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门口今日粘贴县考的排名,名单还没帖出来,门口就已经围满了人。
除了县学的学子们,还有许多各镇各乡村来的考生以及其家属,也有纯粹瞧热闹的百姓们。
“都让让啦,让一让——”
贺青山今年十六,长的和成人差不多高,非常的壮实,有他在前面开路,沈长林和沈玉寿才得以挤入最前面。
“不要挤,挤什么!退后,退后!”
衙差们拿着杀威棒,将人群往后逼退了两尺,接着另外两名衙差开始粘贴名单,沈长林不由的屏住了呼吸,感觉自己仿佛不存在了,只有一双眼睛还会眨动。
录取的名单很长,名字密密麻麻的,沈长林前面刚好有一个衙差的背影挡住了视线,因此他还没有看清楚,旁边的沈玉寿便一改平日的冷静:“中了中了!长林,你是案首!县案首啊!”
什么?!!!
沈长林觉得难以置信,他急忙从衙差背后探出头,榜单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第一名沈长林,他不仅中了,还是案首。
一瞬间他仿佛踩在棉花上,整个人都恍然了一会,接着回过神来,继续找沈玉寿的名字:“第十八名,沈玉寿。”
“玉寿,你也中了!”
最后只剩下贺青山了,两个同窗都中了,他年龄最大,单他没重,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但偏偏越急躁越瞧不真切,还是沈长林冷静一点:“那儿!贺青山第四十九名!”
朝廷按照各州县的大小,规定了一县县试通过的人数,永清县学风弱并且学子少,因此只有县试的前五十名有参加府试的资格,而贺青山算是踩着尾巴过的,差一点点就要名落孙山了,他高兴的将沈长林抱起来:“太好喽。”
不远处,贺青山的祖父、父亲等人也在看榜,但是贺老爷子年纪大了,贺青山的父亲可不敢让他进人堆里和一堆年轻人挤,因此他们只在远处看着,贺童生伸长了脖子:“怎么还没有出来呀。”
“出来了,出来了!”贺父高兴道。
只见贺青山跑过来:“爷爷,我过了,嘿嘿,虽然是踩着线过的,沈长林可厉害了,他是这次的案首!”
说着本次县试的小案首走了过来,小脸红扑扑的,明显是兴奋劲儿还没过。
沈长林现在想的是,他十一岁参加县试就得了案首,会不会被别人瞧出端倪?
他能得县案首,除了基本功扎实外,确实也因答题时思考深入,笔触老道有关,批卷时是糊名的,主批卷人是县令以及幕僚和孙教谕,众人将前十名选出后扯掉糊名纸,看见沈长林的名字时,孙教谕还觉得不可思议,那番深入见解,怎么会出自一个十一岁的孩童之手呢?
糊名纸揭掉之前,孙教谕是属意沈长林为案首的,但是知道答者年龄后,他改了主意:“此子年纪太小,若这次得了县案首,恐会恃才而居,反而不好。”
但县令大人却有另外一番看法:“刚才我们一致属意这份试卷为第一,现在却要因为沈长林的年龄而改主意吗?十一岁的县案首有何虑,若他只是一时侥幸,在府试中自然会筛选出来,若他有真本事,我们又何必打压?”
此外,县令大人还存有一些私心,十一岁的县案首,又是一笔可以写入禀文中的佳话,说不定这次还能得到巡抚大人的亲笔赞赏呢。
顾北安昨夜便看过了录取名单,此刻他亦在看榜的人群中。
人群熙熙攘攘,争相议论着名次,尤其是那位年轻的小案首。
待沈长林几人回到县学,所有的学子们也都知道了,这次案首是乙班的沈长林。
前几年的县案首,也都是县学的学子,但都是甲班的,年纪都在二十以上,小长林能成第一,那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是仔细琢磨一番,似乎又不觉得奇怪,沈长林平日里的功课考评样样都是优,并且能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一手字也写的漂亮。
并且,他还是那种极其刻苦的人,晨读夜背,几乎每天都在努力,因此,同窗们既羡慕,也心服口服。
“长林兄,我们向你贺喜了。”
“苟富贵,勿相忘啊。”
“你答题的内容还记得吗?可否誊写一份让我们瞧瞧。”
“……”
角落里的沈玉堂犹豫再三,还是没有上前贺喜,他默默的抽出一本《大学》,闭着眼睛静下心来,默默背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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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北安从衙门回来,就见沈长林沈玉寿等十几个考过的学子等在他房间门口。
过了县试,小学子们各自凑了一些银钱,要请先生吃酒。
一年一次,顾北安自然也不会推辞,找了一家酒楼,定了一桌酒菜送过来,师生十几人仿照古代先贤,盘腿坐在地上,一边吃喝,一边听顾北安说话。
如今已是三月初,府试在四月举行,而赶往州府,路上就要花七八日,因此考过的学子们要尽快收拾行囊,带上盘缠,在顾北安的带领下奔赴州府安顿,安顿后备考十天半个月的,就要参加府试了。
因此,今晚既是庆功宴,也是府试备考动员宴。
路上要带什么东西,准备多少银两,准备走哪条路去,顾北安一一道来,这几年都是他带学子们去州府应考,因此也是熟门熟路。
这顿饭从中午吃到了下午,天还亮着,沈长林沈玉寿还来得及雇车回家中。
未免钱氏奔波操心,二人并没有告诉她是今日出成绩,现在有了好信儿,自然得回去告诉家人,并准备府考的行囊。
“长林,玉寿,你们等一会。”
顾北安笑着走上前,一只手搭在沈长林肩上,一只手拍着沈玉寿的胳膊:“一个是案首,一个第十八名,舞勺之年能有这番造化,可是凤毛麟角哦。”
沈长林刚刚冷静下来,因为这句话脸又烧红了,他激动的快要冒烟了。
幸好顾北安及时的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但你们知道吗?历史上最小的秀才九岁,最小的中举者十三岁,最小的状元郎十七岁,因此,你们即便是九岁考过县试,也没什么稀奇的。”
说着拍了拍胸脯:“先生我,十八岁中秀才,二十二岁中的举人。”
意思是,你们不用飘,县试只是漫漫长路的第一站,前人、本人都你们的榜样。
沈长林转念一想,县案首又如何,要是府试没过,不还是普通学子。
他和沈玉寿恭敬的对顾北安鞠了一躬:“先生的教诲,学生受益匪浅,这就归家准备行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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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刚走,白雪从医馆归来,刚进门,就被顾北安一把拉住,顾北安关上房门,抱着白雪转了好几圈,一边转一边压低嗓门,亢奋的低吼:“我的学生,十一岁!他考上了县案首!他才十一岁啊!”
所以,真正需被泼冷水的大概是顾北安。
白雪被转晕了,顾北安自己也晕了,夫妻俩依偎在一起躺到在罗汉床上,白雪吃吃的笑:“顾先生,你失态了。”
但,她喜欢。
只有在自家娘子面前,顾北安才会露出多种多样的情绪,他会生气会懊恼,会狂喜会后悔,此刻他是她的夫,有血有肉有情/欲,这一面,他只会给她。
白雪叹息:“你又要离家两个月了。”
三月带学子启程,参加完府试还要等出成绩,白雪想了想,轻轻地掐了顾北安一把,顾北安感觉被猫挠了一下。
小猫在耳畔说:“不如这次,你带我一起去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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