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二月四号立春,宜嫁娶、入宅、领证,黄道吉日。
这天天还没有亮,石油基地的新郎官们就一个个迫不及待地起床了,或者说他们昨晚压根就没睡着过,娶老婆这样的人生大事,想想就兴奋,所以一个两个睁着眼睛到天亮。
至于为什么说是新郎官们,那是因为今天结婚的人不止一个,今天总共有八对新人结婚。
秦浪跟其他新郎官一样,早早就起床了,他坐在床边,看着等会儿要用的婚戒,心里依然有点不相信,他真的要结婚了。
他从箱子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发黄,边角有些磨损,但保存得很好。
秦浪看着照片上的年轻女人很久,才轻声说了一声:“妈,我今天结婚了。”
在好长的时间门里,他都觉得自己不会结婚,像他这样的人不配得到幸福,可他又是幸运的,拥有姥姥和顾家那些亲人,后来又遇到了阮瑶。
今天之后,他们就是夫妻了。
一想到阮瑶,他心里软软的,嘴角也跟着往上扬起来。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秦浪顿了一下,把照片放回箱子去,穿上外套才去开门。
可一开门,他脸上温柔的神色顿时就消失了:“你这么早有什么事情吗?”
这话的语气有些不善,要是换做一般的人听到这话肯定要生气,只是这会儿站在门口的人非但没有生气,脸上反而浮起了几许尴尬的神色。
“我、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秦正辉顿了顿道。
秦浪看了他一眼,这才把门打开让他进来,这期间门两父子没有再说话,更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秦正辉在凳子上坐下,然后把带过来的公事包打开,再一一从里面拿出好几样东西:一个黑色绒布盒子,两个小本子。
外面寒风呼啸,秦浪把门重新关上,然后走到他对面的凳子坐下,目光嗖然注意那个黑色的绒布盒子。
那是他母亲生前装首饰品用过的盒子,只是她去世后,他再也没有看到这盒子。
两父子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门仿佛冰水凝住了,更加尴尬。
最终还是秦正辉先打破僵局,他咳嗽了两声道:“这盒子里装的首饰是你妈出嫁时你姥姥给她的,当年你出生时,她说等你以后娶媳妇了,她就把这些首饰当作传家之宝传给你媳妇。”
想起当年知道顾茵怀孕时,他也曾经欣喜若狂,儿子出世后,他们一起策划未来,说到孩子将来娶媳妇的样子两人还笑得不行,只可惜……她没能来得及看到这一幕。
秦正辉眼睛微微湿润,咳嗽一声把心中的苦涩给压下去:“现在给你和你媳妇了,这两本一本是存折,一本是京城的房子,我已经去房产局过到你名下,这些都给你们,望你们夫妻好好相守过日子。”
说完仿佛生怕秦浪会拒绝一般,他站起来就朝外走。
秦浪的确不想接受他的东西,尤其是存款和房子,他拿起来就要追上去,可在门口遇到从隔壁屋子过来的顾教授。
顾教授看他们父子一个跑一个追,不由奇怪道:“你们俩父子这是怎么了?”
秦浪抿了抿唇,把手里的本子一扬:“他的东西我不想要。”
顾教授把东西拿过来打开看了看,笑了:“算他还有点良心,既然给你的,你就拿着。”
这个女婿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对茵儿一百个好,茵儿在世时过得是那样幸福开心,这是她一个做母亲最想看到的。
可谁也没想到茵儿会突然出意外,更没想到秦正辉会因此走进死胡同,把这一切怪在只有七岁的秦浪身上,当时她真气得恨不得弄死他。
不过时过境迁,如今秦浪也要娶妻生子了,这次他特意千里迢迢从京城跑过来参加婚礼,现在还把家产都给了秦浪,顾教授觉得他还算上道。
看秦浪还站着不动,顾教授推了他一把:“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打扮打扮,一会儿要去接新娘了!”
秦浪也知道这会儿硬是要把东西还回去肯定会闹得不愉快,于是把东西收起来,想着回头再找机会还回去。
跑回屋子的秦正辉看儿子没有追上来,不由松了一口气,他从上衣的口袋拿出一张照片,对着照片上的人低语:“茵儿,我们的儿子今天要娶媳妇了,要是你也能看到……那该多好。”
“我对不起那个孩子,好在他没事,要不然以后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你?”
其实他早就想跟儿子说声对不起,只是作为父亲的尊严,让他迟迟没能开这个口。
之前是这样,刚才也是这样。
基地锣鼓喧天,到处张灯结彩,小孩子穿着过年才会穿的花袄子跑来跑去,好不热闹。
“接新娘子了!接新娘子了!”
八个新郎官身穿军大衣,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个个打扮得跟雄孔雀一样,各自推着一辆自行车咧着嘴角朝新娘房去。
尤其是娄俊磊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我要娶媳妇了,哈哈我要娶媳妇了。”
秦浪觉得他这个样子很辣眼睛:“再笑下去小心口水流下来。”
娄俊磊还拿手擦了擦嘴角:“胡说什么,哪里有口水。”
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新娘屋,院子大门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周围张灯结彩,特别喜庆。
新郎官们把自行车停在一旁,站成一条长长的队伍,齐声对房门紧闭的新娘屋喊道:“媳妇,我来接你了!”
声音嘹亮浑厚,响彻在院子上空。
新郎官恨不得立即把新娘们抱回家去,可伴娘团怎么肯轻易放他们进去,不知道是谁起哄,让他们几个新郎官拔河比赛,赢的人可以进去抱走新娘。
新郎官们听到拔河比赛心里还觉得挺简单的,谁知下一句就听伴娘团们道:
“拔河之前新郎官们得先做九十九个俯卧撑,寓意长长久久,做完俯卧撑后才每两人进行拔河比赛,比赛赢的那个才可以把新娘子带走。”
这话一出立即得到了众人的支持,起哄着让新郎官们赶紧做俯卧撑。
娄俊磊哭丧着脸:“浪啊,她们这也太狠了吧,九十九个,做完我都要瘫在地上了,哪里还有力气拔河。”更何况他未必有力气做完九十九个俯卧撑。
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见秦浪已经趴下去开始做起了俯卧撑。
娄俊磊:“……”
“浪啊你怎么能这样,你要开始怎么不说一声?”娄俊磊一边抱怨,一边也赶紧趴下去做起俯卧撑。
其他新郎官们也不甘示弱,憋住气拼搏,一开始还好,大家都做得蛮轻松的,可三十个之后,大家的速度就慢下来了。
“六十六、六十七、六十八……”
只有秦浪的速度一直很稳,而且遥遥领先其他人。
跟秦浪的遥遥领先形成对比的是,娄俊磊一直卡在三十六上面:“三十六、三十六、三十六……”
“娄工,你到底行不行啊?怎么三十六了那么多次?”
“我看娄工可能真的不太行,这才做了几个就面红耳赤的。”
男人最忌讳被人说不行,娄俊磊一听这话气得不行,哼哧哼哧又连做了好几个,可这鸡血不过维持了几秒,他很快又不行了。
众人一看他这个样子,顿时哄笑了起来。
秦浪是第一个完成九十九个俯卧撑的,不过一个人不能拔河,他还得等第二个,好在基地的男儿行的比不行的多,不过等了两分钟,第二名就出现了。
伴娘团立即把拔河的绳子拿出来,并宣布:“第一轮拔河比赛正式开始,看谁能成为第一个抱走新娘的新郎,大家拭目以待!”
“我压浪工赢,浪工虽然看着瘦高,可刚才俯卧撑已经证明了实力。”
“我倒是看好林同志,拔河靠的是力气,林同志是我们基地个子最高大的同志,我觉得他能赢浪工。”
林同志身高一米八八,魁梧有力,的确是个劲敌,众人分成了两派,有压秦浪赢的,也有压林同志赢的,一下子将气氛推到了gao潮。
秦浪拿着绳子一头,目光扫过对面的林同志,朝他点了点头。
林同志也朝他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自得的神色:“浪工,战场无父子,等会儿得罪了。”
听听这口气,显然是觉得自己赢定了。
话音刚落,就听秦浪的声音同时响起:“林同志,你的戒指掉了!”
林同志听到这话,下意识就往下看去,手上的劲头也就跟着松弛了下来。
就在这时,秦浪用力一拉,林同志就这么轻而易举被拉过去了。
拉过去了。
过去了。
了。
秦浪丢掉手里的绳子,薄唇轻勾:“我赢了,承认。”
众人:???
林同志:???
林同志回过神来,不服气中带着委屈道:“浪工,你这样子未免太胜之不武了吧?”
众人点头,浪工简直太贼了太腹黑了!
秦浪轻笑:“兵不厌诈,更何况也没规定不能用计谋,不是吗?”
这会儿众人心里想的是:为了娶媳妇,浪工可真拼。
秦浪扭头问伴娘团:“我现在可以进去带走新娘子吗?”
伴娘团们回过神来,只能点头:“可以。”毕竟她们的确没事先说不可以用计谋,浪工这样不算违规。
不仅不算违规,在现场没有结婚的姑娘眼中,秦浪又帅又有脑子,简直不要太迷人了,所有姑娘都期盼以后自己的对象能像秦浪这样。
一得到伴娘团的同意,秦浪立即迈着大长腿进去接阮瑶。
屋内,新娘们里面穿着红色袄子,外头穿着军大衣,脸上擦了粉涂了口红,一个个比平时显得更加红润漂亮,这会儿她们翘首以盼,议论纷纷谁会是第一个进来接新娘的新郎官。
“我觉得是林同志,俯卧撑和拔河都需要力气,林同志人高马大,而且有力气,我觉得他会是第一进来。”
“我也觉得是林同志,你们看小桃高兴得脸都红了。”
名叫小桃的姑娘是林同志的新娘子,听到大家提到自己对象,她害羞得满脸通红,双颊像两个红苹果。
不过她心里也觉得自己对象应该会第一个进来接她,毕竟他是那样有力气,抱住她的时候只需一只手就能把她抱起来。
阮瑶跟大家做同样的打扮,这年头物质匮乏,加上是文ge活动的原因,大家都尽量简单低调,只是同样的军大衣穿在阮瑶身上,却犹如孔雀大衣般,衬托得她越发白皙娇俏。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此时阮瑶红唇微微勾着,旁边的温宝珠碰了碰她:“阮瑶,你觉得谁会是第一个进来的?”
阮瑶毫不犹豫道:“秦浪。”
林同志的确是基地最魁梧高大的人,不过她相信秦浪一定会想办法第一进来。
温宝珠对上她笃定的神色,却突然担忧道:“浪工那么聪明,难怪你对他这么有信心,我担心我会是最后一个被领出去的新娘子。”那样子就丢脸了。
她这样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娄俊磊是个早产儿,身子相对比较弱。
伴随着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新娘们的心也被高高提了起来。
屋内还留着两个伴娘团,都是十几岁的姑娘,最喜欢嬉戏,一看新郎要进来了,赶紧让新娘们把头巾给盖上。
于是秦浪一进来,就看到齐刷刷一排穿着军大衣、盖着红头巾的新娘。
其中一个伴娘道:“恭喜你浪工,你是第一个进来的新郎官,请你从八个新娘里面找出属于你的新娘,要是找错了,只能出去重新排队。”
好家伙!
娶个媳妇居然要过五关斩六将,这也太不容易了,外面的新郎官们心里齐齐叫苦。
可群众们却起哄了起来,看戏不嫌事大的一个劲叫好。
秦浪神色淡淡,并没有被这个要求给吓到,只见他桃花眼朝八个新娘子一扫,然后就迈着步伐朝阮瑶的方向走过去。
伴娘一看他这么轻易就找到了,有些不甘心:“浪工,不要说我们没有提醒你,你这才看了一眼就做选择,等会儿选错了可别后悔。”
秦浪嘴角微扬,声音低沉:“这辈子都不会后悔。”
说完他走到往右数第七个新娘面前:“瑶瑶,我来接你了。”
说完,他弯腰下去,把阮瑶一把公主抱抱起来。
阮瑶没想到他会抱自己,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这一晃动间门,头上的红头巾就掉下来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
秦浪嘴角的笑意蔓延到眼底,阮瑶看着他的眼睛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一笑,如春临大地,给这破旧的屋子增添了一抹亮色,秦浪心中一动,抱着她腰身的手更紧了两分。
趴在门口和窗户看热闹的观众们一边感叹秦浪的眼光准,一边又觉得可惜,这要是抱错新娘那才叫有趣。
秦浪不知道大家心里有这么多损招,抱着新娘大步走出屋子。
秦浪拔得头筹,第一个领着新娘走,其他新郎仿佛受到了刺激,把吃奶的劲头都给使出来了。
温宝珠看着一个个新娘被接走,她担心的事情眼看着就要成为现实,结果另外个新郎官在拔河时打了个喷嚏,娄俊磊趁机一用力赢得了比赛。
这会儿娄俊磊进来,屋里只剩下两个新娘子,伴娘团把刚才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相比较秦浪要面对八个新娘子,娄俊磊只要二选一,简单好多。
娄俊磊也觉得很简单,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右手边的姑娘走过去,大声道:“珠珠,我来接你了。”
话音一落,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下一刻就见温宝珠把头巾一掀,抬脚朝他踢过去。
“只有两个人你都能认错,你……你简直气死我了!”
娄俊磊被踢中脚,疼得倒吸凉气,不过这会儿哄住媳妇最重要:“珠珠,这不能怪我,你平时都穿裤子,我不知道你的脚踝那么胖。”
“哈哈哈哈……”
观众听到娄俊磊的解释,笑得前倒后仰,眼泪都跳出来了。
温宝珠简直要气哭了:“娄俊磊你是猪头!”
众人笑得更大声了,根据游戏规则,娄俊磊选错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另外一个新郎官进来把新娘子领走,他们垫底。
新郎官把新娘子领走,然后齐齐来到临时搭建的舞台中央,在舞台中央中,站着杨常务和郑书记两个领导,他们是今天的证婚人。
有父母亲戚在这边或者千里迢迢过来的,也一起上台,两个新人给他们敬茶。
顾教授分别喝了阮瑶和秦浪两人敬的茶,给了两人各自一个红包,然后叮嘱秦浪道:“虽然你是我的亲外孙,你以后你要是敢欺负瑶瑶,让她受一分委屈,我这个做姥姥的第一个不饶你!”
听到这话,阮瑶的心软成一片,鼻子酸酸的,她虽然两辈子没有父母缘,但她又是幸运的,能遇到刘奶奶和顾教授这样真心疼爱她的人。
秦浪扭头看了阮瑶一眼,重重点头:“姥姥放心,我会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对她衷心,就如同我对祖国和组织的一片赤心。”
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背叛国家和党,同样的,他也不会背叛阮瑶。
阮瑶鼻子酸得更厉害了,台下的人欢呼鼓掌了起来。
杨常务和郑书记看顾教授这问话问得好,其他新人给他们倒茶时,他们也会跟着叮嘱两句,前面都还好,结果到了娄俊磊这边又出事了。
娄俊磊和温宝珠的父母都没有过来,于是两人只给两个领导敬茶。
郑书记接过娄俊磊敬过来的茶,喝了一口道:“以后好好过日子,我们基地可没有打媳妇的传统,以后好好对你媳妇,知道了吗?”
娄俊磊刚才认错媳妇惹怒了媳妇,这会儿正想找补回来,于是仰起头对天道:“我对天发誓,我噗噗噗……”
众人看他仰着头,突然一直往外吐东西,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有人喊了一声下雪了,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娄俊磊的嘴巴飘进雪花了。
可他这一“噗噗噗”,听着就好像在说“我不不不”,众人回过神来,笑得更不行了。
温宝珠双颊气得了鼓气青蛙,恨不得把娄俊磊打成猪头,娄俊磊回过神来,又是一连串的赔罪道歉。
阮瑶靠在秦浪身上,也是笑得不行。
天空飘起了雪花,秦浪眼睛都落在她的笑颜上,突然俯低下去,在她耳垂亲了下。
阮瑶红着脸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起来。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白了树梢,白了屋檐,也将他们俩人的头发也“染”白了。
在这刻,他们仿佛穿越了岁月的长河,牵着手一起走到了白头。
婚后的日子一如既往地忙碌,生产、出口、扩展国内市场,还有开发新产品,阮瑶每天忙碌在两点一线。
第一次广交会的战绩很成功,基地和当地政府大大表扬了工厂,尤其是起主心骨的阮瑶,更是再次被评奖为积极分子和优秀干部,工资也在次年涨了十元。
十元放在现在来看不算什么,可在六十年代,那可是一笔巨款,加上十元,阮瑶的工资总共有九十元一个月,比秦浪多了二十元。
要是换做其他男人,发现比自己老婆赚得少,可能会觉得没面子,秦浪却不,他吃软饭吃得心安理得。
不过他不软饭硬吃,为了扮演好一个吃软饭的形象,没到晚上他就拉着阮瑶上床,在床上尽心尽力服务回去。
这会儿阮瑶已经被服务了两轮,她整个人无力躺在床上,脸上红扑扑的,鬓发也被汗水侵湿了。
卖力服务的人却一点也不知疲惫,亲吻着她耳垂:“休息一会儿,我们再来。”
听到这话,阮瑶嗖然睁开眼睛,无言瞪了他一眼。
在其他人面前,秦浪总是冷漠生人勿进,只有她才知道这人有多浪,尤其在床上,总会想出各种招式,还总喜欢问她一些下流的话,让她这个穿书者都不得不叹为观止。
阮瑶以为她是用尽了力气瞪他,殊不知在秦浪看来这一眼媚眼如丝,顿时就让他身体又有了反应。
他真是爱煞她这个模样,于是很快他又身体力行地拉着她进入新一轮的缠绵中去。
阮瑶原本计划两三年后再怀孕,可在秦浪这么卖力的服务下,计划赶不上变化,在1969年11月她生下了他们唯一的孩子秦冉。
小冉冉是个顶顶漂亮的小姑娘,有着大大如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眼睫长密如两把小扇子,还特别喜欢笑,小嘴儿一抿,嘴角露出两个小梨涡,萌得人的心都化了。
小冉冉出世后,发生了两件事情。
一件是秦浪没跟任何人商量,自己跑去结扎了。
两人结婚之前,阮瑶就提过以后她只生一个孩子,结婚后虽然没再提起,但秦浪一直没忘记。
更重要的是,阮瑶生孩子经历了一点风险,尽管医生一直安慰秦浪大人小孩都不会有事,可秦浪还是被吓到了,也心疼女人怀孕和生孩子所要经历的痛苦,所以小冉冉满月后,他就跑去结扎了。
这事情后来被基地的人知道了,有说秦浪怕媳妇,也有人说秦浪疼媳妇,只有阮瑶是满满的感动。
可秦浪却不觉得这事情有多了不起,他说“比起你为我生儿育女,结扎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阮瑶握住了他的手,爱情可能是一时的荷尔蒙冲动,可婚姻需要旷日持久地互相包容和扶持。
第二件事便是秦正辉搬来基地住了。
秦正辉在他们结婚时千里迢迢跑来基地,还把秦浪母亲生前戴过的首饰,以及房产存折都给了他们,婚礼之后,他很快就回京城了。
这次过来是来看孙女小冉冉的,结果一看就不想走了,因为小冉冉的鼻子和眼睛长得特别像她奶奶,秦正辉看到小孙女,一度眼睛都红了。
之后他回了一趟京城,再次过来基地便是大包小包,其中除了一袋子是他的换洗衣物,其他的都是给小冉冉买的,有吃的用的,还有京城亲戚给小冉冉亲手做的小衣服,从一岁穿到十岁都穿不完。
当时秦正辉老脸通红,踌躇了好久才说他已经辞掉京城的工作,想留在基地给他们带孩子。
说老实话,阮瑶当时是懵逼的,她完全没想到秦正辉一个大男人居然会辞掉工作自愿过来基地当“保姆”。
不过人已经过来了,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再说她和秦浪工作都很忙,的确忙不过来带孩子,这时候对一切资本主义的行为都批判得很严厉,他们也没办法请别人给他们带孩子,否则就成了资本家。
本来顾教授说愿意给他们带孩子,可她年纪毕竟不小了,小冉冉有时候会闹夜,顾教授带孩子精力不够,更何况顾教授还有医学研究在身,如果让她在家带孩子,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秦正辉的到来缓解了燃眉之急,所以就算秦浪脸色有点难看,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阮瑶原本以为秦正辉应该不会带孩子,可出乎她意料的是,秦正辉居然做得十分得心应手,比她这个当妈的还更像那么一回事。
好几回她都用吃惊的眼神看着他,秦正辉发现后再次老脸通红,说自己过来基地之前,去同事家取过经,还动手练习过,而且小时候他也带过秦浪。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声音明显低了下去,橘黄色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他的脸一半沐浴在光线中,一半在阴影中,显得有些落寞,不知道他是在后悔,还是在缅怀过去的美好时光。
对于秦正辉和秦浪两父子的关系,阮瑶没有插手,也没有从中说和,因为如果她那样做,那就是对秦浪不公。
古人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一直很不赞成这个说服,父母也是人,也会做错事情,秦正辉当年就是做错了,所以父子之间门的那堵墙,必须由他亲自推翻。
虽然两父子相处有些尴尬,但小冉冉实在太可爱了,她像个可爱的小天使,给这家里带来了无数的笑声。
小冉冉从一个多月起就对外界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只要听到一点声音,她就会立即偏过头去寻找,只要有人跟她说话,她就会叽叽喳喳回应过不停,一逗就笑,咯咯笑得人的心都化了。
而且小冉冉性格极其好,从小就有社交牛逼症,谁抱她都可以,只不过这天秦浪下工回来,却发现小冉冉神色蔫蔫的,小唇儿抿着,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秦浪是个女儿奴,一看女儿这个样子顿时就心疼得不行:“小冉冉,你怎么了?爸爸抱你。”
说着他把女儿从秦正辉手里抱过来,平时小冉冉还挺亲他这个亲爸,谁知这会儿一抱过来,小冉冉就扁着嘴哭了起来,怎么哄都哄不好。
“小冉冉别哭了,爸爸带你出去外面看风景好不好?”
“小冉冉是不是饿了,爸爸给你热奶喝,也不要啊……那你想要什么你跟爸爸说……”
这是着急昏了头,小冉冉还不到半岁,哪里会说话。
秦浪使出了浑身解数,可小冉冉就是不买账,一张小脸蛋哭得通红,看上去越发可怜兮兮的。
秦正辉很疼爱孙女,可他疼爱得很有分寸,平时秦浪和阮瑶两夫妻下工回来,他不会和他们抢孙女,反而会主动把小冉冉让出来跟父母亲近,可这会儿看孙女哭成这样,他顾不得原则了。
“还是让我来抱吧。”
要是换成平时,秦浪肯定会心里不舒服,可这会儿女儿最重要,他实在没辙了,只好把女儿让出来。
秦正辉抱着小冉冉轻声细语哄了两声,刚才还嚎哭不停的小冉冉慢慢止住了嚎哭,长密的眼睫上挂着还来不及干的泪珠儿,打着嗝,看上去可怜极了。
秦浪看父亲一抱女儿女儿就不哭了,那颗老父亲的心啊,就好像泡在酸菜坛子里面,看小冉冉不哭了,他不死心又去抱女儿。
结果神了,他一抱小冉冉,小冉冉就嘤嘤地哭,一抱回给秦正辉,她就停止哭嚎。
“……”
秦浪那颗老父亲的心好像一块破布一样被揉得稀巴烂。
晚上阮瑶回来,秦浪脸上是可见的委屈:“你说是不是我陪小冉冉的时间门不够多,她不爱我这个爸爸了?”
这会儿小冉冉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窝在妈妈怀里,吧唧着嘴巴别提有多乖巧,只是依然不让秦浪抱,一抱就瘪着小嘴儿要哭。
阮瑶一看他这委屈的模样心里笑得肠子都痛了,表面还要安慰道:“怎么会呢,小冉冉是最近要长牙了,身子不舒服才不让其他人碰。”
秦浪更委屈了:“我怎么会是其他人?我是她最亲爱的爸爸,爸爸可比爷爷亲多了。”
“……”
原来是搁这里吃醋呢,阮瑶反应过来笑得不行。
秦浪被笑得耳尖泛红,假装恶狠狠道:“不准笑,再笑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阮瑶把已经睡着的小冉冉放到小隔间门去,回来环住他的腰,挑衅地仰着下巴:“我就要笑,你想对我怎么……不客气?”
橘黄的灯光下,她眼睛如水洗过般明亮,身材比生孩子前更凹凸有致,秦浪喉结滚动了下:“这可是你招惹我的——”
“就招——”
阮瑶打断他的话,踮起脚尖吻住他滚动的喉结,肆无忌惮地,亲吻。
秦浪长眸一沉,把她拦腰抱起来,咬着牙:“等会儿……你可别后悔。”
阮瑶不服输,夹住他的有力的腰:“谁喊后悔谁是小狗。”
秦浪长眸微垂,笑了:“很好,你记住这话。”
很快,阮瑶就后悔了:“哥哥……我认输好不好,我是小狗行不行……”
“不行。”
直到天际现出蟹壳青,秦浪才放开喊了好多次后悔的阮瑶。
沉沉睡着之前,阮瑶浑身无力控诉了句:“狗男人。”
秦浪亲了亲她微湿的鬓发:“狗男人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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