物业楼里看了眼,那里面好像有监控。

    有监控!!!她怎么把这个忘了。

    周清辞想都没想直接折身,迈着步子进了物业楼

    *

    “调监控?你是业主吗?”

    “我是啊。”周清辞摸出物业卡。

    大叔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长相端正,白嫩白嫩的,一看就正经姑娘,还有点眼熟,不像骗人的。

    “说下名字呢?”

    “周清辞,一栋七楼14号,要不要我把身份证给你看?”

    大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将正在追的电视剧最小化,点开了监控画面,“你要看哪天的监控?”

    “上周。”

    “周几?你什么东西掉了吗?”

    “周周晚上,十点之后。”周清辞目光直直看着电脑屏幕,随口编造了一个谎:“我银行卡找不到了,想着是不是那天晚上喝醉了,掉哪儿了。”

    大叔其实只是随口一问,压根就不在意她掉了什么。

    略微生疏地调到那天的监控,一边弄一边说:“这监控只保存一个星期,你晚一天来就没了。”

    接着把座位让给周清辞,“你自己看吧,我不太会弄这玩意儿。”

    周清辞坐在位子上,下两下调出了电梯里的画面,开了倍速,耐心地看着。

    那天是几点回来的她也不确定,只能把范围拉大,从晚上十点开始,监控里期间有人不停进入电梯。

    周清辞看得眼睛都乏了。

    在将近十一点的录像中,她终于看到了自己。

    一个醉醺醺,骨头发软的自己。

    周清辞放慢了倍速,一帧一帧细细地看。

    电梯内,高清画面,她靠在女人怀里,不知道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动作好不暧昧。

    画面中,女人揉了揉眉头,表情看起来有点尴尬,但还是耐心地抱住了她。

    她又看了一遍,虽然只是背影,但这背影……

    周清辞相当震惊。!!!

    去他妈的宋语璇,这不是景肆是谁!!!

    周清辞难得不淡定,短短十几秒的画面来来回回看了五六遍。

    身旁的大叔像是看智障一样看着她,“姑娘,这视频里有你掉的银行卡?”

    周清辞抿住唇角,笑容怎么绷不住,索性也不装了,笑了出来,“

    噗没有,但是,就是很开心。”

    “东西掉了找不回来了还开心?”

    “嗯,对,超开心。”周清辞把视频拷贝下来,传到自己手机里,临走前还在傻笑,“谢谢你啊叔叔。”

    “哎呀,别谢我,你快走吧。”大叔晦气地摆了摆手,他觉得他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怎么都神叨叨的。

    从监控室出来,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周清辞除了开心,还很懵。

    是景肆,竟然是景肆,可是景肆为什么不承认是她?

    难道是那天晚上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周清辞心想自己当了二十几年的好青年,好像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正想着,收到了景肆发来的微信,她说她到家了。

    看着对话框,其实很想问个为什么,消息已经编辑好,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一句话来回编辑了好久,删删减减,最后变成了:[收到,景总早点休息。]

    [好。]

    对方再无回复。

    可周清辞的心却没法平静了,一路上一直在想这件事,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和景肆之间还真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实在忍不住,必须要找个人倾诉一下,周清辞点开通讯列表,拨通了余嘉的电话

    夜色深浓,五分钟后。

    周清辞一只手捏着手机,另一只手输入密码进了屋。

    电话那头是余嘉的声音:

    “你们俩确定不是命中注定么?能巧成这样?”

    周清辞含着笑点头,“真的,假一赔十。”

    余嘉咯咯直笑,“那你老板是你的天选啊,缘分这东西来了挡都挡不住。”

    “缘分有一点点。”周清辞把门禁卡扔在茶几上,躺在软软的沙发上,叹了口气:“但是她没承认,非得说是她另外一个朋友。”

    余嘉那边沉吟几秒,“你说有没有可能,她是不想要你尴尬。”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没问她。”

    “还有,她也太好了吧,还照顾你吃饭,这样的姐姐哪儿找!反正我是遇不到了,你不知道我的老板有多过分,我现在看到她就想翻白眼。”

    余

    嘉说起自己的上司便滔滔不绝,她能不重复地吐槽一个小时。

    周清辞让她及时打住,这才作罢。

    两人隔着电话又聊了几句,余嘉突然颇有感叹:

    “小辞,你看,离开谢之林之后,你遇到的人是不是都超好?知道说明了什么吗?”

    “什么?”

    “下一个更乖,你的乖乖马上就要出现了!”

    “得了吧。”周清辞这边直摇头,“你觉得我还没被爱情折磨够?”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吧?”余嘉咬着字说话,周清辞都能想象到她的表情。

    “对,我封心锁爱,我要和我上司一样,当寡王。”

    “噫噫噫,句不离人家呢,还当寡王。”

    十几年的朋友,余嘉对周清辞再了解不过了。具体来说,她觉得周清辞在感情上有一点迟钝,是反射弧极长的人。

    别人喜欢她,她完全感觉不到。她喜欢别人,可能也会很长时间才意识到。

    “哦对了,我跟你说啊,叶轻回来了,她为什么回来你心里有数吧?”

    周清辞一脸茫然,“她回来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没数。”

    “听说你和谢之林分手了,马不停蹄从国外回来,你说你心里没数?”

    “哦……”周清辞波澜不惊,“回来就回来,那么多年了,人家早就放下了吧。”

    “这谁说得准啊,她当初爱你死去活来的,要真的还喜欢你,那也不是不可能。”

    “我又不是万人迷,哪儿谁都对我着迷,你对我滤镜太重了。”

    余嘉这边义正言辞,反复强调,说周清辞美而不自知,性格又寡寡淡淡的,不争不抢,长得又好看,搁谁谁不爱。

    “谢之林就不爱。”

    “她眼瞎,让她滚!”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说着就笑了,一直聊到深夜才作罢。

    挂了电话,周清辞简单洗漱,将近十二点才爬到床上,睡前按照景肆的叮嘱,吃了几粒感冒药。

    房间里安安静静,闭上眼之后,很奇怪,她又想起了景肆,景肆伸出手摸她额头时掌心的温度,景肆柔声说话时扑腾而来的热意。

    以及那天晚上的景肆

    很多记忆渐渐清晰。

    怎么全都是景肆!

    周清辞抱住枕头,不安地翻了个身,紧紧抿唇,强迫自己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出去。

    几度辗转,好不容易入眠,睡着之后梦境却找上了她。

    一个比夏夜还要更让人溽热熏蒸的梦。

    梦里女人的气息灼热,一点一点靠近,朦胧又美丽的轮廓,看不清她的脸,却莫名被吸引。

    周清辞下意识伸出手,紧接着,那双纤细的手稳稳握住了她。

    熟悉的触感。

    想要靠近,周清辞昂起下巴,感受到对方一点一点地吻她,灼热自浑身蔓延开来,从脖子到耳朵,从耳朵到唇角。

    她觉得自己几乎快要被海水淹没。

    就在唇快触碰的那一刻。

    “舒服吗?”

    “舒舒服。”

    “你是不是喜欢我?”

    女人温和的声线包裹着耳膜,浑身像是被池塘里的水草紧紧缠绕着,抬眼去看,景肆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一瞬间,周清辞心脏快速跳动了一下,极其惊吓,一个下坠,她从梦中醒来。

    惊坐而起,周清辞大口喘着气,胡乱地抓了抓头发,梦的画面还很清晰,为寂寥的夜晚徒增了欲念的色彩。

    她拍开小夜灯,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

    凌晨点,大夏天的,周清辞做了人生中第一个春l梦。!

    第27章

    这个梦让周清辞后半夜睡得不太好。

    以至于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头昏脑胀的,但好在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一如既往起床,简单洗漱,再打车去上班。

    工作日,街道拥堵不堪。

    周清辞坐在车里发愣,看着车窗外形形色色的人,一瞬间有些感慨。

    她觉得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球场,打工人则是一个个被踢来踢去的皮球,从早踢到晚,日日重复,枯燥无味。

    如此胡思乱想,计程车走走停停半小时,最终到了公司楼下。

    周清辞付钱下车,径直往大楼走去。

    大多数人都是面无表情,看似为生活奔波,实则是不得已的消耗时间。

    此刻周清辞才意识到工作本身其实是很无聊的,之所以她不觉得无聊,是因为接触的人不无聊。

    由于还没吃早饭,打算去便利店随便买点吃的。

    结果刚走没两步,余光瞥见一辆车。

    是景肆的车!

    周清辞脚下的步子不自觉放慢了些,目光跟着车身走。

    很快车子停下,接着后座门被推开。

    一条大长腿跨了出来,柔软的面料,随着脚下的动作形成流畅的弧度。

    景肆原本人高腿长,穿上高跟鞋就更显苗条了。

    她上班向来穿得正经,低调不花哨,但最简单的穿搭往往最挑人,气质骗不了人。

    从下车那一刻起,好几道目光匆匆掠过,他们麻木不仁的表情转为惊艳。

    大美女,谁不爱看?

    周清辞称之为“气场”。

    明显,被景肆气场和美貌吸引到的不止一人,但当事人却视而不见,踩着高跟鞋往大厦的方向走。

    周清辞自认为自己站的地方已经足够显眼,但景肆好像没看到她

    “景总!”

    闻言,景肆这才停下脚步,侧目才看到周清辞,那一刻眉眼瞬间变得柔和,“挺巧。”

    “我刚到。”

    “好点儿了吗?”

    “嗯嗯,没什么问题了。”周清辞迈着步子朝景肆走去

    ,也不管自己肚子饿不饿了。

    景肆站在原地等她,直到两人并肩,继续往前。

    景肆随口一问:“早饭吃了?”

    “还没,但不饿。”

    “早饭肯定要吃,走吧,我陪你。”景肆自然而然往左拐了一点。

    周清辞赶忙跟上,眼里噙着笑,“你吃了没啊?”

    “吃过了,张姨做的早餐。”

    吃了没,最日常的对话,若是别人周清辞才不想废话,可面对景肆她却很乐意。

    心里还惦记着昨天的事。周清辞试探:“宋语璇她有空吗?咱们的晚饭能排上日程么?”

    景肆笑她:“还说不饿呢,早饭都没吃就想着晚饭了。”顿了顿,又说:“她说有空,咱们约个七点半的吧。”

    邀约成功,周清辞心情好得不得了,“行,那我等会儿看一个合适的餐厅。”

    不知不觉走到便利店门口,周清辞进去买早餐。

    景肆站在门口等她,见她在货架上随便拿了几样东西,快速去结账。

    看着看着,眼里的笑意漾开,心想还真是第二天就能活蹦乱跳的了。

    病好了就好。

    从便利店出来,周清辞递给景肆一杯咖啡。

    “喝点儿,精神好。”

    景肆自然地接了过去,看周清辞黑眼圈略重,随意关心:“昨晚睡得还好吗?”

    原本还好好的,一听到这话,周清辞表情一滞,心虚地移开了目光,点点头。

    “睡得……挺好的。”

    挺好,好到后半夜都在失眠。

    景肆见她表情不太自然,略微有点好奇:“做什么梦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周清辞脸颊微微发烫,随口敷衍过去:“没梦到什么,都记不太清了。”

    景肆便也没追问下去。

    两人走进大厅,一长条排队乘坐电梯的人。

    托景肆的福,没排队,两人直接乘坐VIP。

    电梯内,狭小的空间让周清辞有点紧张,景肆刚刚那么一问,她的心情还没完全平复下来。

    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梦。

    此刻梦中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眉眼重合,比梦更清晰,更让人遐想非非。

    “咳。”周清辞轻咳一声,一只脚不安地动了动。

    景肆觑她一眼。

    “?”

    周清辞摆摆手,微微有些尴尬,“没什么。”

    “你脸怎么了?突然好红。”

    周清辞长长吐出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奈何靠景肆太近,她的心情压根没法平静。

    “我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就容易紧张。”

    又是一个脱口而出的谎。

    “你不会有幽闭症吧?”景肆见她脸色异常,便往她的方向挪了挪,顺带握住了周清辞的手腕,“没事,我在你旁边,很安全的。”!!!!

    唰的一下脸全红了,粉色蔓延至脖子。

    景肆的手就放在周清辞的手腕上,这触感…和昨晚的梦实在太像。

    “不是,景总,那个,我…….”

    周清辞已经忘记自己要说什么,或许那本身就是一句掩饰心虚的废话。

    想缩手,又有点舍不得。

    被握住的手好像不是她的了,僵硬地悬在空中动也不敢动,如此剧烈的反应让她有些局促不安。

    只觉得空气稀薄了,脑袋嗡嗡作响,她能想象到自己的脸到底有多烫。

    景肆却以为她是真的害怕,不停安抚她,“没事的,马上就到了。”

    这一安抚,安抚得周清辞更难受了,浑身像是有火,却没有释放的出口。

    好在电梯很快叮了一声,门打开了,周清辞如释重负。

    景肆也在这时候松了手,两人一同往外走去。

    “你今天奇奇怪怪的,发烧后遗症?”

    周清辞只是笑着点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两人一直走,临到办公室门口,景肆才停下脚步,“工作资料分会儿发给你,效率尽量高一点,今天我们尽量早点下班?”

    “好的景总。”

    “忙去吧。”

    周清辞转身往前走,心里在逃,表面却还要佯装镇定,直到工作间内反手关了门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心脏还在咚咚咚地跳,可怕。

    如此强烈的反应让

    周清辞感到迷茫。

    摸个手而已,昨晚胡乱做个梦而已,为什么?

    她其实很早就很困惑,为什么?为什么景肆给她的感觉不一样,景肆有可以轻易调动她感官的能力。

    为什么?是心动吗?

    周清辞自己也不明白心动是什么,像书上写的那些,心动就是为对方脸红心跳吗?她的确样样都占,还恬不知耻地做了关于景肆的梦。

    但这就能下定义吗?未必。

    只是这一切都是超出掌控范围的。

    遇到无法掌握的东西,第一反应都是恐惧。

    周清辞也不例外,很难想象在和前女友分手两周之后,她可能或许大概对一个有孩子的妈有那么一点点心动。

    也许只是欣赏,或者说好感,但这已经足够让她陷入纠结。

    喜欢景肆?

    只是设想都觉得可怕。

    且不说景肆如此生人勿近的性格,光是从直女这一点就让周清辞望而却步。

    她有孩子,有过老公,吸引她的,大概率会是和她前任一样的成功精英男性,而不是一个刚毕业且涉世未深的女孩。

    正如她纸条上写的“小朋友”,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要大上一个辈分。工作上是上司,工作下是姐姐,仅此而已。

    一番假设过后,周清辞彻底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太多了,即便想得再长远一点,就算她喜欢景肆,景肆也不会喜欢她。

    景肆这样的人,不可能喜欢她。

    所以这注定是个死结。完全不用担忧的死结,掀不起浪花的死结。

    想通了,心里也就舒服了许多。

    整理好心情,周清辞便也坐下来,登录好微信,开始一天的工作。

    景肆发了一份新的文件给她,这是客户的资料。

    而作为助理的,工作就是和客户沟通交流,安排一些吃饭或者谈生意的时间。

    点开资料的第一页——

    OneWhole集团总经理:叶轻。

    资料后还有备注:此人不爱酒桌文化,不必安排在星级酒店,合同洽谈时间安排在一小时内,周五晚上进行。

    周清辞盯着资料上的照片,印象中眉清目秀的

    叶轻已经有所变化,少了一份青涩,多了一份知性和成熟。

    和她多久没见面了?六七年了,准确来说,按辈分的话,叶轻该算是她的姐姐,大个两三岁的样子。

    因为那场突兀的表白,叶轻几年前出国之后再也没回来过,如今一回来就坐上这个位置,看来是成长不少。

    周清辞把资料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那串电话号码,很快拨通了过去

    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的位置,耳朵贴着电话,在第三声响之后,对方接通了。

    “喂,叶总您好。”周清辞很快进入工作状态,“我是京圆集团景总的助理,周五晚上八点您有时间和我们景总见一面吗?”

    电话那头没有回复,而是沉默几秒。

    正当周清辞准备说下一句话的时候。

    叶轻终于开口了:“好久不见。”

    周清辞这边顿了一下,很快语气里夹着笑声:“噗,还以为能蒙混过关,没想到你还是听出来了。”

    “你的声音,捏着鼻子说我都听得出来。”电话那头传来温和的笑声,“我刚回国几天,还没来得及联系你,晚上有空么?出来吃个晚饭?”

    “啊,今晚不行,有约了。”

    叶轻很快接了话:“那就明晚。”顿了两秒,“明晚正好和你老板谈谈,你也会来的,对吗?”

    “对。”

    “那我们就一起吃个饭好了。”

    周清辞这边抿了抿唇,试探的语气:“到时候你能不能假装不认识我,也别说我爸的事?我不想让公司的人知道关于我的太多。”

    叶轻嗯了一声,一如往常平淡的声线:“好,明白。”

    几年不见了,也没怎么联系,突然这么打电话,不免有点生疏。周清辞握紧了手机,试图寻找话题,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倒是叶轻没有要挂断的意思,不疾不徐说了句:“你怎么想着去当别人助理?”

    语气里是有一点不明白的意思。

    换作谁都不会明白,周默在北城的影响力显而易见,知名集团总裁的女儿,竟然跑去别的公司给别人当助理,费解。

    “啊我,我弄来玩儿呢,干不了多久。”

    “干得习

    惯吗?其实我这里也有助理岗位,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来——”

    周清辞打断她:“我和这老板签订劳动合同了!至少一年!你不用担心我,我吧,就是想体验一下生活,要工作环境都是熟人倒是不自在了。”

    “行,那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我这边还有工作要忙,先挂了?”

    “嗯,明天见。”

    “明天见。”

    嘟——

    周清辞立马挂断了电话,长长舒了口气。

    叶轻还是和以前一样,连说话的语气都没变,她性子沉稳,情绪不易外露,所以也很难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什么来。

    比如说,很难听出她对自己还有没有感情。

    周清辞当然希望对方是不喜欢的,她把叶轻当姐姐,这份感情从未变过,如果对方现在已经放下,那真的再好不过了。

    管她的,大概不喜欢了吧。七八年了,当初也还是学生,肯定不喜欢了。

    抛开这些杂乱的想法,周清辞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一直忙碌到十点才有时间休息。

    十一点的时候收到了景肆的消息,说是让她帮忙下楼邮寄两份资料。

    周清辞欣然前往。

    职场新人就是这样,再小一件事也能做出几分趣味来,但这份兴奋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彻底消失。

    好在周清辞目前还处于积极的状态。

    她从景肆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两份文件,阔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等了一会儿,电梯门很快打开了,和一个男人打了照面。

    他西装革履,长相还算端正,只是眉眼之间夹着老成的气息,一双狡黠的眼从周清辞脸上掠过,两人相□□了点头,擦肩而过。

    周清辞以为是找景肆谈工作的人,也没当回事,拿着资料进了电梯

    *

    办公室内,景肆正和张总打着电话,毫无预备的,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以为是周清辞有什么事倒回来,结果抬眼一看,胡康就站在门口。

    这边景肆蹙起眉头,对电话里的人说等会儿联系,挂了电话。

    胡康就站在门口,说他礼貌吧,他进门不敲门,说他不

    礼貌吧,你不让他进他还真的没进。

    景肆觑他一眼,眸子里的冷漠一闪而过,重新坐回位置上,冷冷道:

    “进来吧。”

    景肆不喜欢胡康是显而易见的,从大学许佳念和他谈恋爱的时候,景肆就觉得这男的不行。

    他是那种长相还不错,并且自己也知道自己长相不错的人。

    这还远远不够,他外表看起来好相处,实则心思深沉,还很会伪装,这样的人是很可怕的。

    比如现在,景肆表现得很冷漠,胡康却笑脸相迎:“好久不见。”

    语气这么轻快是什么意思,是要将过往全都抹掉是么?

    景肆当然不吃他这套,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有什么话直接说,说快点。”

    相当不耐烦。

    胡康踩着皮鞋往这边走,他一米八几的身高,临到桌面拉开凳子坐下,扑面而来一股男士香水味。

    不算难闻,但景肆不喜欢。

    坐下后,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看着景肆,“我是来好好和你谈的。”

    景肆并不畏惧他的目光,直接迎了上去,眼神里透着果敢:“说吧。”

    “那就开门见山了,我要见景绮。”

    “可以见,但是我要在场。”

    胡康眉头一拧,微表情里闪过一点不悦,但还是平静地说:“我是她的父亲,我有权利和她单独相处吧?”

    景肆早有准备,知道他会这么说,会心一笑,语气略带讥诮:“孩子出生的时候你不在,这六年,你没有哪天在她身边,突然出现要见面,我这个当妈的能放心你和她单独相处?”

    就差把“做梦”两个字说出来。她觉得自己对胡康已经足够耐心,希望对方不要不识好歹。

    但这样的男人哪儿能识好歹。

    胡康下一句就踩雷:“我怎么不能和她单独相处?绮绮需要爸爸,我还得要回她的抚养权。”

    话音落下,他身子稍稍后仰,一双手交叉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六年来辛苦你了,带孩子不容易,我给你一笔抚养费。”

    景肆还从没见过有谁能在她面前谈钱的。没忍住还是笑出声来:“胡康,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没变。”

    和以前一样自大,和以前一样的大男子主义且以自我为中心。一样的没见过世面,竟然还好意思谈钱。

    “如今我事业有成,有一个不错的女友,她国外硕士学位,会给到景绮不错的教育,而我这边经济也会跟上,如果绮绮回到我身边,她会有一个相当完整的家。”

    景肆懒得和他扯这些,直接表明态度:“看景绮可以,想要回抚养权没门。现在法律名义上,她是我的女儿,你想都不要想。”

    胡康不悦地抿了抿唇角,眉眼之间都是不耐烦,最终还是摊牌:“我需要绮绮,她是我的希望,也是我唯一的女儿。”

    “你可真会讲笑话,孩子出生的时候你去哪儿了?许佳念卧病在床的时候你是骨灰洒海里生死未卜了吗?”

    “我——”胡康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我们能不能不谈她?对,我是有错,所以我现在想弥补,有什么问题吗?”

    “和你的女友再生一个,别打景绮主意。”

    这倒真的戳到胡康的痛点了,若他真的能再生一个,他才不会回来找景绮。

    就是生不出才回来找。但说出真相是绝对不可能说的,这关乎到男人的尊严问题。

    聪明如景肆,怎会不知道实情原委,胡康来之前她早就调查过,他患有男疾这事不难查到。

    僵持一番,景肆倒是先笑了出来。

    “你也有今天。”

    冷眼相待,语气里多少有点幸灾乐祸,胡康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终还是妥协了:“那至少让我见景绮。”

    “周六,给你一个和她见面的机会,时间我定,地点我定,有问题吗?没问题你可以走了。”

    景肆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查阅自己的工作,全然把胡康当成了空气。

    胡康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了,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憋着一口气。

    这么多年来,胡康自认为自己混得不错,至少不会被别人这样忽视,结果没想他成功,景肆更成功。

    人家压根不把那点钱放在眼里。

    胡康正想着能不能扳回一局的时,身后想起叩叩声。

    景肆抬眼,“进来。”

    门被推

    开,露出一颗小脑袋,“景总,已经寄好了。”

    景肆点点头,语气温和得不得了:“你进来等我两分钟,我们下去吃午饭。”

    周清辞看了眼时间,才十一点半,有点早,但不碍事。她看了胡康一眼,很好奇为什么有客户还让她进去。

    不过当然是听景肆的,周清辞顺手轻轻带过了门。

    她放慢了脚步,就站在门旁边,没说话,似乎在踏入那一刻便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气氛不对,景肆太冷漠,根本不像是对客户的样子。

    这边胡康坐如针毡,明显景肆在下逐客令,这什么小助理在这里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被迫起身,满脸都是不甘,最终不情不愿来了句:

    “行,什么时候可以看孩子给我发消息,我随时有空。”

    景肆甚至没正眼看他,一句话没说,连头都没点一下,直接无视过了。

    胡康气不过,转身就往外走,表情不太愉快。

    和周清辞擦肩而过那瞬间,发现周清辞正以一种错愕的表情看着他,仿佛在看什么哪家人没拴好的狗。

    胡康被盯得不舒服,被景肆当作空气就算了,这助理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有点掉面子,临到门口又顿下脚步,回头看景肆一眼,这回总算原形毕露了:

    “景绮需要一个爸爸,需要一个家,像你这样以后又不结婚的女人单独带她,孩子多半会很孤僻,你有没有想过,长大之后身边的人怎么看她?”

    景肆如听耳边风,连眼神都没给。

    “小周,帮我把门关上。”

    周清辞目光落在胡康脸上,就这?还有脸抛妻弃子?他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刚刚在电梯门口还真的是给他脸了。

    而且听这架势是要回来夺景绮的?脸皮怎么厚成这样,他做什么梦。

    周清辞一股无名火直冲冲往上窜。

    她拉开门,抬了下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就差用脚对胡康说话了:

    “出去。”!

    第28章

    “出去。”偌大的空间内,周清辞的声音显得尤其清晰。

    胡康皱眉,那副表情仿佛在说你一个小小助理怎么拽成这样。

    可周清辞压根不吃他这套,“听不懂人话吗?让你滚。”

    胡康直接给气笑了,目光投到景肆那边,“景肆,你这助理”

    “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行。”胡康折身往外走,临到周清辞身旁又停下脚步,“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周清辞表情很是挑衅,“嗯,可是狗叫我从来不放在心上的。”

    胡康瞬间脸色铁青,目光在周清辞身上掠了一遍,眼里的讥诮一闪而过。

    果然还是年轻了,以后不要见面,最好是这样。

    不然这姑娘就是把自己的路走窄了。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周清辞立马关上了门,心里骂了一句晦气。

    “小周,你过来一下。”景肆这才挺起腰板,稍稍后仰,靠在椅子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周清辞。

    “来了来了。”周清辞快步到她对面坐下,眸光闪烁,“怎么了景总?”

    “下次不要这样。”

    原本还在唇间的笑意倏然凝固,一点点失落从周清辞心里升了起来。

    下次不许这样?不许哪样?不许这样对她前夫说话么?

    “哦。”

    “不是责怪你,只是觉得这样对你不好。”景肆伸出手握住了她,言语轻和:“在职场上,性子太耿直是会吃亏的。我让你开门,你就开门让他出去就好。”

    “可是他那样说你!我当然要反击回去。”

    景肆轻轻点点头,“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抿了抿唇,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些,“在我这里,你可以,但是如果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助理,就要小心再小心。”

    “不,如果是别人,我才不会管呢。”周清辞的手被握得热,她抽离了出来,“我还以为是因为我顶撞你前夫对我生气了。”

    “前夫?”景肆神情僵了一下,笑出声:“那倒不必,我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那你不生我的气吧?”

    景肆摇头,“嗯,我不生气啊,为他值得吗。”

    “那就好。”

    听景肆这语气,看起来是不带任何留念了。

    可是她怎么会看上那男的啊?

    未必也太太眼瞎。

    景肆视线落在桌子上,盯着周清辞的手看,心想她刚刚为什么要缩手。

    抬眼,视线和周清辞对上。

    “小周,其实我挺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关于景绮。”景肆一只手撑着下巴,挺认真地说:“关于她是我的女儿,你有困惑过吗?”

    哪怕只是一瞬间。

    景肆从不问别人这样的问题,因为她不在意,但眼前这个人好像有一点点不一样。

    她想知道周清辞的看法。

    “困惑?那当然有。”周清辞并不遮掩,实话实说:“好几个瞬间都觉得你更像景绮的姐姐而不是妈妈,以及费解刚刚那个男人为什么会抛弃你,毕竟你”

    她看了景肆一眼,移开了目光,脸红心跳地说:“毕竟你这么优秀这么好。”

    “噗嗤。”景肆没忍住笑出声,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接着说。”

    “然后接下来这个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那我就直说了,我觉得你前夫配不上你,你看人有点不准。”

    一股脑说出口,接着心里咯噔咯噔的。

    这是不是找死?当着老板的面说老板眼瞎。

    没想到景肆这边去掉笑了出来,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周清辞。

    她认真回答问题的样子真可爱,虽然有一点过于诚实了。

    “确实,他配不上我。”景肆心想自己从来就没正眼看过胡康,“我和他就没有配过。”

    她的眼里闪烁一点犹豫,而后还是说了出来:“他其实不是我前夫。”???

    周清辞眼睛瞪得圆圆的,震惊溢出表面,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他不是??”

    “他不是。”

    “那谁是?”

    周清辞承认自己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不然也不会问出这样白痴的问题。

    “没人是。”景肆移开了目光,云淡风轻的,起身,拿了搭在椅子上的外套,“饿不饿?要不要边走边说?”

    “要。”周清辞木讷地跟着起身,满脑子都是景肆那句“没人是”。

    没人是,她没有前夫,那个男人又是?她的意思是她没结过婚吗?还是说结了婚,但前夫不是那个男人?

    脑袋里想的简直乱七八糟。

    好奇心完全被勾起,她跟着景肆,加快了脚步,很快站在景肆身旁。

    “他不是你前夫?所以是怎么个情况?”

    “他是景绮的爸爸,绮绮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我好朋友的。”

    “!!!!”周清辞停下脚步,下巴惊愕到快掉在地上,“哈?”

    “很意外是吧?每个人第一次听到都很意外。”景肆回头看她一眼,唇角上扬,“我说我母胎solo快30年你信吗?”

    “不信!”周清辞迈着脚步又追了上去,小声说:“景总你这样的美女怎么可能母单三十年!”

    心脏扑通扑通的。

    “我跟你说过了,遇不到喜欢的。”

    两人已经走进电梯,狭小的空间内,周清辞心跳极快,听景肆的语气好像是真的。

    三十年都遇不到喜欢的,那她真的是封心锁爱的寡王。

    “言归正传,绮绮的母亲,许佳念,我的好朋友,在生下景绮三个月之后离开了。”景肆双手交搭着,目光有些空洞,“她因为胡康患上了抑郁症,身体也逐渐变差,或许是过得真的不快乐吧,后来慢慢就成了不治之症。”

    每每陷入那段回忆,她依旧会心疼,心疼她那傻子朋友。

    周清辞内心滑过一点悲哀,一声叹息:“原来是这样。”

    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如此看来,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真的对景肆太不公平。

    可终归是景肆的选择。

    电梯门打开,两人往外面走去。天气还算晴朗,蓝天白云之间,太阳挂在上空泛着懒懒的光。

    周清辞眯了迷眼,“所以景总怎么愿意对我说这些?”

    自认为景肆不是那种愿意分享私事的人。

    “想说。”景肆觑她一眼,

    添了句:“或许觉得你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对象?”

    周清辞受宠若惊,“谢谢,我一定会守住这个秘密的。”

    “嗯,其实也不算是秘密,我周围的人都知道这些,至于绮绮,长大再告诉她。”

    两人一直往前走,期间一直聊些有的没的。

    或许在景肆对周清辞放下防备那一刻起,她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再是单纯的工作伙伴。

    更像是比较熟悉的人。

    像是朋友,好像又没那么朋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怀揣着这个小秘密,周清辞心情放晴。

    “对了景总,那个叶总说她明晚有空。”

    “哦?她这么快就答应了?”

    “对,然后说一起吃饭。”

    景肆眉头微微上扬,一点点惊讶。

    “她是出了名的难搞,你竟然能这么快搞定她,看来你对付客户还是有一套嘛。”

    她纯属运气好,遇到老熟人而已,谈什么技巧。

    “她人其实还好,只是可能表面给人感觉比较有距离感,我觉得她应该挺好相处的。”

    叶轻这人嘛,除了在外人面前性子冷了点,不认识她的人能被她冻成冰块,就凭那张冰山脸,都不知道吓退了多少人,实际上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这个叶老板其实我见过。”景肆仔细回忆,“没记错的话,是在国外,非常偶然的机会。给我的感觉是,不好相处,但也不端着,她好像很讨厌人情世故那一套,挺酷的一个人。”

    不好相处?挺酷?别人口中的叶轻,对周清辞来说是陌生的。

    印象中的叶轻,是截然不同的形象,她细心体贴,知道你需要什么,喜欢什么,永远不会带来麻烦。

    知礼懂事,任何事都恰如其分。

    即便当年表白那件事,也没有造成太大的尴尬,被拒之后她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周清辞不要放在心上。

    然后独自一人飞往国外求学,几年来从不曾打扰。

    想至此,周清辞突然有点难过。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伤过叶轻的心,但荷尔蒙这东西产生不了就是产生不了。

    “想什么呢?”

    “没。”周清辞回过神来,自然而然转移了话题:“晚上的餐厅我已经订好了,你能玩晚一点再回家吗?”

    想着景肆天天忙工作忙家庭,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多少,是时候放松一下了。

    “要去干嘛?”景肆以一种略带反感的语气说:“我不太爱去酒吧,有点太吵。”

    “咱不去酒吧。”周清辞靠近了些,小声说:“咱们去玩点年轻人玩的东西,怎么样?”

    景肆好奇心被勾起,“年轻人玩的东西,是什么?”

    周清辞想起了之前景肆说话说一半,那抓心挠肝的感觉,也得让她试试了。

    不是不报,时日未到。

    “不告诉你。”

    “你还给我来这一套?”

    “就不说~除非你告诉我你上次做的什么梦,我就告诉你今晚我们玩什么。”

    景肆拧起眉头,表情里多少有点不可思议,她还没想到有一天能被周清辞反将一军。

    可景肆什么人啊,周清辞要和她比还是嫩了点。

    景肆沉吟两秒,开口:“你告诉我今晚我们玩什么,我就告诉你我那天做了什么梦。”

    “当真?”

    “当真。”

    于是周清辞傻乎乎开始摊牌:“好吧,我们先去吃饭,再去玩一场剧本杀,是这么安排的。”

    这么轻易就上钩了啊,真是一只笨鱼儿。

    “剧本杀~哦,不错。”景肆抿了抿唇,咽下笑意。

    “所以你那天晚上梦到什么?”

    景肆眼里多少有点揶揄,她看着周清辞满目期待的模样,突然很想逗逗她。

    “那天晚上我梦到——”很快话锋一转:“不告诉你。”

    “??!!”周清辞这才意识到她好像被景肆耍了,“景总,你也太坏了!”

    就差当场跳脚。

    景肆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唇角的笑意漾开,眸光闪烁。

    先前被胡康搞的坏心情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小欢愉。

    有时候觉得逗逗她,还真的挺好玩的。

    “快说快说!”周清辞也顾不得什么肢体接触不接触的,她一只手使劲晃景肆的胳膊,“咱们不兴这样的啊,说话要算数。”

    晃得景肆笑容愈发灿烂。

    “所以小周,别轻易相信一个人。”

    周清辞后悔莫及,“算是学到了。”

    特别是这样的漂亮女人,把人骗得一愣一愣的。!

    第29章

    暮色来临,某家餐厅内,轻快的纯音乐在耳边流淌,周清辞坐在靠窗的位置静心等候。

    快到七点的时候,景肆和宋语璇出现在餐厅门口。

    甫一出现,服务生便很快热情迎了上去。

    周清辞转过头去看,一眼便看到了景肆。

    一改平日的保守穿搭,黑色长裙衬得她身姿颀长,随着脚下的步伐,仿佛四周空气都活了过来。

    精致的五官只是上了淡淡的妆,好看的唇涂了浅色的唇膏,看起来粉粉的。

    很好亲的样子,周清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不论是什么场合,什么风格,好像在景肆身上都不是问题。

    很快服务生带两人往这边走,周清辞站起身来,抬起手打招呼:“在这边~”

    景肆视线很快投了过来,笑着点头。

    宋语璇更是不拘谨,隔着几米远就开始打招呼:“周周~”

    她这声周周喊得回环曲折,音腔里多少带点黏腻,听得周清辞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语璇姐,景总。”

    这称呼要规矩很多。

    包间是半开式的,被围成一个正方形,一边作为出口,适合四个人以下就餐。

    装饰简洁,吊着一盏暖白色的灯,给人一种干净有食欲的感觉。

    宋语璇拉着景肆一同坐下,三人这才开始点餐。

    周清辞把早就准备好的菜单推了过去。

    “看看想吃什么?”

    宋语璇接过菜单,翻开有点迷茫,“这家我没吃过呢,有什么推荐吗?”

    周清辞是有备而来,这家餐厅吃了不止一次,对于一些菜品还是有了解。

    她拿出手机,翻出备忘录,把手机递给了宋语璇。

    “你们看一下,这里面都是我吃过的觉得不错的,左边是清淡的,右边是有辣味的。”

    宋语璇接过手机,嘴里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吃饭还给提供备忘录的,真是细心呢。”

    身旁的景肆跟着笑了,无意开始打量。

    小周今天稍稍打扮了一下,还化了

    比平常更精致的妆。

    视线下移,平直的锁骨上落了一款简单的项链,增添了几分精致,景肆这才发现她好像穿的是裙子,难怪,觉得和平常不太一样。

    有点好看。

    只是匆匆一眼,景肆将目光挪到了备忘录上,开始认真点菜。

    这家餐厅不错,好像并没有搞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至少能从菜名上看出那到底是一样什么菜。

    三个人,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一共点了六个菜。

    周清辞将菜单递给服务生。

    漫长的等餐过程,总要聊点什么。

    宋语璇是个话痨,向来不在这种场合怯场。

    “小周,等会儿带姐姐们去哪儿玩啊?”

    周清辞端起柠檬水抿了一口,“剧本杀,可以吗?”

    宋语璇笑着点头,“这玩意儿我就玩过一次,跟开会似的,几个人坐那儿开三四个小时的会。”

    景肆淡淡接话:“那是你不会玩。”

    宋语璇突然笑出了声:“是是是,请问我们景大小姐玩过剧本杀吗?”

    “没有。”景肆倒是大方承认,“没玩过,但是我可以学。”

    周清辞连忙接了话:“不难,景总这智商,闭着眼睛都能玩。”

    “得得得,看来我们肆肆很想玩。”宋语璇笑容揶揄,“等会儿让她玩情感本,看她哭。”

    景肆略有困惑,“情感本是什么?”

    她确实不常玩这些年轻人玩的东西,所以也弄不太清这些规则。

    周清辞耐心解释:“情感本就是以情感为主的,还有一些恐怖本,逻辑本,搞笑本等等等等。”

    “喔。”景肆沉吟两秒,脱口而出:“情感本应该很无聊吧?不如我们玩恐怖本?”

    周清辞喉咙滑动了一下,“你确定?”

    心想景肆真的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女生更倾向于情感本一点,没想到她第一次玩竟然选择恐怖。

    选择恐怖本没什么问题。

    可周清辞有点心虚,因为她有一点胆小。

    是看鬼片会做噩梦的那种胆小,玩沉浸式恐怖本更别说了。

    “当然确定,既然要玩,就要寻求刺激,不喜

    欢情情爱爱的。”景肆直勾勾看着周清辞,眉头微微上扬,“还是说你害怕?”

    “我不怕。”周清辞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就恐怖本吧。”

    宋语璇比较随意,对她来说都是开会,开爱情会和恐怖会是一样的。

    关于等会儿要玩什么算是定了下来。

    这边服务员很快将几道菜端上桌,聊了一会儿,其实大家也饿了,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期间都是一些闲散的话题,边聊边吃,时间过得飞快,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总体还算愉快。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天已擦黑,夜幕迅速降临,城市街灯四起,灯火通明。

    沿着餐厅往剧本杀店走,那是坐落在市中心的大楼里很出名的一家。

    街头霓虹闪烁,当来到人群如粥的闹市街,感受到热闹的氛围,北城的夜此刻才彻底清晰起来。

    她们混入人群,和无数闲逛者融为一体。

    看着街头形形色色的人,景肆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已经很久没有下班后出来逛过街了,工作太忙,还有就是没人陪她。

    走到一半,周清辞停下脚步。

    “你们喝奶茶吗?”

    宋语璇耸耸肩,“我随意~别太甜就好~”

    景肆很少喝这个,但还是点点头,“可以来一杯。”

    “那你们等等我,我去买。”

    周清辞轻车熟路,很快排入人群,为了节约时间,隔着老远就开始扫码点餐。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宋语璇开始打趣:“我说景肆,你这小朋友可以啊,又是选店带咱们吃好吃的,又安排咱们去玩,这还不闲着给我们买喝的。”

    景肆目光始终落在周清辞清癯的背影上,始终没挪开。

    “什么叫我这小朋友?”

    “你这咬文嚼字的,我口误行吧。”宋语璇盯着周清辞背影看了好久,突然说:“觉得她好可爱哦,挺喜欢的。”

    景肆收回视线,上下打量宋语璇,语气倏然冷了下来:“她是我助理。”

    “嗯呐,所以呢?”

    “你别打她主意。”

    宋语璇听了直笑,她还没想过有朝一日能看到景肆占有

    欲爆棚的时刻。

    这一本正经吃醋是什么意思啊?

    有点东西。

    “真想拿块镜子让你照照。”宋语璇拉近距离,在景肆耳边小声说:“看看自己醋成什么样了!”

    “这不是吃醋。”景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觉得自己确实没有吃醋。

    只是觉得宋语璇这样的玩咖要是盯上小周,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出于关心,出于正义,与爱情无关。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你没吃醋,对对对。”

    景肆一时间有点语塞,平日宋语璇这样的玩笑开得老多了,但放在周清辞身上就显得有点不妥。

    完全不想让周清辞卷入这种玩笑话中。

    奇怪。

    “搞不好哪天你就栽在她手上!”

    “怎么可能?你在想什么?”景肆脸色微变,“别说这些,她来了。”

    这边周清辞端着三杯奶茶走了过来,脸上夹着淡淡的笑容,四周柔和的光晕洒在她的脸上,好看极了。

    她将手里的奶茶分别递出来,景肆拿了一杯小的。

    而预定的剧本杀店,就在附近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刚刚收到消息,我们组队的人齐了,直接上去就行啦。”

    “恐怖本吗?”宋语璇还是问了句,“有多恐怖?”

    “据说很恐怖,恐怖指数满星,玩过的都被吓尿了。”

    宋语璇轻飘飘来了句:“害,都是假的假的,吓不到我。”

    走出闹市区,往剧本杀店去。

    是那种商业大楼的其中一层,据说老板在场地里下了功夫,为了足够沉浸,每一间房都有不同的装修风格。

    而恐怖本当然就要符合恐怖氛围,光是想想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电梯内,周清辞抿了一口奶茶,压压惊。她用余光悄悄看了景肆一眼,对方没事儿人似的。

    她好淡定。

    出了电梯,几人往店内走去,果然里面大部分都是年轻人。

    找到同组的陌生小伙伴,大家跟着DM进了房间。

    刚一进门,一股阴森的气息便压了过来,房间里光线暗淡,壁纸上一个鬼

    脸女人,四周是渗血的墙壁,恐怖氛围直接拉满。

    一起玩的妹子居多,大家表情都有点惶恐,宋语璇更别说了,刚刚说的大胆现在简直没眼看。

    周清辞才踏了一只脚进去,后一秒就将脚缩了回来。

    景肆就在她身后。

    “景总,你要不要先进?”

    “可以。”景肆往房间里看了眼,表示毫无压力,进去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

    还没开始玩,周清辞心里就已经开始打鼓。

    这早知道就不逞强了。

    她跟在景肆身后,坐在景肆身旁,环顾四周,光线实在太暗,墙上的鬼脸隐隐约约,唯一的光源竟然是桌上的几根蜡烛。

    要命。

    感觉后背都在发凉。

    大家陆陆续续入座。

    “剧本由大家随机抽取。”

    DM拿出一叠剧本,让大家按顺序抽。

    同时,他拿出音响,开始放一些阴间音乐。

    周清辞一双手不安地放在双腿上,这音乐,未必有点太阴间了,让她想起了那种中式恐怖。类似于嫁衣,鬼新娘之类的。

    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丢人可以,但不能太丢人了。

    几分钟后。

    “大家拿好剧本了对吗?在一个雨雪交加的夜晚,一场秘密的晚餐,你们七人坐在这里,各怀心事,今晚将有一场血腥风雨,不知明日清晨,还在坐在这桌前的到底有几人”

    DM用夸张的腔调念着,大家伴随着阴间音乐开始看剧本。

    周清辞掌心都是汗,她发现自己拿到的好像是挺重要的一个角色。

    而剧本上写的,她需要在看完剧本之后,找到自己的“男朋友”,两人会有单线任务。

    你的男朋友:陆雨鹏。

    任务:和他一起去暗室,寻找一把梳子。(记住,这把梳子很重要,你得想办法拿到手。)

    周清辞一目十行,很快看完剧本。

    环顾四周,她开始好奇谁是陆雨鹏,可千万别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啊!

    “大家看好剧本了吗?”

    “看好了。”

    “好的,张小雨是谁?”

    周清辞举起了手。

    “陆雨鹏是谁?”

    拿到反串剧本的景肆抬眼,淡淡回应:“是我。”!!!

    周清辞几乎是同一时间松了口气,还好她的“男朋友”是景肆,至少有熟人在,单线任务也不会太尴尬。

    “好的你们两个先跟我来。”

    DM站起身,房间里还有个门,刚开始周清辞以为是洗手间,结果那门打开一看,原来里面是一个狭小的密室。

    周清辞往里面看了眼

    怎么里面比外面还阴间!!!

    DM将两人靠在一起,轻轻推了推周清辞的肩膀,“你们俩可以进去了。”

    周清辞止步不前,犹豫了。

    狭小的屋子里,泛着绿幽幽的光,隐约能看见里面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灵牌,灵牌旁边放着一个碗,也不知道那碗里的液体是什么。

    周清辞:“”

    好害怕怎么办!她向景肆投去求救的目光,景肆一脸淡定地看着她。

    “怎么了?”

    “景总?”

    “嗯?”

    “你怕不怕?”

    景肆波澜不惊,“没什么感觉。”

    DM才不管这俩人到底怕不怕,将两人一推,直接推进了屋子里。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闭上后,耳边环绕着瘆人的阴间音乐,混着女人凄凄惨惨的哭声。

    周清辞倒吸一口气,如果回到一小时前,她死都不玩这剧本!

    景肆要淡定很多,“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周清辞颤着声音说:“找一把梳子。”

    环顾四周,视线里的光很少,半明半暗。

    “房间很小,应该不难。”

    景肆往前走了一步,周清辞就像被惊动的兔子,赶忙跟上她的脚步,一双手主动挽上她的胳膊。

    景肆胳膊被攥得紧紧的,稍一侧目就看到周清辞满脸紧张的表情。

    “你这就害怕了?”

    “有点。”

    景肆微微扬唇,这叫一点吗?恐怕有点风吹草动就得吓傻。

    “刚刚还说不怕呢。”

    “刚刚是刚刚。”周清辞突然停下了脚步,表情惶恐:“景总,那是什么”

    正对的一面墙上,一个女人的面孔,很快女人表情稍有变化,紧接着,空洞的双瞳开始渗血。

    “啊啊啊啊啊——”周清辞也不装了,一双手紧紧搂着景肆,“我害怕!!!”

    “噗——你别大惊小怪啊。”景肆心想,没被鬼吓到,倒是快被周清辞吓到了,伸手轻轻拥着她,一只手有节奏的轻拍她的肩膀,“假的,什么都没有。”

    轻柔的声线划过耳朵,在这充满诡异的狭小空间内,景肆温暖的怀抱给了周清辞巨大的慰藉。

    柔软的怀抱,身上淡淡的香味在周清辞鼻间蔓延开来。

    好像安定了点儿。

    周清辞从景肆怀抱里出来,发现墙上的女鬼脸不过只是科技投屏罢了。

    “哦——”缓过神来才有点尴尬,哦了半天没说出所以然来。

    “没关系。”景肆伸出手,将周清辞的手扣在掌心,颇为认真地说:“有什么情况你就到我怀里来。”

    周清辞为自己的胆小感到羞耻,“好,我尽量保持镇定。”

    “你要是真的害怕就叫出来。”景肆伸手去拉她,“再说了,剧本里我们是男女关系,我可以保护你。”

    暗光中,周清辞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没想到她入戏这么快。

    其实很难把景肆带入男朋友的角色,但如果是女朋友

    周清辞便觉得好像很容易入戏了。

    得尽快找到梳子出去。

    “你觉得梳子会在哪里?”

    小房间内,其实陈列的东西不多,柜子、灵牌、那只碗,还有一张木桌,上面摆放着一个花瓶。

    景肆环顾四周,“花瓶里,或者碗里。”

    周清辞仔细去看那碗,看不真切,里面装满了水,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血还是墨水。

    如果梳子在里面的话,是不是还得把手伸

    噫。

    “先看花瓶吧!”

    桌子在房间一角,两人五六步的距离。这次景肆在前,一只手拉着

    周清辞,缓缓往桌子的方向走去。

    花瓶里插着一支红玫瑰,单调又诡异。

    每往前一步,仿佛都踩在心尖上,周清辞心跳加速到极点,若不是景肆,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完成这单线任务。

    刚走到桌前,房间里的音乐突然停了。

    “哒、哒、哒——”

    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

    就在景肆伸手要去拿花瓶那一刻,一声猖獗的女鬼笑声诡谲而起,身后一个幻影一闪而过,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屋子里的灯全都熄灭了。

    “啊!卧槽!这是什么!!!景总!”

    周清辞猝不及防,饶使做好心理建设,也没想到剧情是这样,瞬间吓得腿软。

    完全漆黑的情况下,人会陷入最原始的恐惧。

    就在她快要坠入恐惧的深渊时,一双手紧紧抓住了她,紧接着,撞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别怕。”景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靠得近,说话时热气扑腾在周清辞的脸上,让人又热又痒。

    一瞬间,周清辞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环绕着,恐惧、惶恐、惊喜、一点点心率过速,这些东西杂糅在一起,让她脑袋晕晕的。

    她分不清是因为被景肆搂太紧而紧张还是被吓到了。

    或许都有。

    景肆的怀抱为什么这么暖。

    “很害怕吗?”景肆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头发轻轻擦着周清辞的鼻尖,馥郁四溢,痒痒的。

    黑暗中,周清辞喉咙滑动了一下,“你抱着好像没那么怕了。”

    她主动往景肆怀里钻了一下,双手攀上景肆的脖子,尽量贴在一起。

    这样很有安全感。

    “我们得把灯打开。”景肆一只手搂着周清辞的腰。

    周清辞脑袋嗡嗡直响,恐惧已经推出脑袋,此刻更加在意的,是景肆的手。

    那双手就这么贴着腰,使上一点点力道,推着周清辞往前走。

    走进黑暗,走进未知,走进那点不知所措的焦灼。

    她跟着景肆的步伐,每一步都从虚浮踩向真实,而真正进入那份恐惧时,才发现好像没有那么恐惧了。

    “你知道灯的开关在哪里吗?”

    “进门的墙上,应该是。”

    奈何视线太黑,两人有点晕头转向的,实际上只能在狭小的空间里胡乱摸索。

    “在哪啊?”周清辞尽量去摸,结果什么都没摸到,全是空气。

    “我也不知道。”景肆语气还算淡定,带着周清辞继续往前走。

    咚——

    两人突然嗑了一下,周清辞好像撞到了什么,一声清脆的声响。

    “我好像撞到灵牌了。”

    “没事,它旁边不是有个碗吗?你能摸到吗?”

    “摸摸得到。”

    “伸进去,看碗里有没有梳子。”

    这这么猛的吗?景肆这是对未知完全不恐惧啊!

    “我有点不敢。”

    “算了,我来。”

    还没等周清辞反应过来,景肆已经快她一步,伸出手摸索,先是摸到了灵牌,然后是周清辞的手,紧接着是碗,她没任何犹豫便摸了进去。

    周清辞听到一点水声,心都跟着颤了颤。

    景肆这边摸了半天,“拿到了。”

    周清辞舒了一口气,这就是和大佬共同拿一个剧本的快乐吗?

    正当两人完全放下戒心的时候,灵牌突然晃动起来,又是一身凄惨的女鬼哭声,另一边,桌上咕咚一身,花瓶倒了。

    一瞬间周清辞变得紧绷绷,语气里带着颤音:“怎么还没完啊!”

    “别害怕。”景肆一只手从她身后拥住她,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噗,你好蠢啊,这么假都被吓到。”

    景肆的笑声在周清辞耳边晃荡,搞得她相当羞耻。

    那灵牌晃动两三下,闪了闪,一点莹绿的光芒照射出来,屋子里终于透出几点微光。

    有了光,周清辞悬着的心才落下,整个人完全虚脱,是真的别吓傻了,一转身,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抱住了景肆。

    “景总,真的,真的太太恐怖了。”

    她就不该逞能,从小就怕鬼,今天装什么大胆。

    景肆唇角的笑漾开,回搂了她,“没事没事,马上结束了。”

    低头看周清辞,发现一向淡定的她眼里竟然闪烁着泪光。

    看来是真的怕鬼,这家伙,怕成这样竟然还要玩?

    在景肆怀里待了一会儿,周清辞才意识到整个过程自己的反应。

    简直,娇羞过头!

    “啊——”周清辞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真的好丢人!”

    景肆拍拍她的肩膀,“没有的,不丢人。”

    “出去他们肯定得笑我了。”

    “放心,我不和任何人说。”

    周清辞抬眼去看景肆,无意撞进她柔和的眸子里,心跳漏了一拍。

    如果可以,真想自己能帮上点忙,而不是挂在景肆身上什么都做不了,奈何就是害怕,完全控制不了。

    “你不觉得我特没用吗?挂在你身上像个傻子。”

    “没觉得。”景肆扬了扬唇,眸光闪烁,“倒是觉得你挺可爱的。”

    就是那种会让人想要保护她的可爱。

    她越怕,这种感觉就越甚。

    虽然景肆也不知道这种保护欲从何而来。

    被夸可爱的周清辞小脸红扑扑,在绿幽幽的灯光下显得更红了。

    她觉得自己或许有一点点害羞,其实很少有人说她“可爱”,仿佛这个词和她沾不上什么关系。

    可景肆好像就爱这么说,于是每次效果相当明显。

    “你脸好红。”景肆目不斜视,“怎么这么红?”

    周清辞陷入窘迫。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哎哎~”周清辞从景肆怀里退出来,“惊吓过度!”

    她转过身,克制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脏,抬起手贴了贴自己的脸颊,内心再一次掀起波澜。

    为什么脸红?

    这是一个可以回答,但又完全不必回答的问题。

    她算是见识到了直女的魅力。

    迷糊,相当迷糊。!

    第30章

    这场恐怖游戏进行了整整三个小时才结束。

    被吓到虚脱,被吓到麻木。

    情绪是彻底释放了,也爽了。

    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

    散场的时候大家明显都有点回不过神来,其中包括开局前说自己很大胆的宋语璇。

    大家都有些后遗症,一路神神叨叨讨论着剧情。

    景肆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全程有点淡定过头。

    因为知道是假的,所以一点都不害怕。至于剧本本身,其实也就是图个新鲜感罢了。

    下楼的时候,左边一个宋语璇,右边一个周清辞,这两人一人拉一只胳膊,边走边嗷嗷,说是晚上要睡不着觉了。

    “社会主义不信鬼神,你们俩真是的。”

    宋语璇缩了缩脖子,“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个背景音乐。”

    周清辞也被吓得不轻,“再也不玩恐怖本。”

    从大厦出来,街上的人已是稀稀零零,一些商店已经打烊。

    剩下的无非也只是一些夜宵店。

    “吃宵夜吗?”

    宋语璇摆摆手,“不吃不吃,都吓饱了,回了回了。”

    由于她住得远,独自打车走了。

    景肆和周清辞的家在一个方向,两人选择乘坐同一辆计程车。

    夜幕低垂,整座城市已入眠。

    车子缓缓行驶,两人坐在车后排,夜晚凌晨的一点点风吹进来,扑鼻的香味夹着风灌了进来,一点一点钻进鼻腔里。

    让人困倦。

    周清辞靠着窗吹风,快速疾驰的马路,两街阒无一人,只剩一盏又一盏连续不断的橘色路灯。

    “景总今天还算快乐吗?”不咸不淡地问她,闲聊。

    “当然。”景肆侧目去看周清辞,视线落在她侧脸,秀发遮挡了下颌,一只手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注视着窗外的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手臂很好看,以手腕为界线,腕部到手指的区域有种浓厚的清癯感,而往上,又是纤柔美妙的代表。

    很白,即使是在视线并不明亮的车内。

    “你呢?”景肆视线落在她的指节上,心想真是好看的手指。

    “好玩,但还是觉得自己有点过于胆小了。”周清辞这才扭头过来看景肆。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眸子里光芒闪烁。

    车子里放着一首老歌,叫不出名字,但就是知道听过。

    轻缓的调调流淌在耳边,仿佛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

    景肆在周清辞视线里捕捉到一点陌生的情绪。

    她弄不清是什么,但某一瞬间觉得周清辞眼里好像有种她读不懂的情感,仿佛觉得有火焰般的热意在眼角燃烧。

    让她们无法再对视下去,好像再看一秒就快产生一种奇怪的氛围。

    景肆心跳微微加速,很快收回了视线。

    司机老大叔咳了一声,切了歌,顿时又变成了年代感极强的迪斯科。

    两人一路无言。

    十分钟后,司机一脚刹车,车子停在周清辞小区门口。

    周清辞扣开车门,回头看了景肆一眼,欲言又止,眼里有话:“我走啦?”

    像是一种询问,而不是她真的要走了。

    景肆鼻腔里哼出一个短短的“嗯”。

    周清辞却没反手关上门,还看着她。

    司机师傅轻轻摁了一下喇叭,“东西拿好了吗姑娘?”

    言外之意是还不快走。

    周清辞有话没说,欲言又止,嗓子发痒,那话卡在喉咙迟迟未吐,说了害羞,不说难受。

    最终还是在害羞和难受之间选择了前者。

    “景总,十二点半了,要不然今晚你就在我家住?”为了让自己的邀请变得合理,还添了句:“不然你一个人回家,我还会担心。”

    这理由挺牵强,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希望景肆到她家里去,倒不是要做个什么,只要待在一起就好。

    “可是我没带换洗衣物。”

    “我家有啊,全是新的!”

    “喔。”景肆只花了两秒钟做决定,最终点了点头,“也行。”

    在同性友人家借住一晚对景肆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况且她和周清辞的“友情”正在上升期。

    还挺愿意和她一起的。

    景肆付了车费,从车上下来,周清辞笑着去拉她,两人距离很快拉近,并肩往小区走去。

    绿化周围隐约窸窣虫鸣,踩着小鹅卵石路,两人聊起了工作。

    景肆问她为什么想着做助理。

    “打发时间。”

    “只是打发时间?”

    周清辞点点头,“对,只是打发时间。”

    她的选择实在太多,曾经周默说,拿一家公司给她随便霍霍,想怎么练手就怎么练手。

    奈何不感兴趣。

    周默又说,我给你卡里打一千万你去环游世界。

    周清辞把世界地图搜出来给他看,问他是不是其实大部分国家都出去旅游过了。

    人太富足,富到一定程度之后,其实欲望会变成很浅淡的东西。

    当知道几乎所有和钱能沾上边的东西都可以满足之后,其而不怎么渴望了。

    周清辞就是这样的状态,她随时可以辞职,随时可以出去旅游,随时花别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随时可以买城中心任何一套房。

    这么多“随时”汇聚在一起时,反而想归于平淡了。

    她只想上一份普通的班,下班之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公寓里。

    或是偶尔出门和朋友小酌两杯,吃点美食,玩点年轻人喜欢玩的东西。

    “我喜欢简单生活。”两人已经走到大堂门口,周清辞拿出门卡刷了一下,懒洋洋地说:“讨厌太复杂的东西。”

    从她的言谈举止和对生活的态度来看,景肆大概猜出她的情况。

    应该是家庭情况不错,没什么压力,整个人也比较佛系。

    长得好看,性格也很好,让人想起了温顺的兔子。

    不过,也不全是温顺的那一面,听闻兔子急了也咬人,那天周清辞怒怼胡康的模样景肆还历历在目。

    “希望你能永远这样简单纯粹。”电梯内,景肆看着周清辞,眼里有几分艳羡,“是我羡慕的。”

    周清辞清澈的眸子看向景肆,问她:“你不也可以这样吗?”

    景肆摇摇头,笑而不语。

    她们一路闲聊,断断续续,偶尔各自不说话,想起什么又搭上一句。

    相当随意。

    回家过后,玄关的灯被打开,周清辞递了一双拖鞋给景肆,让她换下。

    而后几步走到客厅,将大灯全都打开。

    屋子里瞬间变得敞亮,但亮得有点过头了。

    景肆眯了一下眼:“把灯开这么亮干嘛?”

    周清辞顺手拿起茶几上的薄荷烟,将自己扔在沙发上,脱下拖鞋,双脚盘在一起,笑着说:“我喜欢家里亮亮的,就像白天。”

    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细长的烟,纤瘦的两根手指轻轻夹着,好像没用力,但那烟却不会掉。

    啪嗒——

    打火机的火苗燃烧着烟头,周清辞轻轻抿住烟嘴,烟雾很快从鼻腔里溢了出来,她看了景肆一眼,拍了拍身侧,“过来坐啊。”

    空气中很快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并不呛鼻。

    景肆走到周清辞身侧坐下,软软的沙发将她包裹着,她微微后仰,将身体的重量全都靠上去。

    舒服。

    惬意。

    “景总你抽烟么?”

    景肆阖着眼,摇头,“不抽。”

    “要不要尝试一下?”

    景肆睁开眼,稍稍往身侧看了眼,周清辞离她很近,长发搭在肩头,发尾落在锁骨之间。

    纤白的指间夹着烟,手肘支撑着,整个人是半侧的状态。

    其实景肆对烟这东西向来都是不感冒的。

    可是周清辞这幅模样,就很有让人有想尝试的欲望。

    带着一点天然的引诱。

    类似于青少年时期,你的好伙伴拿着一根烟,她先抽了一口,朝你吞云吐雾,然后问你要不要抽,那种感觉是一样的。

    “我好像是没抽过烟。”

    景肆稍稍支起身子,才意识到其实自己是个非常循规蹈矩的人。

    “尝一口?”周清辞把烟嘴递给她,“就一小口。”

    景肆目光落在烟嘴上,或许上面还有周清辞的味道,她想,一定是浅淡的薄荷味,然后才是烟草味。

    于是抿了一口。

    当唇接触到烟嘴的时候,一点点冰凉,很快又有温热的触感。

    景肆轻轻吸了一

    口,薄荷味随着滤头满满溢出来,填满了整个口腔。

    她看向周清辞,似乎在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做。

    周清辞弯了弯眼,“感受一下,然后吐出来就行。”

    到嘴里的烟并不经过鼻子,景肆只是的怎么吸怎么吐。

    缭绕白雾从口腔里缓缓吐露,一点点扑腾到周清辞的脸上。

    薄荷的香气拂面而来,周清辞眯了迷眼,有点享受这样的感觉。

    “好抽吗?”

    “还行。”

    “要再来一口吗?”

    “噗。”景肆把烟还给了周清辞,“想带坏我?”

    适可而止是景肆向来的风格,从不放纵,这一点在任何一点上都做得很好。

    周清辞抿唇笑,“哪敢,你可是景总。”

    她就着景肆刚刚抽过的地方又抿了一口,微妙的感觉在心头升起。味道没变,但心理变了。

    算是间接接吻了吗?

    算是吧。

    那一点点小小的窃喜是怎么回事?周清辞已经不再去追究。

    她喜欢抽景肆抽过的烟,也喜欢这样和景肆坐在沙发上聊天,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景肆看着茶几上的烟盒,拿起来看了眼。女士烟,尼古丁含量比男士烟少,但总归是对身体有害的。

    “是谁教你抽的烟?”

    “谢之林。”周清辞熄了烟,没了再来一支的兴致,“当初稀里糊涂就跟着她抽了,现在好像有一点上瘾,难戒,每天都要抽个几根才睡得着。”

    “有点上瘾?”景肆蹙起眉头,“我还以为你只是消磨时间。”

    “唔,以前是,现在不一样了,不抽就有点不习惯,特别是晚上。”

    “这东西小小抽一下还行,抽多了是会有癌症的。”景肆把烟盒盖子盖上,一扔,啪嗒一声,盒子成功进了垃圾桶,“谢之林怎么净是教你一些不好的。”

    周清辞盯着垃圾桶里的烟盒。

    “唔?怎么给我扔了?”

    “从今天起少抽。”景肆盖上了垃圾桶的盖子,义正言辞:“我监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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