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回过头来看,那时候的金玉也算不上遇到什么特别大的麻烦,不过是他的父亲突然“消失”,他的母亲又远在国外也突然联系不上了。
关于他家出事了的谣言在几天之内迅速崛起,金玉肉眼可见地憔悴起来,直到有一天,我周末打完工回到宿舍,撞见金玉在吃泡面。
这一幕足以让我在多年以后都记忆深刻,我惊讶到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金玉顺着声音转过头,看到了我,挑了挑眉,说:“怎么这么惊讶,没听说我家破产了啊?”
我倒的确有所耳闻,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在我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的不说,就金玉塞在自己衣柜里那一堆旗袍,随便拿出一件卖,也够了两个月的生活费了。
我不太明白,金玉怎么就突然吃上泡面了。
但很快,金玉的下一句话让我的疑问得到了解释,他说:“我下周要参加个聚会,买礼物要两万,但我手上只剩两万二了。”
我没有和他讨论两千块钱能花多久的问题,也没有劝说他不要参加聚会的欲望,我只是哦了一声,把背包放在了椅子上,爬到了自己的床上,盖好被子,准备睡觉了。
——结果并没有睡着。
金玉依旧站在我的床下,拉扯着我的被角,他提出了一个很无理的要求,他说:“许皓然,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我应该说“我没有钱”的,但我扭过头,隔着朦胧的床纱看他,竟然很突兀地想到了齐康。
我手上刚刚好有一笔钱,这笔钱是我想寄给齐康的,但我打电话给他,却发现他已经把我拉黑了。
齐康不需要我的钱了,但眼前这个男人还需要。
我抱着一种就当这笔钱扔了的心态,对金玉说:“我只有一万,借给你,够不够?”
金玉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用很微妙的语气说:“一万算是你所有的存款了吧,你就这么借给我?”
“你要不要借?”
“要啊,不过一万太多了,给我五千就行。”
“哦。”
我从自己的枕头下面,拿出了一个厚厚实实的信封,从里面点出了五千块钱,掀开了床纱,递给了他。
金玉在之后的很多次醉酒后,总是抱着其他人,对我说:“许皓然,你知不知道,你那时候递钱给我,特别像个圣母,我的耳边都在回响着《jesuslovesme》。”
“哦。”每一次我都这么不冷不淡地回答他。
金玉接过了钱,用很轻的声音说了句谢谢,我没看他什么表情,拉拢回了床帘,翻身继续睡觉了。
那之后不到一个月,有一天下午,金玉的父亲开着新买的豪车来送他上学。
金玉换了一身新的行头,手上的表据说是价值百万的全球限量款。
他的身后又迅速地聚拢了一大批人,前呼后拥,仿佛在拍摄偶像剧。
不过这一切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并不在意金玉是突然贫穷了还是突然暴富了,正如我并不在意金玉这个人。
金玉却在男厕所堵住了我,开口就是问我:“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我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我说:“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不过如果你手上松快了,你可以还我钱了。”
金玉莫名其妙地被气笑了,他说:“你就只要钱?”
“不然呢?”我的确有些莫名其妙,“你借钱了然后还钱,不就是这么个逻辑么?”
金玉气呼呼地走了,等我回到宿舍,发现桌面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倒出来,粗略数了数,里面是十万块。
我只点了五千,将剩下的钱放回到牛皮纸袋,重新放到了金玉的桌面上。
金玉躺在床上,看到了我的动作,他问我:“你就收五千啊?”
“我也就借了你五千啊?”
“你不会算利息么?”
“五千块钱有什么利息啊。”
金玉气得坐了起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你真是个木头脑袋。”
我没理会他,在我看来,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说什么,其实对我而言没什么妨碍。
自那以后,他就时不时地在我身边乱晃,有时候非要请我吃饭,有时候非要带我出去玩,我大部分邀请都拒绝,少部分邀请会答应。
江湖开始流传起我和金玉的绯闻,不过我很清楚,我和金玉之间并不存在任何暧昧的可能——因为金玉本质上就是个看脸看身材的花心萝卜,我之后又撞见几次他和不同人搞在一起的模样。
他倒也“大方”,邀请我来一起“玩玩”,我的回应就是对他说:“做这种事时应全程带套,及时做hiv和其他病毒的抗原监测,发生高风险行为后应在限定时间内吃阻断药。”
这三句话说完,这两人基本也就萎得差不多了,金玉骂我“傻正经”、“老古板”,我回敬他一句“下半身思考的单细胞生物”。
再后来,就是我独立开发的软件赚了钱,卖了钱继续做软件,再卖钱再继续做软件,积累了第一笔资金后就开始买房置地玩房地产。
这期间,金玉倒是不止一次提出想帮忙,可惜我戒心太重,一次也没有接受过。
再后来,金玉的父亲也成了我的合作伙伴,老人家倒也撮合过我和金玉,可惜我对金玉太过了解,这事也不了了之了。
我的情人曾经趁着酒醉,询问我和金玉:“你们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好似亲密无间,又好似没有半点真心。”
金玉嗤笑出声,他说:“反正我们不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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