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风耳依然跪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看着怀里的秦雁。
“白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旁边的云祁也觉得奇怪,又在她颈部和手腕各验了脉象,但她体内一丝脉象也察觉不到,的确是死了。
可即便是死,也该有个外创亦或内伤。但她面容安详,身上也没流血的痕迹,完全看不出受了伤。
她是妖力强大的孔雀精,至少不该是这样毫无征兆的死法。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夜里睡前,老大还吃了我摘的果子。”招风耳忽瞪大眼:“该不会那果子有毒吧!”
云祁道:“若是果子有毒,即便不吐血,她的面色也会有异样。”
何况普通的毒果顶多伤及她五脏,饶是剧毒的蛇蝎草,也要不了她的命。
招风耳此时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一根筋的认为她的死和自己摘的果子有关,赶忙将秦雁放下,起身跑去她的卧室。
云祁想验证并非果子的问题,俯身钳住她的脸颊,迫使她张开口,嫩红的舌头清晰可见,并无中毒的迹象。
等招风耳将果盘端出来,云祁直接道:“果子没问题,她的死与你无关。”
招风耳垂下肩,其实每回摘下果子后,他都会先尝两颗,好吃才会带回来。倘若真有毒,他这点修为的妖早已毒发,又怎会毒死她。
不过是想找个能救她的办法,倘或真的中毒,解毒就能活过来。
招风耳曾在山林炼胎化精时,遭遇捕猎的凡人,差些被猎狗咬死。好良恰巧路过,将那几条狼狗一掌毙命,也顺手救下他。自那日起,他就跟在她身边,说要做她的侍从。好良独行惯了,本不愿理他,但架不过他的黏人的功夫,便随他跟着。
如今她死了,他又是孤单一人,往后谁带他走南闯北、嚣张跋扈啊!
想到这儿,招风耳越发悲从心中来。
他恳求云祁:“仙不是有起死回生之法吗?你帮老大回个魂呐!”
云祁道:“我是临门仙,尚在炼气阶段,只能勉力治些小病。她如今气息已止,纵使师尊也回天乏术。”
“那该怎么办?”招风耳沮丧的皱着眉,忽想到什么,猛抬头:“之前我在玄门学术时,掌门仙君曾说人死后魂魄会聚集在归灵海,然后进入幽州的鬼门关,只要在魂魄进入鬼门关之前将其带回来,就能还阳。”
他抓住云祁的手,激动道:“咱们去归灵海,找找老大的魂魄吧!”
云祁道:“归灵海由鬼帝管辖,普通人去等同送死。”
且不说去归灵海找魂魄如同大海捞针,他也断不会为了去找她的魂魄,冒险闯入鬼帝的地盘。
“妖的魂魄俱为无形的灵体,若非有尧泽的寻息鸟,去了也徒劳。”他又补上几刀。
招风耳一听,心里登时凉透大半截——缯云宫师门上下都巴不得老大死了,尧泽怎么可能帮忙。
“明早找个风水宝地,把她埋了吧。”云祁冷不丁又扎他心口。
招风耳咬牙切齿:“尸骨未寒,灵还没守……”
云祁点点头,起身就往洞口走。
招风耳一跃而起,扯住他衣袖:“你去哪儿!”
云祁淡漠的回过身:“自然是回玉青峰继续修炼。”
招风耳愤愤瞪着他:“老大既然选了你,你如今也是老大的人,必须同我一同守灵!”
两人就为守灵的事僵持不下。
一个本就与她毫无瓜葛,甩手要走。一个不想将来独身一人,紧抓不放。
云祁拗不过招风耳的缠功,抬手打算点他的昏穴。
“吵死了!”不耐烦的声音猝然响起。
两人蓦地一愣,招风耳急忙扭头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秦雁。
方才好像....是老大在说话?
***
秦雁是死,也非死。
因她元神突然离开了好良的肉身,所以他们看到的就是一具死气沉沉的躯壳。
她感觉自己似根羽毛,飘飘荡荡,也不知飘去哪儿。费劲许久,却睁不开眼,身体力量仿佛被掏空,一丁点儿劲也使不上。
直到意识清醒些,她勉强掀开眼缝,四周却是白茫茫一片。
直到眼前纯白的场景犹如从中央裂开的宣纸,撕开了一道空间。一些色彩进入她的视线,却十分模糊,只隐约看见有人影在晃动。直到声音传出,才知那里有两道人影。
仔细观察,一个浑身雪白,轮廓娇小。一个周身似墨,身形魁梧。
“那个位置你若想要可直接说出来,我岂会与你争,你却用这般卑鄙的手段硬夺!”说话的是位女子。
“呵!纵然你不争,他也不会传给别人!”魁梧的男人似乎格外激动:“只有你消失,他才会考虑将传给我!”
两人争执罢,便是激烈的打斗,人影晃动得越发厉害,秦雁只觉眼花缭乱。
“你即便杀了我,也不会得逞!”女人怒喊后,一道黑影突然将她包裹,随即就是惨叫声。
然后悄无声息,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间,有金光自黑影中爆开来。
秦雁吃惊的看着金光中显现的镯子,是场景里唯一清楚可见的物品。那镯子外表是金色,内有星光闪动,须臾变作一团金光,裹着一道白影,嗖的不知飞去了哪儿。
她还想一看究竟,空间裂开的缝隙骤然合上,眼前又是没有尽头的白。
不一会儿,好像有什么在拉扯她周身,令她不断往下坠,速度越来越快,沉重感也越来越强烈。猛然间,整个人跌在水中,四周溅起黑色的水墨。
她环顾四下,溅起的水墨慢慢凝聚成不同的字,直至将她包围。这些字在她眼前盘绕旋转,弄得她眩晕至极。
秦雁昏沉沉的闭上眼,没多久,意识稍稍清醒,就听见有人在说话——是云祁和招风耳,正讨论几时将她给埋了?
“她结仇不少,若不早些埋了,只怕仇家寻着消息来找你。”云祁的语气颇为薄凉。
招风耳:“我明明听见了她的声音,你别说没听见!”
云祁:“回光返照。”
秦雁暗忖:我要再不醒来,就真得被他们埋死在土堆里!
可她元神还没完全与肉身融合,睁不开眼,也没法动弹,只有耳识恢复了。
“你不能走!”招风耳阻止道:“即便不守七天,也得守三天,三天后你去刨土,将老大葬了。”
“与我何干?”云祁断然拒绝。
“....…”秦雁听言,心里拔凉。
他这话忒伤人,好歹都在山洞共居了几日,怎就树倒猢狲散呢?
她正嗟叹此人翻脸无情,身子蓦地一轻,有人将她抱起来。
“你先去找块地挖好坑,我施法封住她的肉身,以免三日后腐坏。”是云祁,一边吩咐招风耳,一边抱着她往卧室走。
***
云祁将秦雁安放在床上后,右手轻扣她手腕,再次查验脉象。
其实他方才听见了她的声音,只是想私下查看究竟。唯恐招风耳赖着要他守灵,这才设法将其支开。
毕竟她死得太过突然,尸身又开口说话,着实蹊跷,令他难免好奇。
“奇怪。”此番竟能察觉到微弱的脉象。
刚才在洞厅,他把脉三次,分明半点脉象也没有。
云祁看着仍双目紧闭的秦雁,这才发现她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些,虽然依旧苍白,却不似已死之人那样惨淡。
莫非....魂魄出窍?
这般猜测,他右手两指并拢,抵在她眉心。口中念咒,指尖凝力,聚成一抹莹白的光亮。手指往下,沿着她的经络移动,掠过颈侧,缓缓而下至锁骨中央的气舍穴。
就在两指继续下移,往心口方向去时....
原本不省人事的秦雁倏忽睁开眼,抬手掐住他的手腕。
“怎么?”她睇入他略显诧异的眼睛,讥道:“见我不能动弹,想做什么坏事?”
还未等他回话,她腰身一挺,用个巧劲,猛的将他反压在身下。
她左手扣住他手腕,右手抓住他左臂,一副强势又霸道的姿态。
“你方才不是没了气息?”云祁也不挣扎,只好奇这事。
秦雁笑道:“我不过想试探一番,就把你这无情无义的男人给试出来了。”
他默然将她端量,见她气色如常,难不成真如她所言,只是用了些假死的手段?
“小仙郎。”秦雁稍稍俯身,冷哼道:“往后我要是真被别人伤了,你难道见死不救,走为上策?”
“倘若打不过,何必再搭一条命。”他答得格外理智。
“呵!还真是个无情仙。”秦雁施法取出一根孔雀雀翎,将他双手捆缚,两只手突然摁在他腰间的束带上,笑了笑:“你很想跑走是么?那今日就阴阳合修吧,事后你便是我的人,哪儿都跑不了。”
说着,她慢条斯理的解开束带,而后将其提起来,撮弄般在他颊边晃动。他却面不改色,似乎并不害怕她接下来的举动。
秦雁暗暗诧异,这怎么与平日里腼腆易羞的他不太一样?
难道是在强装镇定?
这般猜测,秦雁越发想要撕开他的面具,看他慌张害羞、手足无措。
却不料,他今日的忍耐力比她认为的还要强……
即便她扒开他的衣裳,手掌沿着胸膛徐徐滑下,他也只是稍稍僵了一刹,而后并无任何反应,就连掌心下的心跳也均匀平稳。
秦雁原本只是因他说要埋了他,心中有气,遂想捉弄一番。只等他求饶,她就放过他。
毕竟这是她将来的靠山,可不能把他给吓跑。
而他无动于衷的表情,彻底勾起她的斗志——今天不是你羞哭,就是我羞死!
她拽住他的裤腰,挑衅的笑道:“以为我说假话呢?我这就让你尝尝生米煮成熟饭的滋味!”
终于,他平静的脸色迸出一丝慌色。就在秦雁继续往下拽时,已是怛然失色。
“放开!”他恼道。
秦雁逗得正起劲:“我方才不是说了吗?今日要与你合修呢。”
孔雀精的翎羽可飞行、捆缚、杀器、护体,若是用来捆缚,软如发丝,韧如钢筋,他根本挣脱不开。
眼见她真要揪着裤腰往下拽,他使出浑身之力,猛地挣扎起身,两眼凶狠的瞪着她。
忽然间,他目光呆滞,两眼一闭,嘭的跌回床上。
秦雁愣了愣,抓着他胳膊晃动两下:“装晕呐?”
他没半点反应,的确已经晕过去。
秦雁哭笑不得:我还什么都没做,这就吓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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