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已至,阴霾的天空里积着厚厚的云,零星的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来,没一会儿,地上就白了一片。
江笙随着班主任陈兰,进了教职办。
“你居然还有心思和同学打架?”陈兰刚坐到椅子里,就用阵阴阳怪气的语气问了这么一句。
那看似严肃的面容下,裹挟着些道不明的意味。
江笙默不作声,但眉头却几不可见的轻蹙起来。
陈兰作为贵族学校的预科班主任,从任教起就享受了得天独厚的优待,哪个学生家长不是捧着供着,久而久之,也就渐渐养成了她这般狂傲的姿态。
尤其看不得,像江笙这般长相太过妖的女学生,还有这样目无师长的态度。
“你这脾气,现在可没人给你撑腰了,错了就要及时改正。”
江笙纯净如潭的眸子静静的看向陈兰。
要说江笙的漂亮,尤其要说的是眼型很独特,比着她不同的情绪,可以有不同的味道。就像此刻,那清清冷冷的调调儿,莫名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到底是曾经的公主,就算落魄了,也还有那么几分威望。
陈兰如是想着,就越发执拗起来。
“回去给同学道歉吧,江筝原谅你了,这事就不追究叫家长了。”
江笙道:“老师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不问青红皂白随意定罪叫家长吗?”
“你什么意思?你在质疑我?”陈兰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
江笙那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漾起凉凉的笑意:“不是质疑,而是指控。就和您不问原由只审我一人一样。”
“你可真行啊江笙!”陈兰火气登时顶了上来,她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因用力过大带着椅子滑过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你这样目无师长,挑战纪律,简直可恶至极,怪不得没人愿意管你!”陈兰一边拽上她的手臂,一边将教职办的门打开,“你给我滚去出站着!”
门打开,冷风灌进来,和室内的温暖形成强烈的对流。
江笙直直的站在那里,甩掉陈兰抓住她的手,云淡风轻的说道:“身为师长,偏听偏信,恶意拿私事攻击学生,难道就没有错误了吗?”
高三的学生,已然成年了,虽然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稚嫩,但经历过人生起伏的江笙,却有了不同于年龄的沉静,她未再多看陈兰一眼,越过她,走出门。
陈兰教学这么多年,没受过这样的气,越想越忍不下,返身抄起窗台上的书,朝江笙的后背扔过去。大概是被气的狠了,连手上都没了准头,那本厚书擦着江笙的肩膀,往远处飞去。
堪堪停在转弯处,落在一行人脚边。
陈兰脸色瞬间变了,就这样呆呆的愣在了原地。
江笙视线在那群人身上环视一圈,最后落在那众星捧月的一人身上,微微偏了头。
崇德学院的董校长小意的陪在那人身边,一脸惊恐,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人群中央,男人一身剪裁得当的黑色大衣,身量颀长,肩宽腰窄比例完美,匀称的长腿藏在西装里,一派斯文矜贵的气度。他慢慢弯下身子,捡起地上摊开的书,雍容雅致的脸上平添了些许疏离。
“董校长,咱们学校允许体罚学生?”他语调淡淡,却在体罚二字上听得出不同。
董校长抹了抹额头上生出的冷汗,这个陈兰,什么时候闹腾不好,非要赶上股东视察的时候,这下好了,该怎么解释呢?
江笙不愿他看到自己这样不堪的样子,收敛了情绪,绕过人群,回班了。
陈兰找茬儿,专爱挑放学的时间,等江笙回到班里的时候,偌大的教室里早就空无一人了。
这是贵族学校,京都上层名流的子弟汇聚一堂,随便哪个人拽出来,都能数出精彩的背景,各种国际奖项拿到手软。
曾经的江笙也是公主,但如今,和这环境格格不入。
江笙坐在座位里,思绪短暂的抽离了一会儿。
忽的,教室门被推开,一个拿着篮球的男生长腿阔步走了进来。
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一件长袖白t,盖着校服裤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进门后,虽然眼神锁在江笙身上,但经过她座位时,却没停留。
宋遇白的存在感太强,即便江笙没有回头,也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黏在自己的身上,那种感觉如芒在背。
教室里安静的环境被第二人打破,她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江笙收拾书包,起身离开。
还未触及到门边,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宋遇白便到了她的面前,堵住了去路。
江笙抬头看他。
“我送你回去。”男生刚刚运动完,身上蒸腾着的热度,声音带着这个年龄独有的清澈,“外面下雪了。”
“不用。”江笙移开视线。
宋遇白往前挪了半步,弯腰凑近,非要捕捉到她的眼睛才肯说话:“还在生气?”
今天江筝招惹江笙,大多数原因是因为他,而他的心思,如此昭然若揭,连她那个傻白蠢的堂妹都看得出来,偏偏当事人却装傻充愣。
“没有。”江笙身体后仰,对于他的突然靠近,不是很习惯。
他问什么,江笙回答什么,谈话进行不下去。
之后是短暂的沉默。
宋遇白叹气,真拿她这脾气没治,将手中的伞塞到她的手里,“回去路上小心一些。”
手中的伞被叠的整整齐齐,江笙的手指摩挲着那伞柄处,知道他妥协,江笙没有犹豫,绕过他,拉开门就走了。
冬日的夜,来的早,空寂无人的走廊里,唯独她的脚步声,踩着节奏,渐渐远去。
下到教学楼门口时,理应早早离去的霍宴执,却等在了那里。
秘书郑荣恭敬的立在一边,手中提着个袋子,看到她的身影后,向霍宴执打了招呼。
男人回身,眉目如远山的清冷面容上,多了丝笑意。
“笙笙,过来。”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宠溺。
江笙不是第一次听他这般唤她,但每次听到,还是会不自觉的心跳漏半拍。
她慢慢走到霍宴执身边,“您怎么在这里?”
“视察学校建设规划,例行工作。”霍宴执有意逗她,明知她问的是为什么这个时间还等在这里,却答非所问。
小姑娘眸子清亮,睫毛又长又翘,这么瞧着人的时候,像把小刷子,扫过心尖。她本就生的白,皮肤透着新生粉嫩,被冷空气这样一吹,瞬间红了几度。
霍宴执冷白的手掌展开,郑秘书将袋子里放着的围巾帽子放到他的手里。
毛茸茸的白色线帽在他的手里像只活灵灵的小动物,他仔细地将帽子展开,扣在了江笙的小脑瓜儿上。
“天冷,小心感冒。”
“不会的。”江笙把毛茸茸的帽子往上推了推,露出盈白的小脸后,小声的反抗。
可当与霍宴执那佯装严厉的视线触碰后,又只好乖乖的闭上嘴巴,任由他再把围巾给她裹的严严实实。
“走吧,回家了。”霍宴执长腿率先迈下台阶。
听到霍宴执的命令,郑秘书将手中的伞打开,撑在了他的头顶。却被霍宴执亲自接过,侧过身子,给江笙留出了富足的空间。
她略一沉吟,走进风雪中,挨到了他的身边。
他一身黑色,在这一片雪白的天地里,像神祗般护着她,没容半片雪花落在她的身上。
就像那天,父母的追掉会,他越过众人,牵住她的手,将她带出了那肮脏和不堪。
坐进车里,两人之间隔了些距离的分布在后排,安静的只余呼吸声。
江笙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变的更低些。
今日这事,被霍宴执撞见,免不了一番询问,可他好像在等江笙自己先开口,时不时瞄她一眼,那古潭似的眸子深不见底,江笙不自觉缩了下肩膀。
在外面一身刺的女孩子,终究在他面前武装不起来,成了软软的兔子。
“我今天和江筝打架了。”江笙垂着头,有些后悔当时的冲动,她不该给他惹麻烦的。
江筝这个名字在霍宴执耳边过,略显熟悉,细想片刻,才将此人对号入座,原是她那个叔叔家的女儿。
“赢了吗?”霍宴执低沉的声线中含了笑意。
江笙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向他:“您不怪我?”
“怪你?为什么?我们笙笙这么乖,若不是旁人招惹,哪肯轻易打架。”
江笙粉嫩的薄唇抿着,片刻后轻轻说道:“打赢了。”
所以才挨了陈兰的批评。
“哦?郑荣,听见了吗?我们笙笙今天打架赢了。”霍宴执与有荣焉。
郑荣从副驾转过头来,给江笙竖起个大拇指,羡慕的说道:“我以前就不行,别看这么大块头,打架总输。”
江笙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知她情绪好转,霍宴执将手扣在她的帽子上,揉了揉。
“笙笙,是不相信小叔叔吗?”
听到小叔叔三个字,江笙心里有些反抗,他才比自己大七岁而已,称呼哥哥也不为过。
偏偏中间隔着她父亲的关系,倒是把辈分给抬上去了。
这话题不知从何提起的,江笙一脸迷茫,连忙解释:“没有,怎么会。”
车厢内光线暗淡,霍宴执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没有就好,我们笙笙依旧是公主,你的底气,在我这里,尽管放肆的去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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